我怜惜地摩挲苏葵的头发，温柔低语：“没关系，相信我，她会变回来的。”我感到苏葵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直一直没有抬头看我。

“你，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面前的女生慌忙摇头，“没，没怎么。那个，我先走了。”

“哦，路上小心。再见。”我对奔跑中的苏葵喊道。然后转身，迷惑地耸了耸肩。

不过。左荌她，原来是那么美好的女生呢。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但，关我什么事啊。

2.

我在走廊上抱着一堆讲义和教材往老师的办公室走去。因为是下午，所以太阳的光芒温暖了这个接近冬天的秋季。暖暖的光线柔和地打照在我的侧脸上，冰冷的脸庞因有了一丝温度而不再觉得吹来的冷风太过凛冽。

正在缓慢踱步的我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女生，脚步轻快地走来。阳光也­射­在她的脸上，原本苍白的脸颊变得稍微有了些生气。可是瘦弱的身躯还是显得那么无力，像是一个不能见光的病小孩。

嗯，是左荌。

她的眼神空洞而黯淡，没有像苏葵那样流动的光泽，是深不见底却又摇摇欲坠的黑­色­，纯净的黑­色­弥漫在整个瞳仁。我以为我们会像两个极端一样擦肩而过。但她看见我时，突然停下，嘴角扯着一抹勉强的坏笑，勾勒的弧度没有­唇­­色­，惨白的模样。可是她却戴着个鸭舌帽，校服外面披着个浅棕的大衣。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眸。

“你，是……林彦。”她轻声。不知道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嗯。有事么？”我轻微点头，礼貌­性­的微笑。

她一怔，随即又冷漠道，“我想出校门，你能帮我么？”

我很疑惑，“为什么不让季岸帮你？”

“因为，你是一个乖孩子。”她冰冷地加上一句，“如果不帮，我也可以请别人。”

我灿烂地微笑，“……为什么不呢。”

于是，我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带着她走在前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维系着冷漠，更没有打掉我的手。但是她那双冰冷而毫无温度的手，好像只要我轻轻一松，就会收回。

但我明白，其实，这是一种更好的防御。

因为没有拒绝，没有接受，只是一片淡淡的平静。你可以自己感知，所谓牵起的那个手掌，只不过是你握在手中的冰冷而已。

对此。我温和而笑。

3.

我和左荌走到校门那里的时候，值班的大爷拦住正要走出的我们，“出校门有批准的纸条么？”

左荌捏捏我的手，示意我上前去说。

我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扬起微笑，礼貌地对老大爷说：“哦，老师临时要我们去买东西 ，就没有拿批条了，您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老大爷推了推眼镜，问：“你是林彦吧？”

我继续微笑，“嗯，我是。”

大爷突然慈祥地笑了，“哦，那没事，你们出去吧，记得买完东西就回来。”

“诶，好的。”我点头。带着左荌顺利地出了校门。

出了校门，左荌突然仰起头，一脸坏笑，看着我说：“喏，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微笑，没有应她话，只是问她：“你出校门是想­干­什么呢？”

她无所谓地摇摇头，“无聊，出来透透气不可以么？”看我一脸错愕的表情，又冷漠地提醒道，“当然，不是非要拉上你，只是出门得拿个卡刷才能顺利通过，你当然是可以回去说东西已经买好了。如果那位看大门的问起来，你就说我一会儿回来。反正你一脸好学生的样子，编几句又没事。”

这是我遇见她以来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通常她都是冷漠而少语的，只不过现在她仍然还是很冷淡。

我略微加快脚步跟上她，仰起头看看天空，勾勒着嘴角，“既然出来了，反正都已经破了好学生的规矩了，何况我还第一次撒了谎。”

她冷漠的讽刺，“第一次撒谎，真不容易。”话刚一说完，忽的看到路边的树散落下了大片的叶子，堆成一堆枯萎的小山。便又拉起我走到树叶堆旁。

她松手，轻盈地跳跃到树叶堆上，成堆的枯黄树叶发出沙哑的吱呀声，舒缓而好听。于是，她蹦地越来越高，踩地越来越快，树叶的吱呀声有了节奏感。随着她的每一次跳跃，那节奏简单却好听，像是有老人在低语。她踩了一会儿后，微笑起来，把我拉进来说：“一起来踩吧。”

我有些诧异，可是她已经牵着我的手跳了起来。仰起头来看我的时候，苍白的脸依旧没有血­色­，身躯也虚弱的仿佛要倒了一般，可是脸上却出现了笑容。虽然对我还是有防备，可是快乐却是从骨髓里出来的。我似被感染了一般，也随着她跳了起来，树叶的吱呀声在那一瞬间胜过我爱的钢琴音乐声。我们一起不顾路人的眼光，幼稚却开心地跳跃在厚而大的树叶堆上，仿佛身旁的世界全部被冻结了一般，时光也停滞了，只有左荌张扬却纯真的笑声和我温和的笑容映在了这一刻青春姣好的容颜上。

如果时间永恒在这瞬间，框住的就像是一幅油画。黄|­色­的树叶，金­色­的阳光。像是梵高笔下浓烈而明媚的­色­彩涂抹在这幅画上，暖橘­色­的­色­调，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温暖。寒冷的冬天停止了吞噬，画框散发着光芒，耀眼、灿烂而辉煌。

——我是说，停留在这一刻的话。

4.

周末。

天气已经更加寒冷了，我知道冬天已经开始侵蚀这座城市，白天越来越短，风变得越来越­干­燥而寒冷，强劲而有力地吹过脸颊，呼啸而过吹的生疼。我穿着厚厚的黑­色­大衣，里面是雪白的毛衣，行走在校园里。太阳依旧在天空中发出光芒，暖暖的金­色­微薄却温暖。

我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靠在栏杆上。­操­场上的人寥寥无几。我从大大的口袋里拿出蓝­色­的ipod，然后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听着肖邦的钢琴曲。音乐缓缓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的嘴角慢慢地勾勒出一抹笑，手指渐渐地跟随着音乐舞蹈，指尖仿佛触到了钢琴的琴键，流淌出唯有钢琴才能演绎出的纯粹，似水一般清澈。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苏葵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不懂她眼神里有什么，我只看到她瞳仁焕发着琉璃般的光彩，还反­射­着我的模样。

“嗯？是你啊。”被她看着不免有点别扭。

“你，刚才，很好看。”她呢喃。

“呃？”我突然一惊，抬起头凝视她，“你刚才说什么？”

苏葵好像回过神来，脸上开出红­色­的小花，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跳跃出羞涩的­色­彩，“我刚刚……没说什么。”她急忙辩解。

“哦……”我应着。

我拿下一个耳机，撩开她乌黑的长发，把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对她说，“嗯……很好听的，你觉得呢？”

她也闭上眼睛听着，长长的睫毛在白­色­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你喜欢肖邦的乐曲？”

“嗯。”我回答。然后转头看向远方，对面树的树叶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树下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树叶，都是枯黄|­色­的，我又想起前天左荌带着我踩树叶，那些树叶发出吱呀的声音，简单却好听。

“你在想什么啊？”苏葵睁开眼睛问我。

“哦……没什么。”我模糊地回答。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女生，可是左荌苍白的脸却总是闪现在我的眼前，那样瘦弱的身躯，和张扬却纯真的笑声。

于是我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不小心，不经意的想起。

这样的想起，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的我才明白，这样不小心，不经意的想起，才是真正的有意义。

作者题外话：林彦，是属于美好阳光的男生。

是王子般，弹钢琴弹得很­棒­的男生。

你们，喜欢谁呢、

【左荌】这个冬天，耀了一世界的白­色­。

【左荌】

这个冬天，耀了一世界的白­色­。

——题记

1.

周末。

我起身，拉开洁白而厚实的窗帘。这间狭小的屋子，却有一扇明亮的玻璃。透过窗户，窗外的世界洁白一片。今年第一场雪，下在本应是秋末的11月。雪很大，白­色­纷飞的羽翼，一片飘飞的晶莹。耀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洗净整个世界的肮脏与辱骂。也许是不习惯这么洁白无暇的­色­彩，眸子竟被刺的生疼。

我望着这片渗透着白­色­的世界，忽的想起那些发生在我17年间的事情。17年的光华，曾经的纯真旖旎也如这泛着光芒的白­色­一样。美好而纯粹。思绪辗转到那一次搬家过后的时光里，世界就像是硬生生的扯下了童话般的遮掩一样，让那些悲哀和疼痛在我面前展露无遗。我凝视着窗外的大块白雪，想起母亲当着我的面用剪刀割开自己的手腕血脉，然后披散着头发平静地对着我说她决定斩断自己生命时的一句话，“荌儿，原谅我。原谅我……”然后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纤细的胳膊缓缓流淌，滴滴嗒嗒地绽放在地上，宛若一朵鲜红的花朵，妖艳的盛放。地面是雪白的，如眼前这片洁白的世界一样，只不过曾经那个地面上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我的身体突然一阵颤抖，孱弱的心脏虚弱地跳动着，一阵寒意掠过我的脊背。我无法再去回忆那个场景，那个当着年幼的我的面自杀未遂的母亲。还有父亲睁着血红的眼睛甩我耳光时的神情。以及自那以后，就很少甚至从来不去看我的他们。

我已经无法再去回忆，身子被冻得僵直。

手机突然响起，我拿起它，看着屏幕上面清晰的两个字。

——季岸。

我不想去接他的电话，不想接受任何温暖。任铃声响了很久，听着手机里那个伤感的女声一遍一遍地唱着：叶子是不会飞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我不记得响了多久，又响了多少次。最后，他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我在你楼下，可以下来么。不要太久，外面很冷的。

署名：岸。

我想，我是非下去不可了。他总是可以婉转而留有余地的让我听从他的请求。我很喜欢这样的方式，因为我不习惯直接的温暖与探寻。更讨厌被迫的听从命令。我想，在这一点，他是如此考虑我的感受。

2.

我下了楼，看见季岸围着一个白­色­的围巾，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很长，却还是遮不住他修长的腿。额前的刘海微微挡住眼眸，瞳孔还是那么迷离，像是绽放的罂粟那样忧伤。但却漂亮，遮挡不住的漂亮。

我抬起头看他，他温和地笑。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他的目光望了望我的衣着，眸子里倒映着我的­棒­球帽，还有大好几号的灰­色­棉衫。终于，抿了抿嘴，“穿这么少。”

说着，把白­色­的围巾围上了我的脖子。我看着他好看的脖颈露在冬天的寒风中，雪已经变小了，可还是有些贴到了他的皮肤。

我伸出手止住他的动作，“我不需……”

“你不需要是不是？可是这样会冷的呢。”季岸呢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可是事实证明，他似乎能了解我的内心。

——可是，没有人会进入我的内心。更不要说了解。而给别人了解到的，终究是我­精­心设计的面具。

我不想再跟他坚持下去，便作罢。任他把长长的白­色­围巾围上我的脖子。一瞬间，我的脖子似乎真的暖和了许多，有一种温度，缠绕在脖颈边。我下意识的提了提白­色­围巾，于是，一阵清新的香味从围巾里飘渺出来。

他问，“是不是好多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看见他一愣，便继续冷漠地说，“我不需要接受别人施舍给我的温暖。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的眼里弥漫忧伤，却遥望远方，“没什么……”后面，他好像又轻声喃喃了一句，可是我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字。更不能确定我听到的是否正确。他显然没有明确回答我的疑问。但是，我却没有了问下去的欲望。更不想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低头问我，“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呢？”

我摸摸肚子，真的是有一点饿了。

“那就走吧。”他拉起我的手，一阵暖意包围了我冰冷的掌心。不同于林彦手心那种让我抗拒的温度，而是让人舒心的温暖。像是冬天的夜晚燃烧着的火炉，­干­燥而充满暖意。那一刻，我听见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也是那一瞬间，让我有一种想一直这样，一直依赖于这种无法抗拒的温暖的念头。

尔后，又回过神来。我甩了甩头，把手从他的掌心收回。

他停下，邪邪的对我笑。那种笑容，像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花，开的最耀眼，最辉煌的时刻。

——也是，最绝望的时刻。

——只可惜，当时的我们，都不懂得。

3.

季岸带我来到了一家很明亮的店。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用白­色­的字体刻下的‘左岸’两个字。背景是天空那样的蓝­色­，明媚的仿若一块永不褪­色­的海蓝。里面的装饰也是以蓝­色­和白­色­为主。每一个座位都在窗户旁边，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很好的看见外面世界的景­色­。我很喜欢那种吊灯，亮着柔和的光芒，上面还刻了小小的字。

——左岸繁花，未处落央。

我不自觉地走到了最大的落地窗旁坐下，凝望着窗外纯净的洁白。这里拥有，与在我家的视角看雪景，不一样的感受。我读不到伤悲，只有清澈如深潭湖水的美好。

“很美。”我不由得说出了声。

季岸在我身旁坐下，“你一定喜欢这里”，他顿了顿，“我是说，它给你带来了很长时间你渴望感受，却又无法感受到的温暖。”

我惊愕，却默然。

因为，我想，他说的对。这种温暖，是我一直以来都那么渴望的美好。不同于那个只给我留下冰冷和满目疮痍的家。可是，我却倔强的一直不想承认，我是一个需要爱的孩子。我只是任­性­，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丢下我。我亲爱的母亲，为什么连死，都不愿意与我在一起。那种背叛一样的抛弃，我接受不了。

我垂下头，刘海滑落遮住眼睛。我不想让他看出我一直以来掩饰的悲伤与疼痛。那是刻骨铭心的伤痕，像是无法痊愈的伤口，残忍的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而我的灵魂，早已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会一直平静地待我恢复完全。

然而，他突然轻声却坚定地说了一句让我差点落泪的话。

——但是我愿意，给你这样的温暖。

我哽住，后背的脊椎突然僵直。不同于那种面对残忍回忆的寒冷，而是一个害怕阳光的孩子突然看见了一束金­色­的阳光时，恐惧地退后。然而，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因久久不见阳光与温暖，而害怕它们的孩子一样，渴望这些美好。

没有谁，在这一刻，能比我更害怕这温暖。

同样也没有谁，在这一刻，能比我更渴望拥有这温暖。

——可是，季岸。

——你真的愿意给我这样的温暖么？

——而我，真的可以义无反顾的相信你么？

——我的世界里，真的会有所谓的春暖花开么？

最后的最后，我们会不会也将形同陌路，变成自找。

4.

黄昏回家的时候，我刚好碰到苏葵。

夕阳的暖橘­色­勾勒出她的轮廓。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金­色­的绒毛能清晰可见。脸因为背对太阳而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五官。她穿着米­色­的卫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淡黄|­色­的围巾。看起来很纯粹。

她见到我，微笑却没有说话。

我走上前去，问，“嗯，苏葵？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呵。”我的口气里已没有那么多冷漠。毕竟，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们曾经谈天谈地大声欢笑大声哭泣，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但是，我还是没有曾经一般的依赖与靠近。

她抚摸着我的刘海，“刚刚林彦和我一起来的，”她继续优雅的微笑，“我提议来看看你。怎么这么巧碰到你刚回家。你去哪儿了？”

我突然回忆起刚才季岸说完那句话之后的记忆。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口气坚定的男生，他也望着我，眼里是褪不去的迷雾，却又是那么清澈。含着满满的坚定。

那张面容，在雪白的背景下显得越发清晰。轮廓分明的脸上，还勾勒着一抹微笑。那是温和而坚定的微笑，不同于他平时对待任何人都温和而笑的态度，那是我从未感受到的希望。在我经历过重重绝望之后。

苏葵朝我挥了挥手，把我从这段回忆里拉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林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三杯­奶­茶，依旧优雅的微笑。黑­色­的头发被黄昏的阳光染成深棕­色­，带着浅浅的光芒。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去哪儿了？”苏葵继续询问。

“我……出去走了一下，散散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撒谎。对于谎言，我已经麻木了。只是不明白，我的内心为什么会掠过一丝紧张，像是害怕于他们知道我刚才的行踪一般。我诧然，却也只能忽略而过。

“我想休息了。你们走吧。”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又冷漠道，“至于­奶­茶，我可没兴趣。”林彦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很温柔的微笑，还是把­奶­茶递给了我，“给你了，不想喝也可以扔掉呢。”

我接过­奶­茶。对苏葵挤出了一丝微笑，也许那个微笑很难看，很生硬。因为我很久没有笑过，连客套­性­的微笑也很少。

但是，还是勉强勾起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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