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氏国的大街小巷一片寂静。只有王宫内外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廊中点着风灯,国王差斥坐在圆桌旁,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器具,差斥把玩着一只纯金胡俑,手中的软布不停地擦拭着,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廊顶上的风灯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嗞嗞声。忽然,差斥似乎听到了什么,抬起头四下看着。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差斥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胡俑,拿起一只金盘,边擦拭边把玩。“突”的一声轻响,风灯中冒起了黑烟,转眼间黑烟越来越浓。
差斥毫无察觉,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金盘,目光由贪婪到痴迷,由痴迷到癫狂,转瞬间,他的双眼变得血红,嘴角淌下唾涎,犹如痴傻之人一般。
风灯中的黑烟越来越浓。差斥发出一阵傻笑,跳起身来手舞足蹈。忽然眼前的黑烟飞快地聚拢起来,转眼间聚成了一个人像……人像越来越清晰,面容酷似沙尔汗。这张面孔正是后宫密室内被水银灌注的那名胡人男子。猛地,差斥歇斯底里地惊叫一声:“沙伯略国王!”这一声喊叫凄厉恐怖之极,远远地传了出去。差斥浑身颤抖,体如筛糠。
只听冥冥中传来一个声音:“差斥,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差斥口角流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喊道:“陛下,是我,是我害死了你,我不是人,我该死!”
冥冥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砍掉你左手和左脚的拇指……砍掉你左手和左脚的拇指!”
差斥口中嗬嗬狂叫着跳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刀,狠狠地一刀将自己左手拇指斩下,登时血流如注。他又举起手中钢刀重重地劈在自己脚趾上,鲜血狂涌而出。而差斥却恍若不觉,手中刀连续猛劈,转眼间,五个脚趾便脱离了脚掌。他浑身鲜血,口吐白沫,手中兀自狂挥 钢刀,情状极其恐怖。
王妃娜鲁一声尖叫,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胸口高低起伏,额头渗满了细细的汗珠。她使劲晃了晃头,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坐起身来。忽然,远处传来阵阵怪叫之声,娜鲁吃了一惊站起身,悄悄走出寝宫。
差斥浑身鲜血,披头散发,手舞钢刀,口中嗬嗬怪叫,身上、刀上的血迹被他甩得满墙都是。娜鲁一见眼前的情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差斥对着空气疯狂地喊道:“沙伯略国王陛下,我是您的仆人,我永远是您的仆人!我愿意为您而死……”说着,他举刀刺向自己胸口,娜鲁惊呼着扑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抓住佩刀,口中高喊道:“快来人呀,来人呀!”
脚步声响,几名卫士应声赶到,立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娜鲁焦急地斥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卫士们如梦初醒,一拥上前,与娜鲁一起夺下差斥手中钢刀,将他的身体慢慢放倒在地。差斥依旧手舞足蹈,口中不停怪叫,忽然他大叫一声,身体高高弹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娜鲁惊叫着扑上前去,差斥头一歪,嘴角淌下一缕鲜血。娜鲁用手探向他的鼻端,已经断气了。娜鲁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跌坐在地上。
前面便是亚喀居住的后殿,娜鲁奔到门前,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亚喀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他仍然身着黑色的大食长袍,黑巾蒙面。娜鲁冲进殿中,回手关闭殿门,压低声音喊道:“亚喀,差斥,差斥死了!”亚喀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娜鲁冲到他身旁,拉住他的臂膀道,“你说话呀!”亚喀的身体应手而倒,趴在了书桌上。娜鲁惊叫着跳在一旁,睁大了双眼。
亚喀一动不动地趴着。娜鲁深吸一口气,轻声叫道:“亚喀,亚喀……”亚喀仍然没有反应。娜鲁缓缓走到他身旁,揭开了他的蒙面黑布,这个亚喀正是沙尔汗!他脸色铁青,大睁着双眼,眼中充满了疑惑。娜鲁轻轻晃了晃他:“亚喀……”没有回答。娜鲁把手放在他的鼻端探了探,已经没有了呼吸。
娜鲁连退两步,浑身颤抖着,猛地,她一声哀号扑上前来抱住沙尔汗的尸身痛哭失声:“亚喀,亚喀……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害死了你,谁害死了你!”
王宫中的气氛异常紧张,以执政忠节为首的大臣以及以差斥的弟弟委它为首的众贵族齐集大殿,众人议论纷纷:“执政大人,为什么这么晚召我们进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执政忠节摆了摆手道:“诸位,不要胡乱猜疑,耐心等待便是。”差斥的弟弟委它走到忠节身旁轻声道:“忠节大人,事情有些不对呀?”
忠节抬起头道:“哦,怎么不对?”委它低声道:“最近一段时间,国王和王妃的行为都非常怪异。前些日子,我听宫里的下人们暗中说起,后花园的老王宫地下发出咚咚巨响……”
忠节双眉一扬:“哦,有这种事?”委它点点头,四下看了看:“不瞒老兄说,我闻到这宫里的气味有些异样,你我要小心为是。”
忠节笑道:“国王是你的兄长,能对你怎么样?亲王阁下过虑了。”委它摇了摇头:“不,这绝不是过虑,而是直觉。今夜之事又是蹊跷之极,如此夤夜召唤我等进宫,这是从未有过的,不得不防啊。忠节大人,我看这样,你我都将卫队调到王宫门前,以备不测。”
忠节道:“有这个必要吗?”委它坚持道:“听我的,不会有错。”
忠节缓缓点了点头:“好吧。”二人冲王宫门前招了招手,两名随从跑了过来。忠节和委它在二人耳畔低语两句,两名随从领命退下。
就在此时,后宫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十名持刀卫士冲进殿中,分列于廊柱之下。殿中众大臣及贵族们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委它看了忠节一眼道:“怎么样,老兄,我说得不错吧。”忠节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后宫内响起三声净阶杖,内侍高唱道:“王妃陛下驾到!”娜鲁身穿一袭黑纱,缓缓走上王座。下站众人以忠节和委它为首,躬身抚胸道:“参见王妃陛下!”娜鲁点了点头:“诸位大人免礼。”
忠节踏上一步道:“王妃陛下,不知深夜召唤我等,有何要事?怎么,怎么不见国王陛下?”娜鲁站起身来,悲声道:“国王陛下今夜突发暴病,离开了人世!”下站众臣一片惊呼。
忠节与委它对视一眼,颤声道:“国王陛下,宾天了?”娜鲁点了点头,抽泣道:“正是。”
委它阴恻恻地道:“今天下午我还与王兄在一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娜鲁道:“一个时辰之前。”
委它逼问道:“王妃请御医诊看了吗?”娜鲁道:“还未等御医到达,国王便已撒手人寰了。”
委它道:“哦?真是怪了,国王究竟得了什么样的暴病竟至如此猝卒?”娜鲁脸色一沉,道:“怎么,亲王殿下不相信我说的话!”
委它道:“不敢,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娜鲁哼了一声:“国王发病时是在金银廊中,当时有很多卫士在场,他们都能够作证。”
忠节道:“既然如此,国王得的究竟是什么暴疾呢?”娜鲁不悦道:“我已经说过了,此事执政大人就不必再问了!”
忠节又道:“那么,能不能让臣等看一看陛下的遗容。”娜鲁悲戚道:“国王陛下仓促辞世,形状不善,我已命人将御体盛敛,你们就不必再去惊扰他了。”
忠节不满地道:“国王宾天是何等大事,王妃竟连遗体都不让臣等瞻仰便仓促入敛,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娜鲁没有理他,目光环视一周道:“国王陛下辞世前,将王位传与了本王妃。自今日起,月氏国内一切军国大事,均由本王妃主理!”此言一出,下面登时炸了窝。
委它率先发难,踏上一步道:“我月氏国王位的承袭之法从来都是子承父位,无子嗣者,兄弟承之。我兄差斥没有子嗣,循例也应该由我委它继位,怎么可能轮道你娜鲁王妃来做国王,真是笑话!”娜鲁冷冷地道:“这是国王陛下临终前的口谕,你要抗旨吗?”
委它道:“说是我兄长临终旨意,有何凭据,拿出来让大家心明眼亮!”差斥的妹妹琼塔冷笑道:“我兄长差斥绝不会下这样的乱命,恐怕是王妃假传圣旨 吧!”娜鲁回应道:“国王传旨时,有两名卫士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委它与忠节对视一眼道:“王妃身边之人怎能作证!”娜鲁双眉一竖:“我身旁的卫士也是国王的卫士,他们为何不能作证?”
忠节道:“依朝例,国王立嘱前应有执政或贵族在场,遗嘱方才有效。”娜鲁发出一阵冷笑道:“难道国王陛下要时时刻刻将执政大臣和贵族带在身旁,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突发暴病时所立的遗嘱有人见证?嗯……,难道国王陛下知道自己何时会突发暴病?知道自己何时驭龙宾天?”
忠节语塞道:“这……王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娜鲁的脸色缓和下来道:“这就是了。”她回手将身后的两名卫士叫了过来,“你们将国王临终前所说的话对执政大人说一遍。”
两名卫士走上前来,一人嗫嚅着道:“国王,国王临终前说,将,将所有军国大事都交给王妃处理。”娜鲁满意地点了点头。
忠节望着那卫士,疑惑地问道:“刚刚王妃说过,国王是突发暴病而终,既是得了暴病,说话的条理怎么可能如此清晰?”那卫士吃了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忠节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对卫士道,“你再说一遍,国王陛下临终前的状态究竟是什么样,他又是怎么对你们说出这番话的!”
卫士嗫嚅着道:“他,他……我,我……”说着,他的目光求助似地望向娜鲁。这一下,贵族大臣们立时看出了破绽,众人发出一片嘘声。
娜鲁的脸色异常难看。
委它挑动道:“大家看到了吧,我兄长差斥的尸骨未寒,他的王妃就在假传圣旨,意图篡位!”娜鲁猛地站起身道:“委它,你说谁意图篡位!”
委它踏上一步厉声喝道:“谁在假传圣旨,谁就是意图篡位!”娜鲁道:“你!”
忠节走到委它身边道:“亲王阁下,不要激动!”委它哼了一声,拧过头去。 “王妃殿下,我再问一遍,国王临终前究竟有没有留下遗嘱?”娜鲁咽了口唾沫,强项道:“当然有!”
忠节道:“好!既然如此,就请你提供有力的人证 或物证,否则我等不能苟同!”娜鲁道:“这两名卫士便是最好的人证!”
忠节道:“连傻子都能够看出,他们是在说谎!王妃殿下还要执迷不悟吗?”娜鲁厉声喊道:“国王将王位传给了我,上天可以作证!你们,你们这些小人,欺凌孤寡,残害弱小,天理不容!”
忠节踏上一步大喝道:“矫诏篡位更是天理难容!王妃殿下,你说国王突发暴病而终,朝中大臣贵族没有一个亲眼见到。大臣们要瞻仰国王的遗体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为你坚决阻挠。而你所说的国王择你继位,更是虚浮不实,毫无佐证!”娜鲁气得浑身发抖。忠节继续说道:“忠节今日在此代众贵族大臣表态,第一,王妃殿下必须允准我等瞻仰国王陛下的遗容;第二,继承王位的人选要按照我月氏国惯例推举产生!”
娜鲁跳起身来,指着忠节和委它道:“你,你们要造反吗!”
忠节与委它对视一眼,冷冷地道:“天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我等所说句句在理,王妃何以诬指我等造反?”娜鲁语塞。
忠节朗声道:“王妃殿下,此事为众大臣公决,你不能一手遮天!”猛地,娜鲁厉声喊道,“来人!”殿中数十名武士暴雷也似地应了一声。
娜鲁指着众大臣厉声喊道:“将这一干逆贼,给本妃拿下!”武士们一拥上前。
忠节大喝道:“王妃殿下,你无视众臣决议,就是公然藐视我月氏国制,忠节在此代先王、代众贵族大臣废除你王妃之位!”委它率众臣齐声呼应。
娜鲁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喊道:“卫士上前,抓捕逆贼!”
忠节高声喝道:“卫队何在!”轰的一声,早就在王宫门前守候的忠节卫队和委它卫队一拥而入,将众贵族大臣保护起来,与娜鲁的国王卫队形成了对峙。
娜鲁手拍王椅,歇斯底里地喊道:“给我上,杀了他们!”国王卫队一声呐喊,挥动钢刀杀上前来,忠节和委它卫队拔刀相迎,一场混战开始了!
揽胜亭内,武则天端坐在龙书案后,一页页认真地看着厚厚的供词。凤凰和张柬之凝神屏气,注视着她的 表情。只见皇帝的脸色从无所谓到关注,从关注到吃惊,从吃惊到愤怒,猛地,她重重地合上奏折,脱口喊道:“武攸德,是他!”
凤凰上前奏道:“正是。南平郡王武攸德与大内奸北山沙尔汗早有勾结,武攸德将从凉州军械局仓库中盗出的羽箭通过沙尔汗卖给突厥太子贺鲁,以牟取暴利。”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道:“早在年前,狄怀英奉旨查察凉州军械局案就发现武攸德与其堂弟凉州军械局司正赵永荣合伙倒卖羽箭。”
凤凰道:“陛下说得极是。大将军王孝杰配合臣所率内卫在宣化堡的地道中起获了武攸德和赵永荣为突厥人制造羽箭的造箭场,缴获组装好的羽箭一百多万支。”
武则天脸色铁青,浑身发抖,颤声道:“一百多万!”
凤凰继续道:“据武攸德交待,这一百万支羽箭不过是他卖给突厥军总箭支的三分之一。”
武则天狠狠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厉声喝道:“这个逆贼!”
凤凰道:“倒卖羽箭事发之后,圣上命狄国老负责调查,武攸德非常惧怕,因此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狄国老。这正与贺鲁和沙尔汗阴谋除掉吉利可汗和狄公、挑起两国战火的目的不谋而合,于是,在沙尔汗的引见下,武攸德与贺鲁一拍即合,贺鲁将其引为内援,化名南山。”
武则天又惊又恼,颤声道:“好啊,好啊,朕的好侄子!朕的好侄子呀!”
凤凰继续道:“据武攸德交待,那枚从突厥奸细身上搜出的大汗之戒乃是北山沙尔汗亲手仿制而成,目的就是要陷害狄国老仿制的戒指与原物完全相同,几可乱真。臣从赴突厥议和的大将军李元芳手中取回了原物,请圣上比对。”说着,她从袖囊中取出吉利可汗赠给狄公的大汗之戒,呈上前去。
武则天颤抖着接过戒指,仔细端详。对下站的力士道:“快去御书房取那枚大汗之戒来!”力士高声答应,飞跑下去。
凤凰道:“还有,武攸德收买国子监伺学日本专使 藤原,向使团护卫使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侣假传圣旨,命二人暗中将贺鲁和乌勒质放走。”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道:“怪不得武攸德接二连三地向朕荐举藤原手下的两名遣唐使,原来是为了营救贺鲁和乌勒质。”
凤凰道:“正是。武攸德一直处心积虑地筹划如何营救这两人,只是慑于狄国老精明过人,他才不敢造次行事。后狄公被诬逃离洛阳,武攸德终于放开了手脚,他直接指挥藤原假传圣旨,命护卫使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侣在纳拉特山口协同劫持囚车的突厥将领齐戈将贺鲁和乌勒质救走。”
武则天怒喝道:“这个恶贼,真是罪不容诛!罪不容诛!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凤凰待武则天稍作平复,又奏道:“后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侣发现受骗,毅然杀出突厥联营赶赴石国,会同大将军李元芳营救公主。在石国牙帐,护卫使义直古麻侣为掩护大队撤离,不幸殉职。”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这二人倒是深明大义之辈。”
凤凰应和道:“陛下说得是。”
武则天问道:“凤凰,吉利可汗遇害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凰回禀道:“据大将军李元芳和曾泰大人讲述,在石国致吉利可汗于死地的乃是由圣上钦点、沙尔汗制作、献与突厥吉利可汗的和亲之礼——海兽戏波黄金大盘。”
武则天惊得合不上嘴:“什么?”
凤凰解释道:“具体情形是这样的,贺鲁与沙尔汗与月氏国王差斥勾结成奸,在月氏国用装好毒箭的仿制大盘换掉了用做寿礼的黄金大盘,这才致使吉利可汗中箭身亡。”
武则天脸色铁青,紧咬银牙,骂道:“逆贼,都是逆贼!”话音未落,力士手托那枚仿制的大汗之戒飞奔进亭,双手高举过头顶。武则天颤抖着拿起假戒指,与手中的真戒指两相比对,竟是一模一样。武则天登时脸色大变,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良久才痛悔道:“朕冤枉了狄怀英……朕冤枉了他!”
凤凰悄悄与张柬之对视一眼,长长出了口气,脸上 微微现出笑意。
凤凰道:“陛下,狄公虽身遭冤陷,亡命天涯,却从未怨天尤人,更不曾怨怼朝廷。逃亡途中,他屡设巧计,诱使内奸武攸德一步步暴露了真面目。最后,狄国老不惜孤身犯险,引诱武攸德进入我们设下的伏击圈中,终使这只狡猾的狐狸落入法网!陛下,凤凰不会说话,只是觉得狄国老真是个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大忠臣呀!”
泪水模糊了武则天的双眼,她缓缓站起身,良久,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狄怀英志虑忠纯,襟怀坦荡,像这样的人竟被逼走蛮荒,浪迹天涯,是朕失察,朕之过也,朕之过也……”凤凰与张柬之垂手侍立,低头无语。武则天揩去眼角的泪水,问道,“狄怀英现在何处?”
凤凰仰面奏道:“为彻查吉利可汗遇刺案,尽快熄灭两国战火,狄公率李将军、曾大人、公主、如燕、有则等人前赴月氏国进行调查了。”
武则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抬起头道:“柬之。”张柬之道:“陛下!”
武则天传口谕道:“即刻下旨追回前诏及各部院衙门、各州县追缉狄怀英的海捕文书。复狄怀英内史职,兼洛州牧,加葱山道行军大总管、流沙道行军大总管,并两道黜置大使,统领安西、北庭、崑陵、濛池四都护府,辖地内一切军政大权皆由其节度。遇不决之事,不必请奏,可行便宜之权!”张柬之满面喜色,躬身道:“陛下圣明,臣遵旨!”
武则天继续道:“免李元芳和亲大使之职,复检校千牛卫大将军之职,加葱山道行军副大总管。免曾泰和亲副使之职,复洛州刺史之职,加黜置副使。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加流沙道行军副大总管。免有则理惠护卫使之职,复兵部校军郎之职,在狄仁杰麾下戴罪立功。圣旨即刻下达,由内卫府大阁领凤凰携圣旨前赴凉州传谕”!凤凰精神一振,上前一步躬身道:“是!”
武则天缓步走出揽胜亭,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老家伙,你,还好吗……”
月氏国已恢复了平静。街道上人流熙攘,买卖铺户开张营业,又是一片祥和繁荣的气象。
王宫大殿内气氛异常紧张,由狄公主持的两方会商正在进行。狄公坐于正殿丹陛下,李元芳、曾泰分坐左右。王妃娜鲁端坐在陛上的王座中;忠节、委它和琼塔坐在下首。
狄公起身道:“娜鲁王妃殿下,忠节大人,委它、琼塔二位亲王,目前双方之争主要在于两点,其一,是先王的死因;其二,是由谁继承王位入统。”双方都点了点头。
委它首先开言道:“狄公说得很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我兄长差斥究竟是得了什么暴病,已致猝然死去。”
狄公冲娜鲁说道:“王妃殿下,会商前我们曾对神盟誓,所讲的一切均须属实。”
娜鲁点了点头道:“是的。”
狄公道:“现在就请殿下陈述。”
娜鲁深吸一口气,对忠节等人道:“我之所以不希望诸位验看国王的遗体,就是因为国王的死状非常恐怖……”
此言一出,忠节等人登时吃惊地对视一眼,忠节道:“请王妃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娜鲁点了点头,回忆道:“那是三天前的夜里,我在寝宫中忽然听到金银廊方向传来阵阵怪叫,我披衣起来,前去查看……”
夜色中金银廊上,差斥浑身鲜血,披头散发,手舞钢刀,口中嗬嗬怪叫,身上、刀上的血迹被他甩得满墙都是。
娜鲁一见眼前的情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娜鲁长叹一声道:“见此情形,我吓得六神无主,急忙喊来了值宿的卫士,大家动手夺下国王手中的佩刀,将他平放在地。过了很久,国王的意识渐渐清醒,他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对我说,要我继承王位,紧跟着头一歪便与世长辞了。”说着,娜鲁轻声抽泣起来。
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狄公问道:“也就是说,你见到国王陛下时,他是处于癫狂的状态,而临终前的意识是清醒的?”娜鲁低头拭着泪花,答道:“正是。”
琼塔冷笑道:“这可真是怪了,刚刚还在疯疯癫癫,可一说到要王妃继位便立刻清醒了……”众人发出一阵 笑声。
娜鲁双眉一立道:“琼塔亲王,有话直说,不要转弯抹角!”琼塔道:“我兄长身在后宫,起居行走有卫士严格保护;每日的饮食更有内侍负责排查,怎么可能突然疯癫?我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鬼!”
娜鲁冷笑一声:“哦,你说的鬼是指什么?”琼塔步步紧逼道:“恐怕此事的真相没有人必王妃更清楚了。”
娜鲁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国王陛下。”琼塔道:“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我兄长死得太奇怪,也太可疑!”她站起身对狄公道,“狄公,我要求对国王的死因进行彻底调查。”娜鲁冷笑一声。
狄公点点头:“通过王妃殿下的叙述,国王的死因确实有些蹊跷。请琼塔亲王放心,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在征得各方同意的基础上展开调查。”琼塔点点头,坐回原位。
委它道:“王妃殿下,请问在此之前,我兄长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吗?”娜鲁回忆道:“一点儿也没有。晚餐过后,他就到金银廊中把玩那些金银器。从前,他经常这样,没想到这一次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委它轻轻干咳了一声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后花园中废弃的老王宫地下常有声响……”娜鲁脸色一变,忙笑了笑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知委它亲王是从哪里听说的?”
狄公与元芳、曾泰交换了一下眼色,目光望向委它。
委它道:“我是听宫中内侍们闲谈时说起的。”娜鲁道:“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胡乱猜疑,亲王不用相信。”
忠节冲狄仁杰道:“狄公,据王妃殿下讲述,国王陛下的死因甚为蹊跷啊。”狄公点了点头。忠节又转向娜鲁道:“王妃殿下,并不是忠节不相信你说的话,实在是这种说法令人感到十分迷惑……”娜鲁道:“执政大人的意思呢?”
忠节道:“我认为搞清国王陛下的死因是当前要务,不知狄公意下如何?”
狄公道:“两位亲王及忠节大人都表达了这一愿望,不知王妃殿下以为如何?”娜鲁叹了一口气道:“好 吧,既然大家坚持,我同意。可如何才能搞清这一点呢?”
狄公道:“只有验尸这一条途径。”娜鲁吃惊地道:“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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