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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晓星孤屿 > 53 [下]

53 [下]

“那是傅江越。”苏其铮毫无顾忌地歪着头把脸凑近君书影的肩膀,又向缓步走来的苏诗想道:“哥,辛苦你了。”

苏诗想把托盘放下,端起一碗药递给苏其铮,又将另一碗端给君书影,向君书影笑了笑道:“君公子,我师娘给你们下的迷|药药效逃过霸道,若有残留恐对身体损伤太大。这是其铮配的药方,可尽去药力。请君公子放心服用。”

君书影看了苏诗想一眼,动了动手臂,感到身体内真气凝滞郁结,当下也不再迟疑,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苏其铮看着他喝光了药,扭头向苏诗想道:“哥,我的手没有力气,你喂我吧。”

苏诗想看向君书影,有些局促的模样。君书影向来对外人漠不关心,自然没有什么反应。苏其铮只把药碗递向苏诗想,两眼恳切地望着他。

苏诗想伸出手去,傅江越却突然从后面越过,握起苏诗想的手腕不让他上前,看着苏其铮口里粗声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你端不动我来帮你!”

苏其铮面­色­一沉,哼了一声:“我还怕皂边带起微腥的冷风。

“小子,去把鱼弄­干­净。”傅江越一把抓起楚云飞,往外一推,把背后的篓子塞到他怀里。

楚云飞面上的泪还没­干­,突然被人亮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窘迫地赶紧用袖子擦­干­净泪水,两只手抱着鱼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苏诗想。

苏诗想看了傅江越一眼,吹下眼睫淡然道:“辛苦了,云飞跟我来,我们把鱼处理­干­净。”

傅江越想也没想,一步跨到苏诗想身前挡住他,对上苏诗想抬起的双眼时却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道“诗……苏掌门,让云飞去弄吧。你身体刚好,还是要多休息。”

苏诗想面无表情地回掂了我的药呢。”转而又一脸乖巧地看向苏诗想唤道:“哥哥。”

苏诗想轻轻挣开傅江越的手,走到苏其铮身边,接过药碗,扶着他的后颈小心地喂他喝药。

傅江越站在后面,看到苏其铮抓住苏诗想腰间的手,脸上有些复杂莫测的表情。

苏其铮配的解药果然有效,不过小半天过去,君书影便觉昏沉无力的感觉尽去,浑身舒爽。他已经从苏诗想那里知道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楚飞扬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被那老太婆的迷|药迷倒,甚至强行挣脱了那遇强则强的缚灵铁锁,元晴趁着楚飞扬消耗巨大内力尚未回复之前的一刻虚弱,打开机关,把所有人带出禁地。他出来之后便消失无踪了,那老太婆担心元晴的安危,再加上无法忍受在背叛伤害了苏诗想之后还和他面面相对,因此也离去了。

那一天到现在已经两天多,他竟然昏睡了两天两夜。君书影一想到所有人都走了,只留楚飞扬一人在那漆黑一片的洞底,一想到他浑身上下都是伤,一想到那地上一滩滩汇集的鲜血都是从楚飞扬身体内流出,尽管他明知道楚飞扬身负绝技,但那丝丝缕缕的心痛总是无法停止,越来越深刻铭心,疼得深了时便像要阻住了呼吸,左胸处疼得像要爆裂。

君书影再也无法忍受,他在手脚刚刚恢复力气时便起身向山洞外走去,想要去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楚飞扬。

刚刚走出山洞,便看到楚云飞与苏诗想正在洞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苏诗想不知说了什么,楚云飞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跪倒在苏诗想身前。苏诗想面­色­慈善地微微弯下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在安慰。楚云飞展开双臂搂住自己师父的腰,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肩膀微微耸动着。

一丝微风吹过,苏诗想面前的发丝轻轻飘动,他映衬在夕阳余晖下的脸庞明明秀美得清冷孤寂,如同天山之上的雪莲,此时却有着温暖的颜­色­。美得那班多人注目,连君书影也想发出一声赞叹。

傅江越从海边捉了一篓鱼,一回来就看到这副情景。他眉头一皱,大踏步地走过去,声知道的,就是东龙阁的最高心法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一旦强行练成,必将心智尽毁,无情无心,惟有杀欲,如同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一般,当初元晴便是这样杀光了整个岛上的活口。可是依你们口中所说的楚飞扬……似乎并不一样。也许情到深处,真的是克制这个邪门功法的灵丹妙药呢。若果真如此,最后那小子既得了绝世内力,又能回复神智,怕不是有些人要羡慕到死了。”苏其铮说着,一双妙目撇了一旁的傅江越一眼。

傅江越只当没听到他讥讽自己的话,沉默地站着,眼神却定在苏诗想与苏其铮交握的双手。

楚云飞站在一边听着,抬手摸了摸自己道一声:“多谢关心了。云飞,我们走。”

楚云飞应了一声,绕过傅江越,走到苏诗想面前,眼前猛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转头看去,正看到君书影脸­色­苍白地向外走去。

楚云飞瞬间两眼放光,几步奔了过去,站到君书影面前,兴奋道:“君大哥,你感觉好些了么?!师叔的药果然很利好!”

君书影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就想绕过楚云飞继续向外走。

苏诗想也已经走到了近前,挡住君书影道:“君公子要离开么?”

君书影对苏诗想从无恶感,这时便也点头道:“多谢苏掌门这几日费心照顾。我必须要走了。”

“是要去找楚大侠吧。”苏诗想微微叹了口气道,“君公子,我知你心急。但是你冒然去找他……我怕楚大侠现在心智丧失之下,会伤了你。”

“他不会的。”君书影眸­色­一沉,一字一字地说道。

“也许君公子说得对,那个楚飞扬楚大侠,的确和常人不同。”苏其铮似乎也被吵醒,从他休息的山洞里走了出来,慢慢走来的身形因为太过消瘦而显得形销骨立。

君书影微皱着眉头望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君书影所说的不会,只是因为他的一种感觉。不管楚飞扬的眼神有多冰冷,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君书影总觉得那双眼睛的深处藏有别的东西,使他坚信楚飞扬绝对不会伤害他。但是他依然想听一听苏其铮的话。

依苏诗想所说,苏其铮从小便是天造之才,根骨奇佳,无论习武炼药,样样皆信手拈来,他对那­阴­邪的内力又似乎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加了解。也许他会知道破解之法……

苏其铮走到近前,身体一歪,便像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了苏诗想的身上,笑笑地看向君书影:“你在等我说出个所以然吗?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着你的话,想安慰你一下罢了。”

苏诗想看到君书影变得不悦的脸­色­,有些无奈地伸手在苏其铮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让他不要再故意招惹君书影。

苏其铮抓住他哥哥的手反握在掌中,撇了撇嘴对苏诗想道:“我真的不是很了解。我宋笑道:“你要来什么,你也想生么。”

“我想让哥哥给我生。好不好,哥,我们生两个娃娃就够了。”苏其铮半开玩笑地搂住苏诗想的腰佯装撒娇道。

傅江越的脸­色­这一瞬间便黑如锅底了,看着腻在一起的苏家兄弟,直想动手将他们分开,死死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动作,只将手骨握得微微作响。

苏其铮自顾自地与大哥玩笑,全然不顾及已经几近石化的两个人。

君书影为楚飞扬生下楚麒和楚麟的事,虽然有不少人心知肚明,却从没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情摊开来讲。这时被苏其铮这轻飘飘扔出一句重似千斤的话来,当下难免有些僵硬。

而楚云飞却已灸脖子,那里缠了几圈纱布,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一想起那是的楚飞扬,那股寒冷的死气便像要再次侵袭而来,让他微微颤栗。

君书影静静地听完,才又一次道:“他是楚飞扬。全天下最不会滥杀无辜的人,就是楚飞扬。”他说完便要走。

楚云飞左右看看,又慌忙拦住,有些焦急地道:“君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楚大哥。可是你不能这样孑然一身,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去找他。虽然楚大哥不会伤害你,可是万一呢……万一……你大可不用急于这一时,反正楚大哥是不会离开这个岛上的。”

“为什么?”这一次反倒是苏其铮好奇地先问出口。君书影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楚云飞。

楚云飞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我能行走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船给毁了。当初牧老前辈困住元前辈,就是怕他离开这个岛去中原为害武林。楚大哥这样的人,更加不会想杀害无辜之人。万一有不幸之人死在他手上,如果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一定会痛苦至极。”

“所以你就把船给毁了?!”苏其铮瞪大了双眼,惊叫出口,“你害羞个脑袋啊!你这个呆瓜!没有船我们怎么走啊?!你一个个背过去吗?!我们被困在这个岛上,不是全成了那小子的猎物?!”他又苦着脸向苏诗想道:“哥,你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心存大义不顾自身安危的好弟子的?!”

苏诗想无奈地笑了笑。君书影脸­色­却缓和下来。若果真如此,楚飞扬必定只能困在这个岛上了。任他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飞过这片广阔海域。

楚云飞不顾苏其铮的取笑,看到君书影略微柔和下来的脸庞,有些高兴地道:“所以君大哥你安心养身体吧,等你好了……”

“小子,你少瞎­操­心了。人家两个是恩爱夫妻,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可没你什么事。”苏其铮就是看不惯这个呆瓜师侄高兴的样子,出声闲闲地打断楚云飞,想了想又向苏诗想求证道:“是两个吧。”

苏诗想点了点头。苏其铮有些向往地道:“天下果真有这种生子之药?我也想要一粒……”

苏诗想无沫意地把周围的人挨个扫了一圈。

苏其铮拉住苏诗想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你可不要打我哥的主意,我刚刚活过来,也还不想死。”

他话音一落,还在发呆的楚云飞就感到了两股灼热的视线­射­向自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看一脸诡笑地看着他的苏其铮,又看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君书影。

他刚才心中百转千回,全是为君书影给楚飞扬生了孩子的事而心绪纷烦,这时再看向君书影,心中居然升起一丝委屈的感觉。

“只要能救楚大哥,我­干­什么都行。”楚云飞皱了皱鼻翼道,语气也满是真诚。

君书影把视线移开,盯着地面看了片刻,又向苏其铮道:…被整个惊呆了,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刹那间砸在脑袋上,而那个扔出惊雷的人还在一脸天真地谈笑自若。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君书影,从头顶到脚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双­唇­开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74

君书影脸­色­白了白,不悦地看了苏其铮一眼,咬着牙向苏诗想一拱手道:“就此别过。”

苏诗想推开苏其铮,想要去拉住君书影,带些歉意地道:“君公子,楚大侠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再商量一下,从长计议可好。其铮博文广识,也许他能想出破解之法。”他说着看向苏其铮,希望苏其铮帮忙出言安定君书影的心,至少先把他挽留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苏诗想都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把楚飞扬和君书影牵扯进来,楚飞扬几乎是舍命帮他搭救苏其铮了,他却反而害得他们身受分离之苦。他心下歉意之至,却知道道歉的话对于此时的君书影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苏其铮自然知道哥哥的想法,也便不再故意招惹君书影,正了脸­色­点头道:“是啊,书影公子,你听我哥的吧。其实我想……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楚飞扬恢复神智?!”君书影闻言之下,略显疲惫的双眼都鲜活起来,连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一丝红润。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元晴给他的内力废了,自然也就恢复了。像元晴不是就很好吗。”

君书影一听苏其铮张口就要费了楚飞扬,心里又不高兴起来,脸­色­也就不好看了。

苏其铮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本来这东龙阁的心法,只有习练东龙阁的武功之人才能承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我师娘原是打着要把内力再收归元晴的主意,所以必找东龙阁的弟子来作这容器。我们若是想把这个内力分流,也就无所谓死活了。这是心法最高层,也许不需要全废,只要削去那么一点点,大妖怪就又变回那个英俊潇洒的楚大侠。若如此,楚大侠不惮全无损失,还白得了一身高深内力,多好。”

“你是说……”君书影眯起了眼睛,不敬是没有落下分毫,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当他听到一声女子的大叫时,当即便回过神来,施展轻功,瞬间赶到同样戒备起来的君书影身边。

“在那边!”楚云飞指向左前方一个方向,话音未落时,君书影却已然飞奔而去了。

楚云飞急忙跟上,不过片刻后,二人出了树林,转过一道小山坡,尖石遍地的矮坡上,看到了一个钗鬓凌乱的红衣女子。

“真水门主?”楚云飞一愣,那娉婷一看到君书影和楚云飞,便施展全力向他们奔来,面上满是急切慌乱之­色­。

君书影一个潇洒落地站定身形,便看到远处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动作并不快0你的馊主意不用再提了。若是如此,楚飞扬不会高兴的。”

“我救了他的­性­命,甚至帮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苏其铮不屑地道。

君书影原本已向外迈去的脚步停了停,头也不回地道:“若依我的意思,便是你们全死了,只要能救他回来,我也在所不惜。但是我不能。只因他是——楚飞扬。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明白。”

“好拽的小子,气死我了!”苏其铮看着君书影离去的倔强背影,抓住苏诗想的衣袖,愤愤不平地哼哼道:“楚飞扬有那么了不起么?!他那是什么口气,那三个字就是公理么?!哼!”

苏诗想安抚地拍了拍弟弟,又向楚云飞示意,让他跟上君书影。楚云飞早就看着君书影离开的背影着急了,这时得了苏诗想的指示,当下就急切地跑去了。

傅江越看着大家一个个都走了,只剩下大小苏二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晴好的阳光下相同的两张绝­色­面孔看得他一晃神,却猛不丁地被苏其铮­射­过来的凌厉视线刺中:“看什么看?!笑什么笑?!猥琐!快去弄吃的,我哥饿了!”

傅江越抬手摸了摸嘴角,真的笑了么?对于苏其铮的恶言恶语却没有一字不满,又看了低垂着头的苏诗想一眼,抓起地上的鱼篓转身走了。

楚云飞不远不近地跟着君书影,君书影也不理会,只管往那禁地的方向一直走去。

楚云飞看着前方君书影修长挺拔的背影,思绪渐渐又飘荡开了。

君大哥会是女子么?怎么看都不像啊……虽然长相真的很漂亮。

以男子之身,却为楚飞扬生了两个孩子……楚云飞又想起他只见过一次的那个娃娃,粉妆玉琢,伶俐可爱,还有那温馨的庭院。

苏其铮说的对,人家才是幸福的一家人,父慈子孝,完全没有任何外人横Сhā一脚的余地。

楚云飞心中不免惆怅,不远处那敏捷俊雅的身影也让他眼中酸涩。然而爱意却不会因此而少了半分,即便得不到,摸不着,能默默地守护着他,像现在这样,他总是有这个权利的……

楚云飞思绪烦乱,脚程然动,向着君书影迈了一步。君书影只觉那强大的真气倏然逼近,压迫得他几乎胸口一窒,眼光却仍然无法离开楚飞扬的双眼。

楚飞扬从地上拔起剑,随意地慢慢抬起剑尖,似笑非笑的眼睛和嘴角,只让人感到蔑视,似在嘲讽眼前几人的不自量力。

君书影的视线终于移开,望着那渐渐指向自己心窝的寒冷剑锋,心中一痛,他猛地睁大双眼看向楚飞扬,微蹙的眉宇间便多了几分自己也未察觉的情绪。

楚飞扬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刻,望着君书影的脸庞微微出神。这停顿却并未持久,他一手持剑又向前迈了一步,毫不内敛的内力连在后方的楚云飞也感到了威胁。

楚袁他面上也无狰狞之­色­,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甚至称得上是平静的,却让人只看一眼之下,便感到无边冰冷和惧意。

君书影定定地看着那张英俊容颜,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娉婷姑娘,你没事吧。”楚云飞迎上一步,扶住几乎软倒的娉婷,关切道。

娉婷喘匀了气,抬头看了楚云飞一眼:“楚大哥……楚大哥他……”她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哭意,“楚大哥他想杀了我!他到底怎么了,好像完全不认识人了一样?!”

楚飞扬在十步之外站定。手中一把剑随手向地上一甩,一半剑身没入乱石遍地的地面。他的双眼从一开始就未转开过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君书影,似笑非笑的­唇­角让人不寒而栗。对一旁的楚云飞和娉婷,却完全未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君书影只觉得连自己的视线都被对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霸道地抓住了似的,完全无法移开。那种被野兽牢牢盯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75

楚云飞看向楚飞扬,又看向君书影,手中的剑握得紧了紧,浑身戒备地看着前方的情况。

君书影抬起一只手,并未回头,只有冷静的声音传来:“楚云飞,带真水门主走。”

“不行,我要……”楚云飞想说我要留下来保护你,可是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楚飞扬,他又觉得这句话似乎他本没有资格说出口,因此顿了一下才又道:“师父让我陪着你,我不能违抗师命。”

“我只说最后一遍,走。”君书影的声音仍旧平静,“不然你们若是伤着或者死了,就不是我要管的了。”

娉婷虚脱无力地靠在楚云飞身上,把凌乱的长发用一只手扫到后面,看着身前君书影挺直的脊梁,咬起了下­唇­。

“君……公子,楚大哥和从来不一样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要冒险……”娉婷出声劝道,却似乎受了严重的内伤,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我和你们也不一样。”君书影淡淡道。

“你……”娉婷闻言不服气地叫了一声,却无话可说。她知道,君书影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

楚飞扬脚下议影咬着牙与楚飞扬正面迎击,被外力猛震之下,疼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在这敌对的力量之中被刺痛的心。

“君大哥……”楚云飞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身来便看到楚飞扬一只手牢牢地钳住君书影的肩膀,一双眼睛无情地望向君书影。

君书影感到肩膀的骨头都快要被楚飞扬捏碎,一丝力气也凝聚不起来,细细地抽着气。此时听到楚云飞担忧的喊声,心头火起,转头怒视他道:“你想死便死远点,不要往他手里撞!”

楚云飞心中一酸,君书影这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救他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楚飞扬,为了楚飞扬的手中不会染上无辜者的血,为了楚飞扬醒来后不黄飞望向君书影僵直不动的身影,终于无法再在这强大的压迫之下保持镇定。尤其想到那利刃是指向君书影,万一此时的楚飞扬一念之差,君书影的­性­命……根本没有任何保障,现在的楚飞扬,便是全天下的武林高手都来了,恐怕也无法逃脱,何况君书影一人?!君书影敢赌上自己的­性­命,他却绝对不愿把君书影的­性­命全押在楚飞扬的那一线本­性­上!

君书影只觉耳边一阵风过,一道身影便突破他的身侧,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冲向前。

“君大哥回去!”一声大喝从空中传来。

“楚云飞!”君书影看着那身影气急地怒吼道,也飞身向前。

不过是在这一瞬间的时间,楚飞扬漆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君书影喊出那个名字时焦急的脸­色­,仿佛那是他非常关系的人,仿佛他和他一起与自己敌对……

一股狂暴的风浪突然在那双一直平静莫测的黑眸中猛地掀起巨涛,楚云飞只觉扑面而来的真气仿佛有形的铜墙铁壁一般,而他现在就在这坚硬的墙壁中间破壁穿行,浑身的骨骼都像要被震碎了一般。

楚飞扬微微眯起的双眼充满着危险,他直直地看着冲他而来的楚云飞,他的身体甚至根本没有稍动一下。

楚云飞却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强大得让他几乎想要软倒在地,臣服,受死。

不过是极短的时间,眼前的景物却像被放慢了一般。他看到楚飞扬扔下剑,手缓缓地抬起,弯曲如鹰爪一般,冰冷无情地望着他。

楚云飞知道,他一定是触怒了楚飞扬,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哪一件会惹出他如此决绝的狠下杀手。他对娉婷尚且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耍弄,可是对自己……却是要一击毙命!

楚云飞咬紧了牙齿,即便此时他的剑仍未出鞘。他离楚飞扬越来越近了,那­阴­森的双眼直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接与楚飞扬的那一招相抗——

左肋却突然一疼,楚云飞只觉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推向右边。翻转凌乱的视野中,他只看到楚飞扬严重的那一丝惊讶一丝狂怒。

君仕,楚云飞咽了口唾沫,喉中却只有苦涩。原来如此,因为刚才在楚飞扬的眼里,君书影和他站在了同一阵线,所以才会对他爆发出那么强烈的杀意吗?

他望向楚飞扬钳制住的君书影,他却仍旧垂着双眼,因为被拘束的霸道力道而细细喘息,对于刚才被那样对待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似乎……习以为常。

楚飞扬低头嗅了嗅君书影头顶的发,眼光不屑地扫视了楚云飞和娉婷一眼,甩手将剑Сhā在地上,拥起君书影飞身而起,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君公子他……”娉婷急忙跑了过来,有些焦急地望向楚飞扬消失的地方,“怎么办……楚大哥会不会杀……”

“不用说了♂感到后悔。君书影从来都是无情至此,比放任他为他去死还要令他难受。

“我要救你,君大哥。”楚云飞从地上缓缓爬起来,也许无情之剑比一切外力的威胁都要锋利,被它伤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痛楚会让他感到害怕,心已经麻木,面对楚飞扬时的那种心悸战栗居然顷刻烟消云散。

对面的楚飞扬,明明身形与从前无二。面对那张满是嘲讽与蔑视的脸,面对那双比深夜更黑的眼眸,楚云飞竟错觉到,他似乎比以往都要强健高大得多。他抓住君书影仅用了一只手,却能让君书影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胸膛才能站稳,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不过片刻便已发丝尽湿,必是疼得厉害。

“君大哥,楚大哥不会舍得让你痛。他根本不是楚大哥。”楚云飞低声道,却像只是说给自己听,他缓缓地拔剑出鞘,向侧边走了三步,站定。

君书影早已痛得无法使出内力,自然听不到楚云飞的低语。楚飞扬确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向不远处一脸哀戚地望着他的娉婷,又扭头看向想要从他手中“救”出君书影的楚云飞,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居然缓缓挑起,挑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抓着君书影的左手一使力,将君书影推到自己右胸前,坚硬如铁的右手却拦在君书影的胸前,紧紧地禁锢着他。

胸前横亘的强大力量让君书影有些气闷,肩头的疼痛仍未缓解,此时已趋麻木。他已无力去管楚飞扬想要做什么,只是感觉楚飞扬此时的内息平定不乱,并无杀意。

楚飞扬却在楚云飞瞪大的双眼中,低脸凑到君书影的颈边,伸出舌头缓缓地沿着那线条美好的颈项,一路舔了上去,一直到那白皙的耳朵后面,才收回­淫­靡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扯开嘴角,露出惨白的牙齿。他漆黑如墨的双眼一直定定地刺向楚云飞,恶意地享受他脸上微微扭曲的表情。

他在向自己宣示对君书影的所有权。楚云飞瞪大双眼,却无法转开视线,他从那双敌视的眼中当中明明白白地读出了他对怀中之人的独占欲。

他明白连在靠近海的一侧陡崖上停下,然后走到崖边往下看。君书影正疑惑他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突然又被楚飞扬抓住,而后直直地跳了下去。

绕是君书影习武二十多载,这一下也差点把他惊得叫出声来。下面就是惊涛拍岸,乱石嶙峋,如此毫不准备舍身一跳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多年的修为硬是止住了他作出如此丢脸的举动,只是咬紧了­唇­,在急速的下降中被海风吹的皮肤生疼,白着一张脸悄悄抓紧楚飞扬的手臂。

楚飞扬也全未使出任何内力,只是任二人直直地往那波涛狂骇的大海中俯冲,兴奋莫名地奔赴死地。

不只过了多久,突然下坠之势猛地止住,耳爆怀中挟着君书影,行了那么久却也丝毫不见疲态。

这已然不只是武功了吧。君书影以手摸上横在自己腰间的楚飞扬的手,温热­干­燥而略微粗糙的触感一如既往。如果以一届凡人之身,却拥有了浩瀚无边的力量,可以御风而行,可以长生不老,只怕任何人,任何生命在他眼中,都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了吧。

楚飞扬他,到底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还是根本根本什么都还记得,记得他们曾经的相识相交,记得他自己以前的殷切关爱,记得所有他二人相处的温柔细节,只是他已经不再在乎了而已?

君书影只觉呼吸一窒,后面的那一个可能­性­,只是在心中稍想一想就能刺痛他。记得他,却不再在乎他的楚飞扬……君书影咬紧牙根,这种事情……简直太荒谬,荒谬绝伦,他绝不相信,也绝不容许!

君书影抓着楚飞扬的手的指尖不自觉地渐渐用力,修理的平整光滑的指甲几乎要深陷入楚飞扬­肉­中。

楚飞扬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抓起君书影掐着他的手指,用眼神恐吓他老实放好,不要作乱。

君书影看着那堪称白痴的眼神,几欲呕血,只能转过脸去冲向外面,不去看楚飞扬的脸。

楚飞扬看着因君书影转头而四散飘扬的长发,顺滑又­干­净,堪称美景,心中满意之至,抬手摸了摸。

楚飞扬带着君书影飞到小岛的另一端,在靠近海的一侧陡崖上停下,然后走到崖边往下看。君书影正疑惑他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突然又被楚飞扬抓住,而后直直地跳了下去。

绕是君书影习武二十多载,这一下也差点把他惊得叫出声来。下面就是惊涛拍岸,乱石嶙峋,如此毫不准备舍身一跳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多年的修为硬是止住了他作出如此丢脸的举动,只是咬紧了­唇­,在急速的下降中被海风吹的皮肤生疼,白着一张脸悄悄抓紧楚飞扬的手臂。

楚飞扬也全未使出任何内力,只是任二人直直地往那波涛狂骇的大海中俯冲,兴奋莫名地奔赴死地。

不只过了多久,突然下坠之势猛地止住,耳边的涛声如同狂怒至极的巨兽发出的吼叫,已经大得盖住了所有声音,夹杂着细小水丝的咸腥海风猛烈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君书影只觉一阵晕头转向,眼前一黑,脚下一重,竟是已经踏上了实地。

楚飞扬放开抱着君书影的双手,君书影一个趔趄才站稳,猛地转头看向楚飞扬,心中已经不只是不悦了。

这里是一个山洞,外面是水天一­色­的茫茫碧波,还有惊涛骇浪之声轰隆不停。楚飞扬靠在洞口,闲闲地一抱双臂,微微敞开的领口半露出­精­壮的胸膛,姿态说不出的闲适潇洒。君书影没有什么目的地来回走了两步,只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楚飞扬用黑夜般的双眼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奇特的炙热。他突然挑­唇­一笑,露出白碜碜的牙齿。

君书影这才注意到,楚飞扬的臂弯中勾着一条粗大的青藤,心下一想便明白,楚飞扬必是靠这条藤蔓把两人荡进这直上直下的险崖侧壁上的洞里。

君书影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便有办法再上去的……

楚飞扬看君书影看着他怀中的藤蔓便安心了的样子,笑意加深,左手把藤拈出来,向君书影摇了摇,在君书影疑惑的目光中,把左手伸到洞外面,向下一拉,轻轻巧巧地一松手——

君书影瞪大了双眼,几步跑到洞边,探头向下看去。强烈的海风猛地扑面而来,水腥味霸道地钻入鼻中,那救命的青藤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转回头看向楚飞扬,颤抖着手指指向他道:“你……你是疯了吗?!”

楚飞扬无所谓地笑了笑,向洞里走了两步,坐在一块石上,朝君书影伸出一只手。

“过来。”低沉的声音,却似乎远比从前更深邃。

君书影闻声之下,连担忧如何上去的心思都收了回来,惊讶至极地望向他:“你……你会说话?!”

这也不能怪他会把楚飞扬当白痴,都是因为元晴和楚飞扬心­性­大变之时都是那副要笑不笑人事不通的诡异模样,君书影原以为他们大概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直接退化成原生态兽类。君书影却忘了元晴在那时还知道耍手段欺瞒他师姐来达到目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注意过别人的事。

楚飞扬收回手,挑起­唇­角,以一种奇特的的目光看着他。

“君书影。”他喊道。

君书影这一次连惊讶的余力都没有了。君……书影,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那时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即便连名带姓,却因为饱含着那满满的遮掩不住的一腔爱意,而丝毫没有陌生推拒之感。

他这一声又算什么呢?不咸不淡,让他听不出一丝暖意。

君书影的口中满溢苦涩:“你记得我?”可你却不再在乎我……

楚飞扬却摇头:“我不记得。我知道。”他起身走到君书影身边,威逼一般的强势竟使得君书影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看到楚飞扬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时,君书影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会心怯退却。

只因此时他周身的气场太过强大,太过无情。林中兽类见到百兽之王时,也不过如此吧……

楚飞扬将君书影拉到眼前,一手拈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他深深地凝望着那含着倔强和受伤的目光,片刻后才道:“前尘旧事于我不过镜花水月,记得也只是徒增累赘。如今在这天地之间,我就是神!不死不老,不能掌控生,却能掌控死。”

“你想如何?”君书影只觉下巴被捏得生疼,他动了动­唇­,轻声道。

“凡情俗事只能徒增困扰,我不需要。可是你——”楚飞扬眯起了双眼,把脸凑近君书影,“你却总能轻易挑起我的怒火……我看到你便浑身燥热,真气冲撞无处疏解。这可大大不妙……”

君书影听着他说的话,渐渐地又把双眼瞪圆,眼中满满晕染了湿润的光芒,似乎闪动着一丝丝希望,一丝丝喜悦,专注地凝视着他,长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楚飞扬只觉得那两扇睫毛如同扇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令他瘙痒难耐,一身的狂躁复又萌发,简直无法抑制。

“就是你这种样子!”楚飞扬手上不自觉地使了大力,让君书影疼地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那微蹙的眉峰,只觉心中那些难解的情绪更加狂妄肆虐了。

楚飞扬猛地松开手,双目灼灼地瞪视着君书影:“在我弄清这燥郁之感到底为何之前,你都给我好好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君书影出声叫住转身就想向外走的楚飞扬。

楚飞扬停了一下,才淡然道:“你无需知道。”

君书影自然知道。苏其铮说在这内力控制之下,人的滥杀之欲难以控制,那楚飞扬他定然是要去杀人。这次没有了他的阻挡,他不相信楚云飞几人能逃得过楚飞扬的杀手。

君书影低叹一声,道:“飞扬,你想知道你面对我的那些感觉为何存在,我可以告诉你。”

77

楚飞扬挑了挑修俊的眉峰,看向君书影,等着他开口。

君书影看着他那熟悉的细小表情,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酸。

“因为……”君书影张了张口,却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二人七年多的恩怨纠缠,直至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说来可以话长到一天一夜讲不完,也可以三言两语诉完一切。

可是前一种只怕此时的楚飞扬不耐烦去听,后一种……君书影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二人的关系之中,情情嗳嗳的言语向来都是楚飞扬的拿手好戏。君书影早已听得麻木,甚至于已经当成理所当然。没想到当要让他自己说出口时,竟才恍然察觉出,一句情爱的分量有多重。

而那有如重逾千斤的肺腑之言,楚飞扬曾经每天每天地毫不吝啬地拱手献于他的面前,化作和风细雨,冬日暖阳,将他的身心全部笼罩。

君书影咬了咬­唇­,才道:“因为我是你的……你的……”

“你是我的?!”楚飞扬要笑不笑地重复了一遍。

君书影不忿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与我是——相伴一生的人。”

楚飞扬抬起脸,摸了摸下巴,又看向君书影,深邃的眼眶下比以往更­精­亮的双眸上下一打量:“你是我的弟弟?兄长?都不像。即便你是,这些关系于我,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君书影有些发怒 ,对他那般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怨忿。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薄怒的脸庞,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若说不出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解不了我内心的躁动,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楚飞扬口中的“杀”字话音一落,君书影便身形一晃,似乎大受打击一般。楚飞扬望着他,只觉那双瞪圆了看向他的双眼当中,渐渐溢满了心痛和委屈。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何以至此?!楚飞扬与那隐忍着悲伤的目光相视,只觉心中的那种感觉更加浓烈了,他满心不耐地加重了呼吸,走了两步,终是烦躁地一手往洞壁上一捶,震动地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君书影也不闪躲,只还是那样看着他,几颗石头砸在他肩膀上,又滚落在楚飞扬脚下。

楚飞扬低头看了那小石子几眼,本就不平静的心中忽而燃起熊熊怒火,似乎那几颗石子有多么罪无可赦一般。他抬起一只手臂猛地一挥,带起一股强如海风的大力,将那些碍眼的碎石全部扫到了山洞外面,石子如同碎尘一般,飘摇地落向了茫茫大海。

君书影垂着眼睛看着楚飞扬脚前那­干­­干­净净的一块地面,片刻后终于收回哀伤神­色­,又直视向楚飞扬道:“你对我有的……躁动,是因为你对这具身体——有欲望。”君书影微微张开双臂,如同展示自己的身体的姿态,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的眼睛从那修长的身躯上快速滑过,对上他的目光,才笑道:“你是女人?”

“你说呢?!”君书影的双眼几欲冒火,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这样的楚飞扬为何怎么看怎么欠揍呢?!

“不像,不像。”楚飞扬又靠回洞壁上,抱起双臂,抬起下巴评估一般打量着面前的君书影,“我为何要对你的身体有欲望?”

“我怎么知道?!”君书影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道。当初是楚飞扬使尽百般手段,硬是逼迫利诱着他,使他甘心相从。如今他竟敢问出这种话来?!他倒是更想问问楚飞扬,天下美人这么多,为何他当初独对自己如此下作?!

楚飞扬面上竟又带上了丝丝笑意,含着诡异的微微满足,又道:“这么说来,你是我的妻子?”

君书影不喜这样的词语加身,不欲作答,只是毫不相让地与楚飞扬对视,咬紧牙根不做声。

楚飞扬却自然解读得出其中意思,他点了点头,如同自语道:“原来你真的是我的妻子。以前的我居然会娶一个男人当妻子,惊世骇俗之举当真比现在的我丝毫不差。”言语中竟似分外自得。

“你说够了没有?!”君书影怒道,“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楚飞扬,你若到现在还想杀我,我无话可说。”

楚飞扬道:“不,怎么会。我从来就不想杀你。我看到你的泪水,这里都会疼痛欲裂。”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坦荡荡的态度,没有亲昵,没有调情,却就这样将这种情话又说出口来。

“……”君书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直直地与那仍旧陌生的深邃神眼相视着,却又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楚飞扬却又想了想,遗憾地低叹了一声:“美中不足之处,男人却是不能生孩子的。”

君书影知道楚飞扬向来喜欢小孩子,只是他从前从未说过而已,似乎怕让君书影心中产生什么误会。但两人相交八年,君书影还不至于连他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没想到楚飞扬竟是这个时候坦白地表达了这样的喜爱。

“谁说不能?!”君书影咬了咬牙根,反驳道,“我们家中,尚有二子。他们的名字叫楚麒和楚麟,全是你亲自取的。飞扬,你有家有子,难道还要抛弃这一切,做你羽化登仙的美梦?!行你滥杀无辜的恶行?!你若还记得半分,你就当知道,你便是杀光了全天下的人,我也不会有丝毫动容。只是,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再也不是楚飞扬!我绝对不容许!绝不容许你亲手杀死他!”君书影说到最后,已经声音嘶哑,一脸狰狞之­色­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楚飞扬却瞪大了双眼,出神着看了君书影俊美的脸庞半晌,脚下却迈了步子,上前握住他双肩:“你……为我生的孩子?!楚麒,楚麟,我们的孩子?!”

不知为何,这一刻,这个事实,竟能神奇般地抹平了他心中的狂躁和邪火,只余一片温馨,一片安宁。

78

不小也不算大的山洞里燃起了火堆,偶尔烧着的树枝爆出一点细小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忽远忽近的海浪之声,震得脚下的洞壁也隐隐颤动。

楚飞扬坐在洞口,君书影坐在火堆前。这样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君书影终于忍耐不下去。

“你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现在到底想要如何?" 君书影开口道。

楚飞扬将视线转向他,微侧着的脸庞俊美得惊人。他用那一双君书影熟悉多年的,却又似乎远比从前更加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似玩味,竟让君书影无端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

“我从前的眼光还是很好的。”楚飞扬突然挑眉笑道,起身走到君书影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做什么?!”君书影只觉得浑身的汗毛一竖,本能地警觉起来,上身向后一仰,就要退后。

楚飞扬却先一步阻止他的退路,伸出两指轻轻捏住君书影的下巴,轻佻地摩挲了片刻,一脸兴味地说道“果真佳人。我便准许你以后跟随我左右,侍奉于我,你可高兴了?”

君书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楚飞扬,薄怒的一抹红­色­爬上颈间脸颊,张着一双眼瞪了他半天,才开了口:“你……”一字之后,却又没了下文。

顿了半响,终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拨开下巴上的手,低下头去,满面愁容。

楚飞扬挨着君书影坐了下来,抬手扔了个小柴棍到火堆里,用肩膀推了推君书影,扭头看他,笑道:“你做什么这幅表情?你不是爱我么?我准你与我相伴,你又为何要如此闷闷不乐?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便立刻带你离开这山洞,离开这个荒岛,寻一处热闹的地方,好好乐一番。”

“你要如何玩乐。”君书影微皱着眉头看他。

楚飞扬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也在此时放­射­出­精­亮的光芒,似乎正在想到什么极为开心的事:“自然是……随心所欲,掌控生死,纵情……"

君书影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嗜杀的欲望,那张俊美得脸上甚至充满了向往,充满了迫不急待,连他嘴角那一丝微笑在君书影眼中也变得扭曲起来。

君书影只觉胸口突然一阵气闷,抬脚踢了过去:“不准你那么笑!”

楚飞扬一手抓住他的脚踝,脸­色­一沉:“你­干­什么?!书影,你不要恃宠而娇!”

“滚你的恃宠而娇!”君书影一个利落翻身,衣袂翻飞间便已站在了楚飞扬的三步开外,微微涨红着脸怒道:“楚飞扬,你如果还是楚飞扬,就马上给我自己醒过来!你这样算什么!算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疯疯癫癫,不人不鬼!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楚飞扬啊,是天下至仁至义至忠至善的楚飞扬啊!”

楚飞扬看着一脸哀凄的君书影,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怎么?你原来是更加爱着那样的我?那种懦夫有什么好的?!什么至仁至义至忠至善,不过是弱小者的伪装而已。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清醒过来!你了解掌握着无尚力量的感觉么?”楚飞扬说着,走到君书影身前,抬起一只手轻巧地反制住君书影的反击,绕到他的身后,贴到君书影耳朵,低笑道:“恩?!你了解么?这世间尘物,在没有什么事你得不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唾手可得,也都可以随手抛弃!世人只是因为求之不得,求之不易,才会珍视。如果一切都可以来得轻巧,还有什么必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有什么必要经营一张伪善的脸孔——”

“你住口!”君书影挣扎着怒斥道,“楚飞扬才不是伪善!他是天下第一正直正义之人!说什么世间万物唾手可得,全都是胡言乱语!就算你是三十六天之上的神明,你也一样有求之不得的东西!你才是走火入魔到丧心病狂!”

楚飞扬听着却低低笑了起来,他用另一只手环住君书影的腰身,压制住君书影连番攻击的挣扎,如同最亲密的爱人那般紧紧贴近着他,听着他胸腔中呼哧的喘气声,轻笑道:“所以,你就被那个天下第一正直正义之人,骗得心甘心愿委身于他?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连身为一个男子最难堪的事,你都愿意为他去做……”

君书影对他的话丝毫也听不进去,明知道在这个如今已强大到逆天的男人面前挣扎无用,却只是不甘愿被他如此禁锢在怀中,带着些斗气地不断反击抵抗。

楚飞扬突然一把压制住他所有反抗,低笑的声音却有些­阴­沉,他用坚硬如铁的双臂牢牢地锁住君书影,在他耳边道:“书影,听话,不要再挣扎了。你为何就是看不清呢?我就是你的楚大侠,你的楚大侠——就是我。你爱的是我,你要陪伴一生的也是我,麒麟的父亲是我,你费尽千辛万苦要寻找的,也只有我。我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用心来感受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你的楚飞扬。你的身体……”楚飞扬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的身体,一定也早已熟悉我。你若不愿意用心感受,便用你的身体……好好来感受我……”楚飞扬说着,便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垂下眼睫看着君书影脸庞脖子上白皙的皮肤,慢慢靠近,将双­唇­印在君书影脖间­祼­露出的肌肤上。

感受到那滚烫的触感,似熟悉,却又似陌生无比,君书影不可自己地僵硬了身躯。

79

“你……放开我……”君书影猛一反应过来,便想挣开那太过温暖太过熟悉的胸膛,却被楚飞扬一手揽住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轻声道:“书影,是我啊……我是你的楚大侠……不要动,乖乖的……”

太过温柔的声音让君书影有片刻怔忡:“飞扬……?”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激起轻微的颤栗,君书影抓着楚飞扬手臂的手紧了紧。

“你在紧张什么,恩?”楚飞扬一口含住君书影柔软的耳垂,舌尖描摹着耳廓的形状,又向耳中轻探。

君书影闭上双眼,微微颤抖着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中轻轻地挑逗着。这一切都是熟悉无比的,环绕着他的气息,怀抱着他的双臂,这是楚飞扬,这是陪伴了他那么久的楚飞扬,即使闭上双眼,眼前也历历都是他的音容笑貌,他温柔的笑容,爽朗的笑容,促狭的笑容,无奈的笑容……楚飞扬已经在他的心中刻下了如此深的印记,连他笑时浮现在嘴角边的细纹都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楚飞扬也微微闭上双眼,沉醉地埋头在君书影脖颈间用力地嗅着。就是这样清新的味道,总能轻易地让他沸腾在血液中的躁狂平静下来,如同被安抚的野兽,虽然仍旧不耐地踢踏着四肢,却可以控制住自己,安静地伏趴在地下。

楚飞扬绕到君书影身前,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手指擦过他过长的轻颤的睫毛,低下头去如同虔诚一般地轻吻他的双­唇­。

“好­干­净的味道……”楚飞扬轻喃着,“你在紧张吗?……宛如处子……是向我献祭吗……”

君书影脑中有一线厉光闪过,他猛地睁大双眼,一把推开楚飞扬,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

“你这个疯子,你根本没有清醒过来!”

楚飞扬口中不屑地切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君书影:“你什么意思?看着现在的我,你是要为以前的我守身么?我是不是该感动,我竟然有这么以一个忠贞的小情儿……”

“混蛋!”君书影怒斥一声,一脚挑起火堆中燃烧的枯枝,踢飞向楚飞扬的方向。楚飞扬下意识就要给以最有力的反击,他一出手足以让攻击他君书影自食恶果,却在那火光闪过双眸的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猛然反击过来,硬是用理智强迫自己收回那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攻击,只用袖子裹着手将那枯枝打飞。

源源不断的燃着的火枝扔在一刻不停地飞向他,楚飞扬一挥袖,带起一股真气将那些枝枝杈杈全部扫飞。

君书影糟蹋完了火堆,洞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去。楚飞扬冷笑一声,向前一步,想要说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却见君书影咬着牙合身向他冲撞过来。楚飞扬一愣,只堪堪来得及展开双臂,接住用尽全力撞向他的人。

巨大的冲力将两人向后推去,直到楚飞扬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头顶的石壁被撞得簌簌掉下一些碎石来。

楚飞扬气急败坏地抹开头上脸上落下的灰尘,怒道:“你够了!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敢出手伤你!”

“你动手啊。”君书影抬起头,冷冷地道,“向着这里来——”他仰高了头颅露出要害的脖颈,在黑暗中越发显得白皙而脆弱。

“书影,你何必如此固执……我还是我,即便我已经不记得……又有什么不一样……只要我还记得对你的感觉……我还记得对你的身体的渴望……这些还不够吗……”楚飞扬一只手慢慢按上那倔强地伸直着的脖子,微微地用力,“我为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行!”

楚飞扬说着,双眼中的疯狂却猛地爆发,他一转身将君书影狠狠地按在石壁上,愤怒地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为何要跟你浪费­唇­舌!你说得对,我不是你那个楚飞扬,我也不屑于再成为他!你不愿意的时候他敢囚禁你么?他会弓虽暴你么?……”楚飞扬口中低喃着,手却径直地向下,一把扯下君书影的腰带。

“你混蛋!”君书影双目圆睁,浑身猛地用力,楚飞扬却再没有半点留情,三两下压制住他,从石壁一侧扯下一道软藤,将君书影的两只手捆得结结实实。

“楚飞扬,你放开我!”君书影惊叫道。

“你敢跟我闹到现在,不就是仗着我疼宠着你,舍不得伤害你?!”楚飞扬合身贴到君书影身上,把­唇­凑到他耳边,邪邪一笑,黑暗中露出野兽一般森白的牙齿,轻轻地啃咬在他颈侧,“现在又如何呢?你要知道,我便是把你一辈子关在这个地方,废了你的武功折断你的翅膀,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等着我的临幸,你又能怎么样?恩?”

“楚飞扬,你敢……”君书影的身影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你又错了,书影,不要总是惹我生气。”楚飞扬双手在他身上狂妄的抚摸起来,带起手掌下的身躯上阵阵的颤栗,“你不该问我敢不敢,而应问我舍不舍得……”他说着便吻住君书影同样轻颤着的双­唇­,再没有丝毫温柔,如同攻城掠地一般侵占他口中每一寸柔软。

楚飞扬将右手猥地顺着君书影挺直的脊梁慢慢向下滑去,轻抚过微微凹陷的腰身,又继续向下探去……

君书影闷哼一声,两道长眉纠结地拧到一起,把脸向左右侧了侧,却甩不开那狂风暴雨一般的深吻。

君书影渐渐被那绵长的亲吻搅得胸中气闷,神智也恍惚起来的时候,耳边却听到嚓嚓的两声衣料破裂的声音,从后背到大腿根部猛然接触到的凉意瞬间将他惊醒。他睁开双眼,却只见楚飞扬用手指挑着一片撕裂的意料在他眼前一抖,一脸邪肆地扔向一边,一只冰凉粗糙的手直接按触到光­祼­的皮肤上,从膝下轻佻地向上抚摸过来。

80

君书影咬紧了­唇­,浑身颤抖地忍耐着。楚飞扬抬起他的一条大腿,把身体嵌在他两腿之间,两手沿着那白皙修长的大腿内部,渐渐向那隐秘之处滑去。手下摸索着滑腻的略带冰凉的肌肤,楚飞扬原本的气定神闲竟被一股燥热取代,连呼吸也无法控制地粗重起来。

他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如同饥渴了很久的人看到一汪清凉的泉水,却不知要从何下口,才能尽情纾解这一身的­干­渴。

“我一定是爱煞你了……”楚飞扬粗粗地喘着,嘴­唇­在君书影的耳边脸颊不断地辗磨,偶尔用牙齿咬出一点点腥红的印记,在黑暗中也闪现出**的­色­泽。

他的手摸索着攀上君书影的脆弱之处,便熟练地上上下下地捋动起来。君书影咬着牙,发出一丝丝无法忍耐的声音,竟激得楚飞扬红了一双眼睛,又吻上那一双颤抖的薄­唇­大肆蹂躏,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发泄胸中的一腔邪火。

熟悉的气味再一次在口腔中漫延开去,君书影修长的眉紧蹙着,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在黑暗中发出疯狂光芒的­精­亮双眼。

楚飞扬耐心地取悦着君书影,感觉到他的下身在自己掌心中慢慢硬挺起来,黏腻的液体沾湿了双手。

楚飞扬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君书影略微红肿起来的薄­唇­,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直到君书影忍耐不住地绷直了修长脆弱的脖颈,喉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几声压抑的轻吟,楚飞扬感到手心中一热,衣服上也沾上几点白浊。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凑过去继续亲吻君书影失神着微张的­唇­,喃喃低语着:“你太美了,你怎么会这么美……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完全地占有你。我真想把你拆吃入腹……”

楚飞扬沾满湿液的手在君书影下身继续摩梭着,慢慢向后探去,按住那柔软紧闭的地方,轻柔至极地揉弄着。楚飞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下身涌去,硬挺得快要爆裂开来。

第一根手指探进去的时候,楚飞扬却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抽气之声,带上些不易察觉的哭腔。他借助微弱的天光端详君书影微微汗湿的脸,他面上只是一片毫无血­色­的白,惟独两片­唇­被自己蹂躏得鲜红糜艳。君书影向右侧偏着脸,紧皱的眉头显示出极力的忍耐,一道浅浅的泪痕却延伸至光滑纤瘦的下巴,如同一根细细的针,在楚飞扬的心头微微扎了一下。没有强烈的疼痛,却仍旧难受。

“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我会温柔地对你……书影……”楚飞扬伸手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用舌头舔­干­他面上的泪痕,温柔地低语着,在君书影隐秘羞耻之处的手却仍旧顽固地继续着。

“解开我的手。”君书影垂下眼睫,咬牙低声道。

楚飞扬并不怕君书影此刻还能逃得出自己的掌控,掌中真气一挥,如同利刃一般切断了纠结的藤蔓,君书影的双手有些发麻使不上力气,猛地落下来。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腕细细地他揉捏着,看着君书影低眉顺眼的样子,忍不住又去追寻他的双­唇­,一番轻柔亲吻。

心中似有野兽仍在嘶吼,但楚飞扬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缘故,在这样的情境下,面对这样的君书影,那暴虐的兽无论如何都无法自由施展,他对君书影,就只有温柔,只能温柔。

君书影的双手恢复力气,突然猛地抬起手,揽住楚飞扬的脖子,修长有力的手在他颈项后面紧紧地扣住,将楚飞扬的脸压向自己,毫不客气地堵上面前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

楚飞扬在些微的迷茫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君书影在亲吻他。­唇­上的力道暴躁又粗鲁,楚飞扬却只觉头脑中轰得一声,如同燃起了漫天璀璨的烟火,绚烂地让他无法注目。

君书影白皙的大腿仍旧大张着,楚飞扬也顾不上去开拓那想要冲进去肆虐一番的柔软之地,两手紧拥着君书影露出一半的光­祼­后背,紧贴着君书影的身体也大肆地磨蹭顶动着,只恨不得真能把面前这个人揉进身体里去。

君书影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双手却渐渐向楚飞扬身侧滑去。他原本微闭的双眼猛地一睁,­精­亮的双眸又让楚飞扬沉迷到微微失神,直到感觉到周身的内力猛地向两处大|­茓­汇集而去,如同被人源源不断地向外吸引而去。

楚飞扬猛地捏住君书影的脖颈,瞪大了双眼看他。君书影也丝毫不让地回视着他,紧咬着牙关,双手却扔在他身上的两处大|­茓­上粘住,忍受着一身内息的冲撞,强行吸收着那霸道至极的内力。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毫无还手之力。你推开我,我也一样会身受重伤。要伤我杀我,于你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君书影挑衅地向脸­色­铁青的楚飞扬笑了笑,舔了舔­唇­却又道:“可是,飞扬,你舍得吗?”

“君书影,你放手,现在还来得及——”楚飞扬喉中发出低哑的声音,脸­色­­阴­沉地看着君书影。

“我不。”君书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楚飞扬,你想上我?那你就变回原来的楚飞扬,我一定……让你好好尽兴。”君书影邪邪一笑,微皱的眉间却泄露出一丝被楚飞扬的内力冲撞的不适。

楚飞扬掐着君书影毫不设防的脖颈的手紧了又紧,却始终无法狠下力去。

只要他微一用力,这个胆敢向他下手,挑衅地向他笑着的人就会消失。这天下不该有人能够威胁他,不该有人能有如此挑衅他!

然而,楚飞扬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确地知道,他竟然,果然——舍不得,他下不了手。这个明明衣衫不整理应狼狈不堪的人,却魅惑得像一朵最美最毒的花,让他明知泥足深陷下去前方只有死路一条,却仍旧甘之如饴。

楚飞扬放开钳制着君书影的手,内力流失的痛楚让他无法忍受,只能紧握着双拳,仰天长啸,声音竟一径盖过山洞之外的海浪之声。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痛苦的脸,面上闪现一丝不忍和心疼,却仍咬紧了牙关,掌心紧紧地按着能够决定楚飞扬生死的命门。

楚青一百问

——没有写错,真没有写错。也没有看错,真,没有看错……

串场主持人南小歌上:今天,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呱唧呱唧~~)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人气最高,姑娘家最花痴,小受们最梦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鬼见鬼飘飘,小受们最梦想,兵器谱上万年排名第一排名万年第一,一步一步,士兵喜出望外张开了双臂,令匪徒闻之丧胆令小受闻之发春,人称风流倜傥真君子玉树临风小~~飞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所不能总攻天下——楚飞扬楚大侠!!!嗷呜!!!

(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楚飞扬:(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请对们观众说些什么吧。

楚飞扬:(微一蹙眉)

(嗷呜,看看!咱楚大侠真帅得惊动党中央!)

楚飞扬:(淡然一笑)称号太长PK时候躲在树后容易被人发现。

众:啥?……(石化碎裂声音)

楚飞扬:(自动倒带,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微一蹙眉淡然一笑)在下一介布衣无名,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面上带着微笑!女人铁石心肠飞身冲到了门口,承蒙各位谬赞,真谁能知道,,男人喜出望外飞身冲到了门口,实不敢当。

南小歌:(= =|||)楚大侠,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不要假装刚才那句囧话不自己说一样好不好……

南小歌:(^o^)下面,们将要隆重介绍们这次一百问活动另一位主角,(当当当当~)青狼青教主!!!青教主人称……

青狼:(^o^#)少废话。

南小歌:(悄悄滴对观众)哦哟,笑得有点扭曲哦……

众:(点头点头)

南小歌:咳,那么也请青教主向们观众朋友们讲几句话吧。

青狼:(*÷* (定格!旁白!:不愧玉树临风英俊倜傥潇洒不羁以调戏天下所有美人为已任终级大BOSS,极限奥义流调戏宫掌门人!必杀技:调戏!)

南小歌:(轻声地)下面,们要为大家请出,由于事先没想到,女人喜出望外完全僵住了,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最帅气,最美丽,最可爱,最受观众喜爱,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也……最难伺候那一位。们君书影君公子!

(全场寂静。幕布拉开,君公子满面淡然地缓缓步上。一身淡紫­色­衣裳几拉风,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一霎那间!女人闷不吭声跑向了远方,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随着步子飘伐飘伐,面上带着微笑,小鬼喜出望外跪倒在地,连领口上露出来纯白底­色­内层衣裳还带小点点……)

南小歌:(小声向众人)咋个穿成这个样子哦,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一天一套新衣裳都不带重复,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鸡­肚哦~

众:恩那,几闷­骚­哦~

南小歌:(点头点头)

君书影:坐哪里?

南小歌:(­精­神高昂滴)哦!您坐……您当然坐在楚大侠旁边,外面还罩着几闷­骚­透明飘逸淡紫轻纱,请坐请坐!

君书影:恩。

(定格,BGM响起,旁白上:君书影,曾一度醉心权势步入邪途,到如今天大地大飞扬最大!这其中心酸甜密一波三折,真一山还比一山高,,黑影喜出望外跑向了远方,只有楚大侠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南小歌:那,能不能也请君公子给们观众们讲几句话呢。

君书影:大家好。

南小歌:(扭头默默流泪,好短哦,BGM响起,不过,好乖哦TT)

南小歌:咳,主角们都上了,不过,轻手轻脚!女人惊讶预告了结局,这个串场主持人可以功成身退了。下面一百问节目主持部分,就交给们君公子啦!

青狼:(冷哼一声)

南小歌:(悄悄地向众人)青教主好像很不高兴昂,为啥呀?

楚飞扬:(一边递给身旁君书影一盏茶,真没想到,,神秘客喜出望外透露出玄机,一边微笑)因为楚青不青楚。

众:(恍然大悟)大侠,乃真相鸟!

青狼:哼~

1.

君书影:(低头看题)姓名

已经退场南小歌迅速飞身再上:汗,君公子,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们需要作节目效果。拜托拜托。

君书影:(皱眉,再次低头看题)楚飞扬

楚飞扬:(微笑)在

君书影:(继续皱眉)青狼

青狼:哼~

君书影:们两个,姓名

南小歌:(泪流满面地奔下台)君公子,真超级冷场王TT

楚飞扬:……

青狼:哼~

2.

君书影:年龄

楚飞扬:二十五

青狼:二十五

君书影:(抬头,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这两个人几配合哦。纷纷小声滴)可们几想知道君公子乃年龄~

君书影:(冷冷一撇,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低头看题)下一题。

3.

君书影:­性­别。

楚飞扬:……

青狼:(嘿嘿一笑)别不说,什么­性­别不比谁都清楚。

楚飞扬:(淡然一笑)青兄,大概忘了今天为什么愿意乖乖来做这个无聊问答了吧。提醒一句,不要贪图一时口舌之快却致功亏一篑。到时候前功尽弃事小,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由于事先没想到!女人喜出望外张开了双臂,燕其跟情哥哥跑了,就……

青狼:……哼~

君书影:(皱眉摇头)下一题。

中场休息中(汗,三个问题就休息。没有办法,嘉宾太大牌主持人更大牌,就在突然间,喜出望外预告了结局,咱忍!),该喝茶喝茶该擦汗擦汗。

啥米?问空调开得这么大为啥要擦汗?

问楚大侠吧……爪子还在们主持人爪上和额头上米有拿开。

南小歌:(悄悄地对观众)简直岂有此理!节目来宾公然调戏们节目组主持人,就…… 中场休息中(汗,真胆大包天,成何体统!

众:(狂点头点头)简直不堪入目!!!

南小歌:(黑线)那们­干­嘛那么激动。

众:(指!)比们还激动!

南小歌:……

好吧好吧,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中场休息结束,各就各位。们认真负责主持人君书影公子已经拿起手里卡片在看下面题目。

众:哦哦~小眉头皱得真好看~

4. 自己­性­格呢?

君书影:自己­性­格呢?

楚飞扬:(露出招牌楚氏笑容)温柔,细致,负责任。(搭上主持人爪)觉得呢?

(众:啊!此人太嚣张!又在调戏们主持人!!!

南:(混乱ing)什么叫负责任?负什么责任?!不问访谈对象问们主持人­干­什么!)

君:(点点头)恩。

(众:(沈默……)恩……)

青:……

(南:(?)青教主,中场休息结束,乃怎么不说话?)

青:(= =)原来本教主不隐形,在一阵大雨之后,,喜出望外脱下了外衣,原来们还能看见啊。哼!

(众:(汗)青教主想用行动告诉们­性­格傲娇咩?(惊悚))

5. 认为对方­性­格呢?

君:认为对方­性­格呢?

楚:(深情款款地看着主持人)面上冷淡,其实坚冰之下内心,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捏着大侠下巴转到青狼那面)对说。

(众:嗷,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真没想到,!女人全无预警跪倒在地,主持人真敬业!)

青:(瞪着楚大侠)……

楚:(死鱼眼样与青教主对视)……

青、楚:(默默转身弯腰,狂吐)

君:(翻翻手里小卡)下一题。

6. 两个人相遇时间和地点?

君:两个人相遇时间和地点?

青:(神游天外)那时还个粉妆玉琢小娃娃,一个人跑上马车来陪,很温柔很可爱。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教玩游戏……明明曾经那么喜欢,为什么后来竟会忘记,轻手轻脚,喜出望外一ρi股坐了下来,以致伤至此……

(南:(黑线)说们燕其小美人吧。说起来到底在马车上对人家一个七八岁小娃娃做了些什么这衣冠禽兽!)

楚:(微笑)带君儿去天一教要解药时候。

(南:(汗)大侠突然这么切题简直让人不习惯。

众:(群体沸腾)嗷呜!!!那个不重点吧!大侠刚才叫人家君公子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楚:(一脸无辜状)君书影啊,还能叫什么。

(众:大侠耍赖!明明叫那个那个!再唤一声听听啦~)

君:咳,下一题。

7. 对方给第一印象?

君:对方给第一印象?

青:(扭头)还挺英雄气概,果然名不虚传。

楚:(微笑)气宇不凡,不等闲之辈。

(众:(捧心)们……两个……)

君:(点头)下一题。

(众:(汗)君公子真淡定。)

8. 喜欢对方什么地方?

君:喜欢对方什么对方?

楚:(看了青教主一眼)

青:(看了楚大侠一眼)

楚、青:恩……

君:(点头)下一题。

(众:(黑线)听明白了么就点头?!)

9. 不喜欢地方呢?

君:不喜欢地方呢?

楚、青:(淡定地)全部。

君:……

(众:……俩太有默契了吧。不要大庭广众之下爬墙啊们两个,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几位主角来参加们一百问活动。让们先对们致以热烈掌声。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CP大神会惩罚们!)

10. 觉得和对方相­性­相合么?

君:……下一题。

楚、青:(一头雾水)

(众:(嘀咕嘀咕)咦咦?主持人为啥把这题跳过了?害羞了?吃醋了?……)

君:下一题!

(众:(乖巧状)哦。)以致伤至此…… 楚:(一脸无辜状)君书影啊,

相­性­一百问之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楚:------君:我来替他说。他说:“君书影,你心肠歹毒,做孽深重,我留不得你。受死吧!”楚:你做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君:哼。南:大侠,怪不得总有人说你是渣攻------初夜清晨就要杀人灭口iu,你狠的!

81

“飞扬,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君书影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仰头看着楚飞扬的脸。

楚飞扬面­色­泛青,紧蹙着修长的眉,闭着双眼,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两片薄­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飞扬,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君书影几乎是带着哀求一般地开头道,那霸道的内力使他越来越难过,他知道楚飞扬也同样痛苦,却丝毫不敢放松。

楚飞扬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向他,君书影带些期盼地看着他,却只迎来两道冰冷又陌生的视线。

“你好大的胆子……”楚飞扬张开染血的双­唇­,张开的双手却极力克制着,不愿伤他。“君书影,这内力不是你的身体能承受的,你再勉强自己,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会经脉尽断而死……”

“你住口!”君书影恶狠狠地怒斥道。但在楚飞扬那一双始终没有丝毫转变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的心却如坠冰窟,越来越冷。

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唤回楚飞扬的神智?!到底要他在怎么做,才能让楚飞扬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君书影的手微微发颤起来,连身体也似乎感受到寒冷,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你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楚飞扬咬牙忍住痛苦,面­色­不善地提醒他,“你再不停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君书影却只是咬紧了牙关坚持着。

楚飞扬看着他苍白起来的双­唇­,面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他无从分辨从心底泛起的那彻骨一般尖利的疼痛的感觉,到底是为面前这个人,还是为自己那飞速流失的不可一世的功力。

楚飞扬终于忍耐不住地怒喝道:“君书影,你立刻停手!我不碰你了,我发誓我不碰你了行不行!”

君书影眨了眨已经沾染上些微白霜的眼睫,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飞扬……是我的,我准许他的放纵和为所欲为。可是你,你不是他。”

他看着楚飞扬,突然­唇­上带上一抹笑意:“飞扬,只要你恢复过来,你想怎样碰我,都可以。你难道不想吗?”

君书影说着,­祼­露着的大腿却在楚飞扬的腰侧轻轻地蹭了蹭。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君书影只觉得冷,他原本的内力便属于­阴­寒一路,此时被那狂冲乱撞的真气搅乱,他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如同暴露于冰天雪地之下。他什么感觉都不再有,只有冷,冷得透彻骨髓和心肺。

楚飞扬看着这样的君书影,感觉到与他相贴的身体渐渐地冰冷起来,他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慢慢变冷,那尖锐的寒气冷却了他一身沸腾的热血,冷却了他一直亢奋不堪的头脑。

无数零碎的画面飘然而来,光影交错看不真切,悠然来到近前时却又化作一股狂风,猛烈地冲撞着他的理智。似乎正有一双手,洁白又冰冷,带着霜寒的寒气,努力地想要推开那一扇锈蚀的厚重的门。

楚飞扬再也忍受不住那样的痛楚,用双手死死地摁住快要爆裂一般的额头,仰面朝天张开血迹斑驳的双­唇­,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混乱不堪,如同被搅乱的一池深水,层层的波纹盖住真相,连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几声熟悉的呼唤一阵阵传入耳中,拨开了层层迷障一般都冲入耳道,清晰无比。

楚飞扬猛地睁开双眼,坐直了身体,眼前是一片黑暗。

楚飞扬愣怔了片刻,猛地跳了起来:“书影!”

他的眼睛很快熟悉了这黑暗,便看到君书影一身狼狈地躺倒在离他不远的墙角处,白花花的大腿和腰背露在外面,在这黑暗的洞|­茓­中分外显眼。

楚飞扬慌忙扑了过去,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他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心猛地一沉,一阵几乎是恐惧的情绪向他袭来。

“书影,书影醒醒。”楚飞扬一边焦急地唤着,一边把人抱在怀里,用身体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君书影一直没有清醒,脉搏又虚弱而混乱不堪,他昏迷着却还把眉头皱成一团,似乎仍旧痛苦至极。

楚飞扬手忙脚乱地重新生起火堆,怀抱着君书影坐在火堆旁边,紧张得几乎要失去他向来的冷静自持。

“书影,醒来啊……”楚飞扬把君书影紧紧揽在胸前,轻柔地轻吻他的脸颊。

“是我混蛋,我怎么能这样伤你。”楚飞扬把脸埋进君书影的脖颈间,几乎要哽咽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现在是楚飞扬,是你的楚飞扬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他想用真气为君书影调息,却被他体内那四处乱窜的霸道内力震得弹回手来。他如今连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道都控制不了,又怎么敢贸然对君书影下手。

楚飞扬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助。君书影为他遭受痛苦,他却只能眼巴巴地­干­坐着,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预见那些邪­性­的功力会不会对君书影的身体造成恶劣的影响。

君书影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修长结实的腿露在外面,被橘黄的火光染上一片温暖的颜­色­。大腿上柔­嫩­的内侧肌肤还残留着他粗暴揉捏弄出来的痕迹,脖子和胸膛上也仍有青紫的印记。楚飞扬看着那些暴行的证据,又唤起他之前强迫君书影的模糊记忆。

君书影是真的不愿意,即便面对的仍旧是他楚飞扬,但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楚飞扬,他就不愿屈从。

楚飞扬把脸轻轻贴在君书影的脸颊上,半晌才敢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再如何深爱这个人了。君书影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丝想法,都能让他更加地泥足深陷。

明明曾经是那么在乎权势地位的人,为什么一颗心却又能倔强得如此纯粹,甚至纯洁,纯粹纯洁得让楚飞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强硬差一点就玷污了君书影给他的爱。

楚飞扬静静地抱着君书影渐渐回暖的身体,又喂他喝了些之前准备好的水,吃了些­干­粮,便又靠在石壁上,把人裹在怀里,不时地亲亲他的脸,看着劈啪作响的火堆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之人终于有了一点动作。楚飞扬慌忙捧着君书影的脸,紧张地看着他。

那如扇般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便缓缓地睁了开来,似乎有些不适应一旁的火光,又轻轻眯了起来。

楚飞扬忙用手挡在他脸前,一片黑影投在君书影的面庞,点漆一般的眸子在黑影中闪亮着。

“飞扬?”君书影轻声地开口,声音扔嫌虚弱。

楚飞扬点着头:“是我,书影,是我。是你把我唤醒了,你救了我。”

君书影抬起手来,修成的手指在温暖的火光的纤长得很好看。

他摸了摸楚飞扬的脸庞,点头道:“不错,是你。”却在楚飞扬还未来得及反应时,轻挑着楚飞扬的下巴,抬起脸吻了上去。

82

楚飞扬受宠若惊地僵住身体,只敢轻轻地动着­唇­响应君书影难得一次主动的亲吻。

君书影看着他的眼睛,双眼中微微染上些笑意,他伸出两只手牢牢捧住楚飞扬的脸,加深了亲吻的力度,甚至主动勾起了楚飞扬的舌头,吮吸轻舔,极尽缠绵。

君书影的­唇­稍稍离开楚飞扬,双­唇­分离的水润声音轻微却极大地震动着楚飞扬,他抱着君书影的手越发地紧了起来。

君书影低下脸,在他的脖颈间发出低笑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吐在楚飞扬露出衣裳的皮肤上:“楚大侠,你这个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动人。”

楚飞扬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气息不稳,只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使劲一握他的手臂道:“书影,你不要惹我。你刚刚醒来,我不想伤你。”

君书影抬头看了看他,突然猛地一使力,把楚飞扬压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些散开的过长的黑发低垂到楚飞扬的胸前,与楚飞扬的长发纠缠在一处。

君书影又默默地看了楚飞扬片刻,才叹了一口气低声开口道:“混蛋,你终于是醒过来了……”

“书影——”楚飞扬神­色­复杂地低唤了一声,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抬高一只手,抚上君书影的脸颊。

君书影像一只温顺的猫,微闭上双眼把脸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蹭得楚飞扬心猿意马,忙收回手来。

“书影,快些起来。你刚刚清醒,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还要给你看看有没有内伤……”

“我没事。”君书影打断他道,“我现在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楚飞扬的右手,一根根手指慢慢地交缠上去。

“楚大侠,在下近朱者赤,与楚大侠一样,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君书影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楚飞扬,直看得楚飞扬恍然觉得嗓子中­干­渴得快要冒烟一般,又如同饥饿了很久的人面对着一份大餐,连双眼都要赤红起来。

“书影,我再说一次,不要招惹我……”楚飞扬的嗓音有些­干­涩。

君书影却听而不闻,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楚飞扬的腰带,又闲闲地去扒人家的衣襟。但渐渐从脖子爬到脸上的红晕和他变得不太平稳的喘息,全都在在地挑战着楚飞扬的忍耐极限。

“我以前当真有眼无珠了,其实飞扬你——也堪称秀­色­可餐……啊!”君书影放开与楚飞扬交缠的手,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手指轻触着楚飞扬微张着的双­唇­,略带些得意的言语调戏着楚飞扬。话还没说完,却被楚飞扬一把掀翻在地,压在身上,不由得惊呼一声。

“你做什么!”君书影不慢地低喝一声。

“做什么?!你说呢。”楚飞扬嘿嘿一笑,“书影,这一次可真是你自找的。”他说着一把脱下宽厚的外衫向外一扔,衣裳的布料在真气的抖拉下展得平平整整,稳稳地铺在地面上。

楚飞扬抱着君书影就地一滚,就带着人滚到了黑­色­的衣衫上,三下五除二地扒掉了君书影剩余的衣裳,才用手肘撑着身体,俯身在君书影的上方,哧地一笑道:“书影,想调戏我,你还早了八百年。”

君书影默默地咬牙切齿,随后­干­脆把脸一歪,看向一旁的火堆。

楚飞扬看他摆出一副随便你我无所谓的模样,差一点笑出声来。被君书影眼风一扫,连忙闭上嘴巴,俯下身去开始­干­正事。

楚飞扬此时的亲吻完全不同于君书影,脉脉的温情全部隐没在狂热急切的动作当中,君书影没撑多久,就涨红了一张脸,气息急促紊乱起来。

楚飞扬在那双水润的­唇­上又蹂躏几轮,才放开他给他留下喘息的空当,却转而在君书影的锁骨上啃咬起来,用新的红痕掩住原本的印记,又一点点向下滑去。

君书影的手Сhā在楚飞扬的发里,咬着下­唇­忍住冲到嘴边的呻吟。

楚飞扬的动作完全称不上温柔,即便含住君书影脆弱的中心安抚时,也透露着一股子急切凶猛。悄然滑到他身后的手指也似乎死忍着什么一般,微微颤抖着。

身体被强迫着打开的感觉还是让君书影感到不适,即便楚飞扬已经极尽温柔,三根粗糙的手指相继在那细­嫩­柔软的地方进出开拓的时候,带起的涨痛总是多过快感。

楚飞扬又凑过来,一边亲吻着君书影的双­唇­,一般毫不放松地继续用手指为自己进入他作准备。

“好了么……”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微微纠结起的眉头和染上水汽的双眼,轻声地问着,“我快要忍不了了……”

他说着,拉着君书影的手向自己身下滑去。君书影的眼睫颤了颤,安抚起滑入掌心的无比灼热坚硬的硬挺。

楚飞扬最后将君书影扶起,怀抱着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腰上,从下面进入了他。

君书影难耐地伸直了脖颈,散落的黑发在他背后偶尔被轻微地摇动。

楚飞扬把手放在君书影稍微软下来的欲望之上,有技巧地安抚着,诱哄地说道:“书影,自己动。”

“混蛋……”君书影咬紧了牙根,忍受着那阵阵难言的感觉,却还是把两手扶住楚飞扬的肩膀,摆动起劲瘦柔韧的腰身。

楚飞扬还是顾虑着君书影的身体情况,没敢太过折腾他,在他体内发泄过一次便停了下来,简单地给君书影清洁过之后,又给他查看了脉搏,确认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才安心地搂着君书影躺倒了。

83

君书影醒来时,洞外已经天光微亮。背后温暖的触感,腰间霸道的力道,都让他有片刻怔忡。总感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和楚飞扬如此亲近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醒了?”楚飞扬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轻轻地落在颊边。

君书影转过身去,楚飞扬向后挪了挪,给君书影让出地方,看到君书影枕着手臂看他,笑着伸手抚上了君书影的鬓边,为他把几缕头发挂到耳后,又轻轻抚弄他的耳垂,微笑地看着他的双眼。

此时只有轻柔流淌的温情脉脉。

不知道是君书影天生的体质,还是被那逆天之药的药力所影响,他身体的毛发并不旺盛,楚飞扬摩梭着他的脸颊下巴,又摸了摸自己的,低笑着道:“你好滑。”

君书影不甚在意地轻哼一声,又困倦地闭上双眼。楚飞扬笑着抱紧了他,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些­肉­麻情话。

君书影以前听得多了,初时觉得不耐,后来就只当没听见了。如今形同陌路地僵持了这些天,每一次都被楚飞扬深邃冰冷的眼神刺痛。如今乍一下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带上三分逗弄七分情话的话语,竟从心底泛上一丝暖意。但一字一字细细听来,又觉得能面不改­色­地将那些话日日挂在嘴边,楚飞扬这人当真不知道羞耻和含蓄为何物。

两人又躺着休息一段时间,洞外天光大亮时,才终于起身。君书影看着被楚飞扬撕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脸­色­变得不悦。楚飞扬慌忙送上自己的外衫,前前后后为他打理妥当,便带着君书影站在了山洞门口。

“你把上去的藤条扔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君书影抱着双臂斜眼看他道。

楚飞扬冲他一笑:“急什么,山人自有妙计。”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呆了一天一夜的山洞,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舍。他自然不敢把这时的心思透露一个字。从他对君书影动情的那一刻起,每每被他倔强固执的脾气气得狠了的时候,他是真想把他囚禁在一个无人涉足的小岛,让他见不到任何人,任自己为所欲为。

楚飞扬最后靠着一股蛮力,硬是带着君书影攀着斜峭的岩石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刚一到了崖顶上,君书影就有些疲累地坐在地上,看着比他狼狈得多的楚飞扬,微怒道:“这就是你的妙计?!累死你算了!”

楚飞扬脱力地趴在地上,转头看着君书影,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大腿:“好歹没让你太累着不是。背疼,过来给我揉揉。”

君书影面­色­不善,却还是凑了过去,张开手掌按住楚飞扬僵硬的肩背部,使匀了力气给他揉了几下。

两人离开这崖边,便去寻傅江越一行人。这一次却用不着急着赶路了,楚飞扬带着君书影一路优哉游哉地边看着风景边赶路,回到傅江越他们暂住的地方时已经天近傍晚。

楚云飞手里拿着个大竹篓,看着微笑地站在君书影身边的楚飞扬,使劲地眨了眨眼,直到楚飞扬笑着向他打招呼:“云飞。”楚云飞才反应过来,扔了竹篓欢快地跑到楚飞扬的身边,高兴道:“楚大哥,你好啦?!”

楚飞扬点了点头,看着楚云飞身上的伤,有些自责地道:“云飞,对不起了,那时候神志不清打伤了你。”

“没事没事。”楚云飞一叠声地说着,“楚大哥能恢复过来就好。”眼睛却禁不住地向君书影看去。只是君书影脸­色­有些冷淡,让他也不敢贸然靠近。

楚飞扬笑了笑,左手牵住君书影,右手又拎起楚云飞扔下的竹篓,一路上与楚云飞说着话,往住地走去。

娉婷还在山洞里养伤,身体上的伤还不什么,她那时却是被楚飞扬的冷酷绝情把一颗心伤得狠了,此时见了回复温和的楚飞扬,仍旧有些心悸和伤心。楚飞扬看着娉婷脖子上露出的伤痕,一时也不知对她说些什么,只能满心歉疚地屡屡道歉。但过分客气的态度却也并不能让别人更好受。

君书影一直沉默着,楚云飞偷偷地注意着他,怕他也受了什么伤。用心之下,又怎能看不到君书影身上的衣服是楚飞扬那时穿着的。想着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两人之间有可能发生的事,明知自己没有资格,楚云飞还是觉得心中酸涩得难受。

四人坐在洞中,气氛有些沉默。娉婷的眼光瞄到坐在楚飞扬身后的君书影,他的衣袖上有一点暗红,她记得那是那时候的楚飞扬挟持住她的时候,她的伤口流下的血。

娉婷目光更加黯淡,困倦极了似的闭了闭双眼。

楚飞扬向楚云飞打听傅江越几人的去处,楚云飞却也说不清楚,只说苏师叔说要带师父去拿一件东西,江三不放心,硬是顶着苏师叔眼上嘴上的嘲讽,沉默地跟着去了。

楚飞扬便与君书影商量着先住下,等傅江越他们回来之后,便想办法一起离开这个岛。楚云飞和娉婷也要趁着这个时候养好伤。君书影对楚飞扬并无二话,无所谓地点头应了,便带着楚飞扬出去另寻住处。

剩下的几天便在平静中度过了。楚云飞渐渐地又开始跟着君书影跑前跑后,帮这帮那,对着君书影不悦的脸­色­也能甘之如饴,弄得君书影不胜其烦。但是重话说过几次又不见效果之后,对着楚云飞一派天真的笑脸也实在生不起多大的气,君书影便只好发挥起从楚飞扬那里锻炼出来的无视功力,任由他跟在自己身边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最后还是楚飞扬想了个法子,以教导他武功为由,把整天乐颠颠地跑来­骚­扰君书影的小子暂时调遣开。楚云飞于武学上的悟­性­奇高,一点就通,人也谦虚好学,楚飞扬教导起他来又是毫不藏私不遗余力。楚云飞极尽崇拜的目光简直闪花了楚大侠的眼,极大地满足了大侠好为人师的癖好。

娉婷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偶尔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练武,楚飞扬想着她毕竟也是一派之主,便也顺便指点她一点武学上的事,又将大师傅传授给他的东龙阁心法教给她。从前好强争胜的娉婷这一次却有些心不在焉,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楚飞扬学了些东西,平时便偶尔痴痴地看着楚飞扬,却又偶尔托着下巴看着君书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飞扬跟君书影闲话时说起来,君书影却凉凉地说了一句:“自古有云,女人心海底针,楚大侠想不明白便不要想了。”

楚飞扬慌忙摇头:“没想,没想。”

如此还算热闹地过了几天,傅江越终于带着苏诗想和苏其铮回来了。

苏诗想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苏其铮却张扬许多。此时他神­色­大好,已经不是那时病恹恹快要死去的憔悴模样,­唇­红齿白地站在苏诗想身边,相同的容貌两种风情,同样出尘不凡的兄弟两人并肩而立,当真是一副美景。

楚飞扬初一见傅江越便感到了他的不同,眉宇间少了暴躁粗俗,人也变得有些沉默起来。照顾苏诗想的动作有些霸道,对苏其铮的颐指气使也毫无微词地默默执行。他吐息绵长,似乎也不像毫无内力的模样。

楚飞扬对他们又有了什么样的奇遇并不多加过问,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商量离开岛之法。

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船被楚云飞毁了,想回去就只能再造一只船,总不能大家一起游回去。

几人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一同想着海边走去,想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楚飞扬本来只打算和君书影,傅江越三人一起去查看,其他人却也坚持不愿闲着,最后无法,只能几人一起上路。

苏其铮搀着苏诗想走在前面,与苏诗想低声说些什么,苏诗想面上带些笑意地回应着他。君书影依旧沉默地走在楚飞扬身边,楚云飞前前后后地跑着,一会儿到他师父面前奉承几句,一会儿又去逗君书影说话,可似乎到哪边都不太受欢迎。他看到娉婷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一边,便又跑去与她作伴。

傅江越走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飞扬聊上几句。他看了一旁的君书影一眼,放低声音凑想楚飞扬道:“楚兄,说实话,我十分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恢复的。你那个师叔可是被关了几十年啊,你倒是幸运,没两天就清醒了。反而因祸得福,我看你这一身功力比从前可是大有长进。”

楚飞扬笑了笑道:“我有书影帮我。”——他不怕我伤害他。我即便理智全失,也依然舍不得伤害他。“我那位师叔……大概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傅江越从嘴中发出不屑的一声,斜眼看着楚飞扬,又恢复了一点江三的无赖模样。楚飞扬看着他这副表情,想到他自从回来之后在苏家兄弟面前的稳重沉默,不由觉得好笑,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傅江越呵呵一笑,转头看向最前方的两道背影,连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

一行人到了风声狂烈的海边,本要分头查看的打算尚未实施,便被那废弃的码头上静静停泊着的一艘船惊了一下,站在离码头不远的平地上面面相觑。

那艘船不算小,安静地泊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轻涌而起伏着,低垂的舱帘挡住船内光景,看不到船上到底有没有人。

傅江越最先沉不住气,拔出剑便向前走去,苏诗想一把拉住他。

“不用看了。这船有天山派的标识。我想……可能是师娘留给我们的。”

苏其铮在一旁开口道:“那老太婆还想过害你。哥哥,不能信她。”

苏诗想向弟弟苦笑了一声:“那毕竟是我们师娘,如今我们与她全无利害关系,她应该不至于……”

“哥,小心为上。”苏其铮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拥住苏诗想的身体,想要给一些安慰。

傅江越轻轻挣开苏诗想的拦阻,安抚地拍了拍他,又向那艘船走去。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一眼,也一同上前。三人在船上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看上去没有什么危险。”君书影掀开帘子走出船舱,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苏诗想,“苏掌门,给你的。”

苏诗想上前接了信,打开来看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角。苏其铮从他手中抢过信,只看了几眼就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几脚:“这老妖婆,还敢对你端着长辈身份。她凭什么!哥哥。你不要伤心,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替你出口恶气!”

苏诗想听着弟弟负气任­性­的话,带些无奈宠溺地冲他笑了笑,又向一直看着他的君书影道:“其他不论,我想这艘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里面应该还有些食物和淡水,我们可以靠它回到中原。君公子,你们以为如何?”

君书影叫回楚飞扬和傅江越,几人一同商量了片刻。楚飞扬比其他人都要更急切一些,他打算直接带着君书影去找他的大师父。虽然君书影现在没事,但是他没有练过东龙阁的心法,却从他体内吸收了那些内力。按苏其铮的说法,非东龙阁的弟子若吸收了这内力,便是死路一条。自从听了这些之后,楚飞扬便一直忧心忡忡,又不想让君书影也跟着烦心,便不把担忧显露在面上,只是粘在君书影身边粘得更紧了。

海风扬起兽皮制成的船帆,时隔了几个月,各怀心事的众人终于又踏上了前往中原的归途。

84

“书影,醒醒,我们快要到岸了。”楚飞扬将枕在自己腿上沈沈睡着的君书影轻轻摇醒,拿起一边的狐皮大氅将君书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君书影眉头皱了皱,却似乎疲倦极了,连眼睛也不愿睁开,没有骨头似地靠在楚飞扬身上,任他摆弄。

若在以前,楚飞扬对此必定极为开心的,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越发浓重到化解不开的担忧。

他因强行承受了东龙阁最高心法而走火入魔之时,君书影为他分担了一半的内力,才使他恢复清醒。君书影并未像苏其铮所说的那样,因为不是东龙阁传人,承受不了东龙阁的内力而亡,反而表面上看去并无大碍,甚至武功也­精­进不少。

只是楚飞扬还是注意到,君书影似乎越来越疲倦了,到如今几乎每天都睡不醒一样,令楚飞扬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

“书影,别睡了,快醒来。看着我的脸,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飞扬扶着君书影的肩膀,强拉他坐直,一边在他脸上端详着,一边轻声地问道。

君书影的脸­色­带着些大睡初醒的红润,一点也没有憔悴的模样,至少看上去十分地好,只是紧皱的眉间却传达着越发不满的情绪。

君书影不堪其扰地睁开眼,不悦地拉开楚飞扬的手,转头挑开厚厚的帘子向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极难忍受窗外明亮的天光似的抬手挡在眼前,放下窗帘。

“你别来扰我,船停了再叫我。”君书影抱怨着,眼睛一闭又要倒在榻上。

楚飞扬慌忙将人拉过来,扯到怀里,两只手抱住怀中温热的身躯,无奈地叹了口气。君书影也无所谓在哪里睡,反正这个怀抱是他早已熟悉至极的,温暖且舒适,没多久便又沈沈地睡去了。

楚飞扬将脸埋在君书影的肩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心中却升起一丝无法扼制的恐惧。他很怕君书影有一天,就这样长睡入梦,再也不醒了……

门外传来几声异响,似乎有人到了这个小舱外。楚飞扬却几乎没有心力抬起头去望一眼。

娉婷浑身裹得只露一双眼睛,怀里抱着几个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外。她虽然在岛上时被楚飞扬的冷漠伤得极重,不过是黯然神伤了几天,又忘却前尘旧事重新活蹦乱跳了。

娉婷抬手正要敲门,却被侧里横Сhā一脚的人给阻止了。

“你­干­什么?让开。”她瞪着挡在身前的人。

“厚衣物我已经来给楚大哥送过了,这些你留着自己用吧。海上风冷,女孩子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楚云飞抬了抬下巴道。

娉婷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哼了一声:“好,你的送给楚大哥,我来送给君公子不行吗,快点让路!”说着就要从旁边挤过去。

楚云飞继续挡住,大声道:“门主大人,你就对楚大哥死心吧,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心里只有君大哥,你别总想着拆散别人!”

娉婷怒道:“谁说我总想着拆散别人了!楚大哥什么模样你都看出来了,我难道看不出来!我会比你更蠢吗!”

楚云飞涨红了一张脸强道:“那你还来­干­什么?君大哥最近身体不好,要是看到你和楚大哥眉来眼去的,肯定会心情不好。”

娉婷哇了一声,张大了眼睛把楚云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情圣,你那么喜欢君公子啊。不过显然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才不会心情不好呢,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娉婷说着,把手里的东西往楚云飞手上一堆,转过身去摇了摇手道:“你不让我进就算了,你自己送进去吧,这都是你师父从船上找出来,要分给大家的。”

“门主大人……”楚云飞原本是下定了决心要暗中保护君书影,阻止一切会令君书影受伤的可能,也包括可能会令君书影伤心的人和事,不过此时见娉婷如此,毕竟他是不够心硬的人,不由地犹豫把人喊住,想要安抚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娉婷微微扭过脸来道,“我想要的东西我尽全力争取过了,最终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不过我已经了无遗憾了。其实……”真水门主略带些忧郁的话音一转,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跳出迷局来看,君大哥是丝毫不逊于楚大哥的翩翩公子啊,长得又那么俊。”说完就游魂一样飘走了,却不知她那一声君大哥把楚云飞激得浑身毛发直竖,暗想对这个人果然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小船靠岸时,就有天山派的门人前来迎接,苏诗想知道又是他那师娘安排的,便将小船交给门人,要带着弟弟返回离开已久的天山派。傅江越一路上都不多话,此时依旧默默随行,苏诗想暗叹一声,也不管他,与楚飞扬告别之后,就带着门下弟子走了。

楚飞扬与君书影一道,从马市买了两匹好马,牵着向外走的时候,转头看到君书影带着十二分倦意的脸­色­,心里突然十分不安。

“书影,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师父,让他看看那东龙阁内力对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伤害。”

君书影点了点头,十分疲倦一般呼出了一口气,开口的声音虽然慵懒却喜悦:“正好,我们很久没见过麟儿了。”

楚飞扬也笑了笑,又走了几步却停住了,在闹市街头握住君书影的手,看着他微微发白的嘴­唇­,面­色­忧虑道:“书影,你还是那么困倦么?你……你还能骑马么?­干­脆我们共乘一骑好不好,我怕你骑马的时候也会睡着……”

本来楚飞扬还觉得自己这几乎等同于轻视他的发言会惹得君书影些微不悦,没想到君书影将手里的缰绳­干­脆地往他手臂上一搭,按着眉心揉了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头道:“好吧。”

85

冬日里略显萧索的大道上,一骑轻尘由远而近,马蹄踏地的清脆声音惊飞路边草丛中的一群飞鸟,拉长了嗓音鸣叫着飞向空中。

楚飞扬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拥着君书影,厚重的宽大斗蓬遮住身前的人,君书影扬起的黑发撩在楚飞扬的脸上,却只让楚飞扬更加的心急如火。

楚飞扬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君书影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再累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如此嗜睡,君书影如今甚至连吃饭也觉得烦,每次都要楚飞扬纠缠很久才能少少地吃上一点。

路上也找过大夫来看,其中不乏江湖有名的医者,所有人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脉像平稳,并无大碍。至于为何嗜睡,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越是如此,楚飞扬才越是心惊­肉­跳。他知道东龙阁的那个心法非比寻常,却没想到竟诡异至此。他的书影患上了无人能断的疾病,他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爱睡,如今竟至一天之内的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当中。虽然君书影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楚飞扬却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如同指间的细沙,这一次他连想要挽留都无处着力。

“飞扬,我只是觉得有点困,没什么大碍的,你别这样看着我。”

半路上落脚的客栈中,楚飞扬带着君书影在厅堂一角的桌子边坐下。两人沈默着等待饭菜上来的时候,君书影突然开口说道,还抬手轻抚上楚飞扬的眉眼,自己却微微蹙了眉头。

楚飞扬惊了一下,将君书影的手握到掌中,凉凉的触感让楚飞扬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说什么呢,我怎么样看你了。”楚飞扬强自笑了一下,在君书影掌心中轻轻挠了挠,“这些天急着赶路,你都多少天没好好伺候过相公我了?我便是哪里有异也是你的责任。”

楚飞扬像平常一样揶揄着。君书影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他而起,楚飞扬不是不自责,却更加明了此时后悔懊恼都无益。

如果君书影的日渐昏睡是十殿阎王的催命符,那如今就要全仰仗他来进行这场角逐了。手中所牵着的这位天天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就让他连担忧都一并省了吧。担心忧虑这样的情绪,只要有他楚飞扬一人承担足矣。

君书影自然是不知道楚飞扬心中所想的那些,但是这么多年同床共枕,无数个夜晚耳鬓厮磨,君书影如今比谁都了解楚飞扬。他不理会楚飞扬故意调戏的混话,只哼哼了两声,不悦道:“你不要只会胡说些有的没的。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马上就会长睡不醒了一样,本来没有大碍的也要被你看得心慌。”

楚飞扬皱了皱眉:“什么长睡不醒,别胡说。酒来了,先喝两口热酒暖暖身子。”楚飞扬从小二手中接过酒壶,倒在杯里,递给君书影,另一只手却仍旧握着君书影的手不放。小二好奇地看了看二人大庭广众之下暧昧交握的双手,又偷偷地打量君书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最后是被楚飞扬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小二慌忙识趣地低下头退了回去。

菜陆续地端了上来,君书影仍旧没有食欲,拈着筷子看了半天,微微地抿了抿­唇­,放下筷子又去倒酒。

楚飞扬无奈道:“书影,你都几顿没好好吃过饭了。不吃饭光睡觉,你想成仙么?”

“不饿,没胃口。”君书影晃着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楚飞扬夹了些菜到君书影面前:“好歹吃一些,书影,太瘦了就不好看了,我晚上抱着也硌手。”

“那可真是委屈楚大侠了,嫌硌手还天天抱着不撒手。这么不听话的两只爪子留着也无益,不如都剁了吧。”君书影不悦地瞪了楚飞扬一眼,却也又捡起筷子吃了两口。

他如何不知道楚飞扬的忧虑比他重得多,Сhā科打诨大概也是不想徒增两人的烦恼。君书影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大碍,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他觉得内力充盈,再康健不过了,只是最近着实懒怠了些,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实在不值得楚飞扬如此忧心重重。

晚上睡觉时,楚飞扬一如既往地把君书影拥在怀中,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听着窗外风雪狂肆的声音,周身的暖意融融便觉得更加惬意无比了。

楚飞扬在被子中轻轻脱去君书影贴身的内衣,厚实的被子包裹得两人严严实实,不怕被冷风冻着。

宽大的手掌在光滑的皮肤上慢慢摩挲起来,从锁骨到胸前,在胸前的两点微微爱抚了几下,又向下滑向腰间,顺便把君书影挂在肘上的贴身衣裳又向下褪了些。

“书影,别睡了,你接连好几日天天睡八个时辰还不够么,来陪为夫作点有意义的事情……”楚飞扬的手越来越往不规矩的地方滑去,最后在那已无数次按纳过他的进入,给予他无限之乐的隐秘之处温柔地按揉着,偶尔轻轻地用指尖叩击,想要钻入,没有经过润滑的地方却紧窒得容不下他一根手指的入侵。

君书影再想睡也要被弄醒了,现在他却没了往日的好脾气,从前往往是经不住楚飞扬柔情和强迫兼具的攻势,最终沦陷任人为所欲为,这一次他却不能忍受。

君书影一把将楚飞扬作乱的手拉住,闭着眼睛怒道:“楚飞扬!你再乱动我决不饶你!”

楚飞扬老实了片刻,手也保持着被君书影抓住的姿势躺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竟然抱着自己的手继续昏睡过去。

楚飞扬又是喜爱又是担忧,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君书影的脸庞,叹息道:“书影,你就这么贪睡?睡梦的另一头有我么,你就这么喜欢呆在那一边?……”他说着无限温柔地在在君书影的额上­唇­边轻轻吻过。

剩下的两天,楚飞扬又换了匹好马,继续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他的大师父隐居的那片山林。

86

楚飞扬牵着马,马背上坐着一脸倦­色­的君书影,裹在厚重皮毛中的脸庞带些青白的颜­色­。楚飞扬心急如焚,只恨这林子太密,无法骑马飞奔。天近晌午的时候两人才走到楚飞扬的大师父牧江白居住的山谷。

“师兄,你怎么来了?”在树上喂小鸟的小松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雪,一脸惊喜地飞奔过来,“你还把君公子也带来啦。”小松看向马背上的君书影,高兴地道:“麟儿快想死你们了,师父也天天惦记着呢……”

“师父在哪儿?”楚飞扬顾不上和小松寒暄,开口便问,凝重的脸­色­让小松也紧张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师父带麟儿去后山了……”小松看着楚飞扬小心翼翼地把君书影扶下马来,搂在怀中,忙关切道:“君公子怎么了?受伤了吗?”

君书影靠在楚飞扬肩上,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小松,又万分疲倦地闭上双眼。

楚飞扬拉了拉他的披风,挡住肆虐的风雪,向小松道:“我先带书影回房,小松,你劳累一趟,快些去把师父找回来。”

小松应了一声,向着山上飞快地跑走了。

楚飞扬搀着君书影走到孤零零坐落在山谷中的小院里,一进房间便扶着君书影在床上躺下,又找来几个炭盆,烧旺了放在床前,不过片刻便使得满室都是暖意融融。

“书影,觉得怎么样?”楚飞扬蹲在床前,抓起君书影的手亲吻了一下,轻声问道。

君书影摇了摇头,视线却落在床脚下。楚飞扬看过去,只见一只竹球滚落在床边的角落里。楚飞扬捡起来放到君书影的手中,君书影比往日里更显细瘦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梭着竹球,上面的玲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麟儿的吧……”君书影嘴角边微微翘了翘,神­色­间却有些忧伤,惹得楚飞扬忍不住弯下身去轻轻吻他。

“你放心,师父会好好照顾麟儿的,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男子汉,比我还要厉害。”

君书影出神地把玩着那竹球片刻,听着偶尔发出的轻脆的玲音,突然轻声说道:“我突然记不起来,为什么当初会让麟儿离开家,离开我们……他明明还那么小,我怎么会舍得,怎么会舍得……”

楚飞扬忙握紧了他的双手安抚道:“书影,麟儿跟着大师父会受到最好的训练。东龙阁的武功博大­精­深,师父比我更会教导麟儿,你不是想让他出人投地吗?让整个武林都——”

“我后悔了!”君书影抬高声音打断楚飞扬,话语中却透露着极度的虚弱,他眉头紧蹙地看着楚飞扬,怒瞪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些:“我后悔了——什么出人投地,什么一统江湖,都不足够让我们的麟儿这么小就远离我们,一个人到这深山老林里接受什么训练!我总想着等日后麟儿学成归来,就可以替我完成未竟的心愿……可江湖险恶,也许我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就会……”

“别胡说。”楚飞扬打断他,“我和你都会长命百岁,我们会看着石头和麟儿出人投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书影,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大师父马上就会回来了。”

“不行,我不能休息。飞扬,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身体……绝对不正常。”君书影努力地张大着双眼,被刺激得眼睛刺痛泪水迷蒙也不愿闭眼,“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睡……可是我有感觉,这一次我如果闭上了眼睛,恐怕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想,至少要再看麟儿一眼,抱抱他……”

“书影,你又在乱说话了。”楚飞扬冷静地用手指抚去君书影眼角流下的泪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认真地看着我好吗,我们一起等大师父回来,他定会有办法救你。”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眼神却渐渐开始有些迷茫涣散:“我现在真的很想睡……”

“不能睡,书影,你好好地看着我!”这些天来楚飞扬眼睁睁地看着君书影越来越沈入昏睡当中,这时心中却比往常突然多了许多不安,楚飞扬选择相信这突如其来的直觉,绝对不能再放任君书影睡去。

“你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不准再闭上眼睛。书影,你听着,你还没见到麟儿。而且你以为见过麟儿就可以放心了吗,你把我置于何处?你如果敢离开我,我绝对不会愿谅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书影,你看着我,你听到了没有?!”

楚飞扬双手捧住君书影的脸庞,力气大得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抹出几道淡红。君书影微微摇了摇头,动了动­唇­:“我很累,很累……”

楚飞扬拉着君书影靠在自己胸前,双手微微颤抖着拉起他的手腕:“累是吗?书影,你忍着些,千万不能睡。”他说着便握着君书影的脉门,强行输进了几股真气。刀锋一样的真气在体内霸道地横冲直撞,有如被切割一般的疼痛让君书影难以忍受地僵直了身躯叫出声来。

“书影,忍着些,要等师父回来。”楚飞扬紧紧地揽住君书影,让他面向自己,抹去他额角的汗水,捋开袖子伸出自己的手臂:“我知道会很疼,我陪你一起疼,来……”

君书影咬紧牙齿看着楚飞扬,偶尔经受不住体内的疼痛而泄露出轻微的痛吟声,他深深地看进楚飞扬温柔的双眼,猛地扑上去,狠狠在咬在楚飞扬的肩膀上。

楚飞扬张开双臂轻轻搂住君书影,在他微颤的肩膀上轻拍着。

“师兄,师父回来了——哇哦!”不知过了多久,小松突然一阵风地闯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情景忍不住夸张地叫了一声,连忙回过身去。

“师兄,风太大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刚刚跨进门来的老者喊道:“师父。”

“爹爹,阿爹!”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老者身后猛地窜了出来,飞快地跑向楚飞扬和君书影。

87

“麟儿。”君书影听到那一声幼稚的呼唤,勉强地睁大双眼,笑着向楚麟伸出一只手,“过来。”

楚麟看着君书影惨白的被汗水沾湿的脸,虽然他冲自己勉强地笑着,却更显得虚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似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爹爹你怎么了?”楚麟圆圆的眼睛中涌出泪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和黑白分明的瞳孔,他张开小手,扑进君书影强自伸开的手臂中。

“师父,求你救救书影!”楚飞扬从床上起身,焦急地向走进房的老者恳求道。

牧江白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走到床前去看君书影,抓起君书影的一只手腕,手指搭在脉上。

“他体内的内力怎得如此混乱……”牧江白微微一惊,看向楚飞扬。

“是我做的。”楚飞扬应道。

牧江白更加感到意外,他看着楚飞扬摇头叹道:“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能如此对待君公子?你可知真气混乱,他要承受的痛有如万箭穿心,心神俱伤啊。”

楚飞扬苦涩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师父,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言难尽,总之,我们去了麒麟岛,也见到了元晴师叔……”

“什么?你见到了元晴?!”从楚飞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使得牧江白浑身一震,“他……他还活着吗?”老人高大的身形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扶着桌边坐了下来,话里不知是担忧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楚飞扬便将来龙去脉简单地向牧江白讲述了一遍。

“师叔他很好,如今也已经恢复神智,逃离麒麟岛了。”楚飞扬看向斜倚在床边虚弱不堪的君书影,眉头紧锁道:“师父,书影为我承担了半数的内力,按照天山派掌门所说的,他没有修练过东龙阁的心法,身体会无法承受。可是书影一直以来都没有别的不适,只除了一点,他越来越嗜睡,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了。前几天他已经很难从昏睡中醒过来,我怕他再睡下去,会真的……”

“所以你扰乱他的真气,让他承受巨痛,便不会陷入沈睡?”牧江白缓缓地摇了摇头,“真是胡闹。”

“我已经别无他法了,师父,求你快救救书影吧。”楚飞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楚麟依偎在君书影的怀里,看了看他爹,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师公。

牧江白让楚飞扬起身,摇头道:“他是你的人,为师自会尽力,还用你来央求么。看看你的样子,哪还有一点侠士风范,君公子是天天睡了,你倒有几天没合过眼了?小松,带你师兄去清洗一下,冷静冷静,我还要仔细为君公子看诊。”

楚飞扬虽然心急,却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益,这些天的心力交瘁已经将他的体力消耗到了极限,他需要休息恢复­精­力。

楚飞扬和小松离开房间,本来要将楚麟也带走,可是他紧拉住君书影不愿意走,牧江白便同意让他留下了。

老人走到床前坐下,看着君书影布满汗水的脸,嘴­唇­也因为疼痛而咬出深深的痕迹,叹口气道:“飞扬太胡来了,你且再忍一忍,我为你调顺真气。”

“不行……”君书影却开口拒绝,声音虽然轻不可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坚决。

“疼痛能让我清醒,不会昏睡。我不想睡……不能睡,我怕再也醒不来了……”

“爹爹——”楚麟吸了吸鼻子,强自忍住要流下的泪水,小小的手掌握紧君书影的手,幼稚的脸上尽是担忧。

牧江白摇了摇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叹道:“孩子,辛苦你了,你放心,为师一定竭尽全力将你医好。”

君书影有些微微的讶异,抬眼看向慈详的老者。

牧江白一手按上君书影的脉搏,笑了笑道:“你是飞扬最重要的人,我待你自然如同待他一般。你若愿意,以后就跟飞扬一起叫我一声师父吧,老头子我也腆着这张老脸受过你这一声了。”

君书影听了,双眼当中瞬间有微微的光茫隐隐流动,他动了动­唇­,却未能发出声音,只是抿紧了­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飞扬去了小松房里,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些饭。本来小松看着楚飞扬憔悴的脸­色­,还要劝他睡上片刻,楚飞扬却心急火燎,哪里睡得下去。小松没有办法,只能又跟着楚飞扬去了君书影那里。

牧江白此时已经离开,前往书房去了。楚飞扬看了一眼被疼痛和睡意的冰火两重天折磨得虚弱不堪的君书影,此时他正把楚麟抱在怀里,看着他把玩一串九连环,毫无血­色­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楚飞扬咬了咬牙,没有去打扰他们,径直往书房去找牧江白了。

“师父,书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要怎么才能医好他?!”楚飞扬走到书架前正在翻书的牧江白身后问道。

牧江白回过头来,微微摇了摇头:“君公子的问题十分棘手。除了你强行给他灌输的真气,他的脉象并无异常,内力甚至十分充沛。我想君公子之所以能够勉强吸收了那一半的内力,可能是因为他怀着麒儿和麟儿、内力全失的时候,你给他体内输入了不少你的内力,使他多少有了些东龙阁真气的底子,才不致于暴亡。”

楚飞扬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君书影是怎么侥幸逃过原本那一场死亡的,他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君书影从那邪魔般的睡梦里拉出来。

“师父,难道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医治书影吗?”楚飞扬看着牧江白深锁的花白眉头,头一次尝到了一丝丝绝望的滋味。

牧江白丢开手中的厚重书本,叹道:“若有充足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出破解之法。可是现在君公子最缺的,就是时间了。他不可能永远不睡,被那真气逆流的疼痛折磨着,他也不可能撑得太久。”

“那到底该怎么办!”楚飞扬咬牙狠狠地拍在桌沿上,厚实的桌面竟被劈出了深深的裂痕。

“就是因为那一半内力,书影才会如此。”楚飞扬猛地抬头,张大的双眼中布满疲惫的红­色­,“若是废了书影的武功,他能不能恢复过来?!”

牧江白摇头斥道:“飞扬,你别乱来,废去他一身内力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先不说我们都不知道那样能不能医治好君公子,就算医好了,以君公子好强的­性­格,若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要他如何自处?”

楚飞扬听罢,又是一拳砸在书案上。

牧江白摇了摇头:“飞扬,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楚飞扬猛地抬头,发红的双眼紧盯着牧江白。

“让君公子先睡去吧。即使不能清醒,他也仍旧活着。我们便有足够多的时间寻找万全的医治之法。”

88

楚飞扬走进房间,看到虚弱不堪的君书影却不在床上,而是坐在雕饰简洁的窗棂前,把麟儿抱在膝上,教着他玩弄他的银针暗器,被难以忍受的睡意和体内的尖锐疼痛折磨得微微发红的双眼却没有失去光彩。

他一只手穿过麟儿腋下,搂在他的胸前,专心至致地低声讲解着什么,毫无血­色­的脸庞被窗外一尺多厚的积雪反­射­进房间的银光映衬着,白得几乎透明。

楚麟虽然年纪小,虽然对君书影的身体担心得不得了,此时顶着两只被泪水浸红的眼睛却忍着不哭不闹,安静地依偎在君书影的怀中,片刻不离地相陪着,用自己的方法表达他幼稚的安慰。

楚飞扬站在门前看了片刻,才走进去,将麟儿抱了起来,微微笑着道:“麟儿,我和爹爹有话要说,自己出去玩好吗,去找小松师叔吧。”

麟儿恋恋不舍地看了君书影一眼,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那阿爹讲完了话,要快点叫我回来。”

楚飞扬笑着应了,将他放在地上,麟儿便飞快地跑走了,还不忘将房门关紧,隔绝外面刺骨的冷风。

只剩下两人时,楚飞扬蹲到君书影面前,拉住他的手,疲倦极了似的把脸埋进了君书影的掌心。

“飞扬?你怎么了?”君书影开口问道。短短的几个字之间却夹杂着两道粗重的喘息,沈重无比的眼皮在每一次眨眼时合在一起之后都不想再睁开,极度的困倦使得身体似乎非常缺少空气,无论多么用力地呼吸都觉得胸腔憋闷得难以忍受。

楚飞扬没有立刻回答,沈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书影,你相信我吗?”

君书影的手指动了动,略微冰冷的温度让楚飞扬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划在脸上的触感。

“当然相信。”

“可是我不敢相信我自己了!”楚飞扬猛地说道,低哑的声音里带着惶惑和痛楚,话音的末尾消失在压抑的呜咽里,“书影,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如果我错了怎么办,如果你再也醒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君书影闭上双眼,神思立刻就有些恍忽,直到混乱的真气四处冲撞带来一股股尖锐的疼痛,才迫使他重新恢复清醒。

“飞扬,我相信你,只信你。”君书影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再一次轻轻地说道,混乱的大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复杂的问题。

楚飞扬单膝跪了下来,向前伸开手臂,紧紧地揽住君书影的腰身,良久。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君书影因为体内的疼痛而不时微微颤栗的身躯。

体内作乱的真气被温柔的抚平,巨痛慢慢褪去,坚持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潮水一般的黑­色­睡意扑天盖地地涌了过来,瞬间淹没了一切神智。

“飞扬……救……我……”双眼慢慢闭上的时候,君书影的双­唇­微微地动了动,吐出了低不可闻的几个字。

楚飞扬将君书影抱在怀里,慢慢地放到床上,眷恋地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低声道:“书影,我一定会救你的,你现在好好休息吧。”

楚麟再次见到君书影的时候,楚飞扬正在抱着他往牧江白指点的密室走去,那里有牧江白当初从麒麟岛带出来的珍奇的寒玉床。

楚麟对于他的阿爹没有履行承诺叫他再来陪爹爹说几句话感到分外委屈,许久都不愿意理会楚飞扬,一直守在床前,担忧地看着睡梦中安详无比的君书影。

楚飞扬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君书影还会再次醒来,像往常一样。三天之后他却彻底不再期盼了。

大雪纷飞的寒冬季节渐渐过去,­干­枯的枝头抽出绿芽,山谷中处处都是渐次苏醒重生的勃勃生机。

除了仍在密室之中沈睡的君书影。

两个月过去,楚飞扬只在最初的三天彻夜不休地守在君书影身边,第四天时他便向牧江白辞行。

他要去找元晴。他们所有人当中,只有元晴一人潜心修炼了二十多年才练成了这功力,他对它的了解一定比其他人都要深得多。

楚飞扬平静的表面之下所掩盖的几欲疯狂的极端心理让牧江白十分担忧,他却无法阻拦他。

靠着他在东龙阁残留的典籍之中寻找治病救人的蛛丝马迹进展实在太过缓慢,他们对这古怪至极的东龙阁心法都知之甚少,漫无目标的寻找太过徒劳。牧江白不得不承认,找到他的师弟才是最快捷的解决方法。

“飞扬,答应为师,不要伤害他。元晴他本­性­不坏,这一切也并非他所愿——”牧江白将楚飞扬送到山谷的出口,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咛道。

楚飞扬微微眯起的双眼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波光,他的声音却有些过于平静:“师父请放心,我还要靠他救人,一定不会让他死了。”说完再不等牧江白开口,掉转马头向谷外奔去。

楚飞扬并不知道元晴在哪里,但他知道那帮助元晴的老太婆是天山派的人,他首先便快马加鞭赶往天山。

天山之颠依旧冰天雪地,在一处险崖陡壁之上赫然生着一簇洁白如雪的雪莲花,在苍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之下尤如高傲的仙子在风雪中招摇。

一抹略显纤瘦的人影正在危崖之间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狂暴的寒风之中,山颠上那朵莲花的一痕绿­色­在一片洁白之中仍旧显眼。

那人似乎一脚踩滑,悬挂在陡崖之上的身影猛地一阵摇晃,几欲被风吹下深谷。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人影猛然间凌空而来,迅疾地飞到紧贴在崖壁上的人的身旁,一只大手牢牢地扶住了他。

“其铮,你身子还虚弱,何必这么逞强?!你想采什么药告诉我,我去帮你采来就是了。”

说话的人正是傅江越。此刻他伪装成江三时的那一把乱糟糟的胡须早已不见,黑硬的长发也整齐地束在脑后,斜眉入鬓,露出一张英俊不凡的古铜­色­脸庞。

他被苏诗想废掉的武功在苏其铮的医治之下也渐渐恢复了大半,尽管天山上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欢迎他,他却依旧理直气壮地留了下来。

苏其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天山上的这些珍奇药草都是有灵­性­的,要是被你那粗拙不堪的手碰了,药­性­也该去了大半。你看看那朵雪莲,知道什么叫高岭之花么?那是我天山上最珍贵的东西,你这种粗鄙之人就别肖想了。”

苏其铮语带双关地讥讽他,傅江越怎会不知,苏诗想此时就是苏其铮心中最高洁最不可侵犯的那朵高岭之花。只是那些讽刺对他全无作用罢了。

这口上从不饶人的俊美青年,此刻依靠在他怀中的身体却温暖又柔软顺从。只因为如此,傅江越就可以完全无视他那些口是心非的­唇­刀舌剑。

但却除了一点,是让他比较难以忍受的——

“其铮,你身体不好,不要爬那么高!”一道温和的声音被内力裹挟着穿透了呼啸的风声送到崖壁上的两人耳边。

苏其铮眼睛一亮,向下喊道:“哥,我这就下来,你接住我啊!”说完一把挣开傅江越的手,就向下跳去。

傅江越气急败坏地一踢崖壁,也向下飞去。当他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正看到苏其铮靠在苏诗想的怀中,拧着眉毛装模作样地表示身体不适。苏诗想一脸温柔的笑意,无限制地放任包容这个和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庞的弟弟向他撒娇装痴。

傅江越走到两人面前,不自在地哼哼了两声,却像以往一样遭到了完全的无视。

这就是让他感到难受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诗想对任何人亲密无间,无法接受任何人触摸诗想,即便是其铮——偏偏这两个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最是腻歪个没完没了。

“其铮,你根本就没事,别老故意让你哥担心。诗想,你穿得这么薄就跑出来,也不怕冻着。”傅江越严肃地说道,一边想借机把苏诗想拉到自己怀中温暖一下,却无奈地又被苏其铮抢先了一步,两人互瞪的视线隐隐含上了一股火药味。

面对这几乎天天都要上演一场的戏码,苏诗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一边吵吵闹闹着一边向门派走去,刚走到半路上,却见远处两条人影飞奔到近前,其中一名粗喘如牛的弟子向苏诗想道:“掌门,山脚下有人硬闯!弟子们拦不住他,他已经正往山上来了!”

苏诗想微微一惊,他便和傅江越两人施展轻功先回派里,让两个徒弟护送苏其铮慢慢地走回去。

两人回到门派时,便看到了那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只是他此时略嫌冷酷的表情却与曾经的宽厚豁达大不相同了。

“楚大侠?!”

89

“没有想到君公子竟要承受这样的苦难,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其铮而起,我愧对君公子。”听了楚飞扬简单明了地说明来意之后,苏诗想只觉得自责又愧疚。

楚飞扬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傅江越,却向苏诗想道:“这整件事情与苏掌门无关,掌门无需自责。我来天山只是想找到那个老太婆,只有抓住那元晴,才有救醒书影的可能。”

那一眼让傅江越知道楚飞扬大概对他生出了些恨意。他这一生惟独在乎的人就只有苏家两个兄弟,前半辈子嗜武成痴,他连自己的命都毫不在乎,又哪里在乎别人是不是恨他嫌恶他。

可此时被一个向来磊落豁达心胸宽广的大侠所怪罪的滋味,竟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傅江越向楚飞扬道:“楚大侠,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二人。不管你需要什么,我傅江越必定全力相助。若君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以命相赔!”

楚飞扬冷哼一声:“傅江越,你最好是祈求书影他平安无事,否则只要你以­性­命相赔也太便宜你了。苏掌门,我现在别无所求,就请你把那个老太婆交给我吧。”

苏诗想虽然对那个无情无义的师娘也甚是失望,可是看到楚飞扬隐含戾气的神­色­,他却又有些担心起来。

傅江越却道:“诗想,你不要再管那个老太婆了,光是她在麒麟岛上对你做的事情,她就死有余辜。况且现在是要救君书影的­性­命——”

原本还在犹豫的苏诗想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叹了口气,看向楚飞扬道:“我答应你。”

自从众人从麒麟岛上回来之后,那老太婆便很少在人前露面。虽然苏诗想对她的态度仍旧算得上尊敬,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个苏其铮和傅江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付她。

尤其是那个苏其铮,虽然生着和苏诗想相同的一张脸,笑起来时更像是纯真不通世故的孩子,但骨子里的­性­情却极端又尖锐。她毫不怀疑,苏其铮绝对不会顾及她作为师娘的身份,随时都会取她的­性­命。

她还能够给予一丝丝信任的人,就惟有苏诗想一人了。

所以当她被苏诗想巧言所惑走出藏身的秘室,落入他设下的圈套之中,看着­阴­沈着脸­色­的楚飞扬和同样表情不善的苏其铮傅江越一起从远处走向她的时候,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苏诗想:“诗想,你竟然敢骗我!”

“师娘,只要你说出元晴的下落,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苏诗想面­色­平静地说道。

老太婆闻言却只是­阴­­阴­地一笑,狠狠地向苏诗想呸了一声,怒道:“苏诗想,我本以为你是良善之人,原来也是一个卑鄙小人,陷害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算什么本事!好歹也是我看着你长大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死老太婆,你住嘴!”苏其铮走到近前冷冷道,“你也配说良心二字?就冲你顶着师娘的身份,我哥哥这些年来孝敬你的也够多了!你却是怎么对待我哥哥的?!我哥哥把你当长辈看待,我可不在乎。你若识时务,就好好回答我哥的话。”

那老妪此时手脚都被束缚在石壁上动弹不得,眼前的苏其铮满脸狠戾,傅江越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苏诗想虽然有些担忧,却摆明了是不会帮她的,只有慢慢走近来的楚飞扬——

在这江湖之中叱吒多年的楚飞扬楚大侠,豪爽豁达的,待人宽厚的,嫉恶如仇却从不以私怨生恨的——楚大侠。不管他起起落落过几回,有多少诽谤和谣言缠身,最终这个男人还是赢得了江湖中人毫不吝惜的赞赏和敬重。

对于苏其铮那种本­性­不正之人讲侠义道德只是对牛谈琴白费力气,对于这位处处以真君子真侠士标榜自己的楚大侠,这却是她最有利的武器——

困缚之中的老妪尤在作着最后的挣扎,她冷冷地向楚飞扬一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正正的楚大侠,竟然也与这些道德败坏不敬尊长的后辈们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婆——”

她的话还未说完,她原本自信着完全可以说服这位楚大侠解开她的束缚的长篇大论,却突然被一柄伸到鼻子下面的寒光隐隐的锋利剑刃全部堵回了肚里。

“元晴在哪里?”楚飞扬平静地问道。他举着剑的手稳如磐石,整个人看上去都沈静如松。但老妪却直觉地感觉到一股尖锐的仇恨和杀意,而这样的直觉却让她不自主地从骨头里散发出一阵阵颤栗。

不该是这样的。她虽然利用过楚飞扬,却从未做出过其他大­奸­大恶之事,这充其量只是私怨,怎会引来他如此的仇视呢?

何况楚飞扬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里,他甚至白得了一身高深的内力。可为什么楚飞扬的恨意竟似乎比那傅江越来得还要深重?!

不待她从惊骇中清醒过来,楚飞扬的剑尖向前又送了一分,贴上了老妪的脖颈。

“我再问你一遍,元晴在哪里?!”楚飞扬咬牙怒道。

再也顾不上楚飞扬为何如此反常的老太婆此时回过神来,冷冷地一哼道:“元晴走了之后我便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楚飞扬的眼神猛地一暗,手上微一用力,剑锋划破皮­肉­的触感顺着剑身传到了手上,老妪的脖子上渐渐渗出一道血痕。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元晴在哪里!”最后一次的逼问,似乎也用尽了楚飞扬最后一丝冷静和耐心。

老妪混浊的双眼瞪着楚飞扬,紧贴着动脉的锋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半晌却仍旧缓缓摇头——

楚飞扬的神­色­彻底地冰冷下来。苏诗想紧张地看着面前僵持的两人,早已在右手上积蓄起内力,只等着一旦楚飞扬忍不住出手能够上前阻上片刻。

正在此时,一道清澈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楚大哥!你要找元晴,我知道他在哪里!”

90

“云飞?你怎么会知道?”苏诗想看到向他们飞快跑来的徒弟,微微疑惑道。

苏其铮却轻轻一哼道:“好啊云飞,原来这些天你神出鬼没总也见不到人影,是在帮那个老妖怪。真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臭小子。”

楚云飞走到楚飞扬跟前,又看向他的师父和师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叔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楚飞扬对其他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他开口只道:“带我去见他。”

那老妪还没来得及庆幸捡回一命的处境,此刻却大声叫道:“不可能的!师弟早就离开天山了,这个小子不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楚云飞摇了摇头道:“他没走哦。元晴他对你说要走,可能是不想再连累师祖了吧。他在那个洞底寒潭困了那么之年,这个江湖早就不是他所熟知的江湖了。他谁都不认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一个活人,连跟人交往都有困难,现在又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他要走,能走到哪里去。”

楚云飞虽然是在向那老妪解释,却又看向楚飞扬,眼中隐含哀求之­色­,似乎在替元晴向楚飞扬求情。他是不知道楚飞扬为什么会再来找元晴,不过看楚飞扬的脸­色­,楚云飞直觉得就感到很危险。

楚飞扬还没说什么,苏其铮却又轻笑着道:“云飞,你还不知道你楚大哥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吧。他害了你的君大哥呀,君公子现在终日昏睡不醒,连元晴的师兄、你楚大哥的师父都束手无策了。你还要阻止楚大侠去找那个老妖怪算帐吗?”

“什么?!君大哥?!”猛然听到君书影的处境,楚云飞顿时瞪圆了双眼。他本来还在奇怪一直和楚飞扬形影不离的君书影为什么会没有一起来天山,现在听到苏其铮这样说,再看楚飞扬凝重的脸­色­,就知道君书影大概伤得不轻,顿时急得眼眶都红了。

“君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了?”楚云飞急切地向楚飞扬问道,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问的简直是废话,可是他迫切地想知道君书影的状况,哪怕只是从楚飞扬口中得到一个“他会好起来的”保证,也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可是楚飞扬却只是收了剑,转身走向山洞外面,沈声道:“带我去找元晴,只有他能救书影。”

楚云飞慌忙跟上,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楚飞扬向远处走去。

“回来!楚云飞,你不能带他去找元晴!楚飞扬已经疯了,他会杀了元晴!”被锁在石壁上的老妪急切地冲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吼道。这里惟一对元晴还有一点同情之心的只有楚云飞了,她现在只能从楚云飞着手了,只希望他的那一点同情能够保护得了自己的师弟。

楚云飞匆匆奔走的身影停了一下,又继续带着楚飞扬去找元晴。

“闭嘴吧老太婆,疯的是你。”苏其铮看着疯狂地想要挣脱锁链的师娘,示意傅江越把那老妪一掌坎晕了过去,向苏诗想道:“哥,现在怎么办?”

苏诗想轻叹一声:“还能怎么办,让人把师娘带上去看管,要好生照料。元晴那边,楚大侠要靠他救君公子,暂时应该不会伤害他。以后就要靠云飞了。”

傅江越走到二人身人,左边搂住苏诗想,右边拥住苏其铮,仰头一笑道:“是啊,以后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两位美人不要再费心了。”

苏诗想只是微微地一笑,苏其铮却狠狠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傅江越忍着那点微末的疼痛仍旧左拥右抱,这正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一点小小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楚飞扬跟随楚云飞走到山顶这,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温泉,在这不大的山颠上星罗棋布,处处冒着宜人的热气。

楚云飞指向不远处一个温泉边的身影道:“他在那里。”

楚飞扬刚想走过去,却被楚云飞拉住手臂。楚飞扬回头看他,却见楚云飞动了动­唇­,有些为难地道:“楚大哥,元晴他这个样子,大概注定要孤独终老无依无靠了,在那寒潭里呆了那么多年,他的身体也被毁得很厉害。只要他能治好君大哥,你就不要再为难他,好不好。”

楚飞扬面­色­缓和了些,楚云飞觉得几乎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楚大哥。

“你把楚大哥当成什么人了。他若能医好书影,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可是他若医不好——”楚飞扬面­色­又冷了下去。

他没有说完,楚云飞再迟钝也听得出其中的冰冷恨意。他不也再多问,跟着楚飞扬向着元晴走去。

“元晴——”楚云飞开口叫道。

按照元晴的岁数,他绝对是楚云飞师祖级别的长辈了,可是那张过分年轻好看的脸也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当作长辈看待,各种称呼都不习惯,楚云飞最后还是选择直接叫名字算了。

一片寒风呼啸声中,元晴听到楚云飞的声音,回过头来开心地向他一笑,却看到走在楚云飞前面的楚飞扬那张­阴­郁的脸。

元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愣愣地看着迈着沈重脚步走近的楚飞扬,直到黑影压到了他的脸上。

楚飞扬一把抓住元晴稍显瘦弱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这简直是他从出生起就从没有过的粗鲁行为。

元晴原本赤着脚泡在温泉里,以此驱逐长年累月积累在他身体里的寒气。此时他狼狈地被人拉起来,光­祼­的小腿擦过岸边的石头,抓着肩膀上的手也使足了力气,几乎要捏碎他的肩骨。疼痛使元晴微微皱起了眉头,带些不解地看向楚飞扬,又看向楚云飞。

他近乎无辜的神情彻底点燃了楚飞扬压抑已久的怒火。就是因为他,麒麟岛上白骨累累,东龙阁一夜覆灭,他的师父也要逃离麒麟岛流落在外,最可恨的是书影也被其所害,他怎么还能作出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91

“元晴,你到底有没有心!”楚飞扬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还要靠他救君书影,楚飞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冲动之下捏断他那纤细的脖子。

“你身上背负了东龙阁多少条人命,你闭上眼的时候会看到多少条索命的冤魂?!你怎么还敢活得如此坦然!”

楚云飞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激动的楚飞扬,想要阻止又有些犹豫的样子,最终只能道:“楚大哥,元晴他现在只是有点迟钝,毕竟他好多年没有见过活着的人了,又突然间失去全部内力,对身体损伤很大。他只有说到他的师兄和师姐的时候才会不那么木讷,大概那是他想了几十年的事情吧。”

像是要印证楚云飞的话,元晴小声地重复了一句“东龙阁”,面上就有些微微的扭曲。

他向楚云飞道:“云飞,我知道我自己罪孽深重,你不用替我解释。你是来向我寻仇的么?”元晴又抬头看向楚飞扬,面上却只有平静, “我这条命,早就不值什么了。你若想要拿去,就动手吧。”

楚飞扬一把将他甩开,元晴无力地跌倒在地。

楚飞扬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要以命赎罪,何必要借我的手,你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你根本就不敢死,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不能自杀而死……”元晴喃喃地说着。

他的眼前翻滚着的温泉水并不是清澈透明的,这冰天雪地的山颠在他的眼中也并不空旷。那水是腥红的,翻滚着的热气犹如还未冷却的热血的温度。白­色­的冰雪之上满布着残缺不全的骨骸,挣紮着瘦骨嶙峋的四肢,张大着嘴巴和空洞的双眼,疯狂地向他爬来。

死去是他的解脱,活着才能赎罪,日日受着这地狱一般的折磨。

“我不管你是不敢死还是不能死,在你去死之前,跟我回去救君书影!”楚飞扬冷冷道。

“君书影?”元晴一愣,想了一想才道:“你的情人?他怎么了?”

楚飞扬不耐烦跟他解释详细的经过,只是道:“他吸收了我体内的一半内力,可他却没有练过东龙阁的心法,如今昏睡不醒。我要你告诉我那种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惟一一个一步步修炼过来的人, 却仍然被它所控。但不管多么强大的功夫,除非走火入魔,否则不应该会心智迷失。”

“我没有走火入魔,我的确练成了……”元晴喃喃地道。

“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心法元气,我要你告诉我它的本源!以及救醒书影的办法!”

“楚大侠果然高明,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内力。”元晴大楚云飞的搀扶之下坐在温泉边的一块大石上,抬头看向楚飞扬道,“它虽然能让宿主拥有强大的功力,其实并不是内力。”

楚飞扬听到宿主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又听元晴继续说道:“它其实是一种盅毒,是东龙阁的先祖们用养出来的盅虫的血液所制。配合了一定的心法修炼,就能使得宿主的功力突破最大的极限,寿命也大大地延长。但是没有修炼过东龙阁内力的人是无法得到这种能力的,会因为压制不了盅毒而毒发身亡。并且同时,它也会使人迷惑心智。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够得到它的好处,又不会为它所控制。一千年来,东龙阁也只有一位前辈做到了。君公子没有东龙阁的内力底子,被这盅毒所侵却只是昏睡不醒而没有死去,我想一定是楚大侠耗费了大量的内力将君公子体内的毒气屏障住而无法散开,才会如此。”

元晴最后说的和实际有点出入,君书影体内那些属于东龙阁一脉的真气应该是以前他怀着麒儿和麟儿的时候,楚飞扬过给他的,没想到却因此拖延了毒气的蔓延救得一命。楚飞扬来不及庆幸,又问道:“那要如何解毒!怎样才能让书影醒过来?!”

元晴想了想道:“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最简单而且最安全的——”

他看了一脸焦急的楚飞扬一眼:“废了君公子的所有内力,盅毒没了依附的真气,自然会消亡。”

楚飞扬抿紧了嘴­唇­,­唇­角的线条犹如钢铁一般坚硬,握着剑的手也紧了又紧,皱着眉头道:“第二个办法?”

元晴低下脸去,叹道:“说是第二个办法,其实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君公子有你的保护,就算没有内力,也不会受到伤害……”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楚飞扬紧逼着继续问道。

元晴有些无奈地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用盅虫的血来解毒——”

“那盅虫在哪里?!”楚飞扬眼前一亮道。

元晴却还想要劝服楚飞扬,他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楚大侠,那盅已经活过至少五六百年了,而且一直在­阴­寒之地养着,只会越来越强大。它不但身怀巨毒,只看它的盅毒能让人变得多么坚不可摧, 就知道普通人是无法制服它的。”

楚飞扬既然知道有这样不用伤害到君书影的解救办法,哪里还肯放弃,他一把抓住元晴的手臂急道:“你只要告诉我盅虫在哪里,取了虫血之后要如何制作解药?!其他的你不要管!”

看着这样的楚飞扬,元晴突然有些羡慕起君书影来。有一个这样的人肯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照顾他,爱护他,他即便是昏睡着,心底也一定觉得安全又踏实……

元晴终是放弃了徒劳的劝说,细心地讲解起第二个方法来:“东龙阁建在麒麟岛上,盅虫自然是一直养在岛上的。东龙阁的前辈们设下了坚固的屏障, 那虫子一定跑不掉。重伤盅虫取血就已经很困难了,可是最麻烦的还是解药的问题。虫血必须是从活虫的体内取出,并且立即施用,才能起到解药的效果。所以,你必须带着君公子一起去。”

“为什么还要带书影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我可以活捉盅虫,把它带回来放血!”楚飞扬不可一世地说道。

元晴苦笑了一下道:“我相信楚大侠的能力可以对付得了那千年盅虫。可是,任是再有本事的人都不可能把它带出麒麟岛的,相信我楚大侠,你看到它就知道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楚飞扬对元晴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既然他如此说,大概那盅虫真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一直在一边乖乖地站着一言不发的楚云飞看他们似乎是谈好了,便上前道:“楚大哥,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到时候你要对付盅虫,肯定来不及照顾君大哥。我可以保护他!”

楚飞扬笑了笑,拍拍楚云飞的肩膀,倒也没有拒绝。

楚云飞高兴至极,笑容也像一贯的灿烂无比。他看此时气氛不像刚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便从中又调解了两句,就扶着已经有些虚弱的元晴回他暂居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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