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书影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挑起唇略带些骄傲地笑道:“高放向来心思细密,是最会照顾人的。”
楚飞扬低叹一声。早该知道嘛。自家这个懒字当头的,是绝对不会想到要向人家看齐的方向去的。
楚飞扬弯腰抱起楚麟,把他跟小石头放到一个椅子上去,自己把椅子拉到一边坐了下来。小石头乖乖地抱住弟弟,又从君书影手中要过面碗,稍显笨拙地举着筷子,喂弟弟继续吃面。两人知道爹爹们有话要说,也不打扰,窝在宽大的木椅中一边吃一边玩了起来。
“书影哪,我收到青狼的一封信。”楚飞扬拉过君书影,开口道。
“扔了,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君书影哦了一声,干脆地道。
楚飞扬把君书影扯到两腿中间,道:“不要如此嘛,青狼也还是比较有用的。他雄厚的财力近年来也帮了云深不少忙,要不然高放哪有闲心去弄些花花草草厨艺茶道的。我们总要给人家点面子啊。”
“他想做什么?”君书影皱眉道。
“他倒也没想做什么,只是说要在苍狼山上召开一个鉴赏珍禽异兽的盛会,广邀中原同道前往参加。想来是近几年生意做得大了,想要把天一教彻底漂白吧。”
君书影听着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把天一教漂白?难道我当教主的时候就是黑的不成!”
楚飞扬赶忙道:“那哪能啊!你当教主那会,当然是白的,比现在还白!”白的都恐怖了……当然这句话,打死也不能说。
君书影冷哼了一声,才又道:“他想斗鸟斗鸡随便斗好了,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有那些玩意儿。”
“大概是想借我的声明吧。”楚飞扬摸了摸下巴,“不然只怕没什么人敢去。虽然天一教这几年与中原的生意往来比较多,也算渐渐为人所接受,但毕竟魔教之名在前,多数人还是心存忌讳的。如果我去的话,结果就不大一样了。”
君书影皱起了眉头,道:“就算如此,你又为何要助他?!依我说,根本不要理会,最好在江湖上散播他的不良之行,让一个人都不敢去!”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一脸恶毒使坏的表情,感到脑后滴过一滴冷汗,不禁在心中叹道,青狼啊青狼,你到底怎么样得罪过书影,让他厌恶你至此。
楚飞扬轻咳一声道:“别说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人家好歹还免费送你一队苍狼山探子呢。我给两个小的打点打点,咱们明天上路,带两个小家伙也去玩一玩。”
君书影摆出一脸的不乐意,却也没再说什么。要说他本来就是一逞口舌之快,最近在家里闲了太久了,也正想出去走走,顺便还能带着小石头和麟儿一起见识见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楚飞扬这时突然站起来,手指按在唇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不多时,只闻几声细细的叽叽之声,渐渐转为悦耳的鸟鸣,一个小小的黄|色声影从远处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在了楚飞扬伸出的食指上。
“这……这个东西!”君书影一看之下,脸色陡然变了。这不正是那时候楚飞扬用来追踪他的那只鸟?!他还记得那时候躲无可躲逃无可逃的处境,现在想来仍是不悦的。楚飞扬用另一只手在小黄鸟的头上轻轻抚了抚,眯起了眼睛笑道:“你也还认得它啊。”说着抬头看到君书影的脸色,便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笑道:“还记着哪?都多久的事了,消消火。再说,没有它,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的话,就没有我们今天的一切了啊。”
君书影抱起双臂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想了想又道:“你就想拿它去参加那个什么禽兽大会?这小东西又不是特别好看,也没什么特殊的本领,即便它识花香寻人的本事,也不过是本能而已。拿它去,岂不丢人?”
小黄鸟原本左看看君书影,又看看楚飞扬,时而用长长嫩嫩的喙啄一啄翅膀下面。听到君书影如此说,竟似特别伤心似的,把自己小小的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委屈地地下嫩黄毛色的头颅。
楚飞扬用手指抚慰了它一下,对君书影道:“你可别小看它,这小东西还是有些本领的,又机灵又通人语,兴许就能胜出呢。这一次青狼可一点没有吝啬,据说胜出者能得他相赠一件宝物,很是稀奇呢。”
这一下君书影倒是有些兴趣了,他虽然口中百般贬低青狼,却也不得不承认青狼是有些真本事的。能让他郑重相赠的宝物,必定不凡。
君书影看着那被楚飞扬的轻抚弄的似乎很是娇气羞涩的嫩黄|色小鸟儿,也觉得值得一试了。
番外--斗艳(中)
到了苍狼山上才知道,青狼果然是个治家能手。如今天一教的气象与前两年又是不同,处处繁华锦簇,连往来教众身上的衣料都不是凡品,个个面容饱满欢天喜地,似乎生活得很好。
君书影走着走着看着看着,就开始无法淡定了。楚飞扬走在他旁边,看他一脸想使坏的阴暗模样,脑门上一刺,几滴汗渗出来。楚飞扬忙伸手把人给抓紧了,防着他出坏招。
今天尚不是正式比试,但是作为比试场所的大殿里已经人流满满,先来到的客人全都迫不及待地亮出自家宝贝。有的人带的是会打几路拳法的猿猴,有人带着苍鹰,有人牵着一身洁白无瑕的白马,还有人用笼子装了一只沈睡的白色猛虎。各式各样,不一而足,整个大殿里鸟鸣兽吼,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却不知这殿里是如何修造,又用了什么样秘制的香料,这么多野兽聚在一起,竟无一丝异味。
楚飞扬又想赞叹一番,眼瞅着身旁一脸不爽的君书影,还是把那几句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君儿,君儿。”一个声音喳喳地叫着,充满轻佻。
君书影的火气轰地冒了上来,连楚飞扬都有些不悦,二人转身向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却见一只黑色羽毛黄|色小嘴的大鸟一边扑闪着翅膀一边向他俯冲过来。
“君儿,君儿!君儿,君儿!”
君书影眼中杀机顿现,一把捏住那只鸟的脖子提了起来,凑到眼前眯着眼睛低声问道:“谁教你的?嗯?!”
鸟儿耷拉着翅膀,翻着白眼,一脸认命的样子,一言不发。楚飞扬笑着上前拉过君书影的手:“算了放开它吧,何必与它计较,不过是心智未开的禽兽而已。”
“你才是禽兽!”黑八哥绿豆眼一翻,张嘴叫了一声。
楚飞扬气得都笑了:“你倒是不怕死。”说着看了君书影一眼,“书影,你看着办吧。”
君书影还没做什么,八哥扑棱着翅膀挣扎起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是东家,我是东家!”
“你是东家?青狼是死的么。”君书影不屑地道,想了想自己竟然跟一只学舌的鸟在较真,也觉得没意思,手上一松,八哥就挣了开来,落在楚飞扬肩膀上。
“说来话长。”八哥叽喳道,口气中竟还有一丝叹息。
“那就说来听听。”楚飞扬挑高一边眉头道,一边带着君书影四处走动看看。
“教主娶妾,美人另嫁,少主弑父,离家出走。悲哉悲哉。”八哥叽喳喳地叫道。
楚飞扬听得哭笑不得,青狼养的这是什么极品的鸟啊。这时却有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几人耳边:
“哦?那美人另嫁,嫁了谁啊?”
“偶!嘎----”八哥刚刚昂头挺胸地叫了一声,就被捏着一边翅膀狠狠扔到一边去。
青狼一脸笑容地站在楚君二人面前:“二位到了也不先知会一声,在下也好派人去接应一下。”
“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不用劳烦青兄了。”楚飞扬也客套地回道。
青狼看了一眼君书影,面上笑容未褪,却向楚飞扬道:“楚兄,可否借一步说话,令师弟也在。”
君书影眉峰一挑,冷笑一声:“青教主又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让我知道?”
楚飞扬郑重地点了点头,向青狼道:“云深也到了?让他过来吧。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书影知道的。”说着对着君书影露齿一笑,灿烂得闪花青教主的眼。
青狼一张俊脸为难地微微皱着,向楚飞扬猛使眼神:“此事重大,楚兄,你可以听了之后,再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书影。”
楚君二人尚未再开口,信云深便大步流星地走来了,后面还跟了个悠哉游哉的高放。
“大师兄!”信云深上来就狠狠地抱了一下楚飞扬,一脸兴奋。楚飞扬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高放见到君书影也很是开心,轻快地跑了过来,虽然已经是一身的中原装束,行动间竟还能听到隐约的铃声。
楚飞扬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信云深,信云深嘿嘿一笑,给了楚飞扬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高放走到君书影身边,笑着轻声叫道:“教主。”
“教主在这里。”身前一个不悦的低沉声音说道。
高放轻易地无视了正牌教主的存在,却为了君书影轻笑的一声回应高兴着。虽然两人山上山下地住着,但是君书影轻易不上山,高放也忙着帮信云深打理帮派兼日常起居,两人竟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青狼也不管他们,拉着信云深嘀咕嘀咕,信云深一脸为难地看向君书影和高放,对楚飞扬摆摆手:“大师兄,附耳过来。”
“嘎——黄毛小儿,楚大侠也是您能使唤的!你附嘴过来!”一把粗糙嗓音在楚飞扬身后响起,青狼黑沉着脸命人把那只专以挑拨离间为长的八哥装到笼子里扔到一边去。
信云深跟楚飞扬又嘀咕嘀咕了几句,楚飞扬听得一脸震惊,信云深皱起两道剑眉一脸哀求。楚飞扬轻咳一声向君书影道:“书影,兹事体大,我们三人要先商量一下,回去我再告诉你。”
君书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带着高放离开了。
本以为会再得一通冷嘲热讽的青狼和信云深看的目瞪口呆。
“大师兄,你不愧是大师兄,各方面都是大师兄!”信云深一脸崇拜。
青狼看着楚飞扬淡定雍容的笑脸,冷哼一声,袖子一甩:“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两个,跟我走。”
君书影带着高放去接了小石头和麟儿,几人一起往天一教的大花园里走。
高放抱着小石头,君书影抱着麟儿,两个小的还要把手牵在一起,四人一行在花树繁茂却修整得井井有条的园中穿行。
“爹爹我们要去哪儿。”小石头一只手搂着高放的脖子,黑眼睛望向君书影问道。
“去你青叔家的藏宝阁里看看。”君书影轻笑着应道,“麟儿也该有一把合适的兵器了。”
“哦。”小石头捏着弟弟的小手摇了摇,乖巧地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应道。楚麟搂紧了君书影的脖子,把小脸埋在君书影的颈窝中蹭了蹭。
几人沿着花径往前走着,不多时却隐约听到前面传来模糊不清的人语。
君书影与高放对视一眼,放轻了声息继续往前走去。走得近时,便听到了那声音,粗噶沙哑,竟然又是那只八哥。
“美人美人,不得了啦!”八哥扑扇着翅膀叫道。
“说。”却是燕其的声音,只是有些恹恹的,无精打采。
“教主跟两个人进房啦!还关门啦!还把我关在笼子里扔出来啦!”
“男的女的。”
“嘎,男的。”
“美的丑的。”
“嘎,美的。”
“哦,那没事。”燕其手撑着脸对着天空发呆,“美的不可能比我更美。”
“嘎……”挑拨再次失败的八哥蔫儿下去了。
番外——斗艳(下)
“青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花园子里。外头风大,小心冻着夫人您的千金贵体。”高放笑ⅿⅿ地走出去,一脸和善地道。
燕其抬头看到他二人,腾地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过到后院来了?”他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你们不是又要去我家藏宝阁吧。不准!”
君书影放下小麟儿,弹了弹衣袖道:“那藏宝阁里的东西,有许多是我以前留下来的,还有后来楚飞扬帮忙搜集来的。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燕其鼓着嘴,看着君书影和高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在石凳上。看样子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就摆出一脸不想再理会的模样,随他二人去了。
小石头原本还安稳地呆在高放怀里,看到弟弟下了地,就挣扎着也要下去。高放把他放下来,小石头便跑过去拉着弟弟的小手。
楚麟和哥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身为他二人长辈的燕其。两兄弟心有灵犀一般,一齐便像模像样地施了一礼,脆生生地齐声道:“燕叔叔好。”
燕其看到这两个乖巧的小娃子,又想到自家那个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小东西,两相一比较,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教得这么乖巧?不过想想也是,人家的爹是楚飞扬。那是什么人?武功天下第一,声望世人敬仰,号称一诺千金的大英雄真侠士。近朱者赤,人家的孩子能不教得好么。
他生的那一个,却生生就是被青狼给拐到歪路上了,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单纯……算了,连他自己也是被青狼给拐了的,何论其他。
“小石头乖,麟儿乖。等一下跟你爹去藏宝阁里,喜欢什么就挑什么。燕叔对你们可半分也不会吝啬。”燕其换了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道,又伸出手去:“过来让我抱抱。”
燕其本就生得极美,一张脸是雌雄莫辨的美丽,却并不显得阴柔,声音也是柔和的,并不像一般男子的低沈。面带上柔和笑模样的时候,简直像极了画中谪仙。
小石头和麟儿手牵着手走过去,燕其把他们搂在怀里,摸摸石头的小脸捏捏麟儿的小手,喜爱非常。
君书影和高放也没说什么,随意坐在一旁空着的石凳上。高放又去逗那只嘴贱的八哥玩。
君书影和高放二人虽然经常嘴上与燕其针锋相对,要说什么深仇大恨却是没有的。
虽然那时候两个人联手杀了人家老子,不过燕其对那个眼里只有女人没有儿子的爹也没什么深厚感情。他小的时候反倒多被君书影高放他们照顾,长大之后几人渐渐疏远,他也只是拿着他爹给的钱到处花天酒地,和他爹并没有多少父子深情。
他那时候恨君书影,也只是怨他害自己落到那么悲惨的地步。如今时过境迁,君书影都能跟楚飞扬过日子了,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
几人没有说话,只有燕其向石头两兄弟嘘寒问暖的声音,突然一个亢奋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娘!”
燕其倏地黑了脸,嘴角微微扭曲着去看那个玩得一身邋遢正向他狂奔过来的小小少年。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再敢叫我娘,信不信我揍你!”
高放起身迎过去,面上笑道:“这是静儿吧,都长这么大了。比你石头哥哥长得还高了。”
那少年停下脚步,向着因他的一声喊而面色不善的燕其笑一笑,便对着在场的君书影和高放作了个揖:“君叔叔好,高叔叔好。青静见过两位叔叔。”
高放笑着拉过他,从袖中掏出一枝青色的纤巧竹筒,递到青静手上:“静儿乖,这是高叔叔最近做的小玩意,给你拿去玩吧。”
青静一张晒得微黑的脸上眼睛一亮。他知道他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高叔叔却十分精通药理,又会些奇技淫巧之术,高叔叔做的东西定然都是好东西,就乐颠颠地收下了。
青静看到倚在燕其怀里扑扇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石头和楚麟,呵呵地笑了笑,一脸乖巧地走到君书影身边。
“嘎,小主子好。”八哥不甘寂寞地扑楞着翅膀叫道,“嘎,发生大事了。美人说你不听话他不要你了——嗷——”
青静拎着八哥的小脖子把它扔到一边,靠在君书影身边,向燕其讨好道:“娘,你还生我的气吗。”
“你先把那个娘改掉再说。”燕其阴沈着一张脸道。
青静一张小脸上露出惊恐表情:“不行不行,前段时间我管你叫爹,被我爹狠狠教训了。儿子哪能不听爹的话。”
燕其恨得快要咬牙切齿道:“你听你爹的话就不听我的话吗?!我不是你爹吗!”
“你是我娘。”青静补充一句,之后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其给他惹得怒火冲天,还要发作时,却被君书影凉凉的一句话阻住了:“青夫人太过小气了些,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称呼而已,你何必介意。再说是你把他生出来的,他叫你娘也没什么不对。”
燕其也不去管青静了,看着君书影,哼了一声道:“楚夫人非要这么说,那你可比本公子厉害多了。这两个小宝贝都是楚夫人十月怀胎的功劳,又那么亲近楚夫人,想必对于只能以父亲称呼你也是极不满意的。”
君书影面无表情,却眸色一暗,目光撇向自家儿子:“石头,麟儿,你们有过不满意么,说给你燕叔叔听听。”
小石头和麟儿齐齐地左右摇头。君书影满意地点头笑了笑。
青静就看到燕其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了,那目光委屈地快要滴出水来。他忙走到燕其身边,左手拉起小石头右手拉起楚麟,对燕其道:“我要带两个小哥哥四处去玩玩。好不好啊,阿爹。”
燕其脸色稍霁,点点头,松开手,却有些疲倦地对儿子吩咐道:“照顾好你两个小哥哥。”
小石头和楚麟看向君书影,看到君书影点了点头,便向在座的长辈告辞,欢天喜地地跟着青静跑了。
高放看出燕其有一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爱热闹的人,居然连前殿也不去,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里唉声叹气。要说是为了青静那一声称呼而如此,未免太小题大作了。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燕其也早该习惯了才是。
高放坐了下来,向燕其道:“燕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和青狼有关?青狼这次搞这个什么大会,到底目的是什么?”
燕其一听高放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神情更是灰暗了,低下头去摆弄着身上价值千金的奢华衣裳。
“算了,青狼别有用心,这不是早该料到的事么。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君书影起身道,“等飞扬和云深回来,我们再去商量也不迟。料想青狼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走吧,现在还是随我去藏宝阁。”
“你们用不着商量,我知道他想做什么。”燕其突然抬起头来。
高放拉住欲走的君书影,留下来听燕其把话说完。
燕其一脸哀凄地道:“青大哥说,这次大会上,要把教里一个东西做奖赏送出去。”
君书影与高放面面相觑。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高放不解道。
“他说,要把教里最华而不实,最浪费粮食的那一个送出去。还说是,最得罪人,最不知轻重的那一个。”燕其自己说着,简直潸然欲泣了。这一系列描述下来,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他挥霍无度,只吃不做,他又是天一教里最端庄美丽的,这就是华而不实——他还对着天一教众颐指气使,明明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地位,这就是不知轻重。要说是教主夫人,他和青狼根本没有拜过天地,真要认真说起来,简直就是无媒苟和,无耻之极。
燕其这些天,越想越是伤心。虽然青狼对他还是一惯那副腔调,燕其却就是觉得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要把自己随随便便地送给不知道哪个富商把玩。
君书影和高放听了,无语地相视一眼。高放道:“燕其,你这也想得太多,青狼不是那种人。”
“可是,他又在寻那个什么生子药了——”燕其抬手抹了抹了有点微红的鼻子,带些委屈的鼻音地道,“当初吃了那一颗双子之药,我也只得静儿一个而已。那个药对我的身体,根本没有作用了!可是他现在又去找了,他是想给谁用……”
君书影想了想道:“难道青狼把飞扬和云深单独叫去,为的就是这件事。”
燕其一听眼圈又红了:“他都这么兴师动众了,分明是打定主意了,连份情面都不给我留。”
君书影和高放看到燕其那受尽委屈的模样,连向来白晰的小脸上都出现些憔悴模样,却只觉得他根本是庸人自扰。
青狼这种闲散惯了的人如今却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供养眼前这一位过他喜欢的奢侈风光的日子,养着一大帮手下也不过是乐于看到燕其高高在上指手划脚的得意模样。青狼没心没肺了一辈子风流了一辈子到最后一头栽在这么个绣花枕头手上,君书影都快要替他唏嘘不已了。
这些天燕其一个人真是没少胡思乱想。他怀疑的那些事他又不能跟别人说,还有一个极品的八哥在一旁胡言乱语添油加醋,他更不敢向青狼直接质问。虽然锦衣玉食仍然不变,青狼也仍旧夜夜压着他颠鸾倒凤,可燕其心中的不安却依然越来越大。
他向来是怕着青狼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青狼面上温和,似乎可以与任何人打成一片,当初他和君书影分任左右使之时,燕其本以为他是他们三人之中最无害的。后来他经历了那么悲惨的事才总算明白过来,青狼才是最可怕的。你以为他对你关切非常,对你是暖春三月,他却只是温和地引着你走到冰天雪地里,然后微笑地招招手,果断地掉头就走。他可以笑着将人打入地狱。
高放摇了摇头,柔声安慰了燕其几句,可是对着一个已经深深陷入自己疑虑当中的人安慰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君书影站在一旁,看着燕其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没出息的模样,不耐烦地开口道:“够了,别摆那一副要哭不哭的脸。反正青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舍得下这荣华富贵就离开他,到时候让高放在清风剑派里给你找一个,绝对比青狼可靠得多。”
高放听得眼皮跳了跳。虽然他知道他家教主这番话绝对是好意,怎么听着就那么的……给人添堵呢。
燕其果然眼圈又红了一层,鼓着嘴不说话。高放这边又安抚几句,找着天一教的下人把已经冻得有点鼻塞声重的燕其带回房里去,又拉着君书影去了藏宝阁。
那天晚上,楚飞扬一回客房就被君书影叫住,还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飞扬,青狼找你们到底商量什么事。”君书影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楚飞扬顿了一下,面上现出些为难的神色。
君书影眯了眯眼睛,下巴微微抬高:“恩?!怎么,有什么不能向我说的么?”
楚飞扬忙道:“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他摸了摸下巴叹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青狼他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君书影听得皱起了眉头:“青狼他怎么了?”
楚飞扬用手肘碰了碰他,嘴角扯开一抹笑容:“书影啊,这是青狼的私事,他来找我们商议,也是对我等信任之义,我若四处去说,岂不是辜负他一番心意。”
君书影到底听得希里糊涂。不过他对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既然楚飞扬说是青狼的私事他就更没兴趣了,看到楚飞扬一脸为难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楚飞扬搂着君书影往房里走去,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对青狼不甚诚意地道了个歉,对不起啊青大教主,如此败坏你所剩无几的名声,在下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青狼派属下安排好所有客人的食宿,又跟几个帮主庄主之类的老狐狸周旋了一圈,才一身疲惫地往自己院里走去。到了院门前便摒退了跟随在身后的属下,一个人进了院门。
燕其正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坐在院子里的亭子下,手支着脸,翘着腿,抬头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那宽大的袖子下面露着白嫩的手臂,宽松的衣领也根本只能遮到那精致的锁骨下面,再往下看——唉!连白嫩嫩的小腿也露着,他还敢给我不穿鞋赤着脚!
青狼头疼地走过去。这就是他不能让任何人进他的院子的原因!
燕其长得太美,多少江湖有名的美女都比不上他。他虽然也自恃貌美,可对于自己的脸对男人的杀伤力却毫无自觉。该说他的这一位是娇憨呢还是缺心眼儿呢?!他只当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所谓,青狼却不得不时时戒备,他恨不得把那些假装无事却偷偷瞄过来的一双双眼睛全都挖掉煮了喂八哥!
青狼脚踩上亭子里铺着的价钱不匪的地毯,走过去把燕其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脸。
“夜里风凉,坐在这里干什么呢。”青狼把脸埋在他露出的脖子上,鼻中闻到一股清香,“已经洗了澡了?!真乖。”说着就把人拦腰抱起,长长的丝质袍子如流水一般垂了下来。
燕其伸出手臂搂住青狼的脖子,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低眉顺眼的小样看得青狼又忍不住把脸凑过去蹂躏他的双唇。
“叫青大哥……”青狼一下一下地亲吻着怀里乖顺无比的燕其,一边低声命令道。
“青大哥……”燕其吸了下鼻子,开口叫道。
“真乖。”青狼抱着燕其慢慢往房里走去。他只顾沈迷在美人的风情无边之中,却忽略了那一声呼唤里面包含了多少委屈和小心翼翼。
青狼一只脚刚跨进房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童声的大喊 :“青大哥!!!我也要抱抱!”
青狼脚下一个踉跄,燕其已经涨红了脸埋头在青狼的肩膀上自欺欺人。
“滚!”青狼横眉怒吼一声,一脚把门踢上。
青静嘻嘻哈哈地又跑了,也不回房,不知去哪里疯玩去了。
信云深刚刚踏入房门,就看到高放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卷书,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榻上。
信云深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把武器放下,身上的装备拆掉,又把外衫脱了,舒服地吁了口气。
高放手托着脸,挑着唇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信云深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脑袋,流露出一点青涩模样,笑道:“我……我去洗个澡。”
“不急。”高放丢开书,坐直身体,伸出食指朝信云深勾了勾,笑ⅿⅿ地道:“云深,过来。”
“呃,什么事?”信云深戒备地问道,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虽然这样的大美人很诱人,可是……这些年吃过不少亏的小信大侠还是长了那么点记性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需要好好瞒着,如果被高放知道了,他大概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高放眨了眨眼:“没有事就不可以叫你了吗?”
“当然不是!”信云深猛摇头,几步走了过去,坐在高放身边。
“要洗澡是吗?”高放身体歪向他,把手臂倚在信云深肩上,凑到他耳边低笑道:“等一下我陪你一起洗,好不好,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信云深感觉鼻子一热,感忙把脸仰起来。这种时候如果绷不住留了鼻血的话,他信大侠以后就不要混了。
高放伸出两根指头捏着信云深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继续笑道:“云深,我有问题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知道吗。”
信云深怔怔地点了点头。
高放满意地笑着,一根手指绕着发尾摩挲着,开口问道:“你找青狼到底在商量些什么事?!”
信云深腾地站了起来,前一刻双眼当中的痴迷愣怔全都消失不见,指了指外面大声说道:“我去烧水!”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高放也不管他,仍旧坐在榻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臭小子,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了么?我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居然不知珍惜。”
没过几天,那珍禽异兽的比拼大会就开始了。各色动物们各自施展起本事来也着实精彩,惹得众人开怀大笑,整个天一教都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燕其也是个爱热闹的,早先几天还在伤神,现在就被种色各样好玩的动物吸引去了注意力,也没有空闲去伤春悲秋了。
信云深和青狼两个人鬼鬼祟祟了几天,终于都安分下来,似乎事情已经办成了,也都专心在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上面。
高放比别人来得都晚,他到大殿的时候这盛会已经进行了一半。反正大家也不是真心要拿这些小东西比个子丑寅卯出来,因此那些动物的比赛更像是助兴的表演,各个帮帮派派的都忙着互相寒喧,拉扯关系。
信云深远远地看到高放,向周围围着的人打了声招呼,挤过人群就要去找他:“阿放,这里!”
高放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四处看了看,就走到角落里去逗弄被挂在那里的八哥。这时又有人把信云深围住,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应付着,想着过会儿再去找高放。
高放百无聊赖地逗着那八哥玩,心里想着怎么处理那药丸——那是他今早从信云深身上摸出来的。这笨小子以为跟其他药混在一起就不会被发现了么?!
高放从怀中取出药丸,放在八哥面前,道:“小鸟,知道这是什么吗?”
八哥嘎了一声:“药。”
高放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它的脑袋:“真聪明,这可是好东西啊,赏你了。”说着把药放进一个小筒里拴在八哥脚上,。
“嘎。”八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用嘴巴挠了挠翅膀,便飞走了。
楚飞扬带来的小黄鸟也兢兢业业地表演了几个绝活,获得了满堂喝彩,不好意思地钻进了楚飞扬的衣襟里。
楚飞扬对君书影笑着道:“这小东西可认真了,这几日一直在自己练习呢。”
“稀奇了。”君书影不屑地撇了那嫩黄黄的小东西一眼,“这些年连禽兽都变这么聪明了。”
楚飞扬哈哈一笑,揽着君书影四处去看些别的奇珍异兽了,顺便和来攀关系的各方人士虚与委蛇一番。
天近傍晚时,这一场盛会就算是结束了。虽然结果如何大家并不关心,但青狼身为东道主,总是要给出一个结果出来的,况且他早先承诺下来的赠予优胜者的奖赏,也的确很令人好奇。
青狼在众人注目之下拎了个木头架子过来,架子上站着只黑毛黄嘴的八哥。他站到众人前面,笑了笑朗声道:“既然是珍禽异兽的比拼,优胜者自然要由兽类自己选出。这一只鸟名唤八哥,大家不要看它不起眼就小瞧了它。别看楚大侠的那只黄|色小鸟本事出众,几乎可以列入江湖兵器谱的前三页。这八哥的本事,却比在场所有兽类都要出众得多。就因为它的本事太过惊人,这一次本教主才没有让它上场。本教主敢说,得此鸟者,就等于得到一件神兵利器!所以本次的优胜者,将由八哥代为选出,并且优胜者可以得到它——作为本教主的一点小小心意。”
青狼一席话说完,下面便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对青狼说的话存疑的人比较多,不过大家却都想着反正多养只鸟也不费什么,如果它真比那只能寻踪觅影的小黄鸟还要厉害,想要它的人还是不少的。
那八哥被青狼一通夸奖捧上了天,居然也能作出一副严肃模样,在大家的注目之下,沈着地挥动着翅膀,开始在各个兽类中间巡视起来。
八哥的绿豆小眼转了几转,最后盯在了楚飞扬肩上停着的小小黄|色身影之上。他飞到楚飞扬面前,小眼睛与楚飞扬对视着,开口嘎了一声:“给我小黄。”
楚飞扬挑了挑眉毛,伸出一根手指让小黄鸟跳到手上,举到八哥面前。
全场一片哗然,看来最终居然又被楚飞扬占了这便宜去。楚飞扬和君书影却心下了然。这八哥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青狼借机要把这专门挑拨离间的东西甩手出去而已。果然青狼脸上一派正经,那看过来的眼神却尽是兴灾乐祸。
楚飞扬大度地笑了笑,也不与他计较。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殿里的人群也就慢慢地散了。小黄被八哥带着飞到自己的木枝上去了,楚飞扬便拉上了君书影微笑道:“书影,你不是说青狼狡兔三窟,一直想去他的另一个藏宝之处看看。正好现在有空,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君书影眼睛一亮,与楚飞扬一道轻快地出了大殿往后山去了。青狼摸了摸下巴,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那两人,还没等他想出些什么的时候,已经被飞扑过来的燕其撞了个满怀。
“青大哥,残局就交给下人收拾吧,我们去后山温泉玩吧。”燕其的脸上红红的,似是很兴奋的模样。青狼闹不清他到底在高兴什么,不过既然佳人相约,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吩咐了教众看管着把殿里收拾清楚,又叫人拉了匹枣红大马来,拉着燕其跳上了马,骑尘而去。
信云深终于摆脱了应酬,四处找了一番,在大殿的角落里找到了高放。他正捧着杯茶,饶有趣味地看着前面。
“阿放,你在看什么?”信云深走了过去,好奇地一齐去看。
“八哥和小黄。”高放笑着应道。
只见八哥用嘴巴把自己爪子的小筒筒盖打开,把一颗药丸叼出来,放到小黄面前。
“嘎,吃掉。”
“叽叽叽,叽叽。”
“嘎,不要问。此乃好物,我喜欢你才给你吃。”
“叽。”小黄毫无戒心地用嘴巴给八哥顺了顺毛当作感谢,就用小小嫩嫩的黄|色小喙在药丸上啄了啄。
“叽叽叽?”
“嘎,生宝宝。”
“叽!!!!!!!”
高放撇了信云深一眼,就看到他额头上一滴冷汗滑下,口中轻哼一声:“云深,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阿放——”信云深拉住高放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别想这样蒙混过去。怎么,本来想要骗我到几时啊?”高放嘴角挑起一抹笑容,“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就等生米煮成熟饭,让我后悔都没有用了,恩?!”
信云深垮下一张俊脸,对高放的揶揄毫无办法,只能睁大了他纯净无害的双眼,用着他最拿手的诚恳语气低声央求道:“我错了,阿放,你饶了我吧。我不该偏听了我爹的话……”
高放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看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好笑起来。
“行了,你堂堂清风剑派未来的掌门人,作出这副模样也不怕别人笑话。”高放把茶杯放下,伸手勾过信云深的头,低笑道:“其实,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你如果想要,就向我直言好了。我岂会不如你愿呢?”
信云深本来低着脑袋缩着肩膀乖乖听训,听到这里却似乎听出了点别的意味,猛地抬头看向高放。却见高放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他所熟悉的黑色药丸,面上带着笑意,在信云深的注视之下慢慢放进口中,吞了下去。
“阿放!”信云深激动地一把搂住他,大声叫道。
高放抬脚在他腿上轻踹了一下,闪身脱开信云深的怀抱,掸了掸衣襟,摇头笑道:“就算这里偏僻也还是有人会经过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一派潇洒地转头就走,只留下信云深一人在那里纠结感动了大半天。
终于把所有客人都送走之后,青狼甩了甩算盘,清点了一下得失。虽然这一次招待客人准备会上所用的东西花费不少,但这几天又跟几个山庄谈成了几笔大生意,天一教未来几年都不用发愁了。还有几个帮帮派派送上的厚礼,几乎塞满了天一教的金库。再加上那只碎嘴八哥跟着楚飞扬走了,燕小其这两天也不知为何格外地柔顺乖巧,青大教主的日子过得真真是惬意无比。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青教主于一天清晨发现门外飘过几根黑色羽毛。他心里立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扭头四望,突然一阵叽喳的鸟叫在头顶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青狼黑着脸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已经送出去的那只碎嘴八哥身边围着一圈小八哥,一张张的小黄嘴正冲他叫得起劲。
一张纸悠然飘了下来,青狼咬着牙伸手接过,展开一看,楚大侠清俊的字迹在上面一列排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君投我以一只,我报君以一窝。愚兄尚有要事,竟不及见弟一面,兄一切安好,弟请勿过于思念。
青狼一张俊脸立刻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仰头怒吼:“楚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等着!本教主总有一天要全部讨回来!!!”
相性一百问之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楚:……
君:我来替他说。他说:“君书影,你心肠歹毒,作孽深重,我留不得你。受死吧!”
楚:你做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君:哼。
南:大侠,怪不得总有人说你是渣攻……初夜清晨就要杀人灭口,你狠的!
四、
老信掌门负手而立,从院中桃花树上摘下一朵桃花,摸了摸胡子左右看看,信步走回房间,很可疑地关上房门。扯一瓣,能生;扯一瓣,不能生;扯一瓣,能生;不能生,能生…最后一瓣,不能生…老信扭头正看到窗外儿子两手提满东西乐颠颠跟在他媳妇身后,不禁悲从中来:苍天啊你对我老信家何其残忍!
五、
少年青右使捏着三片花瓣蹲墙角十分烦恼。抽一片摆在地上,摸一摸:君儿羞涩可人当为人ℚi;再抽一片摆地上摸一摸:小高温柔大方解语之花;最后一片摆地上摸一摸:小其美人胚子天真可爱。突闻笑语,抬头只见两位盛装少年并一幼童走来。幼童上前踢:愣着干嘛,到你舞剑了。右使叹,幸福的烦恼哟。
六、
大侠年少游历时路遇剪径强盗抢劫旅人,大喝一声:无耻匪类!剑闪寒光影如惊鸿,盗贼死伤无数惶然撤走。大侠收剑向被抢的两个少年笑道:二位莫怕,在下楚飞扬。二位无需感谢,快快上路,有缘他日再见。遂潇洒离去。一少年曰:左使,怎么办?另一少年咬牙:这二货坏我好事,只能另寻机会了= =#
番外六 楚君现代篇[01]
“楚队,这是这一次失踪案的全部资料。”一个小刑警把手里的资料夹和一支U盘放在他们队长的桌子上。
“好,我知道了。小宋,你让大家先回家休息吧,都跟着熬了这么多天了。”楚飞扬揉了揉发热的眉心,疲倦地眨了眨双眼。
小刑警点头,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回头道:“楚队,你也回去睡一觉吧。反正这宗案子也不急在一时,去搜查的兄弟们还没有什么线索呢。”
楚飞扬点着头向他笑了笑,小刑警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小心地把门带上。
楚飞扬长吁一口气,翻开资料夹,第一页上贴着失踪少年的照片,染成黄|色的一头乱发下面,却意外地是一张很清秀的脸,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清澈的光,微微抿紧的唇线显出一丝倔强。
“姓名:年华,T大学生……”楚飞扬慢慢看着,把资料夹盖在脸上,仰头半躺在椅子里,修长的双腿也翘到桌子上面。
为了解决上一宗贩毒涉黑案,整组的人都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了,铁打的人也快要撑不下去。刚把上一宗案子结掉,这个失踪案就又接踵而来了。
楚飞扬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楚飞扬站起身来伸展了下修长的四肢,只觉浑身又充满了精力。他刚想继续看资料,门就被敲响了两下,而后组里的小王探进半边身子来。
“头儿,有个叫林立的学生想见你,他是受害人的那个朋友。”
楚飞扬捻灭刚点起的烟,放下资料起身走出去:“好,我去看看。”
会客室里坐着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正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纸杯,凝重的神色却显出几分成熟。
“你好,是你要见我?你是受害人的朋友?”楚飞扬走了进去,一手Сhā在裤子口袋里,站在男孩的对面。
林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才开口道:“你就是楚大队长?!你比报纸上看起来年轻。”
楚飞扬笑了,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杯水,坐在林立对面的沙发上。
“还有,请不要把我的朋友叫做受害人,至少在我面前不要这么称呼他。他叫年华。”林立皱着眉头看着楚飞扬,“我知道他一定没有被害,只是你们找不到他而已。”
“好吧,我道歉,这是职业习惯。”楚飞扬微笑着说道,“那请你说明来意吧,也许你提供的线索能帮我们找到你的朋友。”
林立咬了咬唇,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符合了他的年龄,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线索。我来只是想提两个请求。首先我要求参加警方的调查,然后,我要见报案的人。”
楚飞扬挑了挑眉尖:“参加警方的调查?你以什么身份?”
“专家。”林立挺了挺胸膛道。
楚飞扬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同学,你不是刑侦专业吧,我们警方的专家足够了。”
“我不是刑侦专业,我是物理专业。虽然我现在刚在上大三,但我已经跟着君教授开始做研究了。我参加过三次国际学术会议,发表了两篇SCI论文。”林立平静地说道。
楚飞扬一听到学术这种东西就头疼,抬起手道:“好好,我承认你很优秀,可是这跟我们破案没什么关系吧。”
“跟别的案子没有关系,跟这个案子却有关系。”林立道,“我不会对你说谎,君教授也可以作证。只是现在还无法对你们解释。”
楚飞扬最烦这种神叼叼的说法,也就懒得追问,又道:“这案子目前来看,除了你朋友的失踪比较奇异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你出于朋友道义,执意要参加调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第二个要求,要见报案人,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又不会威胁她的人身安全。”林立有些急道。
“这是报案人的要求,报案人要求警方24小时贴身保护,而且不愿意见任何人。虽然我个人觉得没这必要,不过她的情绪目前十分不稳,似乎处于极度恐惧和没有安全感的心态里,我们必须保证让她稳定下来,才方便以后的讯问。”
楚飞扬说完,见林立低下眼睫沈默不语,笑了笑又道:“据我所知,你是她男朋友吧,而这之前她曾是失踪者的女朋友。”
林立抬头看向楚飞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楚飞扬笑着抬起双手道:“别误会,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现在的大学生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立突然道,“我根本不爱她,相反我讨厌她。如果不是她,我朋友不会一脚踏入黑道。现在又因为她导致年华的失踪,我恨她。”林立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厌恶,似乎真的很讨厌他口中的那个女人。
“所以你抢年华女朋友,是想把他从黑道拉回来?”楚飞扬抽出一支烟向林立示意了一下,林立表示不介意之后他便点燃了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林立有些沮丧地道:“我承认那时候我太幼稚……”
楚飞扬打断他道:“现在就不用提以前了。你要求参加调查也不是不行,可是只有一腔热血为朋友的感情是不够的。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看看够不够资格让我给你开这个门。”
林立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现在解释你也未必听得懂,而且这涉及到君教授目前还没有公开的课题,我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说。我只能告诉你,这可能和我们研究的课题有关。”
“这种解释我不接受。”楚飞扬挑了挑眉,又吐出一口烟道,“你如果无法说服我,我也就无法说服我的上级和组员接受你参加调查。”
“你要我解释也行,那你得先去把大学物理的基础课都学会。”林立瞪着眼睛道。
楚飞扬还未开口,林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是时下年轻人都爱摆弄的各式各样的来电铃声,仅仅是手机自带的最简单的音乐。
林立看了眼手机屏幕,就向楚飞扬示意了一下,在楚飞扬面前接起电话。
“喂,君老师。”
楚飞扬听着手机听筒那边传来的带着些通讯设备特有的音色的男声,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君老师啊,君……
“楚队长,君教授想跟你说话,他能替我解释。”林立把电话递给他。
楚飞扬掐灭烟头,看着那样式简洁的机身,那听筒此刻正静静地朝向他,无线信号的另一头,有一个人也在静静在等待着他的应答。
不知为何,他突然之间有一种沧海桑田都难以描述的恒久又悠远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超越时间和空间,亘古以来——也许从宇宙开始的那一刻就属于他的美丽的珍宝,正缓缓地降落向他的手心。
楚飞扬接过手机放在耳前,轻轻地喂了一声,报上姓名:“你好,我是楚飞扬。”
02
对面的人马上出声回应了,那清冷的声音质感瞬间把楚飞扬从缥缈久远的奇特感觉中拉回了现实。
“楚大队长,久仰大名。我是T大的教师,君书影。”对面的人说道,明明是平淡的声音,楚飞扬却觉得自己似乎能看到一双薄唇上微挑的笑意。
楚飞扬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也不由地笑道:“君教授太谦虚了,我才久仰您的大名才是。”
“你知道我?”
楚飞扬又摸出一根烟,噙在嘴边却没有点着,回道:“我平常也会看看新闻报纸的,国内理论物理学界的新星嘛,电视和网络上都把你夸成朵花了。说句不怕君教授笑话的,我这种学习成绩不好的,上学的时候最怕的除了老师就是你这种好学生,现在就最怕你这种科学家,跟你讲话我发怵,你再跟我谦虚我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这一通闲扯,立刻让对面的林立脸色不悦起来,瞪着眼睛示意他说正事。
“楚大队长跟君老师很熟吗,君老师不喜欢跟陌生人闲聊,尤其是无关学术的东西。”林立不满地小声说道。
楚飞扬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是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又是跟他这种人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学术界专家,他怎么就把人当成熟人聊开了呢?
“楚大队长真幽默。你要是想对我顶礼膜拜,我也不会拒绝。”话筒里传来应答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而且似乎……顺着他的话开了个玩笑?
楚飞扬一时间更是心情大好,也不管对面的少年一直抿着嘴瞪他,用五指耙了耙三天没洗的头发,把心底的疑惑向对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你的声音,就觉得特别熟悉特别亲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不过我这些年打交道的除了匪徒就是恶人,应该没机会见到你才对。”
林立控制不住地撇了撇嘴,这种蹩脚的套近乎方式连年华那个呆瓜都不屑用的。
对面的君书影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的迹象,继续顺着他的话回答:“也许吧,可能是……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呢。”
楚飞扬越听越觉得那声音很动听,像能钻进他的心底深处,勾动得某个地方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感觉。楚飞扬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直觉地很喜欢,那让他很舒适,很惬意。
但总算他还记得正事,在对面的小朋友真的生气之前,楚飞扬把话题转到了案子上面。
“没错,我希望你能同意林立参加这个案子的调查。”
楚飞扬把玩着手中的烟,仰头靠在沙发的后背上道:“不是说不行,只是你们不给出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的话……”
“因为光凭警方恐怕很难找到线索。”君书影回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楚飞扬总算有了一丝兴趣。先前林立这样说,他只当是少年意气,又是为了朋友的失踪,想要参加调查而在找借口,可是一个物理学家也这样跟他说,他就不得不正视了。
但对面沈默了一秒锺,却只给他两个字:“直觉。”
楚飞扬怔了怔,又笑出声来:“直觉?君教授,恐怕这个不能算什么可靠的理由啊。”
林立在一边却忍不住道:“科学家的直觉就可以当作理由!”
君书影继续道:“因为这涉及到我们实验当中观测到的几组暂时找不到合适处理方法的数据,我没有办法向你完全解释清楚,至少在电话里很难说清。”
“你是说这个案子和你们的实验有关系?”楚飞扬挑了挑眉道,“你们不是在做什么反人类的试验吧,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掉进小水沟里就消失不见了,是挺科幻的。”
“楚队长科幻电影看多了。”君书影继续不愠不火地说道,“失踪案在这个星球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个案子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林立关心则乱,我身为他的导师,只是想帮他走出困境而已。”
楚飞扬吁了一口气道:“那好吧,既然君教授都出面担保了,我就同意这个小子参加调查,但只能让他接触到案子最外围的东西……”
“足够了!”林立站起身来道。
楚飞扬冲他摆摆手,让他不要急,继续端着手机道:“虽然你说的什么实验什么数据,我是不太明白。但既然跟案子有关系,我想可不可以请君教授抽出点时间……”
“教授很忙的,没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我足够胜任了。”林立挺起胸膛道。
电话里传来的应答声也落入林立耳中,却让林立傻了眼。
“可以。什么时间,在哪里?”
林立这时才注意到,在这整个通话过程中,他那位一向公事公办吝惜言语的教授对这个不修边幅的刑警大队长都柔和得不可思议。听他闲聊,回应他拙劣的搭讪,听他说些与正事无关的内容,这已经与教授向来简明扼要的行事风格相违背了,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答应他见面的要求。实际上君教授根本没有义务也完全没有必要向楚飞扬解释自己的实验和这个案子的关系。
楚飞扬却不知道自己获此殊荣,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道:“我现在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时候我再跟您联系吧,好不好。”
那边轻声地应了,楚飞扬又寒暄了两句,就挂断了通话,把手机交给林立,却见对面的少年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也和你的实验有关系了?”楚飞扬笑道。
林立摇了摇头,把手机装到背包里,向楚飞扬告辞,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说道:“楚队长,我们君老师好像挺喜欢你的……”说完自己也觉得疑惑似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去了。
楚飞扬一愣,点燃嘴里的烟抽了一口,仰头慢慢吐出烟雾,眯着眼睛自语道:“喜欢我啊……很多人喜欢我,没那么奇怪吧。”
楚飞扬并没有耽搁多久,吃过了午饭发现当天没什么事,下午就开着队里的车跑到T大去了。在T大校园里边走边问,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君书影所在的物理系学院楼。楚飞扬站在那风格抽象的建筑面前感慨了两声,不愧是物理系的楼,建的跟太空基地似的。
“君老师啊,上2楼,205和206都是他课题组的办公室。”看门的保安给楚飞扬登记过后,又给他指了路。
楚飞扬敲开那虚掩的门,刚向来开门的那小女生问了一句:“打扰了,你们君老师在吗……”就看到一排排堆满厚重书籍的桌子后面一个穿着白大褂工作服的修长挺直的身影转向他,半挽起的袖子下露出比他这种天天跑外勤的人白晰得多的手臂,领口处也露出一点同样白的皮肤,一副精致的眼镜架在那高挺俊秀的鼻梁上,透明的镜片丝毫挡不住那双闪着莹润光亮的好看的眼睛。
03
楚飞扬瞬间愣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时刻迅猛地击中了他的心脏。所有的尘世俗物都退化成了模糊黯淡的背景,只有那一抹俊雅的身影,清晰得如同一笔一笔细细描划出来的精致优美的画像,在他眼中闪动着柔和高洁的光芒。
“君老师,有人找您。”小女生的喊声惊醒了楚飞扬,所有的现实又瞬间回复,充满学术气息的办公室里,六七个刚才被他忽略了个彻底的大学生此时都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在学生们的印象当中,和君教授来往的人都是学识丰富的学者专家,就算不修边幅也总有着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特殊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有着深遂的思想。可是门口这位,淡淡的黑眼圈,青色的胡茬,似乎很久没修理而有些长了的头发——虽然他高大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并没有因为那有些邋遢的着装而减色,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丝毫学者气息。
楚飞扬望见君书影看着他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模样,忙道:“君教授你好,我是楚飞扬,上午我们通过电话的。”
君书影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向身边的一个学生低声说了些什么,就把手里的报告放下,向门口走来。
在刀林剑雨中闯过了这么多年的楚大队长在这一刻居然感到一丝紧张。
君书影礼貌地请他到了门外,随手拉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里面学生们的好奇目光。
此时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了。离得近了,楚飞扬才看到君书影眼睛下面也有着淡淡的青色,几缕发丝散落在光滑的额头上,似乎也是缺乏睡眠的样子,但这一点点憔悴却更增加了楚飞扬心底那说不清的特别感觉。
楚飞扬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时,君书影却皱着眉头道:“我以为楚队长会事先和我约好的。”
“什么?!”楚飞扬愣了一下。
“我想我暂时和楚队长的任何案子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没有义务时刻待命。”
楚飞扬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君教授是生气自己没跟他事先预约呢。这些搞学术的高岭之花,怎么规矩也这么死多。
“呃……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忙。”楚飞扬一迭声地向面前年轻的教授道歉。他至今还没跟这种专搞科学的学者打过交道,可能自己真的触了人家的什么禁忌?
“那个……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那您继续忙吧,我这就走了。您的工作是给全人类造福的,我的确不该这么唐突地跑过来。”
“这不是忙不忙的问题!”君书影看着他转身要走的身影,突然双眼一瞪,口气竟有些急。
他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楚飞扬也实在不懂了,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君书影瞪着眼咬着牙和楚飞扬对视了几秒锺,那表情竟显出些许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不成熟来,让楚飞扬很难把他和电视报纸上常出现的那个一脸严肃的,总是伴随着各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深奥名词和玄妙的符号公式一起出现的学者联系起来。
“算了,你走吧。”君书影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低叹了一声说道,而后转过身去。
楚飞扬心里一动。他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君教授的声音,就从心里感到一股没有缘由却完全无法抑制的熟悉和亲切感。可是人家和自己是两个阶层——不,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并不敢表现得多么热络,实际是那一种想亲近他的感觉连他自己都很难理解。
可是刚才那几秒锺的对视和他的表情他的口气……楚飞扬想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呢?
这些只是楚飞扬一瞬间的念头,他甚至还来不及把那些模糊的念头梳理成清晰的想法,他已经出声叫住拉开门正要进去的君书影:“君教授——”
楚飞扬正担心会不会又被人家逮着训斥一通浪费时间什么的时候,君书影却转回身来看向他,回应道:“什么事?”
“什么事”这三个字通常可以表达很多种意思,有不带思想感情只是简单询问的,有不耐烦的,但以楚大队长多年来的看人经验,他知道眼前这句问话绝不是以上任何一种。
那是一种带着引导的口气,希望自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的口气。
楚飞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着君书影的时候竟然会这么多虑,可能是从小对乖宝宝三好学生的那种陌生和仰视感还没有消失?
楚飞扬抬手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推去,露出额头,更显得双眼精亮有神,整个人似乎充满活力。
他抛开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符合他一贯风格的扭捏,笑着向君书影道:“这一次没有跟君教授您事先预约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想立刻向您预约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君书影看着他的笑脸,居然很柔和地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今天不行。”
楚飞扬于是很自然地把时间约在了周末,顺便把下午见面提前到了上午,这样就可以有一天的时间来相处。难得的是似乎大规矩不少的君书影对此也毫无异议。
楚飞扬觉得自己雀跃的心情有点不太对劲,简直像上高中的时候约到了隔壁班的班花一样兴奋——不,这时的感受比那少不更事只为显摆的毛头小子时期要深刻的多。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轻快离开的身影,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回到办公室继续给学生指导的时候,他手下的几个研究生凑过来好奇地问:“君老师,刚才那是谁呀?”
君书影淡淡地一笑,想了片刻道:“一个老朋友。”
楚飞扬第二天就安排了林立参加调查,虽然他们局长对这个板着一张脸也掩不住一身青涩的所谓“专家”很是怀疑,奈何楚大队长睁眼说瞎话一口咬定他就是专家,局长也只能随他。
林立很是尽职尽责,马上就跟去了案发现场,又去年华那狗窝里细细搜查了一番,其实他也没指望从警方已经搜过一轮的地方再找到什么线索,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他看到那墙上还贴着自己曾经专门写给年华的白痴单词记忆法,已经发黄的纸张上面,空白的地方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看上去很酷一个看上去很倒霉催的,倒霉催的小人拿着一只折凳拍在酷小人的脑袋上,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林立大坏蛋”几个字。
林立的眼眶有点酸,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摸着那一脸倒霉催的小人:“年华,不管你到哪里去了,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就能做到,你等着我。”
周六的前一天,楚飞扬特地去剪了头发,裂着一口白牙冲人家理发店的小姑娘邪魅一笑,满意地看到一排等着给客人洗头的小姑娘们瞬间全脸红了。
很好,楚大队长魅力不减当年!
当天楚飞扬一反夜猫子习性,早早地睡觉,准备养足精神,好去应付第二天的“约会”。
没错,约会。
就算是借着学术讨论、帮助破案的名头,这种特意约在休息日,在一个很小资的、楚大队长轻易从不进去的神秘小店的见面,怎么想都是“约会”吧!
不知道那位一丝不苟的科学家教授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他什么都依楚大队长的安排,爽快地答应跟他出来的模样,他应该就是把这次见面当成纯公事的见面吧。
楚大队长倒在床上,枕着手臂开始想入非非,不到一分锺就睡死过去了。
此时在数公里之外的市中心名品商业街,那位一丝不苟的君教授正拎了一手的购物袋,在售货员小姐们捧脸花痴的眼神当中走出店门。
04
周六清晨,阳光普照,微风怡人,适合约会的大好天气。
一间从高档公寓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布置简约又充满现代都市感却缺少生气略嫌冰冷的房间中,它的主人刚刚从宽大的床上起身。
白色睡袍下的双腿显得修长柔韧,光祼的双脚踩在纤尘不杂的地板上,脚面隐约现出青筋的纹路,更显那皮肤洁白得近乎无机质一般。那双脚懒懒地走向刻着繁复花纹的玻璃所围起的浴室,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在几乎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栋旧居民楼里,6层顶楼的惟一一位住户也拉开了蓝色的窗帘,让灿烂的阳光照进拥挤又杂乱的陋室里。
没什么品味的大裤衩往下,漂亮的肌肉线条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双腿,上面有几条无伤大雅的伤疤,其中有一条从脚腕后面一直延伸向蓝色凉拖包裹着的脚背上。
那双脚啪啦啪啦地拖着拖鞋走向门锁坏掉的洗手间,把一直跟在脚边骚扰不停的肥猫勾到了一边,开始刷牙洗脸刮胡子,一切都井井有条又干脆利落。
楚飞扬套上外套,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抱起不满地窝在洗脸台里的肥猫使劲捏了几下,又丢了些猫粮到它的小碗里,便锁上大门,神清气爽地蹦跳着下了楼,几乎两步就跨过所有台阶,把提着菜篮子正从下面走上来的邻居大妈吓了一跳。
楚飞扬慌忙上前扶了一把,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担任着这栋旧居民楼楼管的大妈眯着眼睛打量了楚飞扬几秒锺,十分尽责地八卦道:“哟,小楚啊,打扮得恁帅气,是去相亲啊?”
楚飞扬呵呵一笑,刚要说不是,想了想又咽回肚里,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大妈摇着头继续往上走,嘴里唠叼着:“原来以前都是假矜持,实际上就是看不上我介绍的那些姑娘。这次姑娘是有多好看哟,笑得恁开心。”
“张大妈您小心点上楼,我走啦!”楚飞扬笑着喊了一句,继续向楼下奔去。
楼梯口站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袋豆浆包子,长得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此时正看着下面的楼梯微微出神。
楼管大妈经过她时,侧头看了看她的脸,摇了摇头道:“小梅啊,又给你楚大哥送早饭哪。以后就可以省掉喽,别在他身上花心思啦。你是个好姑娘,往后日子长着哪,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的。”
叫小梅的女孩子咬了咬唇,拎着没送出去的早饭默默地上楼去了。
一切前尘旧事都早已遗忘在河的另一边,只有执着的追寻在人世朦胧间重演,却继续一路走入了冥冥中注定的无果结局。
楚飞扬开着警局里的那辆上次办完案子还没来得及洗的又破又脏的桑塔纳,加入了滚滚车流的大军。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只,挺括的白色袖口下那只指节长得很好看的手扔下拿起的车钥匙,转而检查了一下钱包里的公交卡。
所以说,环保节能的意识仍需大力推广。
不怎么注重环保节能的刑警队长此时正在长长的车龙当中举步维艰,前方似乎发生了点事故,所以现在基本上是静止不动。这平常令人暴躁的堵车却没有影响到楚飞扬此时的好心情。他刻意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再堵也不至于迟到。
楚飞扬正敲着方向盘哼着歌,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队里小宋的电话。
“喂,小宋。有事?”楚飞扬叼了根烟到嘴里,有些含糊地道。
那边传来小宋同志略微无奈的声音:“楚队,负责24小时保护报案人杨小月的同事刚才来电话,说你那个小‘专家’把人给拐走了。”
“什么?!”楚飞扬惊道。他知道林立和杨小月以及失踪者年华以前的复杂关系,却没想到林立竟然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
“应该也不太要紧……那个见啥都一惊一乍的杨小月对林立似乎还挺信任的。只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没个踪影,也是个事儿。楚队,您有空就过来一趟吧,我们现在杨小月的家里。”
楚飞扬打开车门走下车去,从拥堵得动不了的汽车间隙里走向路边,一边道:“我现在就过去。你们也别全在人家家里呆着了,赶紧到现场去。”
小宋疑惑道:“城郊那条水道吗?我们有人去过了,那里没有人呀。”
“我们搜察的地方只在下游一带,让他们沿着河找人,找不着再说。”楚飞扬吩咐着,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里向司机说了地方,又向电话那头的小宋道:“我这上车了,四十分锺以后到。”
挂了电话之后,楚飞扬有些烦躁地向窗外看了看,飞速后退的街道显示着他和本来的目的地正越来越远。想要打个电话告知一声,楚飞扬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人家大教授的手机号码。
楚飞扬不抱什么希望地拨通了林立的手机,不出意料地被那小子挂了电话,再打就关机了。
“臭小子,你等着。”楚飞扬抱起手臂重重地一哼,戾气十足。
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怯怯地看了一眼因身材高大而显得坐姿有点憋屈的客人一眼,战战兢兢地继续往传说中出租车司机遇害事件高发的城郊开去。
05
楚飞扬还没到地方,小宋又来了电话。
“头儿,人已经找着了。那小专家逼着报案人带他找受害人的落水点。我跟他说我们的专家一直在做报案人的工作,结果还被人家骂了,说咱们纯属浪费时间。您这找的哪方面的专家啊,够牛的啊,工作方式简单粗暴,那姑娘这都哭成一团了。”
楚飞扬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们在那等着,我马上就到了。”
小宋恩了一声,又笑道:“不过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咱们要顾及人民警察的形象不能随便用,你不知道我们的人前几天被那姑娘给呕的——”
“行了别抱怨了,谁让你穿的那身制服呢。”楚飞扬笑骂了一句,就把手机挂了。
楚飞扬到了小宋告诉他的地方,正看到他们那位报案人杨小月肿着一双桃子眼,披着小宋的外套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楚飞扬走过去,四处看了看,问小宋道:“林立呢。”
“那儿呢,拿着个仪器,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小宋往远处一指。
楚飞扬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少年拿着个奇模怪样的仪器,探着身子往前,把那东西往水里放。
楚飞扬暂时不去管他,先去看了杨小月。
“杨小月,这些天我们的同事一直贴身保护你,案情进展也没瞒着你,你也都知道了吧。警方在这条河下游的地方打捞了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受害人的尸体,也没有收到附近居民的任何线索。你的朋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杨小月身体一抖,抓紧披着的外套,一副大受惊恐的模样。
“因为你报案晚了两天,逼迫你的那个广东商人已经逃往国外,我们暂时也是鞭长莫及……”
“他……他带来的人开枪了,你们不能凭这个罪名逮捕他吗。”杨小月抬起头,怯怯地道。
楚飞扬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枪也在岸边草地里找到了,假的,连只耗子都打不死。”
“你是说随便他们不管了吗?!可是他们真的开枪了!楚队长,我请你一定要抓住他们!他们都是坏人,你不抓他们,他们以后肯定还会来逼我的,因为我爸爸欠了好多债好多债。楚队长请你相信我。”杨小月惊恐地道。
小宋在一边无奈地和楚飞扬对视一眼,意思想说这人一直就这样。
楚飞扬继续道:“警方自然会全力把他缉拿归案,依法惩治。不过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你的朋友如今无故失踪,下落不明,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他的下落,以免他受到别的可能的人身伤害。杨小姐,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杨小月却在听了一半时就开始捂着耳朵摇头,泫然欲泣地低声恳求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真的好怕……年华是被那个商人害的,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个人,为年华报仇!”
“杨小姐,你朋友虽然活不见人,可死也不见尸呢,报什么仇啊。你现在帮警方先找人才是正经好不好,等你见着尸体再说报仇也不晚啊。”小宋横Сhā进来,口气有点不太好。
他们已经被这个惊弓之鸟的小姐折磨了好几天了,能忍到现在还和颜悦色已经算是世纪初的大圣母了。何况要不是她躲了两天才来报案,怎么可能让那个商人有机会逃走。
楚飞扬止住他,无奈地看向那个更加瑟缩惊恐的女人,摇了摇头不再问她,转身往远处的林立走去。
“干嘛呢你。”楚飞扬蹲到林立身边。
林立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仪器顶端小小的显示屏上跳来跳去的数字,一边随口应道:“说了你也听不懂。”
楚飞扬白讨一句挤兑,笑着拍了他一下:“臭小子,瞎得瑟什么。”
林立随着楚飞扬的力道肩膀晃了晃,仍在瞪大眼睛看着那跳跃不定的数字,一分锺后却垮下脸来,露出失望的神色。
楚飞扬挑了挑眉头看着他道:“我是不知道你们那些玄乎其玄的理论,不过要说到找人,还是我们在行。你就憋着不说吧,看累的是谁。”
林立把仪器从水里抽出来,又换到一步远的另一个地方,眼皮都没抬一下回道:“楚队,不是我故意隐瞒,我真的不能随便说。您不是去找过君教授吗,他如果愿意对你说,会比我说得清楚。”
楚飞扬站起身来,掏出手机道:“还说呢,都是你搞的这一出,我今天约了你们君老师出来,现在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快点把他手机号告诉我,我得跟他解释。”
林立惊讶地望向他:“今天?!你约了君老师今天出来?!”
“很奇怪吗?今天是休息日啊。快别废话了,手机号。”
林立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嘟囔道:“当然奇怪了,君老师今天有要紧事呢……再说休息日对他来说都是摆设。”
楚飞扬抓到了其中的要点,有点兴奋地问道:“怎么?你是说你们君教授他是推了原来的要紧事,专门来跟我见面的?”
“我可没这样讲。”林立冷哼了一声,把调出来的通讯录放到楚飞扬眼前,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位今天显得格外英俊帅气的楚大队长,“肯定是老师他原来的事情正好延期了,才会抽出一点点时间来见你,当作配合警方了。”
“可不是一点点时间啊,林小弟,是一整天!”楚飞扬忍不住故意叹道,果然见林立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却也不跟他抬杠,继续摆弄他的仪器去了。
楚飞扬走到一边,拨通了电话,嘟了两声之后电话就接通了,那边又传来了那个让他忍不住就会心生温柔的声音。
“喂,哪位?”
楚飞扬轻咳一声,应道:“君教授,是我,楚飞扬。”
君书影的声音也瞬间褪去了那些公事公办的冷清,带着一丝柔和道:“我已经看到那家店了,马上就到。”
“咳……不是,我不是要催你。那个……我刚出门的时候警局里正好有事,我现在在城郊公园呢。”楚飞扬十二万分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君老师,第一次就这样……”
“这样啊,没事,工作为重。”君书影很干脆地回道,想了想又说道,“你们在城郊公园是吧,东城那边么。”
楚飞扬本来还在掂量要不要拉下脸来恳求君书影等他几个小时呢,这边搞定林立就没什么事了,他还是想跟他见面,发自内心地想见他。
此时君书影的这一句问话,让楚飞扬的心一瞬间咚咚咚地雀跃了几秒锺,难道说——
“是,就是案子发生的那个小河边上。”
“好,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过去。我正好也想了解一下林立一直关心的事情。那就这样吧,等会儿见。”君书影说完就干脆地挂断了,连点回应的时间都没给楚飞扬留下。
楚飞扬对着发出忙音的话筒片刻,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种无论如何都想见面的心情,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楚飞扬吩咐小宋先把杨小月送回去,又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在出租车上时通知过的去把他停在路上的车开回去的司机,说下午想把车借出去,到丈母娘家去接媳妇。
楚飞扬听了人家这话,不知怎得心里一痒,像有只小爪子挠了一下。他随口应了,收起手机,就又往林立那里走去。
杨小月跟着小宋经过林立身边,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林立,面上带着些期许。
“林立……”她刚刚开口,却被林立平静的声音打断。
“杨小月,经历过这样可怕诡异的事,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很害怕,很想要人保护?”
杨小月忍不住频频点头,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如果能从林立那里听到一句温柔安慰的话,一定会比这些警察的保护更能让她安心,更能给她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是吗。那你听好了,你现在的不安还只是你的幻觉。如果年华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全是你这个凶手害的,最没资格要求保护,最没资格得到救赎的人就是你!你就等着一辈子活得心中胆战吧!”
林立冷冷的声音让杨小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楚飞扬刚刚走过来,隔在两人中间,示意小宋把杨小月带走,又回身无奈地看向林立。
林立咬了咬唇,却不看他,继续盯着仪器的数字。
“小林,你到底逼杨小月陪你找什么?这总不涉及你们的课题吧,可以对我说吧。”
林立想了想道:“年华出事的时候,除了那个逃到国外的商人,就只有杨小月在场了。我只是要她说出年华落水的确切地点,和那时有什么异象发生。可是她连这些都说不出来,一直只会说她怕她怕,烦死人了。”
“警方已经确定了大概的范围。你要确切的地点?你想确切到什么地步?”楚飞扬想了想道,“虽然我知道你一直认为年华的失踪不是普通案件,可是……”
“总之这对我很重要。”林立咬了咬唇,“你也该知道,杨小月一直没有对你们完全说实话,这个自私的女人就只想着自己的安危,一说到年华的失踪她就扭捏作态。既然你们的人问不出什么,我就只能自己出手了。”
楚飞扬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想到了那个杨小姐一说起年华失踪的时候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作为警察他还是比较喜欢面对一些心理强大的人,起码不用花心思保护当事人免于心理创伤。
“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超越她承受能力的事情吧,好歹人家也是女孩子,你就体谅体谅。”
林立一扭脖子:“我不懂得体谅。只有年华这种圣母才会无原则地原谅那些伤害背叛过他的人。我绝对不会。”
楚飞扬哧地笑了:“看你这样子,我真想像不出来你曾经把她从你朋友手里抢走。”
“我没有,是她先找我的。”林立抿了抿唇,“我承认曾经顺水推舟,让年华对她放手,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什么。年华跟她在一起,才会被她毁了。”
“你倒是真讲义气。不错,我喜欢。”楚飞扬笑着道。
林立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工作。楚飞扬想了想又道:“对了,你导师马上就会过来。”
林立一听,连仪表也不看了,瞪大了眼睛望向楚飞扬,惊道:“怎么可能,君老师为什么要过来?!”
“你放心,他不是来找你的。他是来找我的。”楚飞扬自己说着,忍不住摸着下巴呵呵一笑。
林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是极度的不相信。
如果说自己导师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楚大队长而跑了大半个城区来找他这个消息,已经让林立很吃惊了,那当他看到跟随出去接他的楚飞扬走过来的君书影时,更是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位一向严肃正派一丝不苟得如同物理定律一般的导师,此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得体的休闲西服更衬得他身材修长,额前散落的碎发使得那张平日里只看得到属于学者的严谨的脸庞,竟然散发出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光芒。
林立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这位天纵英才的学术导师,其实也还是个年轻人。
此时君书影正微仰着头看着楚飞扬,听着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嘴角没有笑容,但却显然是愉悦的。
迎着渐渐升向正空的太阳走来的两人,他们之间隐约萦绕着的氛围亲密得如此自然,完全不像是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却仿佛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看过柳的同学都知道这个失踪案就是年华穿去和渣皇帝斗法去了,为让没看过柳的同学看得不迷糊,把柳的这一章搬出来。此章免费。]
这一昏,就似过了几千年一般。
眼前仍是湖面上透下来的隐约光亮,看似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到达湖面。
头顶上一串串迎着光似梦似幻的气泡……
他妈的,真的要死了这回……
我想起来……林立,你他妈的抢了我的女人……
林立和年华是从高中就认识的好友,后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林立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年华本就不是个能老实呆着的人,没有安分几天便一头扎进了声色犬马的灰色地带,夜夜笙歌不亦乐乎。有一次年华从一个夜总会里救出一个被逼坐台的女孩子,却因为身手了得被那里的大老板看上,硬是收了当小弟。年华其实也不愿意,只是形势比人强,当小弟就有肉吃,不当小弟就要被追杀。傻瓜也知道要选哪一个。
林立知道以后,却和年华翻了脸。
林立把话说得很绝,除非年华脱离那种犯罪的黑社会组织,否则两人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年华气得七窍生烟。想他林立自以为是社会栋梁未来精英整天板着一个死人脸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这个评判那个,也不想想他现在怎么可能脱离得了。要脱离那就是死路一条。本来还想找他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出路,如今他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对着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解释自己的窘境。年华也不知是要和谁赌气,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好好地当他的小弟混他的黑社会。从此竟然真的和林立形同陌路。
年华救下的那个女孩叫杨小月。杨小月家里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父亲。这一次就是她爸爸为了还赌债才把杨小月弄到这夜总会里当小姐。年华一向正义感过剩,遇见这样的事自然不能不管。跑到杨小月家里把她爸教训了一通。杨小月对年华这个救命恩人自然感激不尽,不管从哪方面看,接下来两人都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对恋人。
年华自认为自己对女朋友算不错的了。同居之后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好好地供着。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小月竟然会跟别的男人勾搭上。这个男人要是别人就还算了,最让他不爽的是,这个男人居然就是林立。
“对不起。”杨小月哭得梨花戴雨地向他道歉,穿着他为她新买的裙子跪在他脚边,“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小的时候我爸就总是为了赌债到处欠高利贷,每天都要担惊受怕,怕那些人到家里来讨债。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年华,你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只想要一个平凡的家庭。我的丈夫每天朝九晚五地上下班,我不用为他担心受怕,怕他哪一天被别人打死在街头再也回不了家。”
年华懵懵懂懂地听着。杨小月跪在他脚边拉着他的裤腿低声地哭泣。林立站在一边,仍是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酷脸,毫无愧疚地看着他。
“你……你们怎么认识的?”年华问,却觉得自己的问话毫无重点。
“你经常逃课,我给你送过几次课堂笔记,但你从来不在。”林立淡淡地叙说着。
年华很想笑。我从来不在?是你刻意避开我吧。好几年的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失败。
年华揉了揉眼睛,拉起杨小月,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一根救命稻草?现在看到更好的一根所以你就想跟他走了?”
杨小月有些惧怕地看着年华,先是点了点头,后面却又猛地摇头,刚刚收住的泪水又决了堤似的涌了出来。
“不许哭!”年华烦心地命令道,一把将杨小月推到卧房里面,反锁住门,任她怎么敲也不打开。
林立从头至尾都冷眼看着。年华转向他,烦燥地扒了扒一头黄毛,拿出一根烟点上。林立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后退了一步。
年华冷笑一声,道:“老办法。骑上机车跟我出去赛一圈。你赢了,小月给你。我赢了,你他妈马上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林立动了动微薄的嘴唇,冷哼一声:“幼稚。”
年华动了怒,一拳狠狠地挥了过去:“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朋友妻不可戏你不懂吗?没本事管住下面那根要割了切了都随便你,想跟你上床的女人也够一个加强排了,你犯什么贱非要来招惹我的女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林立也怒了,两人扭打成一团。分开时都鼻青脸肿挂了彩,杨小月在卧房里早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拍着门板哭到无力。
两人最后仍是按年华的提议出去赛了一回。曾经和年华不相上下的林立这一次却轻尔易举地赢了他。
“我赢了。她归我了。”林立挑衅地看向年华。
“是,她归你了。我们兄弟也没得做了。”年华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林立。
林立不屑地冷笑一声:“哼,随便。”
杨小月也搬走了,原本就够大的房子显得更空了。年华好几个星期没有上课,也再没有笔迹工整的课堂笔记出现在他的桌上。直到班主任下了最后通牒,才不情不愿地又回到教室。
他却没有见到那个从来不会缺课甚至从不迟到的林立。
不过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直到那一天,杨小月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林立不见了……”
“我爸欠人钱,他逼我嫁给一个广东来的商人……”
“那个商人都五十多岁了。我找不到林立,只能来求你了……”
年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对面哭着对他苦苦哀求的杨小月,张口问道:“林立呢?他是你男人,你怎么会找不到他?”
一提起林立,杨小月哭得更凶,抽抽噎噎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手机也打不通。整个人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
年华心里虽然闪过一丝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林立无颜来见自己才会搞失踪。他递了一张面纸给杨小月,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放着不管的。你就安心地回家呆着。其他一切交给我就好。”
年华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他查了查,那商人没有什么背景,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已。吓一吓估计也就放弃了。他粗心大意地只带了几个小弟过去,让现在一刻也不敢远离他的杨小月藏在隐敝处看着。
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在看到那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时,年华才发觉不好,一个斜扑,在巨大的水声和夹杂其中的枪击声中落入冰冷的水里。
模糊的视线里水面越来越远时,年华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这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破水沟。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年华纷纷乱乱地想了他短短一生所发生过的事,最后的想法却定格在林立那张严肃的脸上。这个家夥,到底去了哪里了……
06
楚飞扬和君书影走向林立。君书影只是简直地问了林立几个问题,便不再多说,走回楚飞扬的身边。
“你不是的你是想知道我们的研究和案子的关系么?我们边走边谈吧。”君书影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向楚飞扬道。
“诶,好。正好这公园的景也不错。”楚飞扬笑着,和君书影沿着河边慢慢向前走去。
君书影还没开口时,楚飞扬想了想又道:“对了,听林立说, 你今天本来有要紧的事?我不会耽误您大科学家的宝贵时间了吧。”
君书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此时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原本的事情和我现在在做的事情,目的都是一样的。”
“什么?”楚飞扬听得一头雾水。
君书影却转而走上了河上的一座小木桥, 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楚队长,你也许会觉得我故意卖弄高深,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楚飞扬看着他的脸庞,那眉眼间有一种飘忽不定, 让他难以抓住的熟悉感觉,仿佛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待他要去确定时, 那感觉却又溜走,眼前又只是一个刚刚见了两面的年轻教授。
但他却能从那双眼睛当中看出一种淡淡的忧思。不强烈,却让他看在眼中时心里感到微微刺痛。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带着太多的亲切柔情。毕竟不过在两天以前, 他们还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而已。
君书影继续说道:“在我告诉你我们的研究内容和案件的关系之前,我想向楚队长请教一个问题。”
楚飞扬略微有些惊讶地道:“你说来听听。不过让我破案抓贼还行,你要是有什么学术问题,我多半是帮不上忙。”
君书影却看了他一眼,鼻翼微微动了动,眉头一皱道:“你经常抽烟么?”
楚飞扬一怔,君书影又道:“我的鼻子有些敏感,最轻微的味道也闻得出来。你身上有很淡的香烟的味道。”
楚飞扬忙道:“我只是工作太忙的时候会抽些, 平常不怎么抽的。你要不喜欢我戒掉就是。”话一说完,他才觉得有点亲密得过于突兀。
君书影却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道:“恩,抽烟有害健康。你戒掉吧。”
楚飞扬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此表示同意。心中却暗暗叫苦,以后熬夜工作的贴心好朋友就要为这位年轻教授轻飘飘的两个字从此与他远离了。此时心中悲痛却不敢溢于言表,怎一个苦字了得。
君书影也点了点头,却是对此表示满意。他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放心,我想请教你的并不是什么学术问题。楚队长,如果你面临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很多种结果,你只想要其中的一种,却完全不知道通往那种结果的道路。任何一点微小的扰动都有可能让你远离它, 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去做,才对呢。”
楚飞扬听完却有点诧异:“呃……君教授,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每个人做事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最终的结果。古人有句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管尽人事听天命好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无愧于心了。”
“是吗,我也能想得这样简单就好了。”君书影的唇角挑起一抹笑,却带着些挥之不动的苦意,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河水,“就像水里的两条鱼,它们各自游弋,也许有一天就会碰见,从此相濡以沫。也许其中一条鱼偶尔的兴起,稍稍的偏离, 它们在这狭窄的河道里就会擦肩而过,永远都没有相见之日。这些结果对于两条鱼来说都是不可知的,所以它们没有遗憾。可是我们站在桥上看着它们,我们的眼中就能清楚地看到是哪一步导致了它们的分离。”
“你是说,我刚才那番话就是一条鱼的狭隘视界?”楚飞扬摸着下巴笑道。
“不,应该是一条鱼的奋斗观,楚队长就算是鱼也是一条很上进的鱼。”君书影也向楚飞扬笑了笑,却又垂下眼睫, “我也是鱼,可却是一条想拥有桥上之人的双眼的鱼,但这根本不可能,渺小的人类也许永远无法看破造物的神奇。”
楚飞扬叹了一口气,想要出言安慰,却又觉得多余。眼前的君书影需要的显然并不是无用的安慰。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君书影似乎更像是……对他所提出的那件事情十分困扰,所以来寻求解答,寻求帮助?
可是这样的问题,明显去和他同样的学者专家讨论,会更有助益。为什么他却选择向他询问呢?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干净柔软的头发,目光又移向他微抿着的薄唇,突然便与那两道目光不期而遇了。
楚飞扬一怔,那目光又带给他一种恍若熟识的错觉。下一秒却又变成了第二次见面的教授,如此恍忽转换的感觉令他稍微迷乱。
那视线当中的内容他看不真切,但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心中温柔满溢了。楚大队长在这时刻突然就感觉到了这位答应他的邀请,又不辞辛苦从市中心转到城郊来只为与他见这一面的年轻教授对于他的那种淡淡的依赖感。楚飞扬对此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向来敏感的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无数次救过他的性命,也助他破获过许多案子。
一位无论学识还是社会地位都比他高的年轻教授,一位可以在高端的学术会议之上对宇宙本源侃侃而谈,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年轻学者,居然对他产生了这样的依赖。这种感觉让楚飞扬内心的那种一直无法定义的情绪更加疯狂地滋长起来。
因为刑警队长的职务,向他寻求帮助的人从来不少,只是却从未令楚飞扬有过这样强烈的怜惜和保护欲——尽管眼前的人也许并不需要那些。但这无法阻止他内心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只愿令他开怀的欲望。
原来为你逆天有何不可,不只是文学作品中的豪言壮语。
楚飞扬不自觉地向君书影走近一步,与他之间已经超过了礼貌距离,口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两个字:“书影……”
他被自己的声音震回了心神,才发觉自己这近乎无礼的亲密。
只是君书影竟然为他那一声称呼,身体微微一震,抬眼看向他过近的双目。
尽管在几乎鼻息缠绕的暧昧距离之下,这位俊雅的年轻教授竟也没有显得反感。
07
“你叫我什么?”君书影张了张口,低声道。
楚飞扬回过神之后就诧异于自己的唐突。只是那一刻的渴望亲近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一般。
他总觉得这位君教授有一些欲说还休的忧愁。似乎想向他倾诉,却在苦苦忍耐着什么一般。
“教授,如果你碰到什么困难,可以向我说,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是我的工作。”楚飞扬道。
眼前之人的双眼中那若有似无的忧郁让他只看上一眼就觉得心中一紧,那情绪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他更加不能表达出来,因为似乎他没有立场,他现在惟一的立场就是他刑警队长的身分。
楚飞扬微微后撤了一点,可那距离对于陌生人来说仍旧过于近了,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新味道。
那味道令他怀念,眼前恍若出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瞬间又转向了绿水环绕的山林,山林掩映的宅院。那被岁月剥蚀的斑驳院门轻轻打开,轻衫衣角从门中闪现……
那味道倏然消失。楚飞扬一惊,才发现君书影已经转身走下桥去,似乎在他向后退的那一刻,他便转身了……
“我们来说说案子吧。你不是想知道林立在找些什么吗?”君书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楚飞扬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和国外的专家合作研究平行宇宙的内容。一直以来都有人从理论上证明平行宇宙的存在,但在实验上验证它,对于我们现在的科学水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君书影慢慢说道。
楚飞扬摸着下巴:“这个我知道。我从你的采访报道里看到过。”感觉到君书影看了他一眼,楚飞扬又笑了笑道:“我偶尔也要关注一下先进科学嘛。”
君书影点了点头,继续道:“之所以不可能,主要的壁垒在于造成时空扭曲所需要的能量太大,比恒星内部的能量都要大得多。以及形成连通宇宙的蛀洞之后,穿越蛀洞时所受到的巨大引力和强烈辐射会使一切物体从质子和电子级别上分崩离析。如果仅靠人类的技术,大概还需要几千几万年的时间才能克服这些难题。但是宇宙之间存在的天然蛀洞却让我们在目前有可能穿越宇宙。”
“你是说年华的失踪可能是……他穿越时空了?”楚飞扬挑了挑眉毛,这对于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比起那种可能,我更相信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爬上岸回城里去了,可能正在哪个网吧打游戏呢,现在的年轻人。”
君书影对楚飞扬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有点愤怒。
“不是穿越时空,是平行宇宙。穿越时空会形成悖论,我倾向于认为它不可能。”君书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而且我们已经从实验里观测到蛀洞出现造成的扰动,不然林立不会这么肯定年华的下落。蛀洞的平均尺寸是很小的,比质子的尺寸还要小得多,所以林立需要年华落水的确切地点。”
“你是说那个洞还在那个地方?”楚飞扬道,“那这条河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正常状态下的蛀洞太小,穿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需要一定条件的触发才会成为可能。”
楚飞扬看着君书影线条如画的优雅侧脸。这样的一张脸也许一般会在时尚界出现,楚飞扬在一些案子里也接触过不少的那种人。是很美,但对于楚大队长来说那些人也仅仅是一具美丽的皮囊,一个案件中的要素而已。
但此刻眼前这个有着优雅精致外表的教授却用他带着些清冷的声音举重若轻地讲解着关于宇宙的奥秘,真是……要命地迷人。
楚飞扬为自己管不住的轻薄思想感到些微不自在。跟人家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已, 他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若让君书影知道了,怕是要生他的气。楚飞扬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用指尖轻轻挠了挠鼻翼。
君书影的目光撇到他的动作,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睛却似有星光闪动了片刻,薄薄的唇也微微抿紧了一些。
“那平行宇宙那边会有什么?”楚飞扬把话题拉回案件上,“要到另一个宇宙里营救失踪人员,这个对警方来说……有点难度啊。”
君书影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没有人会知道。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世界,只有少了一棵树一朵花这样微小的区别。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荒诞区域,在那里一切物理定律都和我们完全不同。更有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完全死寂的宇宙。在平行宇宙里,这样的死宇宙才占有最多的数目,因为它们不需要满足生命形成的严苛条件。”
“你们学者都能用这么平静的口气谈论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么。”楚飞扬叹了一口气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林立的那个好朋友……凶多吉少啊。”
“尽人事,听天由命。你说的。”君书影依旧不温不火地说道,“焦躁担忧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楚飞扬无奈地笑道:“好吧,你是专家,讲道理我比不过你。那下一步的行动可就难安排了,难道我就让我手下的人天天守着这条小河,等哪天那个洞打开了再带着他们一帮人穿越宇宙去找人?!”
君书影还未及答话,林立突然背着背包从后面追了过来,横Сhā一句冲楚飞扬道:“是啊,楚队长还得记得带齐你们的证件。不过要是那边碰上霸王龙,那什么证件也没用了。”
他的口气有些过于愉悦,似乎对于年华的 去处也不担忧了,不然不可能毫无顾忌地谈论霸王龙存在的可能性。
楚飞扬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找到线索了?”
林立一点头,又冲君书影笑道:“君老师,你说的没错。极有可能是和我们的宇宙很相像的世界,宇宙常量基本为零的世界!”
君书影只是笑了笑作为回应,看着林立焦急地挥手告别后就飞快地跑远了,急着赶回实验室处理他测量到的数据。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楚飞扬看向他。
君书影嘴角边的笑意渐渐隐去:“我知道的比你像的多得多。可是知道得越多,才越……”
楚飞扬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敏锐地觉察出一丝沈重的忧虑。
楚飞扬心中一痛,笑容也勉强了些,连声音也不自觉得放轻了,如同宠溺的低语。
“越什么?”
“越难以决定。”君书影淡淡地道,“从我们出生起,我们每做出的一个选择,世界就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分为二,各自向前。每个世界的未来可能完全迥异。”
他抬眼看向楚飞扬,浓密如扇的睫毛在楚飞扬心中扇动起一阵阵异常熟悉的思恋。
“比如你突然心血来潮的造访,可能会通往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楚飞扬心中一动。他想起那一天他到学校里去找君书影时他表现出的焦躁。他本来只简单地认为那是学者的矜持, 现在想来,那时候君书影紧皱的眉头之间,隐藏的情绪根本一言难尽。说是不悦,却更像是……不安。
你在不安什么?你在等待什么样的结局?楚飞扬张了张嘴,很想这样问出来。
可是他猛然明白过来,君书影所说的难以决定,就是在面临这样的问题时会更加让他忧虑重重。
见面还是不见面?回答还是不回答?
这位学识过人的俊雅教授却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迟疑犹豫。因为他在担忧,在害怕。怕他的一点微小的决定会使他无法走向他想要的未来。
君书影一直都表现得平静淡然,楚飞扬却似脑中有灵光一闪,转瞬之间就作出了这样的推论。
他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不是自作多情,他甚至还有更加自作多情的直觉,他认为君书影无比在乎的那个未来和他息息相关。
是不是自作多情都没有关系,迟疑犹豫也是多余,他是楚飞扬啊!
楚飞扬伸手握住君书影的手,他在略微惊讶的扭头看向他时,露出一个眉目弯弯的温厚笑容:“你就是想得太多。有什么好难以决定的,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决定,一切交给我来决定如何?”
君书影怔了一下,居然就这样点了点头。
他显得乖顺的模样让楚飞扬心中更加舒畅,嘴角边笑意更深:“那好,教授先生,你以后只要等着的我决定就好。明白吗。”
如同诱哄的口气让君书影有些不平,又不明白这位楚大队长的态度为何突然从令人不悦的客套变得如此自来熟。
不过这一切在楚队长那张英俊的脸上展现出的与他的天下第一的楚大侠如出一辙的笑容当中,都显得不重要了。
08
楚飞扬这天之后又马上投入了另一宗案子,原本打算的要经常约君教授出来好好抚慰他不安的小心灵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
先开始是市里发生的一宗强Jian案,没有几天就把那强Jian犯捉拿归案了,没想到犯人态度极其强硬,不知道有多大的后台似的,正好顺藤摸瓜发现这犯人在他家乡就是个逼良为娼的惯犯。仗着和他们那小县城的腐败领导有点亲戚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路把人往黄|色场所拉。被他祸害的女孩他自己都数不清了,楚飞扬带着手下的精兵强将去那县城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孩子被强留在洗浴中心做皮肉生意。
“我操,这帮孙子,我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枪子儿,社会败类,垃圾!当初他们那缺德爹怎么就不把这帮孙子都给射到墙上。造福社会!”回去的火车上,几个人在卧铺的小间里闲聊。小宋谈起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县领导就急赤白脸地骂上了,直把自己气得够呛。
他看了眼楚飞扬,楚飞扬正含了根没点着的烟,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宋哼哼了两声道:“楚队,你都不生气吗?那几个垃圾不归我们管,你看他们那德行,摆明了有脱身出去的办法。到时候他妈的这边撤了官再换到别的县里继续祸害百姓!”
楚飞扬笑了笑道:“恩,小眼睛挺犀利的嘛,分析得很正确。有时候这就是现实。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楚队你!”小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平静!你太让我失望了!”
楚飞扬失笑道:“恩?这样就让你失望了啊?”眼看着再逗下去就真把这视他为人生榜样的五好青年惹怒了,才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那几个孙子,一个也跑不了。”
“咦,你有办法啊楚队?讲给我听听吧。”小宋继续瞪大着眼睛,这一次却换作了惊淹案子跟君书影聊了几句,君书影也给面子地应合着。
楚飞扬终于沈默了下来,片刻后低声道:“书影……我能这么叫你么。”
那边也静了一会儿,一声轻轻的恩顺着无线信号传入楚飞扬的耳中。
楚飞扬面上的笑意深了些,继续低沈着声音道:“书影,你刚才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洗澡。”
“那……洗完了么?”
“……”
君书影那边沈默了,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书影,我这几天太忙了,所以没顾上约你出来,你生气了吗?”唉,这种哄女朋友的甜密心情是怎么回事?!楚飞扬向后微倾靠在洗手台上,把嗜崇拜的眼神。
“很简单,三个字,使阴招。”楚飞扬拿出打火机按了一下,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好像又看到了那双隐含着不喜欢和不同意的猫儿一般漂亮的眼睛,想了想只能硬忍下去,把火熄灭,可怜兮兮地含着烟ρi股咂巴味儿。
“啥?使什么阴招?”小宋傻傻地问。
楚飞扬又眯起了双眼,双手枕在脑后,向后靠在墙壁上道:“小孩子不要多问。你跟我这么久,看过你们队长有办不了的孙子么?”
小宋想了想,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楚飞扬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站直高大的身体伸展了两下:“那不就行了。乖,早点睡觉,我出去打个电话。”
“楚队,你打给什么人啊要避开我?”小宋从隔间小门里伸出脑袋喊了一声,两边小间里正窝在一起打牌的其他几个队员也八卦地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起哄起来。
“老大这些天就经常性神游,跟我上初中那会第一次追班花的时候一毛一样。”
“楚队这该不是发情期到了吧。”
“春天还远着呢,发什么情啊。”
“谁都跟你似的,专等着春天来了才叫春呢。”
“都别起哄,那老大这该是打给嫂子吧。”
“唉楚队,不够义气啊。哪天把嫂子带来给兄弟们瞧瞧,别藏着掖着,没啥不好意思的。”
楚飞扬笑骂着挨个给踹回隔间里,走到两节车厢中间的车门处,抓着手机拨出那个看了无数遍的号码。
那边的嘟声响了五声才有人接,听声音还有点匆忙:“喂。”
“是我,楚飞扬。”楚飞扬微微一笑道。
那边轻声恩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火车上。这些天在忙另一个案子,出差了几天。”楚飞扬道,“年华那个案子等我回去才能继续跟进。警方这边还是一筹莫展,林立那边进展怎么样?”
“他一直想找到再次打开蛀洞的方法,目前的进度是……零。”君书影淡淡地道,“想重复一件千百年都碰不上一次的小概率事件,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冥冥中的运气。”
楚飞扬又
君书影沈默了会儿,才说道:“总之我这些天都没有时间,楚队长看着办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飞扬举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津津有味地想了片刻。
第二天楚飞扬还是去了学校,站在课题组门口时被学生们以好奇的眼光打量时,君书影示意他去隔壁自己的办公室等着。
楚飞扬点了点头,去了隔壁。
君书影的办公室明净宽敞,一面顶墙的高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学术着作,楚飞扬打量了片刻,出于职业的判断,抽出一本看似经常被主人翻阅的书来,打开来看了看。
那书是本鸟语着作,以楚飞扬马马虎虎的英文水平来看,那肯定不是英语。他翻了两下就没掷锏难倘咏垃圾筒。
小小的手机联系起远隔千里的距离,相互的通话犹如夜深人静的耳畔低语,这时候什么顾忌都不存在了,只剩心底最纯粹的亲近渴望。
“没什么好气的。我的工作也很忙。”君书影终于决定跳过那个问题,淡然地回道。
这回答……不还是生气了啊,楚飞扬无声地笑了笑。看到列车另一头有人往洗手间走来,楚飞扬端着手机往无人的角落里走了几步,继续和君书影扯些有的没的,直到把原本满格的电量打到发出电量不足的警示。
楚飞扬最后道:“那……书影,等我回去,出来跟我见个面好不好?你想去哪里?”
“……好,哪里都可以。”君书影抱着手机倒在白色的沙发里,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耳边。
电话那头继续传来那熟悉至极的声音,带着另人安心的魔力,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耳膜:“那好吧,时间和地点我来决定,你等着我到时候去接你啊。”
“好。”君书影轻声应着,伸长了白晰的手从茶几上拿过一张照片放在眼前,慢慢移动着眼神,细细打量着。
“那先就这样,我手机马上没电了。晚上好好睡觉,别想太多。书影……宝贝儿,明天见啊!”
君书影还未从那个亲昵得令人发指的称呼中回过神来,那边就只剩忙音了。
君书影笑了笑,起身把手机和照片一起放在茶几上,往卧室走去。
银灰色的手机旁边,不大的相片中框着一扇看上去古色古香的门,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三个俊朗飘逸的大字,楚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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