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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冥婚 > 1972年,两个人结了婚。

1972年,两个人结了婚。

王海德没有再说什么,拿上钱又出去了。

他再也没见过那些像牙刷的虫子,还有那种像婴儿的动物,不过,那一幕他终生难忘,每次想起来,身上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田丰毕业了,王海德和叶子湄感觉他们彻底完成了抚养他的义务,总算没辜负1977年大年初七他投奔他们一回。

大学毕业之后,田丰去了新加坡,两年之后,他又回到了中国,创办了情网。

王海德和叶子湄渐渐老了。

他们是一对平凡而伟大的夫妻——田丰小时候被遗弃,他们养育他,把他当成亲生的;当田丰成|人之后,有了辉煌的事业,他们只把自己看成是养父养母,从来没指望他报答,从来不给他添麻烦。

田丰给他们钱,他们不要;田丰给他们买东西,他们不要;田丰给他们雇保姆,他们不要;田丰给他们买房子,他们不要……这对倔强的老夫妻只花自己的退休工资。

他们很敏感,从来不去田丰的公司,他们不想让公司的人看到田丰的父母如此普通……

也许是天意,上个月初,田丰回家了,非要接他们去公司看看,老两口拗不过,专门换了新洗的衣服,然后坐进一辆高级轿车,去了情网的办公大楼。

他们没想到,儿子办公的地方那么豪华!

田丰领着他们在大楼里转了一圈,然后带他们回到办公室休息。他的事情很多,刚刚陪着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进来找他,他出去了。老两口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个多钟头,一直不见儿子回来。王海德站起来走了走,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瞄了一眼,竟然看到了“王海德”和“叶子湄”的字样!他不知道他和老伴的名字怎么写到儿子的文件里了,很好奇,就拿起来看了看——那正是“多明镇”的实验策划案,十分详尽。

看完之后,王海德什么都没说。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退休之后,一点点远离了社会,很多东西他都不懂了。对于文件上的内容,他同样不敢怀疑,儿子要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后来,田丰回来了,他要带老两口去吃饭,王海德和老伴死活不去,非要回家。田丰没办法,只好派车送他们回家。

第三天晚上,王海德和老伴一起看电视,恰巧看到了曲添竹那个失踪案。联想到田丰桌面上的那份文件,王海德马上明白了,这个姓曲的女孩做了田丰的实验品。

就像当年王海德发现田丰偷吃制药厂的化学原料一样,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最后他决定闭嘴。他只对叶子湄说了这件事。

老两口担心儿子出事,又牵挂那个无辜的女孩,又害怕又着急。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他们得到了曲添竹家的住址,而且知道,这个女孩由于受到强烈刺激­精­神失常了。老两口立即有了负罪感,他们商量了半宿,第二天找到了曲家,提出把曲添竹领回去,由他们来照顾。曲添竹的母亲谢绝了他们。最后,他们拿出了不多的一点积蓄,给可怜的曲添竹留下了……

王海德讲述的时候,叶子湄一直坐在旁边抹眼泪。

讲完之后,王海德不安地看了看周冲和绿绿,很小心地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有罪?”

绿绿知道他说的是“包庇罪”,只是不会用词。她的眼睛湿了,说:“你们老两口这辈子付出了那么多,怎么会有罪?你们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王海德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说:“哪家父母不养孩子,没什么好的。”接着,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那我们的儿子……有罪吗?”

绿绿看了看周冲,周冲说:“叔叔,您等一会儿,我跟我女朋友商量点事儿。”

王海德顿时紧张起来,叶子湄也不哭了,愣愣地看了看周冲,他们可能以为周冲和绿绿就是法官了。停了一会儿,王海德赶紧说:“好的,好的。”

总共就一室一厅,周冲和绿绿只能去卧室。

周冲把门关上之后,突然说:“这个田丰很可能不是人生的。”

绿绿:“嗯?”

周冲:“我只是一种怀疑,也许,他是某种化学污染孳生出来的物种……”

绿绿没说话,她觉得周冲一语中的了。

她在小城读书的时候,在家里的卫生间看见过一种黑­色­的飞虫,像米粒那么大,用手掌拍死之后,只是一抹黑­色­的粉末。它没有血,没有­肉­,也没有五脏六腑,却活着,而且长着翅膀四处飞。(我家的卫生间里也出现过那种飞虫。我是作者。)在京都的家里发现那种怪虫子之后,她就曾怀疑过,那套房子太老了,周冲又特别爱­干­净,卫生间里放了太多化学洗浴用品,说不定,那种黑­色­的飞虫,那种像牙刷的怪虫子,都是某种化学生物。

既然有低级化学生物,就一定有高级化学生物。

比如田丰。

他并不是人类的双­性­人。

他不是父母所生,他天生就没有­性­别。

从原始的动物本­性­来说,爱情的目的是繁衍后代。他不是爱情的结果,他是化学污染的恶果。

化学的,生物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两个死对头。

正如田丰所说,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他有亲情;他在社会上地位显赫,也有很多真真假假的友情;只是,他没有爱情。

因此,他对人类的爱情充满了仇恨。

也许,他躺在制药厂库房里哇哇大哭的时候,已经具有成|人的智商,已经可以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来去自如地觅食,他只是选择了王海德,希望进入一个温暖的家庭……

周冲又说:“你还记得那个盲人吗?他曾经去过东郊化工厂,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我想,他很可能是田丰的同类,都是不死人。他之所以去化工厂,是因为那里有他的食物。他明明是个盲人,在没人的地方却奔走如飞,那是正常人吗?他回到家之后,我们还听见他说——别抢啊,你们十一个,人人有份,吃吧吃吧——那么小的房子,怎么能装下十一个人!肯定是十一条虫子,或者是那种像婴儿的怪物,它们都喜欢吃化学原料……”

绿绿:“你是说那些生物都是田丰的同类?”

周冲:“我不确定。”

绿绿:“他们会不会是……进化关系?”

周冲:“什么意思?”

绿绿:“从虫子到那种像婴儿的怪物,再从那种像婴儿的怪物到不死人……”

周冲摇了摇头:“我他妈怀疑,那些生物都是田丰身体的一部分。”

绿绿一哆嗦。老实说她没听懂,越懵懵懂懂越觉得这句话瘆人。

周冲:“王海德不是说了吗,田丰曾经穿着女装,像个巫师一样手舞足蹈,那些生物就动起来了。而且,田丰的左手没有拇指,右手没有中指,我觉得那些生物就是他的拇指和中指!”

绿绿又一哆嗦。

那种怪虫子在她家出现过,就是说,那是田丰的手指从她家卫生间的地漏里伸了出来……

那种像婴儿的怪物在坟地里出现过,就是说,当他们逃出“多明镇”之后,田丰的一根手指始终在追随着他们……

绿绿:“现在怎么办?”

周冲:“我们应付不了这个东西,报警吧,逮住他,化验一下DNA就知道他是不是正常人了。”

绿绿:“警察会信吗?”

周冲:“动员这对老夫妻跟咱们一起去作证。他们是田丰的养父养母,警察能不信?”

绿绿:“他们那么爱他们的儿子,我觉得他们不会去。”

周冲:“试试。”

商量了一会儿,两个人从卧室走出来,老两口紧张地望着他们,似乎在等待宣判结果。

周冲坐下来,缓缓地说:“叔叔,阿姨,田丰的所作所为是违法的,至少他犯了非法拘禁罪。他不但害疯了曲添竹,也给很多人的心理造成了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阴­影。前天,我和我女朋友还差点被他害死,只是我们命大,逃出来了。明天,我们要去公安局报案,希望你们能出面作个证。我相信,虽然你们爱他,但你们是深明大义的。”

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叶子湄又开始抹眼泪了。

王海德低低地问:“让我们做什么?”

周冲:“你就把田丰从小到大那些反常举动讲出来就好了。”

停了停,王海德又问:“他会被判刑吗?”

周冲:“那是法院的事,我不知道。”

王海德点着了一支烟,大口大口抽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子湄擦­干­了眼泪,大声说:“你们放心吧,我们不护孩子!老王,你说呢?”

王海德终于说话了:“国有国法。明天我们跟你们去公安局。”

周冲高兴地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明天一早,我们来接你们!”

然后他站起来,小声对绿绿说:“我们走吧。”

绿绿朝窗外看了看,黑暗深重,她看着老两口突然问了一句:“田丰最怕什么?”

老两口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

绿绿:“从小到大,他最怕什么,比如水、火。”

王海德想了想,说:“噢,他好像对草药过敏,有一次他感冒了,我带他去药房抓药,进门之后,他闻到那股草药味就晕过去了……怎么了?”

绿绿:“我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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