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漫长的宫墙，踩过棱角分明的砖面，拂开这春日里的第一簇翠竹，月光洒落在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容上。转个弯，是凤凰亭，那里的梧桐翠竹密不见隙。再转个弯，就是宫门了……

夜是让人窒息的静。

迎着苍月的方向，慕容苓侧身探出头来。时间和所有的空间在瞬间凝固。月华如许，白衣黑发，一个绝世的人手抚琴弦端坐在那里，不复当年青涩的模样，一样的倾国倾城，现在却是水面那层寒冰，冰封千年，岿然不动。

那一刻，慕容苓的心还是抽丝般的疼痛，细细的，却是那么淋漓的疼！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只是泪眼朦胧间，她还无法辨析眼前的情景时，玉白的手已不由自主地先捂住了自己的苍白­唇­……

“为什么？”

韩水宁问凤皇为什么！这一刻，夜风抓扯着慕容冲纠结冗长的黑发，慕容苓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相信即使那把剑再深贴一寸的距离。他一样是凌厉的决绝和无畏吧！

只见，他低首拨弦处，那似断犹续，似无犹存的琴声仍在，绕梁而悬，那是一种早已穿越生死的无畏！只是韩水宁，慕容苓没有想到，这位伴凤皇从平阳到长安，都至死不渝地深爱着他的女子，这一刻，会将手中的剑直指凤皇的心房！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一声巨响。琴弦具断。韩水宁对慕容冲的沉默宣泄了她愤怒的不满！慕容冲终于抬起了他低垂的头，玉颜清眸，冷对韩水宁的红肿的双目。

“你真的就要这样待我吗？”韩水宁再次开口道。

慕容冲如蝶的眉睫轻扇了一下，嘴角轻翘。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你不杀她，别说你帝位根本不保了，就连你的命……”韩水宁冲着慕容冲喊道，却不也不愿继续说完。

内心莫名的颤动，还是让慕容苓不由地竟折断了手指间抓着的细竹，尖锐顿时扎进她苍白的手指，殷红顺流而落。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空气里的有谈谈的腥味蔓延开来……慕容苓在艰难地等待一个纠结的答案。

空气里蔓延着沉郁的压抑。

终于，许久的沉默过后，慕容冲幽幽似空谷回响的音质再吃响起：“如果没有了她，朕即使得了天下也从来没有意义……”

音落，周遭又是一阵寂静。

过了好一阵，慕容苓依然手足僵硬，缓不过神来。心中的裂缝无限的扩裂开来，有灼灼的光感在瞬间照亮内心所有的暗角。

“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韩水宁的泪水还是无法克制地悲哀滑落，手中的剑轻轻地颤抖，“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了你，我几乎耗尽了一生的力气啊！”

韩水宁地声音悲怆得渗进了所有的无可奈何。

“水宁……”慕容冲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到了韩水宁的面前。

韩水宁怔住，含着泪光的眼眸凝视着那张爱到绝望的倾城容颜：“凤皇……”顿了良久，“算我求你了，就算不为我，也为了我们望儿想想吧！他还这么小……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慕容冲看着韩水宁，良久，终于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这个美丽的女子，可惜了吧？

为什么要遇上我慕容冲……

“朕是不是一直都欠你一个对不起？”

眼看着韩水宁手中的剑似乎就要滑落，可是，慕容冲却突然抓握住剑身！

殷红的血液顺着亮白的剑尖滴落……

“你……”韩水宁瞪大了双眼，无法言语。

她手中的剑，尖利的峰尖依然刺上了慕容冲的胸口！

抬头，慕容冲邪魅的笑，还在。

“你父亲已经和段随结成了联盟，”慕容冲一脸平静地看着韩水宁。“朕知道，现在内外的军队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凤皇！你只要答应我，杀了慕容苓，我一定说服我父亲不参与政变，并且力保你的帝位！”韩水宁慌忙地松开手中的剑劝道。

慕容冲还紧紧地抓握这那剑身，嘴角的弧度也还在。

“水宁，换作朕请求你一次了吧……”慕容冲看着她。

韩水宁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冲，却也忍不住释怀地一笑：“你答应了？好！只要你肯开口，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放了她。用朕的命，换她一条活路……”慕容冲凤眼生情，一脸柔荑。

音落，慕容苓也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袖口一挥，身子一个大幅度地前倾……

眼前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上演，那股久违的浓重的血腥味在­阴­冷的空气里迅速的蔓延开来。

慕容苓飞奔而去，亭里的白衣男子猛然抬头，满眼的讶异和眷恋！

他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时，殷红却已沾在轻翘的嘴角，笑靥如花，妖娆暧昧。只是她还来不及回以笑颜，他的气力已尽，颓然而落，只染她一袖的血……

“凤皇！”慕容苓抱着慕容冲跪坐在台阶上。

猩红的血液在他的白袍她的素裙上不断地昏眩开来，像极了邺城皇宫里盛开的紫薇花。

慕容冲半睁着凤眼，竟是无限地温柔。

“不！”韩水宁努力地摇晃着自己的头，后退着，似乎还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慕容苓拥抱着那张绝世的倾国容颜，指尖抚过他苍白冰凉的棱角……

依稀的，仿佛看见许多许多年以前，那个邺城皇宫深苑里拥着倾国之貌的小王子，高贵而桀骜，如水中月的眸子，没有欲望，更没有仇恨。

那一日，他们在邺城金雕玉镂的亭台栏阶上，紫薇花下，暗香浮动，他拉着她的手说，要让她一辈子幸福。

彼时，他也不过十岁的孩童……

在恍惚中伸出手去，低头，回眸一笑。

“不！公主！”凤离不知何时竟冲了出来。

嘴角轻翘，血流如注。

慕容苓紧紧地抓握住慕容冲冰凉的手，然后她的吻落在他微颤的眼睫上。

谁看见，她胸前雪亮的剑身折­射­出凤离惊愕的瞳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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