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蕊眸珠颤了颤,仿佛想着事,忽而,她勾唇笑,放松了抓握的力道。“三姑娘,我喜欢跟姐妹们一起玩,大家这么好……这么好……”
“那就留下来,别死。”她是被她方才玉石俱焚的决心吓到了。“蕊姐,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次在恶鬼老巢里找到十多个姑娘,她们需要咱们的援手,你也晓得,‘飞霞楼’向来以女为尊,你说啊,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照顾这十多位姑娘?你若撒手不管,‘飞霞楼’少掉一员大将,那可怎么办才好?”
一听,傅蕊轻抽了口气,神智似乎又更清醒。
她怔怔望着花咏夜,眸中渐聚水气,许久许久,才嚅着唇哑声说——
“我……我们得照顾好那些姑娘,她们很可怜的,她们……她们很可怜的,三姑娘,我得照顾好她们,不能死,我不会死……三姑娘……她们唔……她们……唔哇啊啊啊——”她陡地放声大哭,也终于能放声大哭。
压在心头的恨随着哭声化成绵绵怅惘,傅蕊哭自己的遭遇,也哭他人的不幸,但,能哭出来很好,大哭过后,意识便醒了,该放下的都能试着放下,心智将更加清明。
“谢谢你,蕊姐,我……我谢谢你……”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有地方置落,花咏夜泪水奔流,但唇瓣扬笑。
她哭着,也笑着,难过着,也开心着。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首次哭得泪汪汪又脸花花,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乐意哭,因为心里涨满感情,觉得老天爷还是有眼的,一切善恶终有报。
然后,一只大手抚上她的湿颊。
她扬睫一瞧,与余皂秋的深目紧紧对上。
他半跪在她面前,指端一下下拭去她的泪。
他的手指粗糙却温热,动作温柔,脸上的神态很耐人寻味,似乎是苦恼着、迷惑着,再加上一些些的不知所措。
花咏夜对着他笑,弯弯的泪眸,翘翘的唇角。
……啊,是了,她是专程来找他发火的!她突然记起。
忽地,她脸一拉,撇开头,喜与怒的转换比翻书还快,明摆着不想理他,最后还招来楼中姐妹帮忙把傅蕊抬出林子。
若要说她过河拆桥,利用他救人后又不理会他,她花咏夜也认了。
没错,她就是过河拆桥,想怎样?!
有本事……哼,有本事来咬她啊!
当地官府的派兵晚晚才到,花咏夜不清楚余皂秋是否事前有联系过那些人,也许官府是听闻风声后,才“慢慢”让人赶过来。
但,晚来总比不到好。
官兵捉强盗,只是官兵到时,强盗早就被逮获,让官府捡这个现成便宜,余皂秋一脸无所谓,“飞霞楼”众女更加不在乎,她们以女为尊,在乎的只有受了伤的姐妹和那些从贼窝地牢里带出来的姑娘们。
傅蕊的伤势最先要紧的是止血,再来是保持干净,然后再敷好上等金创药,这些事现下都办到了,怕只怕受伤引起的发热,花咏夜遂让船队全力速行,往“飞霞楼”赶回,心想,有颇通医术的金钗姐姐在一旁护持,必然无事。
只是,在回“飞霞楼”的水路上,花咏夜和一起跟来的余皂秋很明显地被众女“排挤”了。
似乎感觉得出花三姑娘心情不太妙,而始作俑者一直愣头愣脑的,情况不明,气氛太凝重,无人想领教这种汹涌的暗潮,所以众女们纷纷从他俩乘坐的那艘船只“逃”到另外的船只去。
当天入夜,船只夜行,众人分批护守。
这艘中型船有两层,共隔出四间小舱房,花咏夜结束守夜之职回到其中一间小房后,就着嵌紧在角落的脸盆架上的清水清理左肩刀伤。
她的那处伤原已生肌合口,但经过今天一战,细嫩的新肌被扯裂,又见血了,不过不很严重,只是打斗时浑不觉疼,现下一放松,竟觉肩胛处的肌理阵阵抽痛。
外头来了人。
那人没费事掩去脚步声,走近之后,就静静杵在门板外。
他想干什么?
怎么?是不会自个儿推门进来吗?
呆!
花咏夜咬咬唇,忽地把门板推开,呆在外面的人,不是余皂秋还能是谁?
他乌圆眼瞳本来对着她双腮微鼓的脸,随即被她的玉肩引走注意,不是因为她的祼露,而是她正淡淡渗血的刀伤。
他神情一凝。
她不理人,转身走回小舱房,他这次很自动自发地跟进去。
花咏夜背对他坐在脸盆架边的一张椅上,也不在乎自个儿春光轻泄,垂眸,她拿着净布擦拭左肩,在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时,她动作略顿,但仍继续擦拭。
她眉角不动声色一抬,从磨亮的铜镜中偷觑,觑见他取出金创药粉,拔开瓶塞,正欲帮她上药,她偏偏选在此时一扭巧肩,起身走了三步,一ρi股坐到床榻上去,把他干晾在原地。
余皂秋明显怔住,拿着药瓶,动也不动。
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表情迷惑,但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坐在榻边的人,他还是静默地走过去,想帮她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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