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芹的《红楼》,一部奇书怎么看也是红得让人观玩不尽。还有一点不可忘掉:诚斋咏荷,说的是“映日”的荷花才有“别样”之红;我则为之指出:“红楼”之红,却不单靠映日,她映月也红得“别样”,风中雨中,云里雾里,她红得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所以“红楼”之“别样红”是无所倚无所待的。她是自己的“一生爱好是天然(《牡丹亭》名句)”,她的真红是内在而外照的,又何必乞灵于自身以外去物色乎?
《别样红》的内容与《夺目红》相差不远,都是重读芹书的新领受、新思量,而且又都是以感悟为主的新收获。红学的研究不单靠什么资料,即所谓“证据”,读芹书者而有所会心的都识此理;所谓“考证”,其实也是边考边悟,边悟边考;悟中有考,考中有悟。假若有人想要打出“有一份证据说一份话”的牌子来,那就连自然科学也不懂得是怎么发生的了。牛顿明白地心吸力是“上帝”给他留下“史料”“档案”为“据”的事情吗?同样,富兰克林发现电之存在也只是从放风筝上得力于一个“悟”字,这都是小学生的常识嘛!别拿什么可贻笑大方的陈言来吓唬三岁孩儿,多学点真知灼见。古今中外的大思想家、大科学家们都是先有感悟,以朴素的“猜想”作为开步,进而取得伟大的成就,不是可以令人作一番深长思吗?当然,有的人连感悟是怎么回事也没法理解,他没有这个能力和经验,所以就会有对牛弹琴之叹了。
诗曰:
映日荷花别样红,移来借美赞芹公。
海棠零落胭脂雪,桃杏纷纭俗眼中。
牛女今年两度逢,不知悲喜异耶同。
白首双星字斗大,岂能无谓|茓来风。
露玉风金捐扇罗,鹊桥高架渡星河。
夜凉仿佛囊萤意,唯有研红岁月多。
《别样红》联《夺目红》,卖瓜难效老王雄。
从来敝帚皆珍重,自炫寒家本不穷。
兰蕙当门势务锄,误离幽谷涉通途。
芳园绮幕遮名利,吴宓先生叹妙姑[注]。
[注]
1954年上元佳节吴宓先生为我题词之往事,他人不知。盖其所题全仿《红楼梦》第五回《世难容》,因知先生实以妙玉自喻也。
中华农历岁在丙戌闰七月中浣解味写记于爽秋楼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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