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挠,他现在已经成了甄吉利的另一个爸爸。
乔大夫好像不认识甄吉利一样,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悠闲地聊天。
他们谈到了物价问题。
乔大夫说起他家门口的菜市场,土豆价竟然在半年内翻了一倍,很是气愤。后来他们又谈到了电影票价。
终于,乔大夫指着甄吉利问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你看过这个死囚的体检报告吗?”
另一个说:“看过,他除了胃有点毛病,其它都没什么问题。”
乔大夫伸手轻轻按了按甄吉利的胸部,说:“一会儿我摘他的心脏。”
另一个说:“我取他的眼角膜吧。”
心脏和眼角膜都是甄吉利主动提出捐献的。
此时,甄吉利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两个大夫的嘴,像一只动物。他已经不会悲伤,不会抱怨,不会害怕。
他的眼神木木的,他的躯体似乎提前变成了一堆与他毫无关系的尸首。
甄吉利读中学的时候,经常做一个怪梦:
黑夜,他迷迷瞪瞪地走在一条空旷的马路上,后面响着清脆的铃铛声:“丁零丁零丁零……”
回头看,一辆马车跑过来。
马车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车厢,车厢上有个门,挡着黑色帘子。奇怪的是,没有人赶车。
他想,也许车主坐在车厢里吧。
果然,那辆马车经过他身旁时,停下来,那个门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脸,那脸很白很白,他说:“上车走吧?”
他警惕地摇了摇头。
那黑色帘子就放下了,马车继续朝前走了。
铃铛声越来越远,世界恢复了寂静。
接着,他又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很整齐,很急促。
走着走着,他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那是一双棕色的雨靴。没有人穿它,它却在地上走着。
他猛地停下来,死死盯住这双雨靴。
它经过甄吉利身旁时,似乎停了停,就像它上面有个看不见的人,那个人想跟他说点什么,终于没有说,加快了脚步,朝前走了。
它越来越远……
一双雨靴怎么可能在地上走呢?甄吉利害怕极了,决定追上它,整个明白。
他错就错在这一点上。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永远也整不明白的。
他奔跑起来,一点点接近了那双奔走的雨靴。
它好像不是成|人雨靴,也不是儿童雨靴,比成|人小一点,比儿童大一点。它走着走着,似乎感觉到有人跟随,转过来,两只脚尖朝着他,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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