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紫禁之战，叶孤谨死了。

据说紫禁之战，败的人是西门吹雪。这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这场决战本就会成为一个传奇，然而这样的结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常有人于酒馆茶楼客栈，与人讨论此事，争执半日也没能争执出个结果来。

“据说叶孤谨原本可以杀掉西门吹雪的！我大姑妈的儿子的师傅的大弟子的媳­妇­儿的爹的­干­儿子那时候就在紫禁城上！”有人信誓旦旦。

“那怎么没有杀呢？”有人就问。

“这个……这个嘛，或许是因为他已臻化境，如来如不来，如死如不死……”

“切，你就胡说吧！”众人哗笑。

半个月后，这话题也不见衰退。

大约是因为江湖上也太平了许久，没有出现什么大事。据说那些来看决战的人都灰溜溜的回去了，其中也不乏有一方霸主，一派掌门的，但回了老家，都关起门来督促自己的弟子下属们努力练功，少问江湖事。

一件事不大不小，因为这事发生在域外的白云城。

叶孤谨死了。叶孤城也失踪了。但是因为他常常失踪，白云城的人也已习惯，更何况这次叶城主失踪前已留下了足够的财富，这些财富足够白云城度过一段时间的稳定期。

西门吹雪关闭了万梅山庄，他甚至没有为叶娘子举办葬礼。两个月了，仍不见有开的意思。山下的街市也冷清了许多。

陆小凤就走在这冷清的街道上。他吸吸鼻子，仿佛还可以闻见空气中的桂花酿的味道。

他这次是来看望西门吹雪的。

任何一个男人，亲手杀掉自己的新婚妻子，总是不好受的。

但是陆小凤的朋友若是一直这样消极下去，陆小凤又怎能坐视不理？

所以陆小凤来了。

出乎他的意料，在庄子大门口，他就听到了庄内若有似无的笛声。

陆小凤想起叶娘子送给西门吹雪的那只笛子，摇了摇头。

睹物思人，人间至痛里，这也算得一件了。

他敲开了门，门上的小厮，表情一如从前，似乎没有什么事发生过。

西门吹雪不是个会迁怒于人的人。

不过连白总管也没什么表示——他脸上非但没有为夫人过世伤心的意思，反而还笑嘻嘻的。陆小凤都怀疑当初那个对少爷的婚事牵肠挂肚的人不是他。

清越的笛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

笛声虽缓慢，竟也是飘逸清亮非常。

西门吹雪已经从痛苦中脱离出来了？

陆小凤心中一喜，循着笛声飞身而去，赫然是湖心亭。

吹笛的人也看见了他，冲他一笑。

陆小凤踩着荷叶飞进亭里。

荷花已盛开，荷香四溢。天气虽热些，倒也还能忍受。

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几碟果子。

西门吹雪似乎没有吃零食的爱好，难道这也是伤心综合征的表现？

正犹豫间，陆小凤转了个身，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见这个人，陆小凤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你、你、你、你……”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话来。

因为眼前这个人，赫然是巧笑倩兮的叶娘子。

叶娘子还挺着一个不大，但也不小的肚子。

“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掉！”顺了一炷香的气，陆小凤才感叹道。

“那是。”叶娘子道。

陆小凤道：“现在是不是可以解开谜底了，西门夫人？”

叶娘子道：“你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么，你猜猜看？”

陆小凤看了眼西门吹雪，道：“我亲眼看见你刺的是她的心脏。”

西门吹雪道：“是。”

陆小凤道：“我也听说虽是心脏，但只要刺的位置恰到好处，剑锋只擦着脏壁走过，其实人并不会受致命伤。”

叶娘子赞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西门却瞪了她一眼，道：“所以我说我输了。”

陆小凤眼睛一转道：“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当时你那一剑，是真的打算杀她，而她却控制了自己中剑的位置，所以活了下来？”

陆小凤当然知道，能在那一瞬间这样做的人，必然是高人无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和西门吹雪对决时，他会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叶娘子却道：“可是如果你看到，你就会发现，他那一剑也没有尽他的全力。”

陆小凤道：“我远远地看见，确实有个疑惑，他那一剑的速度有些慢。”

叶娘子道：“他那一剑发出时，似乎已知道对方是我，所以及时收剑。若不是我自己将胸推过去，他也不会刺中我。所以其实他没赢，我也没输。”

高手之间的决战，必有一死，正是因为双方都难以控制决斗的走势，难以控制自己的武器。而收放之间，收则更难。但是西门吹雪竟还有余力收剑，可见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即便如此，这一场决战的结果，当时在场之人竟无一人看出二人的剑势，可见此二人的剑法之高，已远在俗世之外。

陆小凤道：“可是你又为何要设计这场决斗？”

叶娘子笑笑，不说话，半晌才问他道：“若是你和一个人共同生活十几年，是他的好朋友，他有一个心愿一直想要实现，而你是唯一一个能帮他的人，你会不会帮？——条件是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