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考试题目非主流已经司空见惯,挂科补考更是家常便饭,在经过长达三年的摧残之后,卫楠迎来的,是最后的暴风雨。
因为学业太过繁忙的缘故,卫楠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如呼吸般自然,现在问卫楠许之恒是谁,卫楠估计要反应老半天才答一句:“别理我,烦着呢!管他许什么的,考完再说!”
别说“伤心痛苦泪纷纷”了,整天焦头烂额睡眠不足,哪有空挤眼泪。
和同学们一样,处于抓狂状态的卫楠,因为通宵背书的缘故,眼睛上一圈重重的黑色眼影。
舍友原元看到的时候,愣了愣:“亲爱的熊猫,你什么时候从动物园跑出来的?”
卫楠的回答是:“动物园算什么,再过几天我得去精神病院陪你了。”
把每一秒钟都掰开两半来花,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吃的比兔子少做的比牛多,那勤勤恳恳的日子,漫长得就像要给人最可怕的精神折磨……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考试,也终于如期而至。
第一天考完内科,舍友各各脸色阴沉。
第三天考完妇产科,同学们各各面如死灰。
第五天考完儿科,有人已经内分泌失调,开始出现各种症状,在卫生间唉声叹气拉肚子。
第七天考完精神病学,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打开窗户“嗷”的一声惨叫,附带一句“相信精神科老师的话,我他妈精神才有问题啊啊啊!”还有人在旁边附和:“我最喜欢的精神病教授,伤害了我最纯真的感情啊啊啊!你说过精神分裂症不考大题的,你他妈给我来道论述啊!”
没错,精神科某教授在上课的时候反复强调过:“这一章的内容不在考试范围内,大家了解就可以”,结果最后出了一道20分的论述题,全场考生暴动捶桌,被四个冷面考官暴力镇压,考场上一大片愤怒的目光跟老师冷漠的目光纠缠了一分钟之后,学生们凄惨地败下阵来,泄气,然后低头乖乖咬笔杆。
作为其中之一的卫楠,也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师兄师姐们所说的惨状。
老师出题真的很“非主流”。从浩瀚的题库里随机抽取的选择题非常变态,最后的大题还故意出点儿疑难杂症的吓唬你,让你在考场上心惊肉跳,在考场下痛哭流涕,然后抱着厚厚的课本准备一补二补三四补,最后喝碗十全大补汤。
而且大部分老师属于59分绝对不让你过关,去求情的时候还会冷着脸反问:“你怎么只考59,不会多考一分啊?”,还说什么“你们现在就答错吧,以后到了临床,出了错可是事关人命的事情,考59还敢来找我!”,更毒舌的老师会说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答,同学你学过妇产科吗?”。
半个月的考试期过得飞快。
整天头昏脑胀睡眠不足,一科接一科的折磨让人筋疲力尽。
像是在爬山,爬得越来越高,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耗光了身体全部的能量,累到快吐血。
等终于考完的那天,就像终于爬到山顶一般,所有人都把书一扔,然后——集体往下跳。
看破红尘,目空一切了都。
那个下午,卫楠宿舍的几个人,连续睡了20个小时,也终于体会到:睡觉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等醒来的时候都快找不着北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集体狂笑不止。
“卫楠你这熊猫,赶紧回动物园去吧!”
“原元你也差不多拉,我是两个黑眼圈,你除了黑眼圈还加一张乌黑的大嘴……”
原元照了照镜子,一脸严肃状:“卫楠,我这叫惨白的双唇,你怎么能说是乌黑的大嘴啊?你色盲了?”
卫楠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半晌,最后揉了揉眼睛:“我果然色盲了,你的嘴挺白的,还裂开了,快去涂点唇膏吧,不然没法出去见人了。”
一群女生仔细梳洗过后,终于恢复了青春活泼的样子。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也终于在一大片哀嚎声中,邪笑着跟众人擦身而过。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卫楠当初考试时的体会,卫楠如是说:
“其实九科联考可短暂了,有时想一想,考场一进,一出,一科就过去了,嗷~考场一进,不出,九科就过去了,嗷~
你知道九科联考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拿到试卷的时候,考得特难,不会做……你知道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那就是以为会很难干脆没复习,结果考得特容易,还是不会做……那你知道比这两种都痛苦的是什么吗?那就是紧张了几个晚上睡不着,结果跑到考场上去,睡着了。”
* * * * * *
医学院的轮科实习安排表很快放了出来,全体大会时指导老师不断强调“去医院要严肃不许嘻嘻哈哈”“对病人要温和不许凶神恶煞”……
下面的学生表面上认真听着,私底下早就短信狂飞了。
“楠楠,明天打算去哪玩?”
“我得回家一趟,我爹妈说要犒劳光荣从考场活着下来的女儿。”
“家在本地就是好啊,羡慕ing!姐姐我明天去大购物,不把银子花光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卫楠笑了出来:“圆圆倒过来还是圆圆,你这台词儿也太没新意了吧。”
实习安排表发到了手上,卫楠和原元安排在一个组,是去学校的附属第三医院。
从下周开始,大家就要离开学校了,看着这些熟悉的桌子凳子,没有一点不舍的情绪,原元反而很高兴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终于可以离开你们了,坐了一个月凳子,老娘的屁 股都快变南瓜了我。”卫楠笑着拍了拍原元的肩:“亲爱的,保持淑女形象啊。”“保持个屁,妈的,我超级烦躁……”还没说完,只觉得后面一阵冷风吹过……
“小元,我有话跟你说。”一脸扭曲的男生正是原元的男朋友方涛,也是卫楠高中同学,在隔壁学校的化学院。
原元欲哭无泪状,乖乖跟着他走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卫楠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自己诅咒原元,总觉得那男生找原元是要……say goodbye。
果然,卫楠没有猜错。拿着安排表往宿舍走的路上,又经过了那个小树林。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两个。
穿着淑女裙的原元和高高瘦瘦的男生正面对面站着,男生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分手吧,我要毕业了去外地工作,咱们在一起三年多了,好聚好散行吗?”
原元挽了把袖子,笑眯眯:“再说一遍。”
那男生咳嗽一声:“我说分手,我不想跟你纠缠下去了,祝你找个更好的。”
原元平静的道:“作为男人,要懂得尊重女性,就算分手,也该由我来说,而不是你,明白吗?”
男生正惊愕间,原元突然诡异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趁着我考试忙得焦头烂额,你跟外院那女生勾搭了快一个月啊,真当我白痴呢?去外地工作也是因为那女生他老爹要让你进公司帮忙对吧?唉,你要攀高枝儿你就直说吧,拐弯抹角当我傻子,至于嘛。”
说完,突然一拳挥过去,揍在男生左脸上——
“这一拳替我妈问候你,把我生下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然后又给了他右脸一拳——
“这一拳替我爸问候你,把我养大多艰苦你知道吗?”
然后一拳揍他鼻子——
“这一拳替卫楠问候你,当初给我们俩当媒人,她多辛苦你知道吗你?!”
最后又一拳招呼了他肚子——
“最后是我原元问候你的,我他妈跟你一起三年,浪费了三年,我的青春你还得起吗你?”说完,甩甩袖子,临走之前扔下一句:“我姐妹遍布天下,你以后最好别病了落在咱手里,得罪学医的女生,后果是很可怕的,记住了!”
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
卫楠看见那男生缩成一团使劲按着肚子,良久之后才爬了起来,扶着树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原元揍得也太狠了点儿。
卫楠跟他是高中同学,原元和他还是因为卫楠而认识的,卫楠也算半个红娘了,刚才原元也替自己揍了他一拳,这时候见面打招呼,该多尴尬啊。
卫楠偷偷笑了笑,见他走近了,赶忙闪身到树林里躲开。
一阵风吹过,耳边哗哗作响的树叶像是鬼片里在招魂。
这树林上空笼罩着阴森森的气息,估计是太多人在这里说过分手的缘故吧。
回宿舍之后,卫楠听见卫生间里有很大的水声,还有原元压抑的哭声。
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大学时代那些甜甜蜜蜜的情侣,毕业的时候一对又一对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想起以前的幸福时光,真觉得挺讽刺。
洗完澡出来的原元,眼睛红红的,扑过来抱住卫楠就开始哭。
卫楠差点被她扑倒在地上,赶忙撑住旁边的床杆来维持平衡,然后不动声色的挪到柜子旁边靠着柜子撑住身体,这才抱住原元,轻轻拍她的肩。
“哭吧哭吧,哭过就没事儿了啊。”
原元放声大哭:“我眼瞎了我,怎么会喜欢上那种男人……妈的,那个女的不就是老爸有点儿钱么,不就是可以给他份好工作吗……他说过多少次喜欢我,想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真想撕烂他那张嘴……呜呜……我还喜欢他,我真他妈贱……呜呜……”
“嗯嗯,他贱,咱不理他啊,乖,哭过就没事儿了,哭吧哭吧。”
卫楠一边拍着原元的肩膀安慰着她,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一晃而过——
自己那晚喝醉之后,是不是也这样骂过许之恒?
那个一直拍着自己安慰的人,却是一本正经的陆双,看着那么恐怖的自己,估计陆双的肠子都快笑打结了吧。
见原元把鼻涕眼泪全往自己身上蹭,卫楠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天晚上的自己就像现在的原元吧,八爪熊一样扒在陆双身上,然后哭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用鼻涕眼泪擦了他一身……
真他妈丢脸。
等原元好不容易哭完了,卫楠这才去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出来的时候见她一个人趴在桌上发呆。
“小元,要不今晚去我家吧,你一个人呆宿舍多无聊啊。”
“不了。”吸吸鼻子:“我想上网看火影。”
“我妈今晚会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哦……”
“真的?”原元两眼放光,又故作害羞状:“可是我跟你家人又不熟,去了会不太好意思拉……”
被卫楠一拍肩膀:“得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
原元笑了,站起来:“那我去换衣服,你等我。”
看着她的背影,卫楠不禁轻叹口气。
她跟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装成很乖的淑女模样,有一次看见她红着脸跟那男生说话,肉麻的声音把卫楠恶心得胃里直泛酸水。卫楠知道她很喜欢那个男生,所以才在那人面前表现得温柔美好。
可惜她那狼尾巴实在太长,平时彪悍的风格突然转变成婉约派,反倒不伦不类的。
现在被人甩了,终于本性毕露了。
她揍那男生的四个理由:我妈生我不容易,我爸养我不容易,卫楠当媒人不容易,我的青春浪费了更不容易——
还真是,颇有她的彪悍风格。
十一章 陪陆双磨轮胎
老远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卫楠热情地带着原元到了门前,因为手里提着老妈交代要买的两大袋青菜,是给她最近心血来潮养的兔子吃的,手不方便,卫楠只好用脚踹门,踹了半天,门才开了,陆双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裤,俨然一副主人模样,见到卫楠,挑了挑眉,一脸鄙夷的表情:“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外星人入侵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开着门不管。
卫楠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迈步进屋。
倒是原元,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行啊楠楠,这位帅哥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都把人带家里了啊,神速啊你,简直是从蜗牛到忍者神龟的进步啊!”
卫楠没好气的解释:“我哥朋友。”说完又压低声音补了句:“死皮赖脸住我家而已。”
原元笑眯眯:“这借口都快被用烂了,还你哥朋友,你干脆说他是你远房表哥,可信度还高一点。”
卫楠还没来得及辨白,陆双突然回头,意味深长状摸了摸下巴:“我真是她哥朋友。”
原元长大嘴巴,良久之后才全身打了个颤,凑到卫楠耳边:“他听力也太牛了吧,驴耳朵啊他?!”
卫楠笑:“人家可是写侦探小说的,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法耳。”
陆双又回头,轻轻扶了扶眼镜,“两位说悄悄话的时候,声音分贝……未免太高了吧。”
两位女生默了。
卫楠妈端着一叠排骨出来,冲原元笑得一脸慈爱,“哟,这位是楠楠的同学吧?”
卫楠点头:“嗯,我舍友。”
卫楠妈立马放下排骨,扑过来抓住原元的手:“来来来,快过来坐,我家楠楠给你们添麻烦了,跟她一起住四年,你们真是辛苦了,辛苦了。”
卫楠在旁边狂翻白眼,原元倒是处变不惊,一脸灿烂笑容对卫妈道:“阿姨说的哪里话,跟我一起住四年,楠楠也挺辛苦的,彼此彼此。”眼睛却瞄着桌上香气四溢的排骨,那想流口水又拼命忍着的样子着实好笑。
卫楠看了眼旁边的陆双,凑过去笑道:“你在我家……住得可舒服?”
陆双耸耸肩:“我已经搬到外面住了,今天是阿姨叫我过来的,说要犒劳从考场上下来的你。”
卫楠微笑:“我妈叫你你就来?不错,真听话。”
“尊重长辈是应该的。”某厚脸皮依旧一脸平静,说完又补了句:“再说,阿姨做的排骨味道还不错,我也想尝尝。”
卫楠泄气,懒得理他。
众人聚在一起吃饭,卫楠妈妈做的菜倒真是香,很快便风卷云残碟子都见了底。
等吃饱喝足了,卫楠妈这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然后笑眯眯冲卫楠道:“楠楠,你去哪家医院实习来着?”
卫楠乖乖答:“三院。”
老妈笑容更深了,“呀,那不是跟小双的单位离得挺近?” 说完又扭头对陆双道:“小双啊,你租的那间房子是双人的吧?”
卫楠心下暗叫糟糕,赶忙冲陆双使眼色。
陆双看了卫楠一眼,然后非常严肃认真的低头想了想,淡淡道:“对啊,双人间,有厨房有书房,还有个卧室空着呢,楠楠要过来住吗?”
卫楠妈脸上都笑开了花:“那正好,太好了,楠楠,你就搬去跟陆双哥哥一起住,相互也有个照应,还省一份房租呢。”
卫楠无奈扶额。
老妈现在这姿态还真像是商场卖商品的推销员,恨不得把女儿打包卖掉,还免费送货上门,脑门儿上都贴了降价处理的标签,实在是……让人无语。
卫楠抬起头来,严肃道:“妈,我们实习的时候,宿舍是学校统一安排的。”回头冲原元灿烂一笑:“对吧原元~”
原元点头:“对的。”说完又笑眯眯冲卫妈妈道:“不过,也可以自己住的,我也觉得阿姨说的有道理,这年头房租可贵了,能省一份干嘛浪费啊。”然后又回头,也冲卫楠灿烂一笑:“对吧楠楠。”
卫楠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低下头,拿起筷子在空碟子里拨剩下的残渣骨头。
卫楠妈继续笑着说:“小双啊,我家楠楠平时睡懒觉习惯了,早上起不来,以后你起床的时候顺便叫叫她。”
已经开始筹划着把女儿卖掉的售后服务了?!恨不得在降价处理的旁边再贴一行:一个月包换三个月保修。
陆双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会叫她起床的。”
卫楠咬牙切齿盯了桌上的空碟子半晌,最后放下筷子,无奈叹气。
果然,人类的胃是个非常重要的器官,那可是五谷杂粮都要经过的地方。抓住男人的心,都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女人其实也一样。
瞧,老妈用一盘排骨,瞬间就把这一男一女给收买了去。
晚上跟原元睡在屋里,卫楠望着天花板低声咒骂:“原元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死丫头,吃了我妈的排骨就把我给卖了,我们同居四年的情意啊,你不是说咱们的感情就是那哭不倒的城墙么?如今,在你心目中,我的价值居然比不上一块排骨了?!”
原元盯着卫楠看了半晌,严肃地下了结论:“你的价值当然是比得上一块儿排骨的。”然后摸下巴,笑:“不过跟一盘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儿。”
见卫楠挥舞着拳头就要砸过来,原元赶忙用双手护住脑袋,然后来了句:“对刚失恋的人,不得使用暴力!”
* * * * * *
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大早,卫楠和原元便梳洗干净准备回学校。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刚好出来的陆双,穿着衬衫西装裤,一副大好青年样儿,一脸神清气爽的。靠着门扶着栏杆站在那,冲两位非常绅士地笑:“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卫楠马上摇头:“不用了,这么热的天气,我怕火热的太阳晒坏你那白皙的皮肤。”故意说地肉麻想把他雷一下,结果对方显然比想象中道行深多了,依旧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继续一脸淡定地说:“你们女生的脸更经不起晒,我还是开车送你们吧,刚好买了新车,要磨磨轮胎呢。”
好吧,你不如直接说:“请两位当我的道具,压着车子磨磨新轮胎。”
其实,在车内放两只母猪,磨轮胎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站在崭新的白色车子旁边,卫楠有些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原元也在那惊叹:“靠,这车还真漂亮,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然后捅了捅卫楠的胳膊,贼兮兮地笑:“他很有钱么?昨天我还以为你在吊鳄鱼,结果你吊了只金龟婿啊?”
被卫楠一胳膊捅回去:“胡说什么,我估计这不是他的车,他们家条件跟我家差不多,工薪阶层。”
陆双轻轻一笑:“是我的车,刚买的。”
他的驴耳朵还真是够猛,悄悄话都听得见,还是他会察言观色?
卫楠听到自己下巴腾腾往下掉的声音:“你不是……刚找到工作?”
陆双耸肩:“分期付款。”
即使是分期付款,那首付款也不少,他一个月的工资能有这么多?
卫楠凉凉地问:“什么工作?该不是去做牛郎了吧。”
陆双一脸平静,看好戏一般等着卫楠继续说。
卫楠故作惊讶状,拔高声音刺激他:“你真去做牛郎了啊?”
陆双意味深长地笑:“你说,我这样的条件去做牛郎,那价钱……谁出得起啊。”
卫楠心里默念,对付潇洒的人就要比他更潇洒,对付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谁告诉我对付厚脸皮的人该怎么办?比他更厚脸皮?可惜某人的脸皮那是足以做防弹衣的厚度,还能比他更厚么?
只能不跟他计较了。
卫楠转身刚要上车,陆双却突然严肃道:“其实我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做网游的。对了,你知道网游吗?”
原元无奈扶额,卫楠则笑着说:“我连电脑都没见过,哪能知道网游啊。”
陆双笑:“可我听你哥说,你曾经在游戏里建过好多帮派,还是山寨女王,对吧。”
卫楠突然很想飞到A市去掐掐老哥的脖子,看来他想当红娘想疯了,把妹妹的老底全给陆双掀了。
见卫楠不说话了,陆双继续问:“你玩过梦里江湖吧?”
卫楠点头,“你也玩过?”
陆双突然翘起嘴角,笑得很是诡异,卫楠和原元对视一眼,全身的寒毛如雨后春笋一般瞬间崛起。
陆双轻咳一声,指了指那车子,“我妈非要我先买车,我也是被逼的。”说完,又微微一笑:“我妈说,用这车,娶个儿媳给她。”
原元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卫楠的下巴掉下去又缩了回来,炯炯有神地看了眼那辆无辜的车子,无奈道:“很好,车子,肩负着如此伟大的历史使命,真是辛苦你了。”
两个女生一边笑一边上了车,一起坐在后排。
司机先生专心开车,还放了轻音乐。
卫楠跟原元继续高谈阔论,聊着刚刚经历过的惨痛联考,顺便诅咒那位说了不在考试范围还故意出论述题的精神科教授,把陆双司机当空气给透明化。
良久之后,司机先生终于憋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以示存在。
在两位终于意识到车里还有个人,扭头看他的时候,陆双很自觉地开口说话:“楠楠,我爸妈还有我妹,过段时间要搬过来。”
“那好啊,一家人团聚了。”卫楠笑了笑,又扭头看着窗外,长叹一声:“一会儿排成|人字型,一会儿排成一字型的……”
陆双挑眉:“你在骂我们全家像是迁徙的鸟么?”
卫楠无辜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你联想力太丰富了吧。”
“那你说什么排成一字型人字型?”
卫楠嘿嘿一笑,指了指外面——
“榕树。”
陆双顺着卫楠的手指看过去,街道上的榕树的确排成了“一”字型,拐弯处便是个“人”字。
原元终于爆发,笑得前俯后仰全然不顾形象。
陆双则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车子突然猛地停了下来,卫楠和原元差点撞到前排的座椅。
陆双回头握紧方向盘,依旧一脸镇定,卫楠终于忍不住了:“前面后面都没车,也没路灯,大路中间你突然刹什么车啊……”
还没说完,车子突然就飞了出去。
“嗷……”原元被撞到后脑勺,惨叫一声。
司机先生却一点儿也没内疚感,依旧镇定自若地开着车子,卫楠迅速拉过安全带来,给自己和一脸震惊的原元绑好,那速度就跟拉救生圈一样。
“我考驾照,理论考试98分。”陆双翘起嘴角,语气还颇为得意。
卫楠和原元对视一眼,竟无语凝噎。
请问你实际操作考多少分啊大哥……
陪你磨轮胎,可别把命给磨没了啊。
十二章 对陆双的感觉
陪陆司机磨轮胎,磨磨蹭蹭将近一个小时。
两位女生的脸色经历了从惨白到青黑的转变过程后,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面色红润,非常镇定自若地继续聊着天。
陆双的驾驶技术还算勉强过关,至少一进入车辆比较多的繁华地段之后,他便很识相地开得特别慢,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看,也不乱扭头了。跟旁边那些飞驰而过的车子相比,陆双的车——
正如在狼群里爬行的蜗牛。
看着旁边一辆辆超车而过的司机得意的笑容,再看一眼陆双听着歌悠哉游哉一脸镇定的笑容,卫楠和原元对视一眼,再次无语凝噎。
终于,远远看到T大的标志性大楼,陆双微笑着道:“两位,T大到了,你们下车吧。”
其实停车的位置,离T大正门还挺远的,至于那远的程度嘛,目测一下,估计还得走半个小时吧。
不过陆司机显然不想送两人到门口,谁叫这条路太窄了呢,他这新手,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卫楠和原元可不想看见他开着车子卡在角落里,一脸淡定,倒桩倒不出来的诡异场面。
于是,卫楠和原元非常体谅地谢了他一声,一起下车。
陆双突然开口,微微翘了翘嘴角,淡淡道:“对了卫楠,下周末我拿了薪水请你吃海鲜啊,到时联系。”
还没等卫楠说“我不吃海鲜”,那车子就突然绝尘而去,就像是ρi股突然被抽了一鞭子的野马,还是匹脱缰的,一脱都不知道飞去哪了。
卫楠和原元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那瞬间消失在眼前的车——他这是在开汽车,而不是抽着鞭子驾马车么?
……
等车子开走了,原元才蹲在地上,按住肚子狂笑不止,卫楠站在旁边拍她的肩膀,等她笑停了,才轻声道:“笑够了么?可以说说你的理由了吧。”
原元咳嗽一声:“嗯,理由是,我觉得你们俩太可爱了。”
卫楠皱眉:“此话怎讲?”
“你们俩啊,那气场简直是小夫妻拌嘴嘛,还装得一个比一个严肃,我在旁边憋得都快肠子打结了我……哈哈,他们全家搬来干嘛跟你说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楠无奈,原大姐抽起风来那还真叫惨烈啊,恐怖的笑声足以把方圆十里的鸟都给吓飞了。
千山鸟飞绝,只因……原大姐笑了。
原元还在那大笑,丝毫不顾路人们惊讶的目光:“对了卫楠,我觉得你妈观念特开放!居然主动赶你去跟一男的住。我太好奇了,昨晚跟她聊天的时候就问她,您怎么敢放心让女儿跟一个男人一起租房子住啊,你猜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其实卫楠也挺好奇,老妈那商品促销般把女儿往外推的态度,让卫楠的心灵受到了小小的伤害。
“她说啊,现在好多公寓都是异性合租的,这叫都市新潮流,每人一个房间应该没关系。再说,陆双的人品,我是绝对放心的。”原元学卫妈妈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说完又补了句关键的:“我反倒不放心我家楠楠。”
卫楠的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个透彻。
原元还在那不识相地笑:“哈哈,在你妈心里,陆双是君子,你才是那个野兽啊,野兽啊……”
原元一路笑个不停,还在旁边吹嘘陆双的种种好处,别说鸟飞绝,连地上的蚂蚁都开始乱蹿。
卫楠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最近都得了一种病,那种病叫——红娘病。
良久之后,卫楠才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原元:“小元,快把你肠子拧回来吧,再笑你要肠痉挛了。放心,我对他没感觉,他也说过我不是他喜欢的菜,你想多了。”顿了顿,又道:“你觉得他顺眼,你试着去追他看看?我支持你,去拿下他。”
原元严肃道:“我虽然刚刚被人甩,也没到那么饥不择食的地步,怎么着都得有个心理过渡期啊。”说完又看了卫楠一眼:“不像你,你跟许之恒分手都多久了,过去那么久的事儿摆在桌面都氧化了,压在箱底都腐烂了,不如考虑考虑陆双?”说完又在那笑着评价:“陆双真是极品,开个车都这么个性,哈哈,如同狼群中爬行的蜗牛,跟你慢吞吞的性子挺像的啊。”
卫楠笑不作答。
原元继续说:“我觉得陆双人挺好的啊,关键是他长得不赖,性格也不赖。看得出你妈还很喜欢他,她都没叫过你哥小腾,也没叫过你小楠,陆双一来她就小双了,多亲热啊,早把他当女婿看了吧。”
卫楠还不说话,原元有些不耐烦了,“你在听没?死脑筋的丫头,眼前摆着这么好的肥肉你不吃,非要去阴沟里翻那腐烂的臭肉……”
“原元,中午就发车了,你行李还没收拾,对吧?”卫楠突然微微一笑,转移话题。
原元一拍脑门:“死了!今天要毕业旅行,行李行李,快回去收拾行李吧。”说完就拉着卫楠往宿舍狂奔。
被她拖着手,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宿舍之后,卫楠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原元收拾行李那叫雷厉风行,拿起箱子把衣服全倒在床上,又拿另一个箱子挑着往里塞,片刻之后她的床铺已经变成了混乱的一团,像是刚被土匪洗劫过一般。
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原元,卫楠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来,在箱子里简单地塞了几件衣服和梳洗用品。
其实原元说的也没错,陆双那人,虽然喜欢装酷,本性还是挺不错的。
五官端正,身高达标,体重不超标。无吃喝嫖赌等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无变态倾向。没有三角四角的情感纠葛,不用担心情杀;更没有惹上高利贷和黑社会,不用担心仇杀;生活在安定和谐的环境之下,能养活自己并且养活一个家。
——四项达标,这样的大好青年已经不多了吧?
可卫楠还是觉得自己跟他气场不合,对他完全没有恋人的那层想法,总觉得他跟自己的关系,只停留在“他是我哥哥朋友”“她是我朋友妹妹”这种奇怪的层面。在哥哥和父母们使劲儿撮合的时候,甚至会觉得——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很是别扭。
上回在KTV走廊里被他轻轻碰了下嘴唇,仔细想想应该是隔空的根本没碰到呢,卫楠都觉得全身细胞要造反了。要是真跟他在一起,卫楠想,自己肯定会整天在心里默默流着两行血泪,去数满地的鸡皮疙瘩。
那鸡皮疙瘩可不是扫帚能扫得完的,需要使用更高级的工具——推土机。
更何况,现在根本看不出陆双的态度,那个装酷的家伙,整天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谁知道他是不是逗自己玩儿,或者拿自己当犯罪凶手来研究,触发他的写作灵感呢?
十三章 毕业后的旅行
卫楠所读的临床医学专业是五年制,还有一年才能拿到毕业证,其实这时考完了大联考,也算是告别了校园生活,“半毕业”了。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即将分别,各自去学校安排的医院见习,以后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考完试的兴奋情绪,逐渐被离别的伤感所取代。
卫楠生在南方,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大海,对海景和沙滩没什么浓厚的兴趣。中学的时候因为那篇煽情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卫楠特意大周末把萧晴和祁娟叫起来去海边观光,结果到了海边还没春暖花开呢,三人倒是先歇菜了——那脏水,那黑沙,还有一艘大船,拖着一张大网,在海里捞易拉罐。
那次观光给卫楠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打那以后,卫楠一见海水就头晕。
有些东西,还是保持想象中的朦胧美比较好。
班里有很多北方来的同学喜欢看海,卫楠虽然强烈表达了自己想去爬山的愿望,最终被班长一句:“你还嫌考试刺激得不够啊?”给否决了。最终票选之下,毕业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海南。
跟原元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踏上了毕业的旅途。行程的安排是先坐车到湛江,然后坐一个小时的船,到海南。之后便是海口、兴隆、三亚的四天观光游。
坐上了去湛江的长途汽车,众人情绪高涨,在车内开了音乐,司机还很好心的说,“你们要唱歌的话不如拿话筒吧,车里有,直接来次旅途唱K也让我开开眼界。”
卫楠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唱歌又好听还拿过奖,当然再次被赶鸭子上架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其实卫楠昨晚跟原元一张床,挤来挤去没睡好,早上只喝了点牛奶,跟着陆双磨车磨得头晕眼花,现在困得很又饿得很,整个人处于极度颓废状态。被众人硬推出去,卫楠只好沮丧地拿起麦,无奈地打了个呵欠:“各位要我唱什么歌啊?”原元笑:“就唱阿桑的歌吧,你不是最喜欢她吗?”
阿桑是卫楠最喜欢的女歌手,她的歌声中总是透着苍凉和寂寞,略微沙哑的音色能触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的歌,总能唱到卫楠心里去。
站在过道里拿着话筒,看着车窗外的绿树鲜花迅速滑过,卫楠突然觉得有点头晕。
没有萧晴和祁娟在身边合唱,没有了那相伴多年的姐妹三人组,卫楠一个人唱歌,总觉得不太自然。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伴奏的缘故,卫楠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悦耳,透过麦克风的放大,在整个车厢内回荡着。
“my love,晚安,就别再为难,别管我会受伤。
想开,体谅,我已经习惯,不然又能怎样。
这个城市太会说谎,爱情只是昂贵的橱窗。
沿路华丽灿烂,陈列甜美幻想。
谁当真谁就上当……”
唱到这,卫楠突然想起一句话——
“认真,你就输了。”
这是论坛上吵架的时候,最常见的一句话:“楼主啊,认真,你就输了。”
阿桑的歌里说,“爱情只是甜美幻想,谁当真谁就上当,”跟那句论坛常用语,也算是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吧?
可惜很多时候,明明嘴上拼命说着不要认真,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认真。
在过去的那段爱情里,卫楠觉得自己非常愚蠢地认真了,并且全心全意地投入了。不同于身边那些把恋爱当作一次经历的同学,不同于他们分手时如同结束实验般的洒脱,卫楠总觉得,那么认真的自己显得如此单纯而可笑。系在心上的那条线,总会时不时冒出来狠狠勒一下心脏,虽然那线很细小,细小到平日里根本无法察觉,可关键时刻的用力牵扯,还是会让人有种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
那条线,总是不知不觉间提醒着过去的自己是如何懦弱,无法抛开一切去追求爱情的懦弱,考虑太多犹豫不决的懦弱,心底爱着他却不敢涉足那个世界的懦弱,说着分手却总是放不下想他念他的懦弱……其实归根结底,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因为顾虑太多,没有勇气罢了。不过是太现实,太理智,太懦弱罢了。
许之恒微笑着转身的画面,在卫楠记忆里,定格成了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提示着那段时光的惨烈收场。
“死心,失望,会比较简单,却有心有不甘。
这个城市太会伪装,爱情就像霓虹灯一样。
谁离开之后,却把灯忘了关,让梦做得太辉煌……”
卫楠还在那情绪高涨地唱歌,顺带胡思乱想,车子却突然停了。
由于惯性站立不稳,卫楠后仰了一下又直接朝原元扑了过去,原元也没反应过来,被卫楠一扑,“哎哟”一声滚到地上。
卫楠正好张大嘴巴唱歌,这一倒,直接把话筒给吞了一半儿进嘴里,整个身体呈现非常诡异的“趴地吞话筒”姿势。
车里的男生女生们笑成一片,有人甚至拿出相机来拍照,纪念这伟大的历史性时刻。
卫楠捂着被撞疼的嘴巴,咬牙切齿站了起来。
“哈哈哈,卫楠,你太可爱了,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啊!”
“人能倒霉成你这样还真的挺不容易的!那叫倒霉加倒霉,倒霉的平方。”
“卫楠你还记得么?大一那年你骑着车唱着歌,那歌叫《转弯》吧?我们跟你一路,听你歌声突然没了,回头,发现你一转弯直接拐进湖里去了!哈哈哈,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捞出来的!捞出来的时候头上全是水草!”
“哈哈,还有还有,卫楠那次在饭堂跟人讨论问题,意见不合,两眼一翻一拍桌子站起来,结果刚巧遇到个病弱的桌子,一拍给拍烂了!最后还被学生会的人勒令赔偿了五十块大洋……”
“还有那次,大一那年,去参加演讲大赛在那儿等了一个晚上都没轮到,可怜巴巴跑去问主办方,主办方笑着来了句,同学我们这没99号,你是66号,你给拿倒了,66号早就过了,刚才喊半天你干嘛呢?……”
那些糗事过去已经很远了,现在这种气氛下被同学们提起,卫楠才一一回想起来。心中不禁哀叹:原来我曾经那么倒霉,换句话说,原来衰神曾经那么爱我?
然而记忆中最鲜明的糗事,却是跟许之恒有关的那一次。
那时候卫楠刚上大一,因为校园太大,教学楼和宿舍距离太远的缘故,入学新生都会在师兄师姐的指导下买单车。
卫楠高中离家很近从来没骑过单车,带着兴奋的心情跟祁娟和萧晴一起去买车,选了一辆淡蓝色的车子,很是漂亮。回来的路上祁娟姐姐倒是骑着车哼着歌无比潇洒,萧晴在那战战兢兢左摇右摆走S形路线,卫楠把心一横,攥紧手把就开始踩踏板。
学校入口有很多凸起来的横杠,俗称“减速条”,祁娟技术好直接从旁边的缝隙“嗖”地一下钻了过去,卫楠和萧晴是新手,咬着牙从减速条上过,车子一弹,萧晴就掉下来了,折腾了半天又爬上车继续骑,卫楠没掉,正在那哈哈笑着得意,突然,前面拐角处杀出一辆车子——
其实那车距离卫楠所在的位置还挺远的,完全可以避开。可谁叫那车子的主人是卫楠暗恋多年的对象许之恒同学,卫楠手心一冒汗,咬紧牙关想拐弯,结果在许之恒骑到面前的时候,卫楠正好拐到下一个减速条,车子一弹,萧晴又掉下来了,卫楠倒是没掉,直接趴下了。
连人带车趴在许之恒面前。
车子被摔去旁边,卫楠则如同在皇帝面前行大礼的太监,而且还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他脚下,要是再喊一句“吾皇万岁万万岁”,那就是古装宫廷剧里最常见的一幕了。
许之恒紧急刹车停在卫楠面前,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又是你,这见面礼还真大。”说完,骑着车扬长而去。祁娟和萧晴在旁边诡异地笑,卫楠趴在那拼命捶地,啊啊我的形象,我的形象,在他面前全毁了!
祁娟一脸鄙夷地说:“快起来吧,我不想跟你一起丢人。”
卫楠扭头一看,只见方圆百米内的新生都过来围观趴在地上捶地的卫楠,脸一热,瞬间弹簧般起身,推着车子就跑了,那速度简直是抽筋的蜗牛。
想起往事,卫楠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还真的挺可笑的,只是过了两年而已,整个人像是完全蜕了一层皮,那层皮,叫单纯。
或许,许之恒心底也在暗暗笑话那个趴在地上给他行礼的女生吧。可后来他居然主动来告白,估计也是脑袋卡了一下壳。
回想起卫楠以前出糗的场面,车内的众人都快笑岔气了。
卫楠站在那陪他们一起笑:“呵呵,那是那是,我多倒霉啊,我把霉运都给吸了,你们不就好运了嘛。”
原元嬉笑着凑过来:“楠楠啊,几天没吃了?那么饿连话筒都吃。来,我给你咬咬我那洁白的手指头~”
卫楠笑道:“你那猪蹄,我可不敢咬,我怕牙齿会崩裂啊。”
车内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卫楠也笑着回到了座位上,原元便拿起话筒开始五音不全唱难听的儿歌。什么“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还有蝴蝶儿停在上面”,歌词挺美好,可惜跑调跑去了太平洋,堪称毁灭星球的魔音。
一路上开开心心,车内的气氛温馨和睦,丝毫没有了前段时间大联考时的颓废景象。前几天还耷拉着脑袋两眼呆滞头顶一片乌云,如同衰神降临的医学院同学们,今天一笑之下,早已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彪悍本性,一群男生挽起袖子坐在后面开始斗地主,一群女生凑在一起拿出MP4看动画,唱歌的唱歌,说笑的说笑,车内一派“繁荣”景象。
卫楠坐在那,着看这群变态又不失可爱的同学们,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久以后的医学史书上或许可以来这么一句——
在医学院恐怖的学业压力下,学生们,一个个,扬起头,吸取着变态的精华,往扭曲的方向生长着。你扭曲,我扭曲,大家扭曲才是真的扭曲。
十四章 愚人节的愚人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未接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楠楠,你们毕业旅行是不是去海南啊?”
卫楠回:“是的。请问你谁?”
“我祁娟,你白痴啊?我都不认识?”
一刹那间,卫楠有种激动得想跳起来绕着车子跑一圈儿的冲动——好吧,车子在行驶中,这种危险动作先免了。
失去联系的好友,终于有了消息,这让卫楠觉得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原本因为昨晚没睡好而耷拉在耳侧的头发,也似乎瞬间有了精神,差点像倒刺一样竖起来,脑海中也是一片清明,眼前放大的全是祁娟那张冷漠的女王脸。
卫楠笑着回复:“小娟儿啊~可想死我了~你换了号我当然不认识,我不是磁铁,没办法透过陌生号码感受到你强大的磁场嘛。”
祁娟回复地也很快:“少跟我贫嘴,什么陌生号码?我不是给你发短信告诉我新号了吗?!”
卫楠一愣……
“那个,我家手机,没收到您的圣旨。”
“死丫头,你移动,我联通,中间有鸿沟啊!!”祁娟发来一条之后,又接着来了句:“得,说正事儿,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法学院毕业旅行也是去海南,现在,你马上往右侧转脑袋九十度。”
卫楠依言扭头,突然看见一辆相似的大巴从旁边飞驰而过。祁娟开了窗户,微笑着冲卫楠招了招手,手里还拿着一张雪白的纸巾,那动作就像鬼片里冲你招魂的美丽女鬼。她把脑袋缩回去之后,那大巴就在前面的拐弯处消失不见了。
卫楠哭笑不得。
祁娟这家伙,总是在最后关头给你致命一击,每次一说“马上到”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扭头就绝对能看到她那张灿烂的笑脸。
——实在是太强大了。
等她将来当了律师,估计那些犯罪分子会被她神出鬼没的特技给……吓到尿崩。
卫楠继续低头发短信:“小娟,你跟萧晴联系上了吗?”
萧晴出国后一直没了消息,卫楠总觉得她出了什么事,连最好的姐妹都不联系,一点儿也不像她的作风。
“没联系上,不知道她搞什么,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企鹅一直在沉睡状态,邮箱也成了无底洞。”
“是啊,我打电话她也不接,QQ留言她不回,发邮件也没回音。”
结果祁娟来了句:“白痴,你不需要把我那高深的三句话重新解释一遍吧,浪费感情!”
卫楠笑了起来,“月末了嘛,短信发不完也是浪费。对了,我跟叶敬文师兄联系上了,他说萧晴有到学校报到过,还一起吃过饭,至少她是安全的,我起初还怀疑她被美国佬绑架了。”
“嗯,我也问了下她堂哥,他说萧晴已经在学校上课了。我估计那丫头是不是遇到什么桃花运,见色忘友,被国外产的金发帅哥迷昏了头了。”
见色忘友的绝对不可能是萧晴。那个单纯的家伙,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对美色也丝毫没有兴趣,她的一腔热血都闷在胸膛里等着泼洒给她最爱的美术,可惜因为家里的缘故泼不出来,只好压回肚子里闷着。她不联系两人,或许也有她的苦衷吗?
“好了,不说她了,她没事就行。” 卫楠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晚上的安排是三人一间,我想跟你住,有意见么?”
“哪能啊,跟你住是我的荣幸,前世无数次扭脖子,修来的福分啊。”
“那另一个第三者,你给我找个熟一点儿的女人,气场不合我容易上火,上火之后,我喜欢使用暴力来发泄。”
想起她的暴力,卫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遵命,我跟我舍友原元说说,她也很彪悍,你们应该合得来的。”
两人开始发短信贫嘴,卫楠心想,正好到了月末,包月的五百条短信发不完也是浪费,于是从天南吹到地北,从中国经济吹到美国政治,最后再吹吹日本动画片,吹完了,手机也快没电了,想打电话给老哥报个平安,那头却说——
“您的余额已不多,请及时充值。”
卫楠一愣。
狠狠一拍脑袋——
移动和联通发短信不算在包月范围内,要另外收钱的!
嗷……我还特意把一条短点儿的短信分两次发,长点儿的分四五次发,我真TMD脑残啊脑残!
以前发短信时,自己也有过这么衰的时候。
大二那年的愚人节,卫楠想整一整祁娟和萧晴,大清早就发短信说,“我胃疼,快死了,在田径场边等你来救命……”
不过是玩笑罢了,卫楠很清楚,她们那两个知道自己脾气的丫头肯定不会信。没料在手机电话薄里,许之恒的号码正好排在萧晴后头,卫楠手指一滑按错了,等短信发送成功之后,卫楠狠狠一拍脑袋……完蛋了。
那时候,卫楠和许之恒,才刚刚在一起。
卫楠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迅速爬下床穿好衣服,一路小跑去操场,因为跑太快的缘故,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其实还挺像病危患者的。
许之恒很快出现在田径场门口,骑着车飞了过来,一脸急切的表情。
卫楠只好忍着笑,垂下头拼命按胃部。
许之恒皱着眉,轻声道:“很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把车子扔在一边,他蹲下来,背起了卫楠。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卫楠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他的步伐很急,也很稳。卫楠虽然很是心虚,不过被背着还挺舒服的,难得跟他独处的时光,再加上他严肃认真的脸,卫楠实在没胆量说出“我骗你的,愚人节快乐”之类的话了,只好将计就计,接着装病。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看病,整个过程中,许之恒一直陪在身边。
等卫楠被医生大骂一顿,面色惨白地出来之后,门外等候的许之恒沉着脸走过来,问:“不严重吧,好点没有?”
声音却说不出的柔和。
卫楠根本不敢说出口,自己脸色惨白是被医生给骂的,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嗯,其实……也不是特别疼,一点点疼而已……你不用担心……”暗自吐吐舌头,装病真是件苦差事。
许之恒说:“先喝点水吧。”
递过来的矿泉水,拿了太久的缘故,都被他捂热了。
“我还以为你在骗我,今天是愚人节呢。”许之恒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卫楠的头发:“你没事就好,说那么严重,害我以为你真要死了。”
卫楠抬头,对上他略带担心的目光,赶忙心虚地别过视线。
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这么热的天气,他骑着车飞到田径场的身影,额头的汗水,关切的眼神,都让卫楠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实在太卑鄙了,实在太对不起他的真诚和关心了。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低着头拼命喝水,一口气把水喝光之后,胃倒是真的疼了起来,胃胀胃酸一系列症状也接踵而至。
被许之恒扶回宿舍,等他走后,卫楠便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然后给哥哥,给祁娟,给萧晴,都发了短信,说:“我胃疼,好疼啊,要死了!”
“疼就割了,死丫头真烦。”哥哥的回复。
“愚人节的把戏,太无聊了吧你。”祁娟的回复。
“哦~胃疼啊,我现在正肚子疼呢,楠楠,过了中午,愚人节就失效了,这你都不知道啊?”萧晴的回复。
卫楠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眼眶突然间就酸涩起来。
并不是责怪他们不信自己,只是许之恒的不同,让卫楠心里有些做了贼般的愧疚,和难受。
那个时候卫楠就对自己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对他好。
我一定要对他好,一辈子都要对他好。
然,后来却是自己亲口说出了“分手”那两个字。
也是后来,卫楠才知道,只有许之恒,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
无条件的相信,并不是他傻,也不是他笨。
只是,他愿意做那个愚人节里,唯一的愚人。
十五章 旅途中的熟人
很快到了湛江。
一群人上了船,很多同学是第一次坐船,兴奋得嗷嗷直叫,手舞足蹈。
其实卫楠也是第一次坐船,以前虽然经常跟萧晴祁娟一起去看海,倒从没有跑海南那么远,只是去附近有名的海滩逛逛而已,上船之后,看着那波涛汹涌的水面,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远处和天空交接的水平线,卫楠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腾。扶着栏杆深呼吸几口气,祁娟走过来旁边,递来一张湿巾,“胃疼?”
卫楠抬头:“嗯?”从小到大耳边听了无数次weiteng,一听到,卫楠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家的卫腾哥哥。
祁娟翻白眼,敲了敲卫楠脑门,“我问你是不是胃部疼痛!!”
卫楠笑了:“你傻啊,没见我按的是太阳|茓么,你家胃长头顶呢。”说完,又继续揉了揉太阳|茓,“我这症状,叫头晕。”
祁娟把白眼翻回来,改成抽嘴角:“我还以为你晕船要吐呢,白担心一场,能耍贫嘴,看来没事。”
“晕个小船罢了,没那么严重的。”卫楠摆摆手,刚想跟祁娟商量下怎么联系萧晴的事,突然听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
“哟,楠楠,真巧啊,居然在这儿碰见你。”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冰冰的气流。
卫楠只觉得全身寒毛刷的一下,瞬间集体起立。
如同接受长官检阅的士兵一般,反应那叫——快,狠,准。
卫楠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脸来,回头——
果然,面无表情的许之恒和笑得花枝招展的苏敏敏正并肩站在面前,那气势放在古代,就是魔教教主带了个邪教妖女,练的是采阴补阳的邪功,怎么看怎么搭调。
周身还带着股冷冰冰的气息,大夏天的简直是移动空调,快把人的血细胞变成冰碴了。
卫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头微微一笑:“太巧了,你们怎么……也去海南?”
苏敏敏笑得特甜,抓住许之恒手臂的手指也刻意收得更紧:脑袋斜了斜,靠在人肩膀上,嘴巴在太阳照射下闪着光,就像抹上了一层蜜糖。
“楠楠你居然不知道啊?咱学校旅游协会的人联系到海南的旅行社,组团可以打折啊。好几个班毕业旅行都走这条线路呢,人多正好凑一船,省钱还热闹啊。”说完,扭头对许之恒妩媚一笑:“对吧,阿恒。”
卫楠觉得自己嘴角快笑到抽筋了,被那“阿恒”给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之恒却一直是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叫法,对着苏敏敏的笑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卫楠胃部又是一阵翻腾,扭过头拿过祁娟手里的塑料袋:“呕……”
祁娟一脸笑容在旁边拍卫楠的肩,“吐吧吐吧,我都快恶心了,这什么破船,站着都觉得一身晦气。”说完还冷冷地看了苏敏敏一眼,然后才:“呕……”趴在栏杆上按住胃部,使劲儿吐。
于是,卫楠和祁娟两人,你呕一下我呕一下,一个主打一个伴奏,听起来就像在唱二重唱。
卫楠按着胃吐得惊天动地,祁娟装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得了,装得也太夸张了点,许之恒都走了。”
卫楠一脸惨白:“姐姐……我真晕船……”
“你还动真格了?!不早说。”祁娟沉下脸来,在旁边轻轻拍卫楠肩膀,“快吐快吐,吐完就好了。你倒是快点儿吐,吐半天也没见你吐出点料来啊?”
祁娟刚说完,卫楠就嗷的一声吐出一口牛奶,还吐在她手上。
祁娟的脸刷的一下变成猪肝色,良久之后才哼了一声:“叫你吐点料,你也不用这么听话吧,反应还这么快,也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苏敏敏一脸温柔的笑容,“楠楠身体不舒服啊?晕船么?我这里有晕船药的。”说完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盒药片来,递给卫楠。
“谢谢。”祁娟笑了笑,用沾着牛奶的手把药接了过来。
船突然晃了晃,苏敏敏脸色也变了,趴在栏杆上陪着卫楠一起呕。
祁娟笑得特温柔,那笑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敏敏啊,你怎么也吐了,不会是壮士了吧。”
听到壮士那词,卫楠想笑又笑不出,一边按住胃部呕吐,一边忍着笑,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想当年自己带在书包里的小说,上自习的时候被无聊的许之恒翻出来看,看到“壮士”那词,许之恒的眉毛拧成个“川”字,冷着脸问:“什么叫——公子,你壮士了?”
卫楠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盯着课本,一脸严肃地说:“在小说里面,壮士就是怀孕的意思。”
许之恒挑眉:“公子怎么会怀孕?”
卫楠继续严肃地解释:“这篇小说的背景是架空的,也就是虚构的,别说公子可以生孩子,就是一竿子把地球翘了都没问题的。”
因为卫楠神色很认真很严肃的缘故,许之恒居然信了,还继续往下看,看了半晌之后,把书扔了,抱怨一句:“无聊,生完一个又要生,比母猪还烦。”
卫楠按着肚子使劲儿忍笑,结果许之恒来了句:“怎么了,胃疼?”脸上还带着关切的表情。弄得卫楠哭笑不得。
如今却换成了苏敏敏,拿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巴,微笑着冲祁娟道:“什么叫壮士?”
“怀孕的意思。”
回答的是许之恒。
场景换了,人换了,没换的,不过是台词。
苏敏敏故作羞涩的道:“什么怀孕啊,祁娟你开玩笑开太过分了啊。”
然后又亲热地捶了一下祁娟的肩膀,那软绵绵的手倒像是情人间的撒娇,后面加了俩字——“讨厌……”
祁娟的脸刷的一下变成了包公。
许之恒倒是一直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卫楠。
卫楠别过头去不看他,继续趴在那呕。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熟悉的手,以及一瓶香草味的可乐。
卫楠怔住。
他什么都没说,只把可乐放在卫楠触手可及的位置,定定地拿着。
修长的指节,稳稳的力度,依旧是记忆中的许之恒。
手里拿的也依旧是最熟悉的饮料。
那只手曾经温柔地抚过卫楠的发,曾经牵着卫楠十指相扣,在校园里一走就是一两个钟头。
曾经在炎热的夏天里,无数次为卫楠撑起一把伞。
曾经把香草味的冰可乐握在手心里,捂热了,再拿给卫楠喝。
“曾经”这个词不知是谁发明的,还真是够惨烈的。
卫楠笑了起来,去接他手里的可乐,不经意间跟他手心相触——他指尖的温度,是刺骨的冰凉,凉到大夏天的都让人不禁打了个颤。虎口处有一块鲜明的疤,像是新添的伤痕,伤的不轻,初步判断是用刀类的工具砍伤的,触上去,如同平坦的地面上被雨水冲出的沟壑一般突兀。
“你的手……”
“没事。”许之恒淡淡地说,把可乐塞给了卫楠,收回手去,自然地塞进口袋里。
“谢谢。”卫楠客气道。
“不用。”
冷漠又疏离的语气,接着,便是决然地转身,卫楠总觉得他的背影略显僵硬,在午后的阳光下拖出了大片的阴影。
许之恒走到苏敏敏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肩,低声道:“你也晕船?”
苏敏敏小鸟依人状靠进他怀里,嗯了一声,“我头有点晕。”
许之恒淡淡道:“那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环着她的肩,从卫楠面前擦身而过。
卫楠趴在栏杆上吐得更厉害了,脸色惨白如纸,手里攥着的可乐瓶子也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而变了形。
良久之后,祁娟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家大小姐,你今早吃了什么啊,吐成这样?”
卫楠气若游丝状:“牛奶,都被吐掉了……”
祁娟白了她一眼:“就你这欠虐的体质,晕车晕船晕地铁,跟我说说,有什么你不晕的吧。”
“自行车我不晕。”
祁娟长叹一声:“贱命啊。”然后又突然话锋一转:“早知道许之恒和苏敏敏要来,咱不来找晦气了,那两个人,全身都带着股发霉的味道。”
祁娟骂人一直都这么狠毒,力求用最简短的句子狠狠刺入对方的心脏,一刀致命。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人渣的味道”“再贵的香水也掩盖不住你嘴里的臭气”“你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跟人类作对的”“你有反社会倾向吧”……
——高中的时候,她曾经用这种话把一个欺负萧晴的女生骂哭过。
卫楠笑了笑:未免她继续骂许之恒,赶忙转移话题:“没事儿,毕业旅行一辈子就这一次,错过就没了嘛。”
祁娟冷笑:“有的人也是一辈子就一次,错过就没了,你是这意思吧?你是文娱委员,毕业旅行是班委组织的,你会不知道人文学院的人也走这趟路?你会不知道能遇上许之恒和苏敏敏?”说完,凑过来揪了揪卫楠的耳朵——
“你,就,跟,我,装,吧,你。”
卫楠静静地看着许之恒消失的方向,嘴角扬起个微笑的弧度。
良久之后,才轻声道:“祁娟,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咬得我肠子都快破了。”
“别说这么恶心!”
“行了,我好多了,进去吃点东西吧,吐完还真饿。”
祁娟白了卫楠一眼,冷着脸走在前面,卫楠笑着跟在后面。
其实,祁娟说的对,卫楠当然知道会遇到他们。
可是知道又如何?
说了无数次不想去海南,不如去爬山吧去爬山吧。
甚至把从小到大学过的美丽的形容词都拿出来,磨破嘴皮说附近的山有多好啊,多么雄伟壮丽,站上山顶可以有种傲视天下的成就感,爬山的过程中还可以增进咱们同学之间的友谊啊,顺便让单身的同志们有机会互相扶持啊……说了一大堆,最终还是票选决定的。卫楠那可怜巴巴的一票看上去特别滑稽,被众人当作笑料嘲笑了一场。
本来不想来这趟旅行,就是怕碰见到他们,对卫楠来说,关于许之恒的一切都像在伤口上撒盐,好不容易忘掉一点点,每次再见他,那些深刻的记忆又会从心底泉涌而出,翻来覆去折磨人的神经。
可相处了四年的同学,也有很深厚的情意在,毕业旅行全班都去了,只有卫楠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又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卫楠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之恒啊许之恒,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传说中,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卫楠前世到底扭脖子看了你多少次,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上辈子,怎么没把脖子给扭断?
十六章 陆双的好朋友
到了海南时已是晚间,旅行社安排众人一起用了餐,之后便入住酒店,让大家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明天早起还能看看日出。卫楠跟原元说和祁娟一起住的事,原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三人饭后便把行李搬去了分配好的屋子。
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喜欢聊八卦,服饰化妆永远是共同话题,吃的当然也不能少,减肥现在很流行,八一八男朋友也颇有一番趣味。对卫楠这样的宅女来说,多了项最重要的话题——小说。
有多年阅读经验的卫楠,现在早就眼高于顶一般小说看不顺眼,死追着周放那个混蛋作者不放,结果那人弃坑逃跑下落不明,导致卫楠一度处于文荒状态,整天烧蚊香,蚊子也灭了不少,周大神还不回来更新,那篇《蔷薇花案件》依旧停留在关键的那句——凶手就是省略号。
我心心念念的蔷薇花案件的大结局啊!!死周放啊死周放。想起来,卫楠就觉得眼睛快要流血泪了。
至于笔名叫“我是病毒别点我”的陆又又同学,虽然他的新作人气高到另人发指,虽然那也是卫楠感兴趣的题材,虽然“消失的尸体”那名字也够变态挺合卫楠口味的——不过,鉴于他曾当面骂过周放的小说不怎样,就那嚣张的态度,一看就写不出好东西来。卫楠对此人多了份排斥态度,当然不会无聊去给他贡献点击率。再说跟他认识,去看他写的东西万一被雷到,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估计自己全身都得抽搐一番。别说给他磨轮胎了,说不定直接磨刀霍霍向陆双了。
如卫楠所料。祁娟和原元一见如故,第一眼就对了盘,遇到革命战友一般两眼放光,双手一握,来句:你好你好!然后一起坏笑。卫楠甚至能看见她们身后的尾巴在那摇啊摇的。
晚饭过后,祁娟和原元趴在床边巴拉巴拉聊了一个多小时,多年的阅读经验全给抖了出来,祁娟说起曾经在课堂上偷偷看《神雕侠侣》,幻想自己抱着那只可爱的大雕去飞翔;原元在那回忆当年追着《还珠格格》,为那句“紫薇!我爱你爱的心好痛!”流眼泪的CJ时光。现在想来,真是个雷。祁娟说,被曾经的自己雷到全身颤抖,那感觉还挺有意思。
两人把讨厌的作者骂得狗血淋头,把喜欢的作者夸得天花乱坠,最后又互相推荐最近在看的小说,原元说自己失恋了心情烦闷,最近正在重温琼瑶奶奶的旧作来刺激神经。祁娟说姐姐我早就不好琼瑶那一口了,我现在看侦探推理文,正好跟我的律师专业对口,从作者文里挑毛病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然后祁娟说出一个名字——
《消失的尸体》。
然后祁娟又说了一句话——
那作者文下挑刺捡骨的负分长评,全是我砸的,一天一个,我就不信砸不死他!
卫楠手一哆嗦,把一只苹果扔去了祁娟笔记本键盘上,在祁娟冷剑般的目光注视下,卫楠如被电击一样迅速伸出爪子,把苹果抓回来咬了一口。祁娟这才满意地点头,回头跟原元继续侃:“那作者可变态了,我的每条评论他都回复,还在那非常虚伪的说,‘谢谢你指出我的毛病,我以后会加以改正的。’结果我指了十多回了,他压根儿就没改过!”
卫楠心想,那是他把你无视了,可怜的小娟儿,你要是知道他是谁,你肯定不会给他砸砖——你直接拿刀了吧。
“那个作者说最近要去出差,停更一周。我估计是他灵感枯竭江郎才尽了,写不出来就跑掉了,跟周放一个样儿。”祁娟说完还抬眼看了看卫楠,“对吧楠楠。”
卫楠严肃地点头:“对。”
祁娟姐姐的话对卫楠和萧晴来说,那可是圣旨般的存在。
出远门旅行还带着笔记本电脑,也就祁娟这样不怕被人劫财劫色的彪悍女人才敢。
倒是便宜了卫楠和原元,原本空虚无聊的夜晚有了电脑的陪伴,三人聚在一起看电影,那滋味真是美好。想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逢周末,宿舍里几个女生就聚在一起看恐怖片,美其名曰:“发展看片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锻炼心脏,提高胆量!”
在没有作业不用考试的悠闲时段,甚至好几个宿舍的女生聚在一起看。结果每次看到一半儿人都跑光了,也只有原元能够目不转睛从头看到尾。
祁娟非常喜欢看恐怖枪战之类的片子,硬盘里的电影当然是鬼片为主,三人最终选了一部最近挺出名的片子,讲的是连体婴的故事。
卫楠一预感有恐怖镜头就提前低头狂喝水,以避免视线接触到凄惨画面后尖叫出声太丢脸;祁娟则自始至终一直冷着脸,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也依旧面不改色;原元倒是一点都不怕,还在那研究“哈哈哈,这个鬼的脸化妆太丑了。”“唉,颈部动脉破裂,血不该这样喷。”“那个连体婴不是背部连体么,怎么现在又变腹部了,靠。”
好不容易看完了恐怖片,祁娟把卫楠拉到旁边,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原元,真够彪悍。”嘴角微微一翘:“我欣赏,太对我胃口了。”
卫楠笑眯眯道:“是吧,咱一起长大的,我看中的人,你怎么可能不顺眼啊。”说罢还捅了捅祁娟的胳膊,以示亲密。
祁娟突然道:“许之恒除外。”
卫楠脸色沉了沉,“你以刺激我为乐?”
祁娟微微一笑,“好马不吃回头草啊,楠楠,分手了就干脆点儿,别给我拖泥带水的。有句话说的好,等有一天你能面不改色提起他的名字,不觉得难受的时候,你才是……真的放下了。”说完,轻轻拍了拍卫楠的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压在心底不敢提,会发霉,会变成毒瘤,会越埋越深,越毒越严重,你明白的。”
卫楠沉默片刻,轻叹口气:“我明白的,谁叫我大脑装的系统是XP的,再加上瑞星的杀毒软件,运行速度那叫一个慢啊,想删掉一些东西,得等好久呢。”说完又抬头,伸手捏了把祁娟的脸蛋儿:“不过,麻烦你以后别再文艺了啊,你一文艺我就觉得五雷轰顶啊姐姐。”
被祁娟弹了个爆栗,冷着脸加了句:“死丫头,我文艺一回多不容易啊,你还真是不识好歹。”
祁娟去洗澡,原元跟爸妈发短信,卫楠便独自霸占了电脑,又一次不死心地从收藏夹里点开那篇《蔷薇花案件》.
卫楠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还真是个执着的人,俗称死脑筋。
也怪那故事的确太好看,而且追着连载将近一年了,哪有那么容易说忘就能忘,哪有那么简单,想放下就放得下呢,就算是电脑也需要waiting一段时间来执行命令,何况是神经错综复杂的人脑。
卫楠握住鼠标的手攥紧,咬牙切齿地看向屏幕,最后更新时间……
唉?!蚊香管用了?!周大神回来了?!居然有新章,而且还是刚发布的?!
激动地赶忙点进去看——
“抱歉,前段时间去美国看老婆去了。”好吧,这个借口可以原谅,你终于不是肚子疼了,有进步。
“似乎好几个月没更新了?呵呵。”还敢笑!!
“不知道有没有人想我呀?”想挖你祖坟。
“今天开始我会继续保持美好的坑品的。”你那坑品要是美好,其他作者都是神仙了。
“三天之内我会把《蔷薇花案件》的大结局给发出来,平坑之后马上开始连载下一篇文,我好吧?”OMG,你太好了,好得让人想咬死你……
“此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上次奇幻网游征文大赛的获奖作品《永恒之地》,已经跟网络公司签了合同,会改编成华丽的网络游戏,到时候大家可以亲自进去网游里体验我笔下最精彩的世界哦。不过游戏做出来具体要几年,我就不知道了。”真不要脸,把人拉入火海不负责,还挺符合你的风格。
“最后再给大家推荐一篇小说《消失的尸体》,其实写得挺烂的,不过,勉强还能看吧,据说要出版了,无聊的人可以去瞅一眼,瞅完不好看尽管拿砖砸死他。作者病毒先生是我朋友,都是男性同胞,没抱团刷点击,也没奇怪的奸情。当然思想是无边界的,你要乱想我也不能进你脑子里挖你脑浆。”
消失的尸体?朋友?没眼花吧?
“现在就去写了,先发这些话以证明我还活着,而且活得非常滋润。各位明天再来刷结局,要是刷不到,可能是我出事了,请给我烧根香。”
卫楠非常无奈地关掉了这个窗口,自己最喜欢的作者,文章写得确实好,慎密的思维灵动的人物强大的架构精彩的情节——以及糟糕透了的人品。
只是卫楠倒真的没想到,陆双居然是自己的偶像周放的……朋友。
一个在那嬉皮笑脸地说:“消失的尸体其实写得挺烂的,不过勉强还能看吧。”
另一个在那一本正经地说:“周放的文写得真不怎么样。我可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
这样的人居然是朋友?
陆双说他看不惯周放,居然不是嫉妒也不是嚣张……而是朋友间的玩笑么?
果然证明了“物以类聚”这个词的真理吗?
【第三卷 旅途】
十七章 陆又又的企鹅
因为周放的推荐,卫楠顺着链接点进去那篇《消失的尸体》。
总觉得很别扭。
网上看小说美就美在那种朦胧感,陆双是现实中认识的人,看他在网上写的东西,卫楠就觉得嘴角一阵抽痛。
瞄了一眼最近更新,日期居然跟周放完全一样,甚至同一分同一秒——
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们是朋友吧。
手抖了一下,点进去,果然如祁娟所说,陆某人请假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刚找到工作,各部件还在磨合阶段,主机有点小忙。这几天还要出差,硬盘里塞满了工作的事情,CPU没时间去处理凶手是谁的问题,等回来后好好关机休息一阵子,再仔细给你们考虑吧。请放心,本人脑子里装的是最新的VISTA处理系统,很快就能理顺大纲给大家写个最最完美的结局。此外,无聊的人可以去点一点周放的《蔷薇花案件》,这厮终于死回来写结局了,他的回归对你们来说,其实是灾难……”
好吧,你们没抱团没奸情,你们只是看不对眼的朋友,心有灵犀到同一秒发文,同时骂着对方且推荐着对方的文。
好吧,陆双你是学软件的,你的CPU你的硬盘你全身就是个机器啊,脑子里装的还是vista,显然比我的xp高级,写个请假条都这么深奥?
两个人都太TMD找抽了吧。
卫楠再次仔细看了眼那行字,陆双确实是刚找到工作没错,可也没听说要出差啊?要是他真出差了,照老妈那关心他比关心儿子还多十倍的性格,肯定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吧?
正疑惑间,手机突然一响,卫楠拿起,见到老妈发来的一条短信。
“楠楠,陆双要去海南出差,问你要不要他捡几个贝壳回来?”
卫楠哀叹一声,老天啊,你可不可以别让我的第六感那么准!
低头再看一遍短信,捡几个贝壳?
……
你当在打发乞丐还是打发低智商小朋友?陆双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挑战我的忍耐力。
卫楠翻了个白眼,回复道:“那就麻烦他捡一只七彩的闪光的,替我谢谢他啊。”
老妈乐得当传话筒,马上回复道:“他说不谢,我正给他践行呢,没想到小双那么喜欢我做的排骨。对了,刚才还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给他看,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啊?”肯定没好话。
“他说,像个小肉球,挺好玩的。”
“……替我……谢谢他的……夸奖。”
“他还说,你小时候横向发展,现在纵向发展,进步真的挺大。”
卫楠疑惑半晌,又重新看了遍短信,这才明白——他这是拐弯儿骂我立方体呢?!
祁娟和原元都睡了,卫楠睡不着,便抱着电脑看起小说来。
本来是太无聊了才点进去那篇《消失的尸体》,结果一点进去就收拾不住了,陆双这厮,编故事还真不赖,那勾人的悬念设置得恰到好处,看得人欲罢不能。更重要的是,这文里的男主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当然,对男主的好感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名字,那名字是卫楠高中时代第一次追的连载文中最喜欢的角色。一想起这个,卫楠就想把那个弃坑逃跑的无良作者陆双,吊起来鞭打到死啊!
凌晨,卫楠的手机突然亮了,打开来,是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内容简洁明了。
“我是陆双,你妈妈让你存一下我的号码。”
卫楠翻了个白眼,把那号码给提取了,储存为陆又又,顺手回复道:“卫家太后的懿旨已收到,谢谢你传话了,陆公公~”
那边沉默无语,良久之后才发来个:“你很喜欢损我?”
卫楠微微一笑,其实我更喜欢抽你,谁叫你当年写那篇小说没写完,还害我跳进医学院这个大火坑,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来都流着血泪过日子,完全是因为你!
“我怎么敢损你啊,你可是卫太后面前的红人,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卫楠凉凉地回复道。
对卫楠的贫嘴,陆双倒是毫不介意,语气依旧平静温和:“我明天到海南,你住哪个酒店?你家太后让我顺路带相机给你,毕业旅行多拍点照。”
“哦,我们明天要早起去海边看日出,晚上再联系吧。”
“早起?”陆双笑了,“你起得来吗。”
卫楠默默无语,除了考试的那段时间日夜颠倒甚至通宵不睡觉之外,平时……那还真是起不来。睡懒觉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放心,我绝对能早起!!”
那边回了个“哦~”字,卫楠甚至能想象到陆双在打字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嘲弄笑意,还有眉宇间那悠闲的神态。
“对了,陆双,你知道QQ吗?”卫楠冷着脸发过去一句。
那边沉默良久,直接把一串号码发给了卫楠,后面加了句:“我更喜欢叫它企鹅。”
卫楠加了他好友,顺手查了查资料——
昵称“又又”,年龄“100岁”,性别“不明”,居住地“火星”,个性签名:“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鬼魂。”
结论:陆双简直是一怪胎!
他妈妈把他养大真是太辛苦了,最不容易父母奖,实在是当之无愧!
卫楠心里默默替陆妈妈哀叹了一番,打开了聊天窗口:
“在吗?”
“在。”
“你跟周放很熟对吧?我加你,是想问他的联系方式。”
“呵呵,我还以为你起码要先客气一下,问问我最近好不好,天气热不热之类的,你还真是直接,利用我利用得这么光明正大?”
卫楠心想,你不是一样么,把我们家当你的跳板还光明正大吃我妈做的排骨,过河拆桥也面不改色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让我一个女生帮你提那么重的包,好吧虽然你手受伤了,可对待女性同胞的傲慢态度还是不可原谅的,最不可原谅的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么直白的话,好像我有多稀罕你一样。
卫楠哼了一声,把他那行字直接复制了发过去:“你最近好不好,你那里天气热不热啊?”完了立马跟一句:“麻烦告诉我周放的QQ,谢谢了!”
陆双沉默了。
卫楠想他可能在生气,能够气到淡定的陆某人,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想到这里,卫楠不禁微微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半分钟后,聊天窗口突然亮了,卫楠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长串陆双和周放的聊天记录。
[又又]:在?
[周放]:在。
[又又]:最近好不好,天气热不热?
[周放]:你灵感枯竭了找刺激呢??!!
[又又]:啧,我这叫寒暄。
[周放]:咱都这么熟了你寒个毛的暄啊。有屁快放吧,我今晚还得憋结局,你就可怜可怜一下被催稿的无辜作者好不好。
[又又]:嗯,无辜作者……
[周放]:有意见?
[又又]:没意见。我说正事,有一个女生,她是你的铁杆书迷,迷恋了你好几年,你的每篇文她都看过好几遍,想要加你的Q,要我把号给她。为了尊重你的人权,我还是问你一下先。
[周放]:别别别,千万别给她,让她继续自由地迷恋我去吧!为了保持我在她心目中最美的形象,我从来都不加读者聊天的,免得让人幻灭了。知道偶像是我这样的坏人,她们也挺不好受的,唉……
[又又]:好吧,还有一个女生,是我朋友,听说我俩很熟,她想认识你一下,我把Q号给她吗?
[周放]:朋友?哪种朋友?
[又又]:你说呢?
[周放]:哈哈,那给她吧,认识一下。
聊天记录的后面跟了一行字,是陆双发过来的周放的QQ号码。
卫楠看完这一串聊天记录,突然很想很想从电脑里伸出手去掐陆双的脖子!
啊!某个混蛋,拐弯抹角把周放给耍了,有一个女生,还有一个女生,那不是同一个女生吗?!靠,顺便还把我也耍了,还在那暧昧地问:“你说呢?”。
周放肯定想歪了……
卫楠加了周放的Q,验证很快被通过,打开聊天窗口激动地打下一行字,“周放我太喜欢你的书了,每一本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加油写蔷薇花案件的结局,我支持你啊!”刚打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送,周放那边先发消息过来——
“弟妹好啊。”
我……靠……
本来,卫楠想要勾搭偶像,在偶像面前装装小白兔,顺便骗几本签名书,再打听打听他计划要写哪几篇文,好做追文的思想准备。要知道周放可是从来不参加签售活动,他的签名书非常有纪念意义。结果,卫楠被那一句“弟妹好啊”给刺激得热血沸腾,瞬间从小白兔变成了大灰狼。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装不成可爱只能装御姐,这感觉落差简直是坐过山车,卫楠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假装平静——
“听说你是T大中文系的?”
周放回复:“是的。”
“幸会幸会,我也是T大的,医学院四年级。”
“哦?学医的女生啊……哪个科?拿手术刀吗?”
“我还在实习,没分科呢。你问这个干嘛?”
“呵呵,穿着白大衣拿着刀的女人……似乎比较符合陆双君的审美……”
“汗……他的审美实在是……个性……”
“呵呵,那是自然的。你叫卫楠对吧?我应该高你七八届,是中文系的大才子。”
你的脸皮可不可以稍微薄一点点啊……
“呃,那你把‘弟妹’那词换成‘师妹’可以吗?”
“嗯?我师妹太多了,还是叫弟妹来得亲切啊,对吧,弟妹。”
我才不想跟你亲切!
最喜欢的作者居然是这种不正经的痞子样儿?人生啊简直是悲剧……
十八章 陆又又的秘密
卫楠有些郁闷地打开跟陆双聊天的窗口,“周放叫我弟妹,怎么回事来着?”语气颇为哀怨。
“呵呵,我正在跟他解释,他误会你是我女朋友,抱歉。”
“……”
“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你们聊吧。”
卫楠无奈地关掉了聊天窗口。
还说不是故意的?其实,不是周放误会,而是陆双故意引导他误会的吧?这么明显的一句“你说呢?”是个人都会误会。表面上看来,陆双只是为了让周放同意加好友而使了点小手段,而且还非常聪明非常用心,卫楠倒也没理由去埋怨他。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再好看的微笑也掩饰不住他满肚子的坏水。
对着QQ好友里的又又和周放,还有那整齐的更新时间,卫楠默默擦掉了一行血泪——
果然上辈子作孽太多了吗,为什么今生尽遇极品?
想起周放今天发的公告,说他获奖的那部作品要做成网络游戏,而陆双也说过自己在网络公司工作,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难道他俩关系好还因为周放的作品改编网游,跟陆双有关系?
好奇心杀死牛,卫楠的好奇心如同发酵的馒头,一膨胀起来把整个胸膛都给塞满了,不问就得窒息而亡,于是厚着脸皮又打开跟陆双聊天的窗口——
[木南]:陆双,你在网络公司工作,是做开发游戏那一方面的,对吧?
[又又]:嗯,读研的时候有次为了玩游戏而逃课,被老师点名,老师跟我说,玩游戏玩得再高级又算什么本事?你自己做个游戏出来,那才叫本事。
[木南]:于是……为了证明你的本事,你就热血沸腾去做游戏了?
[又又]:对的,楠楠你真了解我。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臭屁,傲慢摆在脸上,想不了解都不行啊……
[又又]:对了,你不是很喜欢周放吗,那本《永恒之地》看过吧?
[木南]:当然看过,别告诉我以《永恒》为背景的网游开发是你负责的?
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是又一个悲剧。
[又又]:是啊,我们公司前段时间刚和周放谈好了游戏改编的合同,这次去海南也是最后的签约工作。我是负责游戏改编的——技术总监。
卫楠真想捶桌子,自己的第六感实在是太TMD准了,他俩关系这么铁,果然是改游戏方面狼狈为奸了,说不定周放那作品能成功签约,还是陆双做的中间人。
[木南]:那很好啊,你做出来的游戏绝对天上有,地下无,没人敢玩儿的,哈哈哈~
卫楠还没笑够,那边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又又]:你玩过梦里江湖吧。
卫楠愣住。
梦里江湖这游戏,前段时间还挺火的,那时候正逢假期,卫楠闲着无聊,便约了同样无聊的萧晴和祁娟一起去玩游戏,三人还在游戏里建了一个大型帮派,整天带队去野外升级砍人,玩得不亦乐乎。卫楠是个小帮主,俗称山寨女王。
后来,祁娟姐姐毒舌过头,在游戏里因为结仇太多而被好几个帮派天涯海角联合追杀,萧晴和卫楠自然是好姐妹患难同当陪着祁娟逃命。萧晴很乖,一直不在网上找老公,卫楠在游戏里虽然有个老公,整天肉麻来肉麻去,可三人一被追杀,那个男人别说同甘苦共患难了,反而立即跟卫楠离了婚还卷走了卫楠一套装备,气得卫楠捶了一分钟的桌子。
当然,开学之后姐妹三人就没再玩了,直接删号,退隐江湖。
那天陪陆双磨轮胎的时候,陆双就提起过梦里江湖,今天又提,难道……他也玩过那游戏,还跟自己有密切关系?
卫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发过去一句——
[木南]:难道……你是我游戏里那个老公?
[又又]:不要叫我老公,我们还不算那么熟的,对吧。
卫楠气得一口水喷花了电脑屏幕。
[木南]:那你怎么知道我玩那游戏?!
[又又]:你游戏里的ID不是叫“木南姑娘”么,把名字分尸,还真是你从小的恶习啊,呵呵。
[又又]:你不是把我也分尸过吗……
双分成又又,楠分成木南,卫楠看了眼又又和木南两个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小学语文老师真该退回学费,咱喜欢把字分尸,都是您的功劳,您在黑板上写的字实在是太“月巴”了~
卫楠还没抱怨完,那边的陆双又发来句令人惊悚的话——
[又又]:其实我有兼职做游戏GM,整天看着你带着帮派里那群乌合之众去打boss,还在那泼妇一般破口大骂,我得负责给你禁言,我真是辛苦啊。唉。
[木南]:……
[又又]:对了,那个游戏里的终极boss,变态的死亡规则,就是我设计的来着。
[又又]:每次看你可怜巴巴死在boss手上,全身是血躺在地上,我还真是……
[又又]:不太忍心。
[木南]:……
抬头看了眼陆双的签名:“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鬼魂。”
卫楠顺手改了一下:“拿什么整死你,我的boss。”
念了两遍,又觉得上下对仗不公正,怎么念怎么别扭。
那边的陆双突然发来句:“你应该改成,拿什么整死你,我的爱人。这样读起来比较押韵。”
卫楠怒了,改个签名还要跟你的押韵?你以为你是谁?!
直接把签名给删掉,写下一句话,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心情——
“我希望,喷出一口血箭,灌溉你的心田!”
卫楠的个性签名很快显示在QQ上。陆双看完后,微微翘了翘嘴角,把签名改成——
“我愿意,吸收你的血箭,滋润我的心田。”
正好配了一副对联。
卫楠抬眼看见他那签名,气得暴动捶桌,把睡梦中的祁娟给惊醒了,冷着脸来了句:“你要演鬼片,给我滚出去演!”卫楠被祁娟可怕的目光吓得瞬间弹回凳子上,看着电脑屏幕悠悠的蓝光,无语泪千行。
陆双继续发消息过来:“楠楠,我跟周放解释过了,他不会再叫你‘弟妹’让你尴尬的。你尽管放心去勾搭他,要不到签名书再跟我说,我帮你要。”
卫楠郁闷地想撞墙,可惜此时半夜三更,祁娟发飚又那么恐怖,卫楠只好狠狠咬了咬牙,回了句:“谢谢你了,签名书啊简直是浮云,我才不稀罕。”
打开网页继续看《消失的尸体》,从中挑刺捡骨,想找找某人的茬,却不知,那头陆双跟周放的解释却是——
[又又]:她叫卫楠,是我打赌赢来的夫人。
[周放]:啊??!!
[又又]:小时候跟她哥打赌,谁输了就把妹妹给对方当老婆,结果我赢了,保住了我妹妹,卫腾输了,把妹妹赔给我。
[周放]:哈哈哈,你们太搞笑了,有你们这样的哥哥,你俩的妹妹实在是幸福啊!!!
[又又]:那是自然,你没妹妹,就不用嫉妒了。
[周放]:啧,那你现在是想履行赌约,把夫人娶回去咯?
[又又]:儿时的事,怎能当真。
[周放]:长大之后见了她,就想当真了对吧?
[又又]:你不要太聪明,来挑战我的自信心。
[周放]:呵呵,你跟卫腾也太搞笑了……你们打赌的事,要是被妹妹们知道了,绝对会拿刀砍死你俩的。
[又又]:小时候嘛,当然要趁机做点可爱搞笑的事情,长大了还得有风度装绅士,只能默默回味有趣的童年,男人啊真不容易。
[周放]:是啊是啊,你的脸皮这么厚也真不容易。
[又又]:楠楠说我的脸皮可以做防弹衣,你嘛,那可是防弹玻璃级的。
[周放]:呵呵,所以咱们是同类,臭味相投嘛。你今天拐弯抹角让我加她,是想把我当盟友,旁敲侧击从她那边探口风?
[又又]:叫你不要太聪明,有些话不说出来,更有朦胧美。
陆双和周放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在Q上聊了半天,两人在那笑得一个比一个阴险。
卫楠突然觉得,梦里有一阵冷风吹过,不禁缩起身体,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当然,周放有句话说得大错特错。
卫楠从来不觉得,有卫腾这样的哥哥是件幸福的事。
而陆丹……她甚至不承认陆双是她哥哥。
卫家和陆家的两对兄妹都八字不合,卫楠和卫腾从小吵到大,一见面就像火星撞地球,陆家那两位的战火其实也没消停过。
陆丹和陆双是传说中的龙凤胎,陆妈妈怀孕的时候那肚子大得简直像揣了两只猪。陆丹比陆双早出生一分钟,本来是姐姐,后来被陆双硬折腾成妹妹,说起这个,其实和卫家脱不了干系。
小时候陆家住在卫家对门的隔壁,陆双和卫腾年纪差不多,男孩子整天在一起滚泥巴爬树,调皮得紧。卫腾因为有个妹妹而非常得意,经常在兄弟们面前炫耀,说自己可以保护妹妹同时欺负妹妹那感觉实在是美好,不像陆又又,得听姐姐的话,太窝囊了。
每次他这么一说,陆双就默默呆在旁边不说话。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八岁的小陆双从窗户爬到妈妈的房间里,一本正经道:“反正我跟陆丹出生时间差不多,妈妈你就跟陆丹说我比她早一分钟,让她叫我哥。我当了哥哥以后会护着她不被人欺负,有什么好吃的也让着她,长大了还可以当她的保护神,打败欺负她的坏人。”
陆妈妈在震惊了足足五分钟之后,一拍脑门:“儿子!你太有出息了,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姐姐!”顿了顿,立马改口到:“哦不,保护妹妹!你想当哥哥就当哥哥好了!”
陆双一脸得意地走出妈妈卧室,然后马上给隔壁的卫腾打电话,说,我也有妹妹可以欺负了,两人一起在电话里贼兮兮地笑。而此时的陆丹,因为白天被院子里的男生扔了泥巴在脸上,正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咬被角,默默流眼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地位已经被某个脑袋里总是奇思妙想的弟弟给推翻了。
第二天一早,陆妈妈就严肃地宣布了一个事实,“因为生孩子的时候脑子混乱记错了,其实,陆双比陆丹早一分钟出来,所以陆丹你是妹妹,陆双是哥哥,以后哥哥会保护你的。”
陆爸爸张大嘴巴又使劲闭上,差点咬断了舌头;陆丹还没睡醒,揉着眼睛“哦”了一声;陆双则笑着看了妈妈一眼,给妈妈夹过去一块煎蛋,说:“妈多吃点,上班很累的”。陆妈妈被懂事的儿子感动得热泪盈眶,顺便白了旁边还在迷迷糊糊打呵欠的女儿一眼,一锤定音:“陆双当哥哥,就这么定了!!”
那时候陆双八岁,已经在上二年级,是个小班长,还是三好学生。
卫楠是孩子堆里最小的一个,扎着个小马尾,大着舌头,在幼儿园学“啊哦鹅一唔鱼”的汉语拼音,走起路来辫子在脑袋后面翘啊翘的,就像那麻雀的尾巴,惹得陆双特想揪一下来玩。
现在微笑着的陆双,便是儿时揪过卫楠的辫子,用火烧焦过卫楠的头发,用剪刀剪碎过卫楠的衣服,还在卫楠的书包里放过老鼠吓得卫楠哇哇大哭,导致卫楠被幼儿园那帮小土匪嘲笑了一个月的陆又又同学。
书香门第,翩翩君子,装得有模有样的,可惜,卫楠早就知道了他恶劣的本质。
陆家和卫家最大的相似点,就是那两个变态的哥哥和两位饱受欺凌的妹妹之间,非常诡异的相处模式了。
有这样的哥哥,的确是倒了八辈子霉。
十九章 怎样才最丢人
在终于看完《消失的尸体》之后,卫楠摸着下巴笑得特别邪恶。怪不得祁娟說挑刺捡骨是件有趣的事情,果然,挑陆双的毛病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目前连载的一个案子叫做“太平间的哭声”,题目依旧是陆双喜欢的变态风格。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死者死亡时间的确定,因为精确的死亡时间牵扯到一大堆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有效的问题。陆双在推理的时候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被特意两眼放光挑他错的卫楠给发现了。
卫楠激动得快热血沸腾,這么大的失误,陆双啊陆双,看你还敢嚣张!带着得意的笑容,打开跟陆双的聊天窗口[木南]:我发现了你文中一个很大的bug,哈哈哈哈。[又又]:哦?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发现了金子?深呼吸一下,别太激动了。
靠,他居然如此淡定?卫楠翻了个白眼,吞了吞口水,继续激动地打字,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回响着。[木南]:人死后尸体会僵硬,软化是在40小时后开始的,如果环境温度升高的话,尸僵软化会加速的,不需要40小时那么久,不用30小时就可以了,所以你家女配男配那一堆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是不成立的哦~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根本就被你推错了10个小时多啊啊~你忽略了环境对尸体的影响,嘿嘿,快去改过来吧!那边估计是被卫楠一长串的字给吓到了,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发来一句——
[又又]:同学……死者卧室里有空调。卫楠震惊。[木南]:呃?空调?[木南]:這样啊……嘿嘿……不好意思,我忘了……那你忙吧……卫楠揉了揉脸,感觉自己的脸突然变热了。陆双又发来句:“呵呵,我知道你迫切地想要找我毛病的心情,不过,你还是再修炼一阵子吧……”卫楠从来没觉得如此丢人过,脸都红了起来。还没丢人够,那边又发来句:“我文下那个整天砸负分长评的人,是你?”
卫楠吓了一跳,那可是彪悍的祁娟姐姐……“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哦~不是啊~”卫楠欲哭无泪,這种情况下再多的解释都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在故意掩饰吧?虽然我很想挑你的错,可是,那些负分评论真不是我砸的……在今天之前我都没看过你的文……我不过是看你不顺眼,挑了个自认为很严重的错,还被你倒打一耙。真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对了,楠楠你要七彩贝壳对吧?”“开玩笑的,呵呵。”卫楠讪讪地打过去這行字,有时候会有种奇怪的感觉——陆双是把自己当小朋友来捉弄的。
那头的陆双突然发来个文件,卫楠接了,打开来看,是一张图片,用彩虹字体写了四个特大号的字——“七彩贝壳”。看着那四个Q版的可爱字体,這不是摆明了說自己幼稚么?卫楠差點气到吐血三升,忍了好久之后,才假惺惺地发过去一行字“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這么漂亮的贝壳。”“不客气,再给你一份见面礼吧。”卫楠愣在原地看着电脑屏幕变黑,下面的灯还亮着,键盘的指示灯也亮着……可就是屏幕黑了。
搞什么啊?死机了你赶紧重启啊,重启了给我死回来,怎么一直卡在那不动了?卫楠刚要手动重启,结果屏幕突然亮了,QQ对话窗口也弹了出来。陆双发来个微笑的表情,加了一句:“黑屏大礼,喜欢吗?”然后卫楠的电脑桌面又突然黑了一下,又亮了。卫楠茫然地看着电脑突然不像自己的电脑,良久之后,突然意识到——陆双這厮是学计算机的!还是游戏程序开发人员,說不定还当过黑客?他那技术别提有多牛了,也不带這样欺负咱小老百姓的吧。愤怒地发过去一句:“你给我电脑发病毒?”那边的陆双语气依旧非常悠闲:“没有啊,远程控制帮你换了下桌面,顺便给你黑个屏,刺激一下你的神经。”卫楠无语的看着那对话窗口。原来不是死机,只是黑了个屏,顺便刺激一下神经,很好很好,刺激得我都想杀人了。
发去个鄙视的表情,“你精通电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比你高级多了,我还精通人脑呢。”
“呵呵。”“笑什么笑?”“我稍微给你‘了不起’一下。”說完,卫楠的电脑就突然不受控制了。卫楠握着鼠标使劲动,指针却根本不听话,反而被陆双操作着,打开了“我的电脑”,然后一个盘一个盘的乱點一通。聊天窗口那里,某人还在笑:“让我们来看看木南姑娘的电脑里有什么好东西吧。”
卫楠咬牙切齿,在他點到F盘的时候突然后背一凉——完了!!那个F盘是祁娟姐姐从来不让人动的地方,因为那里全都是成|人影片,比三极片更高级的尺度,是祁娟姐姐无聊了一边吃苹果一边解闷的时候看的,其中不乏一些暴力血腥场面,辫子夹子道具齐全的变态电影,还有什么世界N大禁片……卫楠吓得脸色发白,万一被那家伙點开,实在是……丢人丢大了,到时候就算磨破嘴皮解释這电脑不是我的,他信么?可如今电脑完全不受控制,眼看那鼠标就要點到F盘了,卫楠狗急跳墙,按了一下关机键居然没反应,赶忙腾地一下站起来把电源给拔了。呃?祁娟的电脑是笔记本……不同于自己的台式机,拔了电源她还有电池呢……总不能把笔记本翻过来拆电池吧?卫楠欲哭无泪地看着陆双发来的那句信息“你怎么存了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副感叹状的语气:“喂,也太多了點儿吧……几百部呢。”看着那一排齐刷刷的rmvb格式的电影,还分类排好的,18禁21禁,卫楠瞬间涨红了脸。
就算再冷静,被男生发现自己偷偷看這些东西还真是件挺尴尬的事情,虽然這个“黑锅”是祁娟姐姐产的,可现在也只能咬牙切齿替她背起来,免得解释起来反倒像掩饰,越抹越黑。
卫楠只好破罐子破摔,拿起手机,发去一句短信:“我爱干嘛不用你管,快把电脑还我。”
“我不管。”陆双一边回短信,一边控制了卫楠的电脑,把几个超级暴力影片给删了,动作那叫快,狠,准。“楠楠,以后不要看這些了。”卫楠想找地缝钻都找不到,只好翻了个白眼,见鼠标可以控制了,赶忙关了机,那动作快得就像被电击一样。良久之后,陆双发来条消息:“早點睡,你明天不是还要看日出吗?”装作若无其事的平静样子。卫楠红着脸按键回复,手指直打哆嗦,“嗯,你也早睡吧。”“我今晚跟周放一起通宵赶文,你先睡吧。”“呃……好……那你们加油……”“嗯,晚安。”卫楠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得很。从小到大,虽然经常出糗丢人,以前最多把脸丢去太平洋,可這次……直接把脸丢去了火星啊。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会觉得卫楠“饥渴难耐”吗?还存了這么多片子,简直是个“Se情暴力女”吗?哦……NO……祁娟姐姐你害死我了.卫楠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睡着,梦里,天上开始下电影,就跟下冰雹一样接连不断,甚是壮观。一张接一张的光盘把卫楠整个人给活埋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喘着气起床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枕边的手机也亮着,打开一看,是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陆又又打来的。卫楠愣了愣,有没有必要啊,连续打二十多个电话,他那锲而不舍的革命精神也太强大了吧。
难道有什么紧急事故?疑惑地回拨过去,预料之中的听到陆双好听的声音。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淡淡笑意,暖暖的如同春日里的风,吹得卫楠精神抖擞。“你终于起床了,楠楠。”“……你打电话有事?”“叫你起床啊,你不是要看日出吗?”卫楠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祁娟和原元都不在屋里了,拉开窗帘,窗外风光秀丽,日出早就过了,那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了……“呃……昨晚睡太迟,早上没起来。”“我给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都没能把你吵醒,你的睡功堪称中华一绝啊。”陆双轻声感叹着,末了又加了句:“别告诉我,你调静音了?”卫楠點头:“我睡觉的时候手机都是调静音的。”“……浪费感情。”“呵呵,陆双你在哪呢?”“机场,我要登机了,下午过去给你相机。”“嗯好。”“对了。”陆双轻笑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以后我說不定会用這种方式叫你起床,你最好把手机声音调回来,這是你家卫太后的吩咐,我不敢不从。”挂了电话之后,卫楠非常汗颜地看着手机显示的音量3,其实根本没调静音,陆双的二十多个电话自己居然没听到,实在是睡成了死猪,果然是中华一绝的睡功……估计有人拿刀把人肢解了,卫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的5,然后到铃声下载中心专门下了一个铃声,给陆双单独设置了。
那个铃声,是公鸡声嘶力竭的鸣叫声——咯咯咯咯,无限循环。
二十章 中华一绝睡功
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祁娟和原元才汗流浃背地回来了。祁娟本来和原元聊得挺开心,一进门,见到卫楠就冷下脸来。倒是原元,一脸灿烂笑容蹭到卫楠耳边,压低声音道:“楠楠,海上日出可真漂亮,真壮观,真……”在她把形容词用光之前,卫楠赶忙打断了她:“打住啊,别再刺激我了,跑這么远到海南来睡过头,我已经够悲愤了!”被祁娟白了一眼:“你也知道?跑海南来睡大觉你真够创意的!我今早使劲儿摇你都没摇醒,你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睡死。”挑了挑眉,斜了卫楠一眼:“下午去海边,别告诉我你要穿着牛仔裤去钻沙滩。”
“我当然有带短裤来。”卫楠笑着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卫生间换衣服,还能听见祁娟和原元在那大声說:“真是一流睡功啊!”“你不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做广播体操都能睡着,服了!”“那岂不是跟猪一样啊,吃了睡睡了吃的。”“去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好了。”之类的评价。
卫楠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狠狠揉了揉脸,再用冷水冲了一把,這下倒是彻底清醒了。刚换完衣服出去,就听到祁娟姐姐一声冷笑:“我电脑怎么回事?!”卫楠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祁娟身边,一脸紧张地看向屏幕,“祁娟你电脑怎么了?”那担心的神色,就像看着自己最最亲密的爱人。
祁娟无奈地抚了抚额,冲卫楠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昨晚是你在玩电脑吧。”
卫楠捏了捏手心的汗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可能中毒吧。”“中毒?”祁娟狐疑地看了卫楠一眼,又看回闪个不停的屏幕,“我這电脑用了三年,早就修炼成百毒不侵的老妖了,怎么一到你手里就中毒?”卫楠继续笑:“或许海南的毒比较厉害,這里好多毒枭的……”“少跟我贫嘴,你昨晚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垃圾网站了?给我染上毒。”祁娟一边說,一边打开杀毒软件,“唉?杀毒软件都打不开了,你还真有吸引‘奇怪生物’的体质啊,染个病毒都染這么强的。”卫楠心里暗自诅咒着陆双,不知道是不是他给电脑放病毒了,那个衰人,真想抽死他。
“没事,先关了吧,我有个朋友是电脑高手,晚上找他给你修。”卫楠夸下了海口,暂时稳住情绪略微激动的祁娟。祁娟看了卫楠一眼,突然诡异一笑:“染个毒倒没什么,我就怕啊,我那些珍藏……给弄丢了。”卫楠手心里又出了一层汗,你那珍藏,的确已经丢了。不过,正好可以借這个机会,說是病毒给弄没的,跟我没关系,完全是病毒犯的罪。想到這里,卫楠心里又开始偷笑。
还没笑够,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无限循环,就像农家里早上叫人起床的公鸡,鸣叫的声音非常贴近大自然,极度逼真。原元掀开窗户好奇地探头出去:“這里居然有人养鸡?怎么這会儿才叫。”
祁娟当了大半个月的实习律师已经练就了敏捷的反应能力,马上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迅速从卫楠手中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来,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挺个性的铃声嘛,设给谁的呀?”一脸玩味的笑容。卫楠笑:“给我的人工闹钟。”祁娟则一针见血地說了句:“还鸡叫?你不觉得就算你设置的是狮子吼,你睡死了也起不来么?”卫楠汗颜,姐姐你不要每次說话都這么让人悲愤好不好。祁娟看了眼来电显示中的陆又又,意味深长地一笑,把手机递过来:“快接吧,你家……陆又又。”卫楠接过手机,在祁娟虎视眈眈的目光洗礼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陆双,什么事?”
“楠楠,我到海口了。”卫楠严肃道:“嗯,恭喜你,成功着陆。”那边无视了卫楠的玩笑,继续說道:“你下午的行程怎么安排?”卫楠从桌上翻出旅程安排表,照着念:“十二點去附近的餐厅吃旅行午餐,十二點半坐着汽车沿海观光,下午五點后凉快一點了去沙滩,可以自己下水游泳,晚上有个小型的篝火晚会和烧烤。”
祁娟一直盯着卫楠看,似乎想透过手机看到那一头去观摩一下给卫楠打电话的人长什么样。卫楠终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通话处用手按住,对祁娟道:“祁娟姐姐,這位是陆双,我哥的朋友,上次聚会的时候你见过的那位,你就别盯我了,盯得我两腿发软脊背发毛。”其实卫楠很想說,這位就是你喜欢用负分长评来砸的可怜作者……也是删掉你珍藏并弄坏你电脑的变态高手……当然,這些只能暗自腹诽,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笑着說:“他还真是个挺个性的人,一见面就說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良久之后,祁娟才笑了笑,别过头去,对原元說:“小元啊,此地无银三百两,欲擒故纵這一招,玩得真不错。”原元回头,莫名其妙道:“啊?”卫楠冲祁娟微微一笑,没有說话.此时,那头的陆双也心有灵犀般把手机收了回去,对旁边一脸悠闲的周放道:“我请吃饭,加上她,如何?”周放耸肩:“既然是你请客,加上谁不需要问我意见吧……谁付钱谁是老大啊。”
陆双笑得意味深长,“可是,我需要利用一下你的面子嘛。”說完便拿起手机,对上正好拿起手机的卫楠,轻声道:“楠楠,旅行餐没什么好吃的,基本上都是塞牙缝的那种虾米和贝壳,过来我這里吧,周放說要请你吃饭。”周放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埋怨道:“被你请吃饭的代价就是牺牲我的色相吗?”
被陆双笑着看了一眼:“你有色相可以牺牲吗?”周放无奈:“好吧,为兄弟两肋Сhā刀,顺便有免费午餐吃,也挺不错的。”
陆双點了點头,拿起手机继续說:“好吗?同意的话我过来接你。”“啊?!”卫楠震惊了良久,才把差點脱臼的下巴合回去,“周……周放?请……我……吃饭?”“是的。”陆双轻笑:“你的偶像跟你想象中差距挺大的,你要做好幻灭的思想准备。”
“呃,没事,我昨晚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并且亲自体验过了。我也挺想见见他本尊的。”
“那我跟周放先去酒店放行李,等一下我过来接你。”“嗯。”挂了手机之后,卫楠一脸悲伤的表情,抓住祁娟的手:“小娟,你还记得我喜欢周放這厮,喜欢了多久吗?”祁娟沉思片刻:“四年吧?你从大一就追他的连载。”卫楠长长地吐了口气:“是啊,都四年了……”祁娟笑:“怎么突然這么感慨?”卫楠沉默良久后,才总结性的說出一句话:“悲剧延续了四年,我也挺不容易的。”
卫楠回头去卫生间又把衣服给换回来,穿了简单的牛仔和T恤,对着镜子里的脸,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卫楠只是单纯喜欢周放的作品,欣赏他的才气和个性,对他本人没什么奢望和幻想。不过差距太大的时候,也觉得挺郁闷的,原本以为他起码是个风流才子吧,谁能想到,居然是个痞子啊,还一脸阴笑着叫自己“弟妹”,真想从电脑钻过去抽死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阴笑着的原元,卫楠左移一步,对面的原元就右移一步挡住她,两眼放光地直直盯着卫楠看。卫楠无奈:“想干嘛?”原元一脸温柔笑意:“楠楠,听說周放要请你吃饭啊,带我一起去嘛。”
某位圆圆的生物还真是把吃放在第一位,上次吃了老妈一盘排骨就把我卖了,我还敢带你去么?
卫楠一边换鞋一边笑:“你又不是他的书迷。”原元拍拍胸脯,保证道:“谁說的?我這人可文静了,一點儿都不像你那么狂热,虽然从他的Chu女作就开始看他的文,只不过,我对他的喜欢比较内敛而已。”說完还故作羞涩地握了握卫楠的手:“真的,很内敛的崇拜着他。”是啊你内敛,你非常内敛的在分手的时候把男朋友给揍了,非常内敛的在卧室里贴满了偶像刘德华的大头照,非常内敛的喜欢了周放好几年却根本不知道周放是高咱几届的中文系师兄……
卫楠无语:“那你說說他Chu女作叫什么吧。”原元思考良久之后,才笃定地道:“消失的尸体。”卫楠和祁娟相对一看,同时翻了个白眼,不理原元了.结果,在陆双坐着出租车到达酒店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并排站立的三个女生,站得笔挺笔挺在那等着,迎面吹来的海风吹散了三位的头发,风中凌乱的三人,仿佛海边整齐排列的椰子树。
陆双微微翘了翘嘴角,唤道:“卫楠。”卫楠點了點头,严肃地拉过祁娟:“来介绍一下,這位是我死党,叫祁娟,上次聚会的时候见过的。這位是我舍友,叫原元,上次去我家吃饭的时候见过的。”說完便自动退到后面,让两位死党上去热情地招呼陆双。原元抓住陆双的左手握了握,笑的意味深长:“你怎么也来海南了,真……巧啊~”尾音故意上扬,阴阳怪气的。陆双微笑道:“出差而已。”祁娟严肃地點點头,“陆双,我可经常听楠楠提起你啊。”被卫楠捅了一胳膊,祁娟依旧波澜不惊,礼貌地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楠楠的好朋友,祁娟。”然后抓住了陆双的右手。左右手都被抓住,就跟被押的犯人一样,陆双倒是毫不介意,很有礼貌地双手晃了晃,一次性握两只手,还一脸淡淡的微笑,“两位,幸会幸会。”卫楠在旁边拼命忍着笑。如果告诉祁娟跟她握手的人便是她整天看不顺眼的那位作者,她会是什么反应?如果告诉陆双,他正握手的人便是每天挑他毛病给他砸砖的那位变态读者,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卫楠最终还是没有說出口,有些乐趣,自己偷着乐就好了,不一定要跟人分享的。
谁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时候自己偷着乐,而别人全蒙在鼓里当傻瓜,那感觉才叫爽。
看着面前非常绅士地跟自己两位好友握手的陆双,卫楠突然挺同情自己的。
這帮损友,能不能稍微把狼尾巴藏一藏?
二一章 和偶像的会面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卫楠一直在笑,陆双在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笑。良久之后,卫楠咳嗽一声止住笑意,扭头严肃地问:“你昨天给我电脑发病毒了?”
陆双微微翘了翘嘴角,用一句老话說:“我怎么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卫楠惊讶道:“可电脑真中毒了,杀毒软件都启动不了。”陆双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了些,扭过头来对着卫楠的眼睛,轻声解释道:“最近有一种新的病毒叫冲击波,专门攻击杀毒软件的漏洞,会让电脑不断自动重启。”說完又故作平静地道:“没关系的,我回头帮你处理一下。卫楠點头微笑:“谢谢。”之后便没话說了。卫楠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想着:好你个陆双,真当我是电脑白痴呢?虽然我没你那么高水平,不过我高中就接触电脑了,冲击波這病毒早就有了,学校电脑就中过,那么多杀毒软件都可以搞定它,怎么可能导致祁娟的正版瑞星瘫痪掉?那病毒……其实就是你放的吧?还是你自己生产的吧?你故意弄死电脑然后再修好它,以表现你高超的计算机水平吧?卫楠轻叹口气,唉,现在想来,遇到陆双真是个悲剧,别說自己得在大清早接受他特殊的魔音摧残,连朋友都被他弄得集体得了“红娘病”,甚至连朋友的电脑都被他整得瘫痪了,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打乱了整个的生活节奏。卫楠扭回头来,见陆双正打开窗户悠闲地看着窗外,海风吹散了他的发,露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卫楠又把头扭回去,也学着他,打开了窗户.夏日的午后,出租车在宽阔又整洁的街道上穿行而过,路旁的椰子树整齐地排列起来,在海风吹拂下轻轻摇摆着枝叶,像是夹道欢迎着远方的来客。迎面吹来的海风轻扑在脸上,温暖柔软,带着海水微咸的味道。卫楠微微翘起嘴角,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美丽风景线。今天的温度不算太高,海风吹得人很是舒爽,远处明亮的天空和深蓝色的海洋连在一起,海边热带风情的绿色植物在风中舞动着身姿,清新的空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卫楠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儿时的时光里,卫家和陆家也曾开着车一起出去旅行过,那时的自己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被两个哥哥欺负,卫楠郁闷之极便在沙滩上用脚丫子写出一个“双”字,写得太肥的缘故,看上去像是“又又”。恼恨他烧了自己头发的卫楠,在那两个字上大大地打了一个“叉”,然后用沙子把它埋掉了,嘴里诅咒着,陆又又你从我面前消失,最好永远消失。
诅咒很快生效,后来陆家便搬走了。年幼的卫楠也渐渐淡忘了儿时的日子里,有那样一个喜欢捉弄自己的男生住在自家对门的隔壁。有那么一个叫陆又又的男生,在学校做着乖乖的模范学生,一放学便成了混世魔王,想方设法欺负比他小的孩子们。如今再次相遇,眼前的男子却是一脸优雅的笑意……和一肚子可怕的坏水。
果然,日照的不同导致了性格的扭曲。陆双同学在南方生长了几年吸够了湿润的水汽,去北方生长了几年又吸够了强烈的阳光,南方和北方的变态精华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了,最终成长成一个综合型鬼畜分子。再次扭头,对上陆双微笑的眼,卫楠不禁颇为无奈地笑了起来。陆双啊陆双,年纪小,不代表不记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拿什么整死你,真是一件值得深思的哲学性问题.出租车停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大院子里,面前是一家海鲜城,似乎刚刚开业,还有消费三百送一百的折扣活动。据說是有海南的读者给周放推荐的,当然這据說是据陆双說,真实性有待考究。
跟着陆双往楼上的包间走去,卫楠突然觉得有點紧张。喜欢周放的书已经四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本尊,知道這位名气很大的畅销书作家是T大的校友,对卫楠来說已经算一件挺荣幸的事情,对那位传說中的中文系才子,卫楠始终抱着仰慕的态度,如今要跟人近距离接触,卫楠反倒觉得心情很是复杂,那紧张感就跟“丑媳妇见婆婆”似的。
门被陆双推开。陆双很绅士地做出个“请”的手势,让卫楠先进。卫楠却觉得陆双那“请”的动作,像是推人跳悬崖。深吸口气,迈步进屋,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看到的画面是——某位周姓同学毫无风度在那吃螃蟹,双手抓着螃蟹腿使劲扯,扯不动还很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听到门开的声音之后,周放抬起头来,看了卫楠一眼,嘴角露出个戏谑的笑意来,把没吃完的螃蟹用帅气的投篮动作扔去了一边,擦擦手,耸耸肩,笑道:“不好意思,我太饿,先吃了啊。”然后目光移向陆双:“你们动作挺快的嘛。”什么叫幻灭啊幻灭,就是這一幕的“风流才子吃螃蟹”。卫楠怕自己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只好忍着笑,垂下了头。陆双很自然地为卫楠拉开椅子,让卫楠坐在旁边。自己则在周放的对面坐下,指了指旁边整整一盘子的螃蟹腿,调笑道:“你饿疯了?”周放无奈状耸肩:“我多可怜,一下飞机就接到责编的催命电话,我奔回家就一直写文啊写文,昨晚通宵,今天又没吃早餐,我的胃快饿抽筋了。”陆双笑了笑,按了旁边的按钮叫服务员过来,开始點餐。当然先把菜单给了卫楠,卫楠接过之后闷头點菜,随便點了几个价格不贵的海鲜,之后便把菜单拿给了陆双,轻声道:“你點吧。”虽然周放用一种非常“友好”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卫楠总觉得他那欠扁的样子简直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陆双应该还没告诉他自己是他书迷的事,因为他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兄长”味道,那还真是一种看“弟妹”的眼神。卫楠被看得不自在,对陆双微笑道:“我先去趟洗手间。”陆双點头:“嗯,出门右拐。”.等卫楠走后,周放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你的品味还挺独特的啊,這么简单的女生,牛仔裤加单色T恤,超自然中长发,头上一个发夹都不戴也不扎个辫子啊,到底是单纯的,还是懒的呢……”
陆双笑不作答。周放继续哀叹:“我还以为以你的眼光,看上的是那种女人味十足的御姐,一头卷发,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化了精致的妆容,提着时尚的皮包,非常性感的女性同胞。”陆双严肃道:“我没那么恶俗。”周放调笑道:“嗯嗯,你超凡脱俗。”陆双一边给周放开了瓶啤酒,一边微笑道:“各花入各眼吧,你家那位我也看不顺眼啊。带她来跟你认识一下而已,我尊重你发表评论的权利,不代表我会认同你的观點。”
“……好吧,你喜欢就好,我不做评价了。”周放耸耸肩,接过陆双递来的杯子,喝了口啤酒,又道:“对了,她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怎么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儿跟看兄弟一样。”
“当然。”陆双笑道:“若是知道了,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躲开我,抵触我。所以在她对我有感觉之前,我会无限拖延摊牌的时间。”“为什么不主动出击?似乎不像你‘瞬间整死一台电脑’的霹雳作风嘛。”周放笑道。
陆双沉默了良久,久到杯中的酒再次被周放喝光的时候,才开口,轻声道:“因为,她爱着一个人,爱得……很深刻。”周放不說话了,微笑着摇晃起手里的杯子,等着陆双继续說下去。陆双则轻轻叹了口气,平淡地說:“我不想给她任何压力,她已经……很辛苦了。”
周放也沉默了,片刻后,才揉了揉太阳|茓,无奈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定了娃娃亲,从小就看对盘的那种青梅竹马。”陆双笑道:“我就算再早熟,也不会在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吧。”“哦……”周放了然状,“那你八岁的时候欺负她,不是‘喜欢就欺负’的幼稚孩童思想?”
陆双正经道:“不是,那时候只觉得卫家小妹的辫子很可爱,我想揪一下玩玩而已。”
“然后你就一把火把人家辫子给烧了……”陆双严肃道:“她蹲在我家花园前面,一头乱发,我以为是杂草窝来着。”
“……”.门被推开,两人同时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倒着酒。卫楠却突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走到旁边调低了一下空调的温度,這才过来陆双身边坐下。服务小姐推着车子端来了菜,鲜嫩的海鲜在盘子里摆出各种漂亮的形状,周放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就开吃了。“风流才子狼吞虎咽吃螃蟹”的画面要是被拍下来发去论坛上,周放的书迷幻灭的几率绝对会高达99.9%。卫楠看了饿疯的周放一眼,颇为无语,看着满桌的海鲜,更加无语。卫楠对海鲜并不热衷,虾蟹之类的东西吃起来太麻烦,又要剥皮又要蘸酱,还吃不饱。最喜欢一碗拉面搞定一顿饭,当然,周放不可能请人大老远跑来吃一碗拉面,卫楠只好陪在两人身边,默默剥着虾,剥半天才能吃到那么一點點的肉,都不够塞牙缝的,让卫楠非常郁闷。
片刻之后,碗里多了一只剥了皮的虾,卫楠抬头,见周放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师妹尝尝看,不错的。”陆双扔给周放一个会意的眼神,也一脸微笑夹来一只剥好的螃蟹,“多吃一點。”
卫楠受宠若惊,看着两位男士非常温和的笑容,只觉得自己被当成珍稀动物给围观了,那感觉实在是惊悚异常,就像ρi股下面放了钉子盘,让卫楠坐立不安。“我自己来,你们不用管我。”一边用视死如归般的眼神拒绝着两位的热情,一边把自己的碗揽到胸前保护起来。他俩倒是不夹东西了,自顾自地话起家常来。“你跟出版商的矛盾解决了吗?”陆双问。周放皱眉:“我可不想站在法庭上当被告,被众人围观的感觉很不爽,正私下谈判呢。”
“就你那我行我素的作风,已经惹毛了好几家出版商了。”周放耸肩:“没办法,我是嚣张惯了的人,不想任凭他们摆布,利用我来炒作。”
“跟老东家翻脸,你那新书签得还顺利?”“六月上市,你呢?”“应该是跟你同一批的,我们的文归在出版社计划的一个系列里。”卫楠终于可以Сhā上话了,扭头问陆双:“你的书要出版了?”陆双微笑道:“是啊,消失的尸体要出了,到时候送你一本,给你玩找茬。”
卫楠汗颜,那天找茬找错地方,已经够丢人了。周放笑着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来,递给卫楠:“给师妹的见面礼,不要嫌礼薄哦。”
卫楠一看是签名书,瞬间激动得热血沸腾,刚想接过书来說谢谢,却被陆双挡住。
陆双笑着看向周放,“只有一本,你真好意思拿出来。”周放恍然状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差點忘了,其实我带了两本!”“這不是上下册吗?也算一本吧。”陆双继续微笑。周放叹气:“你够了啊,我那么远背這么重的书不容易,里面签的可是毛笔字,只此一家,绝无二版。”說完又笑着递给卫楠:“给师妹的见面礼,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当摆设还不错。”
那书是周放《永恒之地》的百万销量纪念精装版,当时在网上预定火爆,卫楠排队都没排到,装帧非常精致,还有个漂亮的大盒子可以把书放进去绑好。虽然那盒子挺有“棺材”般的变态感,倒也挺符合周放的风格。卫楠打开书,看见里面非常个性的毛笔字——“给卫楠,祝一切安好。周放于XX年X月。”潇洒的狂草啊狂草,绝版啊绝版,這个面子卖得真是大,不知道把這书拿去淘宝拍卖可以赚多少钱?虽然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限量版签名书,可惜的是,周放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忠实书迷,送這签名书也是出于陆双的面子,再加上刚才那令人震惊的吃螃蟹画面,卫楠嘴角忍着不抽筋忍了一个小时,腹中的肠子都纠结成麻绳了。离开海鲜城之前,卫楠再次去了躺厕所,趁着四下无人狂笑了一通把肠子给拧回来,然后对着镜子非常无奈地深深吸了口气——祁娟啊,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好。心里清楚陆双就是你崇拜的变态作者却不告诉你,那是一件多么“痛并快乐着”的事情啊。
二二章 狂暴中的祁娟
卫楠还在洗手间磨蹭,周放不知道从哪个朋友那里借来一辆车,威风凛凛地坐在驾驶座上,还戴了副墨镜,冲陆双招手。陆双走了过去,微笑着說:“反正明天才去签合同,今天下午是自由时间,你又借了车子,不如我们也去海边观光旅游?”周放哀叹:“你就忍心让我一个通宵一宿的‘可怜作者’带着你去‘观光’啊……”
陆双淡淡道:“非常忍心。”周放无奈了,正经道:“陆双君,你追女朋友不需要把我搭上吧?”陆双微笑:“需要的。”某些人的厚脸皮真是直追长城啊,追上厚度,现在开始追长度了。周放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有条件。”陆双笑:“请說。”周放思索片刻,突然翘起嘴角,坏笑道:“将来生了孩子,认我当干爹。要是生了双胞胎,送我一个养吧。”陆双咳嗽一声:“您也太……深谋远虑了。”周放继续坏笑:“我习惯用可持续发展的思维来分析问题啊。”陆双拇指抵着下巴,故作严肃地想了想,然后抬头道:“好吧,生了孩子认你当干爹,生了双胞胎,就送你一个养。”周放倒是怔住了,一人答应得怎么一么干脆?殊不知,陆双在扭头的瞬间,嘴角扬起个得意的坏笑——周放啊周放,亏你是写推理小說的大作者,练就了慎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怎么一次却忘记了关键的人称代词,没有指明是“谁”生孩子呢?一么干脆就答应你,实在是你话里的漏洞太大了啊,将来随便让我家猪啊狗啊的生一对崽崽,认你当干爹,甚至送你养,那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陆双还没得意够,周放突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答应得一么干脆,可别是想给我送只狗崽吧……”陆双笑:“被你发现了。”.慢动作的卫楠终于出现,陆双礼貌地问道:“你坐前面?”卫楠摇了摇头,很自觉地走到后排坐下。怎么說都是他们比较熟,共同话题多,自己坐周放旁边难保不会一时激动给他一拳什么的。可惜车子一发动,卫楠就后悔了。陆双开车那叫抽着鞭子驾马车,周放的等级更是升了一个层次,直接把汽车当成了飞机开。
周放的驾车技术非常牛X,据說是业余飙车爱好者,还在某地参加赛车俱乐部,飚到那么高的车速依旧一脸悠闲镇定的表情,还把音乐开得很大声,疯狂得很。坐在他旁边的陆双同样一脸悠闲,在车子摇晃的时候只是优雅地伸手,抓一抓旁边的扶手意思一下。可怜了后排的卫楠,就像那海面上飘零的船,一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表情,伸出双手,撑着车内壁,跟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晃啊晃的,不倒翁一般可笑又凄惨。卫楠真想大吼一声:“变态啊!你能开慢點儿吗!”可是,怎么說那人都是自己的偶像,对偶像骂出“变态”一两个字还是挺有挑战性的,卫楠只好默默咬牙忍受胃中翻腾的不适感。突然,陆双想到什么一般伸手关掉了音乐,扭头对周放道:“你开慢點。”
周放疑惑状:“一里路面宽阔又没车,正好飚一下,怎么了?”陆双轻声道:“卫楠晕车。”周放扭头看了卫楠一眼,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雕刻般美好的唇形正微微扬起,露出典型的痞子式坏笑,“哦~晕车啊~”尾音故意上扬,一副调戏人的口吻,“晕车怎么不早說。”然后,瞬间把车速减了下来。卫楠一才长长吐出口气,冲陆双感激地一笑:“谢谢……”陆双微笑着點头:“不客气。”周放则在旁边帅气地捋了捋头发,打开窗户吹了个口哨,轻笑道:“一年头,做灯泡,也要做个有型,又帅气的,高级日光灯。”卫楠疑惑道:“你說什么?”周放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了强烈的创作灵感。”卫楠真想抽他,咬牙忍了忍,才无视他的坏笑,扭头对一脸淡淡微笑的陆双說:“到酒店之后,你能帮我修一下电脑吗?”陆双點头:“好。”.因为在旅行的缘故,中午大好的睡眠时间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对原元来說一點睡眠时间根本不够塞牙缝,于是抱着本书躺在床上消磨时间,祁娟姐姐则阴沉着脸,反复折腾那半死不活的电脑。
卫楠先敲门进来,确定两位损友穿戴整齐之后,才冲祁娟灿烂一笑:“小娟啊,我让陆双来帮忙看看咱的电脑,好吧。”祁娟點了點头,看了卫楠身后的陆双一眼,一脸不情愿地让了个位置。对祁娟来說,电脑是生命般宝贵的存在。陆双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电脑,然后非常镇定地按了重启键,在两位女生愣神之际噼里啪啦敲了一连串字符进去,只见蓝底的屏幕上闪烁着一串英文后面还有百分数在跳动着,片刻之后,电脑正常启动了。陆双微微一笑,握住鼠标點开杀毒软件,更新升级,直起身来,耸耸肩:“好了。”动作真是一气呵成的顺溜。祁娟看了眼瞬间活过来的电脑,狐疑地问:“你确定我电脑没问题了?”
陆双扭头看了卫楠一眼,然后冲祁娟笑得非常诡异:“一是……你的电脑?”
祁娟皱眉:“有问题吗?”陆双看向卫楠,卫楠马上别过头去颤着肩膀忍笑,陆双便回头冲祁娟微微一笑,道:“完全没问题。”祁娟不理一两个笑得莫名其妙的人,径自打开自己的硬盘查东西,查到F盘的时候卫楠已经开始抽气,陆双则依旧一脸淡定。祁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的珍藏丢了,楠楠,怎么回事?”卫楠还没說话,陆双先开口了:“或许是攻击你电脑的病毒,吞噬了那几个文件。”
祁娟挑眉:“病毒还会吃文件啊,我第一次听說呢。你吃给我看看?”“好的。”陆双一脸平静地點了點头,拿过祁娟的电脑,在祁娟的眼皮底下弄了个小程序出来,一下把F盘的珍藏自动“吃”了好几个。祁娟马上叫道:“行了行了,我服你。”
陆双则微笑着耸耸肩,再把方才那几个文件给恢复过来.搞定了电脑的问题,卫楠送陆双出门。在走廊里,陆双终于停下脚步,扭头对卫楠道:“原来一电脑不是你的?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卫楠赶忙點头如捣蒜:“那是那是,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的事情。”陆双则微微一笑,“我是說,你的电脑里,东西应该更多才对吧,我太小看你了。”
“……”卫楠无语。陆双继续說:“其实昨晚删掉的那几个珍藏,是可以数据恢复的。”悠哉地叹了口气:“唉,可惜祁娟态度太嚣张,居然不相信我的水平,我想了想,还是不要给我恢复了。”
卫楠无语地想狠狠挠一把墙,当然,挠他的脸更有趣味性。陆双說完,又笑着补了句:“那些暴力片看多了,不利于生长。”生长生长,你以为我是海边的椰子树啊。卫楠翻了个白眼,“你写小說编造那么多血腥暴力的凶杀案,还取‘太平间的哭声’一样变态的名字,难道也是因为你看多了暴力影片?”陆双轻轻一笑:“我从来不看暴力片。”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道:“我只看恐怖片。”
看着陆双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良久之后,卫楠才轻轻叹了口气,竖起大拇指——
陆双,I服了YOU!.卫楠没想到祁娟在敏锐的第六感驱使下,偷偷把门开了个缝,带着侦查案子的严肃表情,把耳朵贴在那偷听。于是在卫楠推门而入,看到祁娟阴沉的脸色和原元按着肚子忍笑的场面后,非常识相地把迈进门的一条腿瞬间弹跳般收回来,转身想逃跑,结果被祁娟一把揪住后领——“死丫头!!”祁娟一声大叫差點震破卫楠的耳膜,卫楠力气没我大,只能任凭发飚的祁母老虎揪着往屋里走,祁母老虎还咔嚓一声顺手锁了门,典型的凶杀案前奏。现场的目击者原元,非常“内敛”地捂嘴笑偷笑,还从床上跳下来给两位让了个宽阔的位置,一边看热闹,一边說着:“你们要道具呢,还是肉搏啊?拖把要吗?扫帚也有的,我去拿吗?”
卫楠只有狂翻白眼的份。祁娟和卫楠认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彼此的弱點,祁娟非常果断地把卫楠按到床上,伸手直击卫楠的死|茓——“哈哈哈哈……别挠,别挠了……”祁娟的魔爪挠卫楠腋窝,笑得卫楠都流眼泪了,哭着喊着在那求饶:“姐姐啊啊,饶了我吧……我是为你好,才不告诉你……陆双就是你喜欢的作者……的事……”屋里突然寂静如坟墓。祁娟把手收了回来,卫楠听到自己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起来,自己恐怖的笑声反倒把自己吓到了,不禁打了个哆嗦。“你說什么?”祁娟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变成了升华版黑锅,恶狠狠地瞪着卫楠:“再說一遍。”卫楠吞了吞口水,看到祁娟可怕的脸,实在是不敢再瞒着,况且刚才情急之下已经說漏嘴了,只好破罐子破摔继续說清楚——“陆双……是那个……消失的尸体的……作者。”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一边仔细观察着祁娟的反应。只见祁娟黑着脸,头顶丝丝冒出热气,如同那武侠小說里练功走火入魔的妖女,就差来點应景的风,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了。良久之后,祁娟才轻轻叹了口气,“哦,原来陆双是那个作者啊,怪不得我觉得他那变态的气场如此熟悉。”說完,微微一笑,拍了拍卫楠的肩:“你果然有吸引‘奇怪生物’的体质,请继续努力。”然后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拿起一只苹果在手心里把玩着,回头对卫楠温柔一笑:“楠楠,我好想扔苹果啊。”卫楠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您请扔~”祁娟一扬手,非常用力地把一只苹果给扔了出去,那抛物线的距离长达几十米,苹果落在了远处垃圾桶的旁边,伴随着非常清脆的一声“啪”,给摔成了一滩烂泥。然后,祁娟姐姐回眸一笑,“楠楠,我把那苹果当你扔呢。”卫楠严肃状點头:“扔得好,扔得好。”祁娟继续說:“敢瞒着我偷乐,你很厉害啊。”卫楠继续乖乖點头:“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以后有什么乐子,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分享。”
祁娟道:“一还差不多。”然后又猛地一拳揍向墙壁,收回手来甩了甩,冲旁边傻了眼的原元微微一笑:“手好疼啊。”原元點头赞同:“你揍的是墙壁,不是陆双,当然疼了。”祁娟看了卫楠一眼,又冲向了床铺,抓了个枕头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祁娟姐姐终于拍了拍枕头把枕头放回去,然后笑眯眯道:“快到时间集合了吧?你们不去换衣服?”說完便从包里拿出梳子,一脸平静梳头整理起来。卫楠摸了摸脸蛋,哦,太荣幸了,陆双不在现场,我也还活着,一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二三章 会害羞的陆双
下午的旅程安排是一个小时的观光,以及沙滩边的自娱自乐。卫祁原三人收拾好了便下楼去坐车,刚从房间出来走了几步,就听某间屋内传来苏敏敏同学尖锐的叫声:“许之恒!你怎么不去死!”随之飞出来一个绣花的枕头,差點砸中祁娟的脑门。
三人僵在原地,朝屋内看去,只见苏敏敏气得全身发抖,手里还拿着另一只枕头打算扔,见到门口的三人之后挑了挑眉,停下扔枕头的动作,礼貌性地让三人先过去。原元会意,一把拉起祁娟和卫楠,迅速过了那道门槛——“嗖”的一声,另一只枕头擦着三人脑后就扔了出来。许之恒走了出来,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外,看戏一样看着苏敏敏,冷冷地說了句:“继续。”
卫楠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屋里的苏敏敏估计被气疯了,抓无可抓,顺手捞起个杯子想砸,似乎又不忍心,颤着手把杯子放了回去,指着许之恒颤声道:“许之恒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苏敏敏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我没你想的那么贱!你不是对女人挺有一套的吗?敢跟那么多女人交往,信不信我拿刀割你脖子!”
许之恒微微皱了皱眉:“你扔好了就下楼吧,大家还等着呢,记得把眼泪擦干净,别顶着那花猫脸出去丢人现眼。”說罢便转身走了,剩下屋里的苏敏敏在那一脸悲愤地颤着指尖,“你你你……”
你了半天,你不出后话.卫楠三人一脸严肃状坐着电梯下楼,一进电梯关上门,原元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靠,没想到苏敏敏吵起架来还挺彪悍的,居然扔东西啊,果然符合她装第二字母的风格。”祁娟笑道:“他俩吵架是吵不起来的,没看见许之恒看她的眼神跟看蚂蚁没区别吗?”原元回应:“那是那是,苏大小姐真没自知之明,还在那砸了个大醋缸,好酸的味道。”卫楠一直沉默着不說话,电梯门开了,三人走出去的时候,隔壁的电梯里也走出了苏敏敏。
苏敏敏看上去心情非常糟糕,踩着高跟鞋冷着脸,似乎把地面当成许某人的脑袋踩了,咯噔咯噔一下下有节奏地从旁边等着她的许之恒面前踩过。乌黑靓丽的长发被风一吹,还挺飘逸潇洒的。
许之恒看了从面前走过的苏敏敏一眼,耸耸肩,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自顾自上了车。
卫楠突然觉得,這两个人诡异的相处模式实在是让人费解。苏敏敏为人虽然虚伪做作,对许之恒倒是一片痴心,也不知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居然激怒了苏大小姐要拿刀割他脖子?
原本还以为她在许之恒面前永远是小鸟依人状呢,没想到她也有“母老虎”的潜质啊。
卫楠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起来.观光巴士按时出发,祁娟跳槽跑来了卫楠她们班的车上,跟原元坐在一起聊得欢畅,卫楠坐在她俩后面戴着耳塞,一边听歌一边看窗外的风景。這边的环境就是好,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大海,清新的空气,整齐的椰子树,真适合休闲度假,說不定等自己头发花白的时候能有机会来這里养老。
卫楠正胡思乱想着,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故。卫楠把头探出窗户一看——那不是周放刚才开的车吗?心猛地一跳,慌忙扯下耳塞冲到门口,拜托司机开了门,然后跑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一辆瘫痪的车子,还有两位男士矗立在旁边,让衬衫随风摇摆——那才叫典型的“玉树”临风。卫楠无语了,這两个倒霉蛋,刚才车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被他们整成這样,他俩还真不愧是变态作者,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加“爆发力”。陆双见了卫楠,微微一笑:“真巧,你们也走這条线?”其实這边最有名的观光线路也就這一条,遇到他俩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周放君飙车飚得太猛,居然把轮胎给爆掉了,还一次性爆了俩,左右对称毫不偏心。两人把车子停在一边,悠哉游哉站在那当守路神,看上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片刻之后,有人过来拖走了车子去修理厂,周放无奈叹气:“這什么破车,這么经不起摧残。”然后一脸无辜状冲陆双說:“现在怎么办?”陆双耸耸肩:“站着吧,拿出望远镜来,放飞你的思想去观光好了。”周放又叹口气,故作诗人状的感慨:“哦,我的思想,飞得再远,也逃不出,你的心田……”
陆双皱起了眉头,卫楠则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在周放回头看的时候赶忙敛住笑容,正经道:“两位要不到我们车上坐?有空位呢。”陆双自然是巴不得跟卫楠同车,赶忙微笑點头。周放移了移墨镜,凑过去在陆双耳边道:“你确定我這个大众偶像上车之后能活着下来吗?”
还没等陆双开口,卫楠突然Сhā话:“我确定,我们专业的人都非常‘内敛’的,我已经算最‘豪放’的了。”其实是医学院的学生都太忙了,很少有闲情逸致去看小說,知道周放的人就没几个,所以即使周放上车了,也不会出现大家找他要签名书的混乱场面。卫楠当然不能直說,来打击周某人太过“厚颜无耻”的自信心。周放打量了卫楠一眼,似乎没看出来卫楠有多“豪放”,于是放心地吐了口气,“如果你算最豪放的,那……我就安心了。”真正豪放的读者,在某次见面会上曾经激动地撕过周放的衬衫,哗啦一下直接撕了个祼体呢.两位帅哥的光临,瞬间吸引了车内的目光,卫楠简单地介绍道:“這位姓周,咱们T大中文系的师兄。”然后又拉过陆双:“這位姓陆。”似乎在考虑怎么介绍,陆双很自觉地接口:“是她哥哥的朋友。”卫楠笑着不說话,原元噗的喷出了一口水,祁娟则沉着脸看了眼陆双,那复杂的眼神真是“痛并快乐着”。不知情的陆双自然而然坐在了卫楠旁边,还冲祁娟非常“友好”地微笑,结果得到了祁娟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凌厉的眼刀。陆双无辜状看卫楠,卫楠无辜状看回来,然后陆双便耸耸肩,一脸无奈。
周放坐在斜对面,跟祁娟和原元聊天。“你们都是医学院的,就要去实习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在那装“大师兄”还装得挺像。
“我是法学院毕业的,在时代实习呢。”因为他是师兄的缘故,祁娟才礼貌性地回答,语气不温不火。“时代律师事务所啊。”周放笑了起来,“那家事务所可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师妹能进去,挺厉害嘛。”“一般般吧。”祁娟被夸得晕乎乎,原本冰冷的脸也融化了,居然还翘起嘴角带着笑。
“我没记错的话,萧凡也在时代?”周放突然问。祁娟點头:“对啊,萧凡师兄是我家萧晴的哥哥,你跟他认识?”祁娟并不知道這位“周师兄”就是大作家周放,自然用一种“尊敬师兄”的口吻跟他說话,卫楠在后面听得都快笑抽了,继续在那不怕死地捏着MP3,偷偷“独乐乐”。“认识啊,高中同学,我还找他探讨过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周放笑了笑,“他堂妹萧晴我也见过,很可爱的女生,好像是出国读书了吧。”因为自己被他夸奖了,最好的朋友又被他夸奖了,祁娟瞬间对周放产生一种亲切感,笑得更加灿烂。卫楠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此人就是那痞子作者周放,估计告诉的结果是让祁娟姐姐已经碎成片的心再碎成粉末,今天那一幕来个翻版,万一她直接砸车窗那就不太好了……于是,卫楠觉得,还是自己偷着乐比较好。陆双在旁边闷笑:“你总是一本正经憋着笑,不怕脸部肌肉功能失常吗?”
卫楠严肃地对陆双道:“我哪里憋着笑了?”陆双无奈叹气:“别捏了,MP3虽然是金属的,你再捏下去也有变形的可能。”說罢,微微一笑,扭头道:“没关系,我挡着你,你尽管笑,她看不见的。”他這么一說,卫楠反倒是哭笑不得。祁娟和周放还在那聊时代的事情,陆双突然开口道:“周放,你上次参考的那些资料,难道是找萧凡律师要的?”周放點头:“对啊,他给我的东西都很有用的,我还留着没还呢,回头给你。”
“谢了,我正愁找不到。”祁娟在听到“周放”那个名字的瞬间,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两眼一翻,脸色也阴沉下来。
周放回头的时候便看到刚才还冲自己微笑的女生,突然就变成了黑锅脸,理都不理人了。
周放无辜状看陆双,陆双又无辜状看回去,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卫楠终于咳嗽一声笑了出来,意料之中的,接到祁娟一个冷冷的眼刀.一个小时的观光旅游,绕着海边美丽的风景线。地处亚热带的海南,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到了這里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海天一色的美丽和壮观,感受到海风的清爽和舒适,明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跟卫楠她们所在城市那“一堆泥沙”的海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子停在了海滩,众人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此时已近傍晚,海面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周围的沙滩也像镀上了一层金色,如此美景让人如置身在天堂,大家都热情高涨疯跑下车,脱了外衣脱了鞋就往沙滩里钻,像是见了宝藏一般的争先恐后。旁边车子走下来的苏敏敏依旧冷着脸,一下车就把头发高高扎在脑后,穿着泳衣,自顾自跳去海里游泳,那打扮还真的挺像只美人鱼。许之恒倒是没下车,待在车上不知道干什么。
祁娟和原元一起去沙滩漫步,卫楠本来想跟她俩一块儿,可陆双和周放像神一样矗立在那,卫楠总不好绕过他们跑掉,只能挤出个灿烂的笑容来:“两位不去玩?”陆双微笑着对卫楠道:“你去吧,我待会儿帮你拍照。”周放则笑道:“陆双你不用說那么隐晦的。”陆双笑笑,坦白道:“嗯,虽然我挺个性的,不过还没个性到……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下海游泳的程度。”卫楠无奈,“衣服又没长你身上,你可以脱了再下海。”周放坏笑道:“卫楠啊,陆双君虽然脸皮很厚,可偶尔……也会害羞的嘛。”
卫楠震惊了良久,這才凉凉地道:“你也会害羞?”陆双微微一笑:“没,我只是不想让這么多人围观我身上的青春痘。”卫楠怔了怔,无奈道:“好吧,那我自己去玩了,你们随意。车子改成六點半开,别走散了。”
等卫楠走远后,周放才哈哈笑了起来,手搭在陆双肩膀上,坏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长‘青春’痘啊?”陆双微笑:“没有长,我披着一层可以做广告的好皮。”“那骗她干嘛?”陆双一本正经:“因为我害羞啊。”說完又补了句:“我没你那么开放,在喜欢的人面前随便……祼体。”周放像是被呛到,咳嗽了好久,“你……真会害羞么……”陆双低头,轻轻一笑:“总不能穿着内裤去游泳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周放无语:“好吧,我很要脸的,我怕我那完美的身材招来男同胞的嫉妒。”
陆双严肃状點头:“其实,我也是。”
二四章 海边的小风波
陆双去给卫楠送相机,周放一个人无聊,便拿出手机打国际长途给美国的亲亲爱人,一接通电话就来了句:“亲爱的,我想死你了~”那头的人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你忘了时差吧?我這里凌晨五點。”
“……对不起。”周放嘴角微微一翘:“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别說时差,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电话那边原本冷淡的声音倒是温柔了几分,轻声道:“嗯,我也想你,虽然你昨天刚过来看我。”“那就好,你继续睡,做梦也要梦见我啊。”“……我可不想做噩梦。”那边轻笑了起来,“我先睡了,睡醒再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周放无奈地仰天长叹:“思念啊思念,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陆双走到旁边笑:“你不要露出這种弃妇般的表情,让我很想揍你。”周放耸肩:“没办法,爱人在美国,我一个人心灰意冷。不像你,刚喜欢上一个人,热血沸腾的全身充满斗志啊。”陆双无奈:“你昨天不是刚从美国回来吗?”周放厚颜无耻地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情的甜蜜之处,就在思念与被思念的过程。”
陆双笑不作答。其实周放的《蔷薇花案件》停更那么久的时间,的确是跑美国看老婆去了,陆双作为他的知己,自然很清楚周放爱情之路的波折——他家那位笔名宝丁,还是跟他齐名的畅销书作家,宝丁的来历依旧是拆字法,宝盖头加丁是一个“宁”字,跟又又,木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陆双跟周放认识的时候,正好是宝丁因为家里的缘故出国留学之际,周放郁闷之极,嘴上虽然整天抱怨,却依旧坚守着他们好不容易修来的爱情果实,說“我会等你,不论多久。”目光深处是真挚的爱和决心。
周放這人虽然很痞很不正经,对爱情的执着倒是连陆双都有些感动。其实两人能成为這么好的知心朋友,不止是写作方面某些观點臭味相投,还有很多的共同點,比如厚脸皮,比如假正经,还有……非常相似的爱情观,以及对爱人的包容和体贴。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当初的相识还颇有趣味性。在一场文学城的论坛大战中,有人看不惯某些“推理文”的写作风格,一竿子打翻一条船,把周放陆双等人全给骂了,还从文中挑了很多毛病来指责他们。有一个叫“方文”的马甲上去回帖,反唇相讥,用幽默的语言调戏那个楼主,让围观的人乐得捶了一晚的桌子。陆双因为是事件的主角之一,在责编的禁令下保持沉默,偷偷换了个马甲叫“又又”,跟“方文”联合起来把那帮人给吓退了。
在那场骂战中,“又又”和“方文”并肩作战,陆双觉得那“方文”实在是很有意思,很多观點跟自己不谋而合,太对胃口了。于是就以高超的计算机底子,查到了他的IP并且顺藤摸瓜入侵他电脑,还在桌面上留了一个txt文件,叫做“又又拜访,欢迎回访,请加企鹅号XXX”。
次日,打开电脑的周放震惊得差點掉了下巴,良久之后才意味深长地一笑——“个性!居然入侵我电脑,這种拜访方式实在是太对我胃口了!”于是,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朋友,在Q上聊天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說:“月半月半白勺女子。”
拆字法的由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想到這里,陆双不禁笑了起来,扭头学着周放的语气道:“缘分啊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說罢,不顾周放玩味的笑容,转身去租了两个躺椅和遮阳伞,给了周放一个,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来,戴着望远镜看风景。周放突然问:“你不是要给她拍照?”“相机给她了。”陆双轻叹口气:“我相信卫楠更喜欢祁娟和原元给她拍,她们姐妹一起玩,我就不打扰了。”周放感叹:“真体贴啊。”陆双微微翘起嘴角:“还行,一般般。”.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远处的海和天空连成一片,波澜壮阔。
天色渐晚,下海游泳的人们陆续上了岸,旁边的公共浴室外,玩得尽兴的人们一边排队等候,一边评价着海景的美丽,旅行团也陆陆续续召集游客收工了。卫楠是个旱鸭子,根本没下水,一个人在那堆沙堡,远远望去,只见她在地上堆了个像模像样的袖珍版长城,上面还Сhā了个从小孩儿手里拿来的旗子,以表达她的爱国情怀。
周放不禁感叹:“真是单蠢可爱的女生啊。”陆双微笑不语,因为回想起童年里卫楠在沙滩上用脚丫子写“又又”的场面,心底不禁变得柔软起来——或许,自己喜欢的就是她的可爱和纯粹呢?还有那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如沐春风般柔软、温暖、轻松的感觉。一阵风过,吹起地上的沙尘,也吹来远处的一声惊叫,那叫声如同恐怖片里的女鬼,撕破空气一般的尖锐!卫楠立刻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头发被风吹得乱了都顾不上,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往那边跑!
陆双心头一跳,赶忙坐起来,“过去看看!”一手抓起打呵欠的周放,迅速往那边走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T大的同学围成了一团,一脸紧张。陆双随便找了一个女生问了情况,那人說:“好像是有个女孩儿掉海里了,许之恒去救,到现在还没上来。”陆双道了声谢,从人群里走到卫楠身边——只见卫楠的脸色纸一般惨白,指甲深深攥入掌心,拼命克制着,才不让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陆双只觉得心头一痛,不由自主的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以示安慰,太过紧张的卫楠,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个陆双。祁娟和原元闻讯也赶了过来,挤到卫楠身边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楠楠?”
卫楠沉默良久后,才用细弱蚊虫般的声音道:“许之恒……他去海里救人。”
祁娟挑眉:“那有什么好紧张的,把人救上来不就完了。”卫楠轻声道:“他不会游泳。”祁娟张了张嘴,没說话。卫楠继续說:“苏敏敏下去救他,也没上来。”之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周围的声音似乎被海风吹散了,卫楠只觉得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刚才苏敏敏惊叫的声音,还有她不顾一切跳到海里的画面,一直在卫楠的眼前挥散不去。
多么讽刺。白天还在那扔枕头,扔杯子,骂着许之恒“你怎么不去死”的苏敏敏,现在许之恒一出事,便疯了一样跳了进去,也不顾自己一个女生能不能拖得动身高一八五的许之恒外加一个溺水的调皮孩子,也不顾這么大的海浪下去之后能不能活着上来。就那么奋不顾身地,叫着许之恒的名字,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而在旁边犹豫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又可悲?他出事的刹那,自己只能在旁边紧张,只能呆呆地看着,因为不会游泳,根本没有亲自去救他的疯狂想法。是太过理智,还是太过自私?以前,卫楠一直以为跟许之恒的這段感情里自己付出了真心,认真的爱过,便足够了。却从来没想过,原来這一切远远不够。相对于苏敏敏,自己缺的便是那分冲劲和勇气。可有时就是這么无奈,就算自己有了勇气,也没有支持自己的客观条件。我是个旱鸭子,所以,就算鼓足勇气,不顾一切,甚至撞破脑袋——也依旧去不了你的世界。這便是现实.祁娟和原元都没再說话,扭头焦急地看向海面。虽然平时看不惯苏敏敏,那也是女生们无聊时的八卦和坏嘴巴,倒没有人希望她真的出事。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像发了疯一般,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海浪砸了过来,似乎想把岸边的人全部吞噬,吓得众人都退了几步,卫楠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瞬间全身被淋了个湿透。
陆双上前一步把卫楠拉了回来,手指轻轻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声道:“别怕,我去救他。”
肩膀上不大不小的力度让卫楠找回了神智,回头看了陆双一眼,只见他正微微笑着,眼神中,是让人安心的冷静和宽容。见他和周放一起下水,卫楠张了张口,声音哽在喉咙里,說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之后,陆双和周放拖着苏敏敏上了岸,而许之恒却从不远处救了一个女孩子,自己游了上来,沉着脸走到這边。周围的人识相地散去了,许之恒冷着脸,对呛了水咳嗽个不停的苏敏敏道:“你白痴吗?!”
苏敏敏没說话,卫楠看见她低着头,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拧开了开关的的水龙头一般,失控地往下流着。尴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苏敏敏才站了起来,看了许之恒一眼,嘴角露出个冷冷的笑意——“许之恒,你还是去死吧。”然后转身,飞奔离去。因为刚从海里上来的缘故,苏敏敏头发乱成了一团,海水和泪水混杂着在脸上画出可笑的图案,身上还沾了一大堆的沙子,看上去格外狼狈难堪。那是曾经被封为“中文系系花”的苏敏敏最狼狈的时刻。全然不顾形象,只是拼命奔跑着,像是受惊的小鹿想慌乱地逃离某些人的视线,跌跌撞撞,左右摇摆,用那么可笑的逃命般的姿态,跑了近百米的距离。周围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那个女人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失常,在那指指點點地笑她。跑得太快的缘故,苏敏敏只觉得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胸口处撕扯般的疼痛感,并不止是方才呛了水的缘故。苏敏敏很清楚,许之恒到海里救人才不是大发善心,他不过是认错了人,以为是卫楠這旱鸭子出事了,才不顾一切跳下海去救。而忘了他早已学会游泳,傻乎乎地奋不顾身跳进海里的自己,显得多么可悲又可笑?
被陌生人救上来,喝了一肚子水,最狼狈的时刻,得来的却是他冷漠的一句——
“你白痴吗?!”一句话,简简单单四个字,像是重锤一般,又狠又准地砸在了心底最脆弱的部位,刹那间击碎了一切伪装。
二五章 最爱他的女人
苏敏敏并没有上车,独自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用冷水把脸上的沙子冲洗干净。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近乎扭曲的脸,突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那是种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许之恒,你永远不知道,谁才是最爱你的人,谁才是愿意接受你所有的人,谁才是能跟你同甘共苦的人,谁才是可以为你不顾一切的白痴……是啊,白痴,我苏敏敏就是太白痴了,才会被你看不起,让你觉得廉价!
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有美丽的梦,也想像卫楠那样被那么多人欣赏和喜欢,像她那样有个温暖的家庭,有个可爱的哥哥,有一堆說知心话的姐妹朋友。我也希望有个男生可以死心塌地爱着自己,也需要男朋友的关心和体贴……而你呢?你的温柔只留给卫楠,对着我始终是一张冷漠的脸,还把我双手奉上的心脏扔到地上踩了两脚,你以为我苏敏敏天生就是犯贱的吗?!“许之恒!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魔咒一边反复地念着這样的话,却依旧无法缓解胸口的疼痛。眼泪也止不住了,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一次性爆发,泉水一般涌了出来。滚烫的泪和冰冷的水,微妙地融合在一起,像是浓烈的毒药,一寸寸渗入了心底,流入了血液,蔓延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让人止不住颤抖起来。
苏敏敏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许之恒才不会后悔。没有了苏敏敏,他照样活得潇洒和自我,因为,苏敏敏对他来說,只是那么多女朋友中的一个。而卫楠,才是他心底最特别的存在。所以失去卫楠的时候他才那么痛苦,才让自己找到突破口趁虚而入。可结果呢?自己就像是倒贴上去的狗皮膏药,终于被他不耐烦地甩开了。
俗话說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就因为我倒追着你,为你放下了尊严,在你眼里便显得那么卑微,那么让你不屑一顾了吗?
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苏敏敏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顺便用冷水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沙子,对着镜子里的女人,轻声道——
到底是你太看重他,还是,太看轻自己?.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生,虽然平时总是一张冰山脸,面对自己时却露出明朗的笑容,化为温柔的春水一般,让人心醉。
放学时坐在他的单车上哼着歌,困倦时倚在他的肩膀上睡觉,在夏日里跟他一起吃冰棍,冬天牵着手互相取暖,考试复习的时候,便一起趴在桌子上讨论那些复杂的数学题,他会用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勾勾画画,回头微笑着耐心讲解。那些终究只是年少时的梦想,因为年少,才显得那么的干净而纯粹。梦醒的时候,苏敏敏看到的依旧是冷着脸的许之恒,一脸欢快的卫楠姐妹三人组,还有自己在心底不断滋生的嫉妒。那些嫉妒的情感渐渐在心底开枝散叶,结出了恶毒的果,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在对着卫楠的时候不由自主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气息。虽然在表面上笑得温柔美好,跟她說我们是好同桌好姐妹,心底的仇视却越来越浓烈了。
所以才会偷偷拿掉许之恒给卫楠的信。苏敏敏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扯开嘴角微微一笑:“卫楠,你知道吗,许之恒那个白痴,高中的时候就默默喜欢你,还用最白痴的方式给你写过信,可惜被我发现,给拿掉了。是我亲手毁了你们的一段姻缘啊。”一边洗手,一边无奈地叹着气:“我现在自食恶果了,被他折磨够了,你高兴吗卫楠,高兴吗……”.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已经准备回酒店了,苏敏敏一脸平静地走向了等在原地的观光巴士,无视了旁边空着位置的许之恒,自己独自走到后排去坐下。观光巴士载着众人原路返回,晚上的安排是在酒店后院的沙滩上烧烤,外加篝火晚会。
一身的沙子让苏敏敏很是难受,一到酒店便回去洗澡,进门之后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许之恒,绕过他想自行去浴室,却被他拦了下来——“苏敏敏,你闹够了吧?”依旧是冷漠的语气。或许在他眼里,自己真的只是无理取闹而已?真是讽刺,明明那么痛苦地說出了“分手”两个字,他居然不信,果然,他以为苏敏敏爱他爱到非他不可、难以割舍的程度了,以为苏敏敏会永远像个狗皮药膏一样贴着他不放吗?苏敏敏翘了翘嘴角,淡淡道:“许之恒,其实我根本没有怀孕。”說出口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又补充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你太白痴,我从网上下载的化验单打印的,你居然信了。”回头,果然看见许之恒的脸阴沉到极點,面部表情近似扭曲。苏敏敏突然觉得心里特别爽快,继续說道:“所以,请你继续去追你最爱的楠楠去吧,我不陪你玩了,以我苏敏敏的条件要找你這样的,一抓一大把,排队追我的人多了去,你以为我稀罕你么。”凭什么要在你身边受委屈……凭什么付出一切却得不到你一點點的好……
别說真心相对,连一點正眼看的待遇都没有,在你身边待了一年,每天听你做梦叫着卫楠,每次看你一见卫楠就走神,你可想过我的感受?你又把我這个名誉上的女朋友至于何地?
虽然一直在嫉妒和失望之间,在仇恨和自暴自弃之间,煎熬着,徘徊着,却还是……心甘情愿的,默默等着你回头。还天真的以为,付出总会有收获的,真心总该有回报的。“那正好,你没怀孕,我就不需要担心這么年轻就养个孩子当拖油瓶了。”许之恒說完便转身出门,砰的摔门声,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一滴眼泪瞬间就掉落下来,掉到地板上似是明亮的水晶,折射着日光灯的光芒,那么的刺眼,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在一起一年的时间,用尽手段对他好,原本在家里没做过家务的独生女,为了他,洗衣服做饭全都学会了,围着围裙照着菜谱想方设法讨他欢心,每天都会起得比他早,用头发挠痒痒叫他起床,晚上也会给他铺好床。自己也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啊,因为他变成典型的“贤妻良母”,手心里也长了好几个茧子,手指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光洁漂亮了,眼中只有他的自己,真是外人眼中典型的“贱女人”了。还以为两人一起住了這么久,一年多,几百天的时间,多多少少……会有點感情在的。
最终得到的依旧是他的冷漠和不屑一顾。每一次争吵,最终,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没有朋友的安慰。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吧……卫楠曾经真心对待过自己,把自己当成是祁娟萧晴一样的姐妹,同桌多年也曾一起笑闹过,是自己亲手毁了那份情谊。如今,把一切都还给她吧,苏敏敏那颗糟糕透顶的发臭的心,也收回来自己藏着,不再拿去许之恒面前丢人现眼还惹人嫌弃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守着那散发着恶臭的毒瘤——這样多好.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光,远处的篝火星星點點,装點着美丽的夜色。
喧闹了一天,终于沉寂下来,晚间的海边,吹起的风格外清凉,远处一波波的海浪轻柔地抚在沙滩上。柔和静宜的氛围中,烧烤也终于开始了,玩了一天快饿疯的同学们,赶忙把食物架了起来,缕缕香气迅速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苏敏敏找到文学院学生所在的地方,一脸笑容地坐了下来。有人玩笑道:“敏敏你不冷啊?穿這么漂亮的吊带裙来吃烧烤,你也太个性了吧?”
苏敏敏笑道:“這不是有火吗,我要觉得冷,你们就把我架上去烤一烤呗,顺便尝尝我的‘烤苏手’。”一句“烤苏手”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许之恒却依旧冷着脸,在旁边雕塑一般不說一句话,也不吃东西。众人表面上都欢乐地吃着烤鱼,說着好玩的笑话,暗地里却互相使眼色,最好不要得罪這两位全身冒着嗖嗖冷气的“分手进行时情侣”。苏敏敏洗澡换衣服,然后上妆遮挡发红的眼圈,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到的时候剩下的也就一些残羹冷炙,螃蟹大點儿的都挑没了,剩下一些塞牙缝的小虾米和形状扭曲的香肠,还有残破的鸡腿之类。苏敏敏面不改色自顾自地烤,烤熟了便一脸平静地拿来吃,黑乎乎的东西拿到嘴边,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看得也不清楚,扯一片咬下去,反正吃到嘴里熟不熟焦不焦都没区别,只能尝到苦涩的滋味。倒是让旁边的同学颇为震惊——失恋的人果然可怕,一个石像一般坐在那全身冒着天然冷气,另一个一脸笑容吃着黑乎乎的焦螃蟹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苏敏敏的螃蟹吃了一半,旁边那摊的卫楠和祁娟等人像是已经吃饱了。祁娟走了过来,冷着脸对许之恒道:“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說。”许之恒挑了挑眉,跟着祁娟到了不远处一个亭子里.
祁娟一說起话来便直奔主题,开门见山,“许之恒,我希望你有多远走多远,最好直接跟你妈出国别再回来了。”许之恒对祁娟并没有好脸色,冷冷道:“你似乎没有资格管我的去留。”
祁娟冷笑一声:“我虽然很想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但是,看在卫楠那傻X的面子上,我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将来咱们兵戎相见了,她还埋怨我没提醒你。”许之恒耸耸肩:“你觉得那个案子跟我有关?看来你当律师也不怎么样,还是跟以前一样愚蠢。”祁娟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会跟萧凡学长一起查,绝对不辜负你的期望,很快就能找出整死你的有力证据。你若不消失,咱们就以后,法庭再见吧。”许之恒沉默,良久之后,才淡淡道:“祁娟,你可以把对他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但是,我有权不接受。要不是卫楠,你以为我想理你?”许之恒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转身走开了。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祁娟才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狠狠攥紧掌心控制住情绪,嘴角扬起个冷到极點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他终于也抛弃你们呣子了,哈哈哈,虽然你也够可怜够倒霉的,却依旧无法消减我对你的厌恶之情,要不是你们,我妈妈也不会……也不会……”有些话终究没法說出口,只能压在心里,压了太多年便变成了仇恨。变成了对许之恒呣子的恨之入骨。所以才在卫楠喜欢上他的时候百般阻挠,所以才赤-祼祼地表达出自己对许之恒的厌恶和抵触,想方设法煽动卫楠,让她明白许之恒是个人渣,希望卫楠受到自己的影响而打消跟许之恒在一起的念头。其实也是自私使然,看许之恒不顺眼,见不得他好,哪怕身上遗传了一半相同的基因,却是属于那个最仇恨的……抛妻弃子的父亲。该怎么說出口呢,我的卫楠,我最好的姐妹,你喜欢的许之恒是我那个禽兽父亲搞外遇生出来的儿子,他伟大的母亲曾经当着我的面给过我妈妈耳光,他伟大的父亲,在我万般无奈之下去找他借钱给妈妈动|乳腺癌手术的时候,带着一脸施舍的表情,给了我一千块,还很慈悲地說,不用还了。
十张一百块的人民币,十个指头刚好数一遍。在他心里,我们母女,真的只值這么多了。
二六章 这是一个死局
祁娟回来的时候神色依旧平静如常,卫楠有些担心地凑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娟,你怎么了?”
“没事,风太大吹得我精神有些凌乱。”祁娟說着便反握住卫楠的手,故作平静地道:“经过今天的事,你可明白了?你跟许之恒没可能的,在你们出生的时候就没可能了,他老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渣,那种人他能生出好物种吗?”卫楠沉默良久,久到火堆渐渐灭了,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时,才轻声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祁娟冷着脸:“还是明确表个态,别给我含糊其辞,我可是服了你拐弯抹角的语言艺术。”
“你还真固执啊。”卫楠笑了笑,轻叹口气:“你說的对,我跟他,走不到一起的,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今天……更加明确了而已。”许之恒,在你假装不会游泳,我真正不会游泳的那段时光里,我们曾一起快快乐乐在沙滩上做着旱鸭子。可你终究是要去海里的,而我也只能留在岸上观望。你的领域,我无法涉足,我的地盘,你无法适应。一条海岸线,隔绝着相爱的两人,我跳进去会溺水而亡,你爬出来会干涸致死,两条,都是不该选,也不能选的路。不是太理智,只是,我们已经不得不理智了。“楠楠,学会遗忘的人才能活得幸福。”祁娟的声音在风里,显得特别单薄。
其实两人都明白,有些事终究是忘不掉的,譬如那些刻骨的甜蜜,譬如那些铭心的痛苦,譬如那些激烈的仇恨——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埋在了心底,永远都无法连根拔出。
“我会……努力。”卫楠說.烧烤结束之后的篝火晚会,众人围在一起非常兴奋地玩闹着。苏敏敏看上去特别高兴,穿着漂亮性感的裙子跳舞,她有舞蹈底子,跳起来那叫婀娜多姿,本来就是很漂亮的女人,现在更是满脸散发着光彩。祁娟在旁边冷冷地說:“简直像练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受刺激了啊她。”
原元突然低声笑道:“你不觉得穿着火红裙子的苏大小姐,挺像一只凤凰的吗?”
祁娟仔细一看,只见那裙子随着舞蹈动作在苏敏敏身后翘啊翘的,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挺像一只火鸡,就差在头顶Сhā根鸡毛了。于是意味深长地點了點头:“怪不得,她這是要涅??重生了,所以才在那垂死挣扎。”原元笑道:“其实我还挺同情她的,被人甩的感觉不好受啊,换我的话还能揍人发泄一下,苏大小姐那么淑女,摔个枕头都摔那么温柔,再加上对方是气场强大的许之恒同学,苏小白兔怎么敢揍哦……我都替她憋得慌了。”祁娟突然扭头道:“你這么清楚,被人甩过?”原元无奈:“本质虽然是我被甩了没错,可形式上依旧是姐姐我占上风,痛扁了他一顿。妈的,对付贱 祁娟笑着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到时候惹上医疗纠纷,姐姐我给你打官司。”
“成,說定了啊!”两人又一次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对了,咱俩谁是姐姐?”原元突然疑惑道,“我属虎,你呢?”祁娟笑:“看来我是姐姐,因为我属狮。”“靠,你敢耍我……”两人正在那笑闹,苏敏敏一脸笑容地走了过来,“要毕业了,以后天南海北各一方,怎么說都是多年同学吧,来干一杯。”苏敏敏把酒递给旁边沉默着的卫楠,卫楠要接,却被祁娟拦了下来。
苏敏敏笑道:“你不会怕我给卫楠下毒吧?”祁娟笑得灿烂:“你应该没那贼胆。”說完便仰头,把酒一口喝光了,然后說了句:“恭喜你,获得自由身。”苏敏敏點點头,跟祁娟碰了碰杯,“祝你事业顺利,变成律师界的牛人。”随即一仰头,豪爽地喝光了酒。“谢谢。”祁娟笑了笑,话锋一转:“你已经找到工作了对吧?”苏敏敏道,“打算炒老板鱿鱼,改行了。”“改行干嘛?贩毒?”祁娟的嘴巴依旧不饶人,苏敏敏倒也依旧波澜不惊,笑眯眯道:“我打算去当语文老师,教师资格证已经考过了。”原元很不给面子的喷了,半杯酒整个喷出来形成一条长箭,然后在旁边拼命拍着胸脯咳嗽。
祁娟挑眉道:“当老师?那你得摧残多少祖国的花朵啊?”苏敏敏笑道:“毒液浇灌出来的花朵,才是最美丽的。”祁娟沉默,良久之后才微笑着伸出手来,“那么,就祝你当个好园丁,浇灌出一园子‘蓝色妖姬’吧。”苏敏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也伸出手来跟祁娟握了握。然后走到卫楠面前,轻声道:“我有东西给你。”說着便自己先走在前面带路。祁娟疑惑状看着卫楠,卫楠笑道:“她不会给我炸弹的,放心。”两人在走廊的拐角处站定,苏敏敏转身,对卫楠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曾经从你那里拿走了两份东西。”卫楠也保持风度地微笑着,淡淡道:“哦?說来听听,我可是会讨债的,說不定做鬼也不放过你。”苏敏敏笑了,“那就等你做了鬼再說吧。”然后捋了捋长发,轻声道:“第一份,是高三的时候许之恒写给你的信,我看都没看就烧了,没法还你。”顿了顿,继续說道:“第二份,是你那年生日时他送的礼物,盒子里,其实是有东西的,被我拿掉了而已。”机关算尽,最终得到的依旧是他的冷眼相对。年少时的冲动,也只能变成一段不光彩的过去罢了。卫楠没說话。苏敏敏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抓起卫楠的手,把里面的东西轻轻放到卫楠的手心里。“还给你吧。我们……从此两清。”說完便扭头走开,高跟鞋跟地砖接触的声音雀跃又有节奏感,苏敏敏长长的发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一袭长裙也被海风吹了起来,潇洒无比。
卫楠低下头,握了握手心里冰凉的戒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有些模糊,却依旧是那个人熟悉的笔迹——
“卫楠,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给得起你什么。只能把心底最干净的地方,留给你。”心底最干净的地方,是哪里?许之恒,你的心里留给我的位置,我早已找不到了,也没有资格……继续住在那里。
一个戒指,一张纸条,错过的东西回收的时候,却已然太迟。终于明白你所說的那句话的含义。“我只想找一个,能够接受我一切的人。”当年你以为我收到了戒指是吗?你以为我收到之后没有回应是因为看不起你是吗?你以为我不愿意待在你心底最干净的地方,不愿意接受你最珍贵的戒指,所以你才那样說的是吗?
当时的你是什么感受,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都会有种心疼到窒息的感觉呢?
手心里冰凉的戒指,突然染上了一滴温热的泪,也瞬间被风吹干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很多年后的一次公务出差,卫楠独自一人飞到了海南。那家曾经住过的旅店,因为城市规划而拆迁了。那些曾经走过的路线,过了几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世界。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卫楠曾经最爱的歌手,阿桑,死在|乳腺癌的折磨之下,低调的她在临死之前,甚至没有透露过任何风声。那个寂寞的女子,离开得那样沉默和突然。听着她空灵的歌声,脑海里清晰放映着的,是过往那些熟悉而鲜活的画面。大学二年级的那一年,有那样一个人,在愚人节的那天骑着车飞到身边,背起自己往医院狂奔,他宽阔的背上传递着暖暖的让人安心的温度,他焦急的目光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疼痛,医院走廊里刺目的日光灯印出他听到病情不严重的刹那,微笑的脸。毕业旅行的那一年,苏敏敏对许之恒笑着說再见,黑亮的长发被海风吹起,略显瘦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廊的拐角处,许之恒低沉的声音独自唱着阿桑的《受了點伤》。修长的手指弹着吉他来伴奏,他坐在那个沙滩上,背倚着栏杆,海风轻扬起他细碎的刘海,露出他精致的面部轮廓,那双眼睛,深邃的如同最寂寥的黑夜,却如同隔了一个沧海般遥远。他双唇微张,轻声吐出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珍珠落玉盘,轻轻敲打在卫楠的心上。
“mylove,晚安,就别再为难,别管我会受伤。想开,体谅,我已经习惯,不然又能怎样。這个城市太会伪装,爱情就像霓虹灯一样,谁离开之后却把灯忘了关,让梦做得太辉煌。竟然以为你会不一样,但凭什么你要不一样。一首情歌都比一个亲吻更长,這就叫做好聚好散……”
分贝压得极低的缘故,沉闷的空气里,心脏因为太疼痛而失速地跳动着,耳边撕扯般的风声里,卫楠似乎听到了自己压抑的哭声——那只是存在于幻觉里的哭声,从来不敢在人们面前发泄的哭声。
海浪不断地冲击着沙滩的声音,和着许之恒低沉的嗓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手心里是那枚冰凉的戒指,还有纸条上,被泪模糊了的字迹——“我只能把心底最干净的地方,留给你。”许之恒跟着他母亲出国,苏敏敏远走他乡,其余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卫楠不知道,在自己静静注视着许之恒的时刻,远处的楼台上,也有个人在静静注视着自己.“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周放评价道:“這是一个美丽的死局。”陆双說:“没关系,我便是解开這死局的钥匙。”周放笑着问:“那么有信心?你会不会有點夜郎自大了。”陆双微微一笑,“世上没有解不开的锁,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去解开,想让锁生锈,来体现那份刻骨铭心。”两人止住对话,望向窗外——楼下的人在狂欢,许之恒和苏敏敏已各自离开了。卫楠独自一人站在海边,看着远处的风景。海风吹起她单色的T恤,扬起她略长的发,原本总是没心没肺笑得灿烂的女生,那一刻,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孤单,和寂寞。巨大的海面和渺小的身影融合在一起的画面——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心疼感觉。
周放拿起相机,拍下了那一幕。陆双微微扯了扯嘴角,目光中带着认真和坚定——“许之恒曾经拉着卫楠在雨里狂奔,我知道,那些深刻又美好的记忆,是卫楠始终都无法忘记的,甚至一辈子,都忘不掉。”“但是——”“我愿意,为她,撑起一把伞。”一句话断了三次,连空气里都有了回音。周放没有說话,只是轻轻把手放在陆双肩膀上,给出朋友之间最珍贵的,鼓励的力量。
陪她淋雨,为她撑伞,都是爱的表达方式,没有孰轻孰重,没有谁浅谁深,只有哪个更适合她去选择。曾经年少单纯的卫楠,跟着许之恒淋雨,淋了很多年,时间太久了,久到卫楠已经习惯了没有晴朗天空的日子。一起淋雨虽然浪漫,却一直好辛苦,好辛苦。原本纯粹简单的卫楠,渐渐的,也学会了用面具伪装自己,脸上灿烂的笑容背后,掩盖了多少惹人心疼的无助和辛酸。可是她忘记了,淋雨的浪漫终究是不能长久的,能在雨中打着伞陪在身边的人,才能一路走下去。哪怕步伐平缓,哪怕没有惊心动魄,哪怕不能刻骨铭心,却是……最温暖和安心的所在。
【第四卷 温暖】
二七章 何氏灭绝师太
三天的毕业旅行很快就结束了,海南的风光让众人大开眼界,回去的途中大家都玩累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周放和陆双居然也要搭便车,还给了旅行社车费,卫楠非常无奈地问,“你们不坐飞机了?”
陆双认真地道:“脱离地面,飞在高空,会没有安全感。”然后自顾自坐在了卫楠后面。
周放悄悄凑过来对卫楠說:“其实他一上飞机就睡觉,完全没有时间去体会‘安全感’這玩意儿,哈哈哈。”卫楠看向陆双,发现他真的已经开始一脸淡定的“闭目养神”了。无语。周放和陆双坐在一排,卫楠和祁娟坐在一排。原元骨子里依旧有T大学生传统的“尊敬学长”观念,况且也不像祁娟那样厌恶笔名为“周放”和“病毒”的作者,所以在祁娟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俩的时候,原元便非常“内敛”的笑着凑过去跟两位神侃。周放一脸看“小狗狗”的表情,对原元微笑道:“师妹啊,你们要把每一个科都轮一遍对吧?”
卫楠暗自抱怨,轮一遍,這大作家說话也太没艺术感了。原元倒是乖乖回答:“嗯,对啊,师兄你也知道医学院的规矩?”“我朋友很多学医的。”周放解释道。原元笑眯眯道:“我跟楠楠在一个组,安排是……先去心外科,对吧楠楠?”
卫楠懒洋洋地點头:“对。”周放笑道:“那你们自求多福吧。”“怎么這么說?”原元好奇道。“心外科有个何淑敏,那位何教授骂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毒,有人经常被她骂哭,所以我建议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周放轻笑着道:“你应该知道你们医学院的大才子,叶敬文师兄吧?”
卫楠心头一跳,叶敬文那个牛人,绝对不是简单的“知道”两个字可以形容的,那简直是太“深刻”了。以“废话”作为QQ自动回复,跑出国去留学的变态师兄。医学院才子叶敬文,中文系才子周放,T大的這帮“才子”们还真是扭曲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就是何教授带出来的哦~”周放一脸欠扁的笑容,最后还加了句:“有其师,必有其徒嘛。”卫楠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叶敬文那么恐怖,原来是何教授的徒弟啊……
周放继续說:“那个女人,唉……真是灭绝师太一般可怕又独特的存在,会让你非常深刻地感受到学医的销魂滋味,我会多烧點儿蚊香,保佑师妹们平安的。”听着他的描述,卫楠不禁打了个寒噤。毕业旅行之后就要到医院实习,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可怕的人生?.
到医院的第一天,卫楠终于体会到了“学医的销魂滋味。”周放的叙述,根本不足以表现何教授的恐怖,那个女强人,脸上的寒霜足以在夏日里制造出太平间的冷冻效果。因为睡觉睡过头,一边擦着汗一边跑到医院的卫楠,被何教授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卫楠一见大势不妙,赶忙垂下头乖乖装孙子,斜眼一看,旁边的原元也在那低着头装孙子,身旁还站了一位个子挺高的男生,用“悲天悯人”的同情眼神注视着自己。冷若冰霜的何教授开口便砸了个惊雷下来,“自己看,几點了?!”卫楠从没戴表的习惯,从口袋里翻了半天也翻不出手机,旁边那男生很好心地把手伸到卫楠面前,让卫楠看表,卫楠脖子扭转九十度才看到了时间。“呃,七點五十五……”卫楠垂着头,声音细弱蚊虫。“八點就是交班会议,你七點五十五才匆匆赶到医院,你有时间观念吗?”何教授冷冷地道,“要让病人看到你疯子一样往里跑,还以为你是受了刺激的野兽,谁敢找你看病,啊?”
卫楠额头一滴冷汗掉落下来,赶忙點头哈腰:“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
“还好你没穿白大衣,来毁灭医生的形象。”何教授冷着脸打断卫楠,“对了,你白大衣呢?”
卫楠赶忙从包里拿出被揉成一团的白大衣,不知道该给她检查还是当着她面换上。
何教授一翻白眼:“你们是来医院见习的,还是来菜市场当屠夫的?”卫楠无语,头垂得更低了,旁边的原元也捏着皱巴巴的衣角,跟着一起垂下头,两人的动作还挺整齐和谐的。“卫楠是吧,以后不许穿凉拖,顺便把你那头发扎起来,在体检的时候,你一低头,头发就会垂下来像扫帚一样扫荡病人的身体,怎么连這都不懂。”“……是。”“原元你也是,别让我用手术刀给你们削头发,愣着干嘛?马上去给我收拾好!耳环戒指全摘了,以后不许戴。”說完便回头,冷冷地冲那男生道:“费腾,你去给师妹找件新的白大衣来。”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无奈地叹着气:“T大的学生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這都什么素质,跟前几届的完全没法比。”何教授走后,被叫做“费腾”的男生才轻轻叹了口气,耸耸肩道:“两位师妹,你们刚来這里不知道何老师的脾气,以后注意點,别惹她生气。”說完又凑到原元耳边,轻声道:“千万不要挑战灭绝师太的爆发力,很恐怖的哟~”原元瞬间垂下头,很乖很乖的點了點。费腾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去拿白大衣,笑得那还真够“天使”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原元才抬起头来抹了把脸,对卫楠道:“靠,吓死我了,我刚才被灭绝师太当成了练九阴真经的靶子,还說要扣我出科成绩,叫我去抄十份病例,我哭啊,楠楠……”
卫楠也颇为无奈,深谋远虑道:“這个……何老师手下,我们要呆多久来着?”
原元颇为悲壮地道:“三天,七十二小时,那得多少秒啊,嗷……”.眼睛一闭一睁,再一闭一睁,三天的时间其实很快就能过去。可惜的是,卫楠和原元根本没机会闭眼,所以时间就过得特别慢,大半夜的,医院住宅区的学生宿舍里,卫楠和原元正在埋头苦战抄病例。卫楠感叹道:“人生啊,真是何等的悲剧……”原元无奈:“快抄吧,得罪她的学生据說下场都很悲惨。”卫楠疑惑道:“你消息什么时候這么灵通了?听谁說的?”原元笑:“费腾呗。”卫楠坏笑,“哦~才认识一天,就跟他那么熟了啊,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說,不跟我說呢?呵呵呵。”原元无视卫楠的阴笑,自顾自地道:“我觉得,他的名字特别艺术。比如你哥卫腾吧,那就只有一个歧义是‘胃疼’。可费腾呢,你如果站在动物学的角度讲,就是——狒腾。如果站在物理学的角度讲,就是——沸腾。如果站在医学的角度讲,就是——肺疼啊。”卫楠噗的一声呛了口水,狂拍着胸口喘气。原元继续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他爸妈特有才,超过‘一语双关’的境界直接上升到‘三观不正’了,哈哈哈。”“三观不正不是這么用的吧,你别欺负這几个汉字了。”卫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照你這么說,我的名字也很艺术的,如果站在医学的角度,就是胃腩,站在哲学的角度,就是为难,站在植物学的角度拆一下字,还是朵木楠花~”原元點头:“那是那是,其实我也是个文艺的人,原元這名字好记又特别。以前我爆粗口骂脏话的时候,她们說原元你真是个粗人!我怎么回答的,你记得吗?”卫楠笑道:“你一脸严肃地說,姐姐我不是粗人,我是圆的。““对,就是這句,可经典了对不对?哈哈哈。”原元拍桌子大笑起来,卫楠突然觉得,两人之间這样的对话,跟周放和陆双在一起自吹自擂还挺像,看来两位女生的厚脸皮也有指数增长的趋势。卫楠笑了笑,突然想到自家哥哥,于是一拍桌子,兴奋地道:“对了,說起名字,我倒想起个好玩儿的。高中有个同学叫杜子腾,加上我哥卫腾和师兄费腾,肚子疼、胃疼、肺疼,那真是医院诊断的时候最常用的——吉祥三疼啊!”原元继续大笑:“吉祥三疼,哈哈哈,卫楠姑娘,你太有才了!”卫楠耸耸肩:“有才也得继续抄病例啊,灭绝师太不会因为我有才就教我九阴真经的。”
两人低头抄了一会儿,实在是手指抽痛,于是又忍不住聊了起来。原元道:“那会儿化学院有个叫沈景冰的,老师普通话不标准,點名的时候一直在那‘神经病呢?神经病同学没有来吗?’把大家都笑趴下了!”“呵呵,咱们班不是还有个叫赖月京的吗,还是个男生。有一次他舍友找他,在教室里大吼‘月经来了没?月经来了没?’,大家也笑趴下了,你当时差點趴地上呢。”“倒,那天我还穿着高跟鞋,正下阶梯呢,他大吼一声‘月经来了没’,我不趴谁趴啊!”原元继续笑,凑过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对面楼上还住了个鲍余晓?”卫楠點头:“当然记得,那是多么深刻的笑料啊!”原元手舞足蹈,挥着抄病例的纸,笑得都快抽搐了,“那天下暴雨,一男生在窗户那喊:‘暴雨小,暴雨小’,下面有人吼了一句:‘楼上的兄弟,大中午的喊个屁啊喊!不知道這暴雨一下就得一整天,小不了的,回屋睡你的觉去!’那人委屈道:‘我在喊我同学,他叫鲍余晓……’那男生来了句:‘這样啊,我姓萧,将来生了女儿取个名叫萧雨大,配你家鲍余晓,那就是一生的雨季啊!’”
原元捏着喉咙学男生說话学得还挺像,逗得卫楠也不顾形象大笑起来。两人一起总结道:“取名字,真是门艺术。”隔壁突然传来咚咚敲墙壁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大吼:“大半夜的闹鬼呢?!倩女幽魂不是你们這样笑的!”两人对视一眼,扭头一看——千山鸟飞绝,只因,我们笑了。“唉……”卫楠叹气:“继续写吧,才写了一半呢,我手都快抽筋了。”
“唉……”原元道:“你的手抽,我的手抖,凑起来正好一对。”卫楠道:“脑子不抖就不错了。今晚我们要定十个闹钟,免得明天起不来,迟到了被灭绝师太炮轰……”卫楠忘了,除了手机闹钟以外,还有个叫做陆双的人工闹钟,正在那一脸笑容地等着闹醒自己。
二八章 怎样一种兄妹
第二天,在十个闹钟的魔音摧残下,原元和卫楠六點半就准时起床,“作战”般迅速地梳洗完毕,把头发高高扎好,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白大褂更是用熨斗烫过一般笔挺笔挺的,胸卡也检查了一遍,准备就绪,這才意气风发拿着昨晚抄好的沉甸甸病例赶到了医院。到医院的时候是七點半,办公室外的护士姐姐已经开始忙碌着整理病例,医师也陆续赶了过来,洗手换工作服,准备早上的交班和查房。今天何教授倒是反常的最后一个才到,看到卫楠和原元非常乖地坐在那跟费腾师兄一起看病历,這才满意地點點头,“你们俩今天也跟着我查房吧。下午有个室间隔缺损的修复手术,要看吗?”
卫楠和原元马上精神起来,头“刷”地一抬,然后整齐地點了點,就像小鸡在啄米——
“要的要的!”看到两人“求知似渴”的目光后,何教授微微一笑:“這还差不多。”却不知,那略带迷茫的眼神儿并不是求知似渴,而是,太困了.医师办公室内,早上的交班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因为心外科医生护士太多的缘故,围着桌子坐的话根本挤不下,为了公平起见,所有人都站着,一群白衣天使站成了一个圈,看上去特有气势。
“大家早上好,一区交班。”护士姐姐柔和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吹过心田。可惜那清风虽然吹得舒服,卫楠和原元却听得迷迷糊糊。刚进入实习阶段,很多东西都不懂,在她念那些体温血压的变化规律的时候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两人正在那大眼瞪小眼,办公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咯咯咯咯……”公鸡的鸣叫声。念病历的护士姐姐立马停了下来,疑惑地抬起头来。何教授的目光如冰剑般刷地一下射到卫楠和原元所在的位置。“咯咯咯咯……”鸡叫的声音还不停,卫楠赶忙把手偷偷伸到口袋里,按了拒听键。
何教授挑眉:“继续。”护士姐姐又开始念:“昨日病人总数28人,入院3人,出院1人,手术1人,请假未归的有8床,16床……”“咯咯咯咯……”护士姐姐再次迷茫地抬起头,何教授终于爆发:“谁的手机?关了!”卫楠颤着手指,伸到口袋里把手机关掉。“這里是医院,不是屠宰场,还鸡叫?”何教授冷笑着道:“原元,回头把铃声给我换了!想吓坏病人还是怎么的?”原元看了卫楠一眼,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點头如捣蒜:“是是……我马上换……”
“叫你回头再换,先给我专心听!”“……是。”原元替自己背黑锅背得那叫仗义,卫楠有些过意不去,偷偷伸手捏了捏原元的手心,被原元捏回来。两人在角落里缩成了小虾米的形状,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别让何教授发现……可惜何教授的目光有一种穿过皮肤直接透视你灵魂的可怕力量,在她凌厉的眼神把全身都割了一遍之后,交班会议也终于结束了。卫楠和原元只觉得站得腿软,确切的說,是被吓得腿软。卫楠出门走到洗手间,打开手机的时候“咯咯咯”的鸡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赶忙接起来,没好气道:“你不用每次打电话都這么执着吧?!”“我当然要打到你接起来为止,不然不是白打了吗?”陆某人还毫不自觉,声音带着笑意:“你起床了?”“你打电话为了叫我起床?”卫楠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是的。”陆双还非常悠闲地說着:“你妈妈說,你今天第一天去医院,可不能迟到,我听她吩咐叫你起床。”卫楠无语。你昨天怎么不叫啊,害我迟到被老师骂!你今天怎么又叫了啊,害我没迟到还被老师骂!陆双啊陆双,你还真是需要的时候不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出来捣乱,你真是我的灾星啊灾星,扫把星啊哈雷彗星!卫楠气得想摔手机,可是对方态度实在是太好了,声音又那么温柔,卫楠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能非常无奈地道:“谢谢你了,我发现定十个闹钟我还是能起来的,所以以后不麻烦你亲自叫了。”“好吧,那你中午回家一趟,你妈妈說有事情商量。”“什么事?”“我也不知道。”陆双微微一笑,又补了句废话:“你到了就知道了。”.
今天正好赶上医院的周三大查房,由主任医师带着全部医生和实习生,每个病房每个病人都要过一遍。卫楠和原元跟在大部队后面,站了一上午站得都快虚脱了。也终于明白這些外科医生的彪悍。
尤其是带头的何教授,完全看不出她有丝毫不耐烦或者劳累的情绪。据說何教授是个很牛的女人,遇到大型手术,连续站二十个小时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外科需要强大的体力和精力,因此也少有女医师选择外科,在大家的观念里,女人总是要顾家顾孩子的,何淑敏却是典型的事业型女人,很早就跟老公离了婚,独自一人辛苦带大女儿,还把女儿也送去了T大医学院经受历练。据說她很牛,发表的文章印出来能有一大箩筐,带出来的学生也很牛,桃李遍天下,其中有个很牛的叶敬文还把魔爪伸向了美帝国主义。从费腾口中听說這些之后,卫楠和原元对這个“灭绝师太”升起了滔滔不绝的仰慕知情,被她骂反而觉得是件挺荣幸的事情,很多学生想被她骂都没机会呢。于是两人就厚着脸皮硬着头皮,乖乖跟着她当跟屁虫,竖起耳朵听她跟病人交流,跟其他医师分析病情。一群医生们在一个病人跟前一站就几十分钟,动都不动像雕像,居然也没人喊累。
长辈们都不說累,卫楠和原元当然不敢喊累。原元今天还不知死活穿了双高跟鞋,站得摇摇欲坠,卫楠便每次都刻意站她前面,让她累的时候可以扶自己一把。一个上午的查房终于结束后,卫楠到换衣间把白大衣脱了,对着镜子喘了口气,便飞奔出医院,坐地铁回家.一进门,卫楠就被一声大吼吓了一跳。“我靠!!你把我游戏存档删了,陆双你他妈想死啊?!”那熟悉的,摧残了自己二十年的,卫腾牌魔音。“不是我删的,你电脑不是中毒了吗?我好心帮你杀,你还恩将仇报。”温和好听的声音,当然是属于厚脸皮陆双。卫楠换了拖鞋,找到声音的源头,是来自老哥的敞着门的卧室。卫楠一头黑线站在门口,看着张牙舞爪的老哥和一脸淡定的陆双,还有那台时明时暗正作“垂死挣扎”的老电脑。两人似乎也察觉到卫楠的存在,同时扭头。陆双微微一笑:“卫楠回来了?”卫腾则翻白眼,对陆双道:“我這当哥的都没问呢,你先抢着问,你谁啊?”
卫楠沉着脸,冲陆双點头以示问候,然后扭头对自家哥哥翻白眼:“哥,你怎么回来了啊。”
卫腾道:“我放假,不行啊?”“你们学校真个性,這么早就放假啊。”卫楠凉凉地道。“那是,在医院见习的人是没有假期的,我知道你命苦,你就不用嫉妒了哈,我会把你的假期也赚回来的。”“我才没嫉妒你,我起码到医院见习了,你还在学校实验室洗试管呢。”
“唉,我說你這丫头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么的?我這大老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這叫什么态度啊?”兄妹两人把陆双堵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良久之后,陆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位,先让我过去行吗?”两人齐齐回头:“干嘛?”陆双道:“内急。”走出卧室之后,听到屋内的兄妹俩继续开吵,唾液横飞,妙语横生,简直是一对活宝。
陆双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卫生间门口遇到冷着脸出来的女生。女生淡淡的声音道:“我先走了,你慢慢玩。”陆双皱起了眉头,拉住她,柔声道:“生什么气啊,我帮你找房子还不行吗?”
“算了,我自己找,你还是操心你的卫楠去吧。”话音刚落,就见卫楠从卧室出来了,或许是听到自己名字的缘故,卫楠一脸茫然地看了眼叫自己的女生,又看了眼陆双。看着她那糗样,陆双不禁笑了起来,介绍道:“我妹,陆丹。”卫楠恍然大悟状,一边在那研究他俩外貌的相似度,一边微笑着伸出手来,想跟陆丹握手。
结果陆丹看都不看卫楠一眼,冲陆双冷笑:“谁是你妹。”“……”陆双无奈,凑过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给點面子。”陆丹继续冷笑:“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卫楠一脸尴尬地把手给缩了回去,伸到脑后理了理头发,回头,只见卫腾懒洋洋靠在门口。
卫楠无语望天,上帝啊!這都什么可怕的兄妹关系。卫腾靠着墙,疑惑地道:“陆双啊,你不是内急吗?厕所没人了你还不快去。”
陆双摸摸鼻子,笑了笑:“我差點忘了……”然后绕过陆丹,进了卫生间。卫楠继续无语望天,差點忘了的内急,是怎样的急法来着?.其实今天叫卫楠回家,主要是老妈亲自下厨,给陆丹和卫腾接风。陆丹前些年因为身体缘故休了学,到今年才大学毕业,這次来南方找工作,正好跟放假的卫腾同路,两人便一起坐火车回来,陆双的父母还留在北方,贩卖最后的家产,过段时间再搬过来這边,回到家乡。陆家集体从北向南的“迁徙”,还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饭桌上,陆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卫腾說是她在火车上吐了一路导致的。
陆双对妹妹倒是颇为体贴,一脸温柔笑意,声音也說不出的温和。“陆丹,你不舒服,就不要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說着,便把她碗里的一大块肉夹过来,自己吃掉。卫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打着“关心妹妹”的招牌,来给自己牟取暴利?
陆丹扭头,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吃到一點东西。我很饿,你饶了我行么?”陆双把第三次夹起来的排骨放了回去,微微一笑,柔声道:“饿?那你吃吧。”
看着他那笑脸,卫楠不禁全身起了一层寒毛。卫楠妈端了最后一盘西红柿蛋汤走了过来。陆双笑道:“阿姨您也来吃吧,别忙了,菜已经够多了。”卫楠妈一脸笑容坐下来,对非常礼貌懂事的陆双道:“好吃吗?”陆双笑:“非常好吃。”好吧,他俩才是呣子,其他人全是空气。“阿姨,您的厨艺真的好厉害,什么时候教我几手?”陆双继续跟卫楠妈聊天,把卫楠妈乐得都快翘尾巴了,“好好,有空你过来,我教你做红烧排骨。”陆丹轻声嘟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某些人,假不假啊……”陆双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多吃饭,少說话行么?”然后又补了句:“回去再收拾你。”
卫楠正好坐陆丹旁边,听到了陆双的声音,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复杂。看来总是以翩翩君子形象示人的陆双,对待他妹妹的态度上,完全反应出了他的恶魔本质和鬼畜属性,這人实在是……太惹人手痒了。真想替他妹抽他两鞭子。相比起来,那个把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自家哥哥,只能是……天下第二糟糕哥哥。
第一的宝座,就让给陆双吧。
二九章 最无奈的迁徙
原本卫楠以为老妈叫自己回去只是顺便当绿叶陪衬一下陆双,再施舍几块红烧排骨吃的,结果刚吃到一半,老妈就正襟危坐,說要进入今天的主题——“陆双啊,你要跟妹妹一起住吗?”还没等陆双說话,陆丹赶忙道:“我才不跟他住。”說完继续若无其事低头吃饭。
陆双用“你很乖”的眼神看了眼陆丹,然后抬头笑道:“阿姨是說上次让卫楠搬过去的事吗?我没问题,反正有两间屋子,空着也是浪费。”卫楠默默低头拨着碗里的米粒。“陆双住的地方条件当然比学生宿舍好,又离医院挺近的,卫楠啊,要不你就……”
老妈还没說完,卫腾突然道:“我不同意!”卫楠感激状看向哥哥,关键时刻,老哥你真是没有辜负咱俩血液里一半的相同基因啊!
卫腾看了妹妹一眼,扭头对老妈道:“卫楠生活习惯那么糟,跟陆双住,岂不是要麻烦死他了。”顿了顿,又道:“再說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卫楠癫痫发作了,会对陆双很不利的。”然后又一脸友好状看向陆双:“陆双是我哥们,我得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卫楠郁闷地想,那一半的基因其实早就变异了吧。你這胳膊肘子往外拐得也太明显了,狠狠拐伤了我的心。其实卫楠也不想搬去跟陆双住。虽然现在男女合租的公寓已经渐渐流行起来,可卫楠的思想还没那么新潮。
可是,原元过几天也要搬走,那个彪悍的丫头早就自己找好了宿舍,說是有个死党跟她合租,卫楠又不好Сhā一脚进去。况且医院的新宿舍还在修建中,卫楠和原元被安排到一栋挺破旧的楼,外表看上去颤巍巍就像随时能倒塌,宿舍里面的条件也的确挺差。比如浴室的喷头经常抽风,刚刚在滴泪瞬间就喷热水;比如墙壁隔音效果太差,能清楚听见隔壁女生的八卦;再加上没有空调,头顶只有如同老式轰炸机一般的电风扇,在深夜里制造不出轻风,反而制造着震耳欲聋的噪音。宿舍又在二楼,蚊子老鼠蟑螂在床边络绎不绝,简直是个小型动物园,而且动物比人还嚣张。卫楠终于哀叹一声——我搬!.当天下午,卫楠和原元一起,第一次跟着何老师进手术室。以前也在人体解剖室待过,拿过手术刀解剖过尸体,如今真的到了手术室面对着活人,还有一尘不染的洁净手术台,卫楠和原元心中都是一阵激荡。這次来做手术的是个小女孩,先天性的室间隔缺损,何老师一站在手术台上那表情还真是镇定自若,似乎面对的是一只布娃娃,那刀工也实在是厉害,一刀下去皮肤开了,一刀下去肌肉开了,再一刀下去,心脏出来了。卫楠和原元只顾得上长大嘴巴来膜拜。手术顺利无比,何老师主刀,费腾师兄做助手,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卫楠见原元对费腾一脸的崇拜,费腾师兄偶尔抬头看一眼原元,然后微微扬起嘴角——虽然那嘴巴遮了层口罩,可他扬的幅度实在太大了,导致口罩也随着动作皱起来。卫楠心中不禁偷乐,凭自己那准确的第六感,這俩人啊,绝对有戏。好姐妹原元虽然自从分手后一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其实……她跟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的,有些痛苦只是压在心里不表现出来而已,如果费腾是她的第二春,作为好友,卫楠当然非常替她高兴。同理,原元也非常高兴卫楠能遇到陆双,于是在听到卫楠要搬去跟陆双住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挺好挺好,反正现在男女合租也挺流行的,一人一个卧室,私生活不受干扰嘛。”
“私生活……”卫楠无奈,原元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哦哦,当然你不需要顾虑這个,我觉得陆双那人挺乖的,应该没有乱七八糟的冶游史。”原元继续道。冶游史是“性-病科”经常用到的专业术语,非常适合那些风月场合的花花公子。原元,你真该回去补习一下语文了.卫楠迁徙的过程非常简单而迅捷。晚上回家后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只用一个大皮箱装了满满的衣服,然后自己坐着地铁到了指定的地方。卫腾說要送,被卫楠给拒了,他不过是以送妹妹为借口跑来找陆双借光盘而已,卫楠才不想被他利用。陆双开门的时候一脸震惊,见到卫楠手里的箱子,无奈一笑:“我还以为你有柜子什么的要搬,想打电话给搬家公司来着……”卫楠微微一笑:“人搬来就行了,其他啊,都是身外之物!”說完便绕过陆双进了门。陆双意味深长地笑,“哦~人搬来就行了,你有這觉悟,那真是太好了。”
“你說什么?”卫楠突然回头。陆双一本正经道:“我是說,要我帮你整理吗?”伸手指了指左边开着门的卧室:“你住這间。”卫楠一进屋,瞬间垂头丧气。這简直是雷死人了,纯白的床单,纯白的窗帘,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地板——
嫌我在医院待得还不够是么?卫楠迅速把床单给掀了,从箱子里翻出一条深蓝色印着猫脸的床单铺了上去,白色的被子也收了起来,翻出自带的淡蓝色印着狗头的毛巾被。深蓝的床单、淡蓝的被子,融成非常和谐的蓝色调。上面的图案是猫狗一家亲。陆双站在门口微笑,良久后才摸了摸下巴,评价道:“猫和狗,真不错的搭配。”
还好没有羊和狼……卫楠回头一笑,“谢谢你的评价。”虽然挺虚伪的。陆双點头:“不用客气。”卫楠刷的一下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长T恤,白色的底印着满身的红色唇印。
陆双震惊,這个衣服……实在是惊悚了一些。卫楠刷的一下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超长的睡裙,睡裙胸口画着血淋淋的“一箭穿心”。
這个就……十分惊悚了。卫楠又拿出来一件睡裙,蕾丝的吊带蕾丝的花边,还是近乎透明的粉白色。
這个就……非常惊悚了啊。卫楠回头,冲抵着下巴作思考状的陆双微微一笑,道:“這件是我妈买给陆丹的见面礼,你回头给她吧。”陆双捏了捏手心里的汗水,接过那丝一般顺滑的性感睡衣——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紧身裙把自己裹成粽子样,害我以为你是夜总会出来拉客的……你妈的品味实在是让人汗颜。陆双想,把這睡衣转送给陆丹的时候,陆丹的表情一定会很恐怖,到时候要不要拍照留念一下,收集在自己专门给妹妹准备的出糗相册里呢?。“你站在那给我当门神啊?”卫楠翻了个白眼,“看我收拾衣服很有意思吗?”
陆双正经道:“很有意思。”你那些衣服实在是太刺激了。“……好吧。”卫楠无奈地把箱子里的衣服整个倒进了衣柜,然后坐在床上,对陆双假惺惺地笑道:“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啊。”陆双微笑:“嗯,好說。”卫楠又道:“你几點上班?”“八點。”“那早上就拜托你,叫我起床了啊。”“嗯,好說。”“你几點下班?”“五點半。”“那晚上就拜托你,帮我买盒饭了啊。”“好說。”卫楠翻了个白眼,這匹披着羊皮的狼怎么突然变成了听话的大狗狗,不知道肚子里又在酝酿什么坏水呢。轻叹口气,无奈道:“你這里墙壁隔音效果不错的吧?”“嗯,还好。”“那就成,我万一半夜发出恐怖的笑声,或者变态的尖叫,又或者梦游起来捶墙砸地板的,也不怕吵到你了。”卫楠笑得一脸灿烂,刺激一下陆双的想法最终还是在陆双一脸淡定的“嗯,好說。”中,灰飞烟灭了.收拾好东西,卫楠本来想下楼去吃饭。陆双所住的位置虽然是个挺清净的住宅区,楼下倒是有便利超市和好几家餐厅,卫楠一进小区就看中了那家川菜馆,正流着口水要去吃酸辣粉,却被陆双拦了下来。陆双挽起袖子,围着围裙,非要亲自露一手,还說是恭贺卫楠乔迁之喜。
卫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一本正经进了厨房,半晌之后,厨房果然发出叮叮当当盘子被砸的声音。卫楠幸灾乐祸走到厨房门口,靠着墙笑:“喂,陆大厨,我妈教你的红烧排骨三步法,你学会了没啊?”陆双回头一笑:“只学会了初步的,這种事情还得多练练手才好。”“這么說,我是第一个吃排骨的人?那还真荣幸啊。”卫楠笑着看了眼盘子里黑乎乎的排骨,哦,实在是太荣幸了,妈妈你教的徒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烧的排骨是咖啡色,他直接烧黑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陆双很耐心地做了四菜一汤,如果忽略那些焦掉的部分,其实也挺丰盛的。陆双微笑着道:“来尝尝看,我的手艺。”說着就夹起一块黑乎乎的排骨,递过来给卫楠。
卫楠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泛苦,人家都這么好态度给你做饭,总不好意思不吃吧?于是咬着牙把那排骨塞进了嘴里,苦啊……苦命的苦菜花啊……“来,再吃一块。”陆双依旧笑得温柔。卫楠笑道:“别客气别客气,我更喜欢吃米饭。”低头吃了一口米饭,這……這夹生的米饭亏你做得出来!咬起来完全是嘴巴里蹦豆子。卫楠苦着脸,硬把一口米吞了下去。陆双柔声问:“好吃吗?”卫楠點头:“挺好吃的,我从来没吃过這等山珍海味。”陆双微微一笑,突然,话锋一转:“其实,我知道不好吃,所以才让你试。”
“……”你是不是太欠揍了?“所谓技术是练习出来的,你们医学生在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之前,不是要找好多病人练手吗?我在做出一盘好菜之前也得多练习几遍,对吧。”說罢,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卫楠的肩膀:“委屈你了。”“……”真是太荣幸了,被你选中做“试验品”。饭后陆双去了卧室,說什么“既然我做饭,为了公平起见,那你就去洗碗吧。”还一脸施舍的表情。卫楠端着盘子在厨房洗,一边洗一边哀叹。唉,可算是住在一起了,少了老妈的唠叨倒也是件好事,不过以后要面对陆双這恶魔的折磨,也是件苦差事。拿手术刀在人身上试验,和被喂黑乎乎的排骨,完全是两个级别的。陆双你可等着瞧,咱们之间可还有很多账没算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顺便把你小时候烧了我一个光头的债,也一并还一还吧。
三十章 拿什么整死你
吃了一顿非常“委屈”的饭,结果大半夜的,卫楠就被饿醒。开着灯摸到厕所先解决内急问题,回头往厨房摸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卧室还亮着微弱的光,陆双居然还不睡?好吧,学计算机的人或许习惯了熬夜。卫楠去厨房翻吃的,终于在角落翻到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大纸盒,诺大的纸盒里只剩下两包泡面,卫楠抓起一包来扔进锅里煮了,然后从冰箱里找出鸡蛋和番茄,还有青菜,煮出来的面那叫红黄绿俱全,色彩斑斓。味道倒还不错,当然,那也不是卫楠的功劳,是康师傅调料包的功劳。端着面想吃,面条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对了,陆双他一个大男人今天也没吃多少晚饭,现在应该挺饿的,自己要不要仗义一下给他分一半?或者再给他煮一碗?住着他租的房子,条件這么好的屋,还不用交水电费……可是,跟他那欠扁的态度相比,這一切好处都像是天边的浮云。还是让他饿去吧,反正他自作自受。這样想着,便心情欢畅吃掉了一碗泡面,回到卧室睡下。片刻之后,卫楠听到敲门的声音,开了灯,看见陆双端着一个碗,款步走了过来。
“听到你起床去卫生间,是饿醒了吧?”陆双笑着,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我翻了下,没什么存货,只有泡面了。你将就对付一下。”卫楠有些尴尬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偷偷摸了摸早已填饱的肚皮,笑道:“我不饿,你自己吃。”
陆双严肃道:“别逞强了,你可是猪的食量,今天只吃了十几颗米粒,怎么可能不饿?”說着便把碗端起来,往卫楠手里塞,“快吃。”喂猪一样的眼神。卫楠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面条,“你自己吃吧。”“没事,我再去煮,這么??嗦还真不像你,再不吃可凉了。”其实已经没有了,你明明知道,又何必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人是铁饭是刚,你才逞强。
卫楠笑了笑:“我胃不太舒服。”本来只是随口一說,没想到陆双赶忙出去给卫楠拿来了药,坐在床边,神色温柔,声音也刻意压低了:“抱歉,忘了你有胃病,以后不逼你吃我做的东西了。”說着便递过来一杯水,轻声道:“很疼吗?先吃點药,忍不了的话,我带你去医院。”卫楠非常无奈,硬着头皮把那几片药给吃了,這才打发陆双端着那碗泡面出门。
心中不禁感慨,装病這一招,用过很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這一次,又收获了什么?.次日清晨,陆双按卫楠的“吩咐”叫她起床。因为昨晚做出夹生的米饭让卫楠犯了“胃病”的缘故,陆双有一點點内疚。所以在脑海里自动pass掉了用枕头闷她、用苍蝇拍打她、给她鼻子夹个夹子、用杀虫剂喷她等等恶劣的想法,改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叫人起床的方式——从冰箱里拿来一块冰,从她衣领塞进去。陆双塞完冰块,拍了拍手,然后就一脸悠闲走开了,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漱,非常有自信地对着镜子数了三下,果然。“啊……啊……”卧室里是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那大大的冰块,从前胸滑到腹部,叫醒了一路的鸡皮疙瘩,全身一片冰凉,在大夏天里实在是……爽啊!卫楠一路哆嗦着跑到卫生间,冷得牙齿咯咯打颤,抬头,见陆双一脸若无其事状洗脸,卫楠突然觉得,昨晚为他的体贴感动的自己,真的是个大大的白痴。“谢,谢,你,叫,叫我起床。”卫楠一边把冰块抖出来,一边颤声对陆双說。
陆双微微一笑:“不客气,应该的。”卫楠低头咬牙,沉默不语。陆双在那梳头,梳了两下突然轻声抱怨道:“头发怎么长這么快。”卫楠赶忙抬起头,一脸灿烂笑容,“我知,知道一家理,理发店,挺不错的,晚上回来带你去。”终于把话說顺溜了,真不容易,大清早就经历一轮冰块的摧残。陆双笑道:“好啊,那我下班后开车到医院接你?”卫楠點头:“嗯。”.陆双下班后果然开车来接卫楠。原元和卫楠一起出门,一见陆双的车子就笑着扑了过去,“唉,這么漂亮的车,顺便载我一路啊。”然后冲卫楠招手:“楠楠快上来。”卫楠还没上去呢,费腾师兄倒是一脸笑容上去了:“便车吗?那也顺便载我一路吧。”
說着便钻到后座,跟原元坐一排。卫楠忍着笑,绷着脸走过去,坐在陆双旁边的副驾驶座。陆双颇为无奈地发动了车子,把两只毫不自觉来当灯泡的家伙,非常尽责的一个一个送到家门口,真是送瘟神一样。
卫楠灿烂一笑,道:“正好给你磨车的机会,挺好啊。”陆双扭头,微笑着问:“那个男的是谁?怎么一直用冰剑般的目光盯着我看,我的脑袋快被盯穿孔了。”卫楠答道:“估计他以为原元对你有意思,把你当情敌看呢。原元刚才冲你扑过来那样子……真像苍蝇见了血啊。”陆双无奈:“你的形容太抽象了。”卫楠笑了起来,扭头看了眼窗外,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麦当劳,那门口的麦当劳大叔还真能勾起人的食欲,于是开口道:“去哪吃饭?”陆双思索片刻:“吃海鲜如何?”“不要,剥那些海洋生物太头疼了。”卫楠笑眯眯道:“不如去吃米粉吧,方便又省钱。”
陆双的评价是;“……你真好养活。”卫楠忽略了他话里的深意,扭头在街上找米粉店,可惜的是,這条街大多是商业大厦和高级餐厅,要找家桂林米粉简直比登天还难,无奈之下只好指了指远处的麦当劳,“那就去吃鸡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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