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姑娘九斤半 > 第九章花天酒地后半生

第九章花天酒地后半生

西陵客到底顺了拂景的意思,顾着西陵家全族人的情分,没有辞去大将军衔,顶着这身赤袍满王城里转悠。

这两天他的府上全是花娘酒娘来来往往的,每日里他也不上朝,也不练兵执军,除了花天酒地,他再不­干­旁的事。西陵家的人见着大将军成了这副样子,不禁怀念起战死沙场,英年早逝的西陵德大将军。

“可怜大将军死前连个媳­妇­都没娶上,要是大将军留下一线血脉,也好有个人继承大将军衣钵啊!咱们西陵家也不至于眼看着败落至此啊!”

这话悠悠搭搭地飘到了西陵客的耳中,揣着酒壶,微醺的他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嚷嚷着:“是啊是啊,还是我大哥好,可惜他死得早,死得早啊!他要是再多活些年岁,说不定咱们西陵家更发达呢!”

劝是劝不住他了,西陵家的人个个失望,却也只能失望。罢月女主听了一车的臣子上书,只丢下声“本主相信西陵将军”,便再没其他旨意了。

本就担心西陵家叛主之心不死,这下子西陵客没了野心,正好,正合她的心意。

满王城的闲言碎语飘啊飘的,即便拂景想塞住耳朵不听,也有人要把那些话硬往她耳窝子里灌。

谁这么大胆子?

二闲王!

搬出家国大事来压她,一句话——身为青衣宫人,吃着王家的饭就得为天下忧心。

平素也没见二闲王为家国天下忧心如焚啊!除非花天酒地也算是为国为民,那西陵客也是忠诚爱国之士啊!还跟她这儿∴率裁矗

“我二闲王命令你去说说西陵客,成不?”

人家二闲王把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她还能怎样?一个字:“成!”

她乖乖去西陵客府里看看那个一壶酒醺得整个王城都醉得开始满嘴胡话的男人。

拂景站在后院门口就听见丝竹管乐歌舞声声,管事的想进去通报,被她挥挥手遣走了。她兀自走到后厅,见着那些露着雪白小手腕的花娘跳啊唱的——别说,跳得还真挺好看的,看得她都挪不开目光了。

西陵客远远地就见着她了,倚着门面­色­平静,一双炯炯的目光跟着那些花娘转啊转的。他拍拍手,让那些花娘停了舞步。

她这才缓过神来,先向他发问了:“怎么不让她们跳了?人家跳得挺好。”

他一愣,笑得仓皇,“全天下的人大概只有你会跟我说这话了。你来我这儿,不会就为了欣赏这些花娘跳舞吧?”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什么?为了劝你、说你,要你振作起­精­神,为西陵家、为女主,为这天下百姓的福祉如何如何?”她啐道:“别说你整日的花天酒地,即便你殁了,这天下少了谁,还不照样日升日落?”

“你这样说了,我更觉得自己日日这么活着无聊得紧。”

舞也看烦了,酒也喝腻了,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大半辈子他还有什么可­干­的。

让她来告诉他吧!

“你可以用接下来的日子,荒诞到死来报复那个差不多都已经化成灰的西陵德。或者,用剩下的所有光­阴­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话她就说到这分上了,余下的事全凭他自己做主,“二闲王让我来看看,我看也看了,说也说了,现在……打道回府。”

见她才说了这么几句就要走,西陵客反倒不自在起来,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你……你这就走啊?喝……喝杯茶再……再走吧!”

她别过脸来瞧了他半天,自他手里夺过那壶酒直接灌了几大口。等最后一滴酒也滚进了她的喉中,她才又将酒壶塞回到他的怀里。看得西陵客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却已走出了大门,连个背影都没留给他。

真小气!

拂景自西陵府里回去的当天,西陵客就请命去西南剿匪,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光景。

大半年的时间,除了战报频频,他再无半点消息,别说是西南那边的特产了,连封信都没给她去过。

他当真把她忘得一­干­二净?那她是不是也该断了所有的念想?

绣个花也能绣出这么些想法,她莫不是老了吧?拂景拾掇拾掇绣篮,不绣了,绣出这么多烦心事来。

她提着绣篮拎着裙裾往里头去,却听身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她偏过头去,迎上一张胡子拉碴的熊脸。黑乎乎的,她几乎认不出他来,只是那双炯炯的眼让她想起了这么个将她遗忘许久的人。

见她半晌不做声,他倒急了,紧赶着喊道:“拂景——”她不会认不出他来了吧?也是,他这张脸……

“我——西陵客,我回来了,从西南边陲回来了。”

她转身向他走近,一步步、慢悠悠,终于近到他的跟前。抬起青葱细指,她冷不丁对着他脸上半寸长,还凝着血的口子……戳去。

“噢!痛!”

他惨叫一声,捂着脸微微向后仰,却不想避开她的碰触。她在身边,即使感觉是痛,也挺好的。

“你还知道痛啊?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心想战死边关呢!”她冷言冷语,连眼神都是冷的。

他低着头咕哝:“我总要做些对得起大将军封号的事。”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直接在战场上英勇到死不就完了吗?”她没好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多少年了,日日埋在静得像坟场的王宫之中,别说生气了,连半点活人该有的热乎气她都没了。她以为这一生她的情绪再不会为谁所波动,他却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旁,什么也没做,就让她时喜时忧。

她……越来越不像拂景了。

扭头往屋里去,她再不想同他说一个字。

“我立了战功,二闲王说会上报女主为我请赏。”

他的心太实诚,实在不适合为官领军。她说了不管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你已经是大将军了,还请什么赏,‘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没听过吗?”

“我不要任何封赏,只求女主放你出宫。”

他小声一句淡漠的话,倒把她震得站在原地不得动弹。蓦然转身,拂景好生奇怪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放我出宫做什么?离了这王宫,不做这青衣,我能做什么?我又住在哪里?”

“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西陵客说得再轻巧不过,“我们西陵家亏欠你的,我这辈子怕都还不上。”还她自由,是他为她做的第一步。

他这话来得突兀,拂景一时间尚且反应不过来。他做这些是代西陵德偿还亏欠她的青春?是这意思吧?

没理会她惊愕的眼神,西陵客只是一个劲地说着:“能还一点是一点吧!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的,你——放心。”

“我?我放心得很。”

立大功成大业,搞得自己混身是血,只为了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他还真是为她费心劳神啊!

抱歉,她还真不领他这个情!

一个白眼丢给他,她径直地往里去,“我对自己的前景放心得很,用不着你­操­心上火的。”

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瞅着她的背影发呆。他……他他他又做错什么了?

“宫人拂景为仙逝蒙氏景妃守灵多年,本主感念其忠贞,特赦其出宫,另厚恩指婚允予大将军西陵客为妻,择日婚配……”

拂景跪在地上,看着宣旨的内官嘴巴一张一合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关在宫中多年,忽然之间她可以出宫,而且还直接指给了西陵客为妻,一昔之间她的命运全扭了轨迹。

脑子里头一个闪出的念头便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拒婚断是不可能的,忽然之间多了她这么个媳­妇­,他会不会怄得想逃回西南边陲,战死沙场了事?

她等着,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等来等去,他下一步的行动就是——提亲!

二闲王兴高采烈地接了他的聘礼,翻出黄历来随便瞄了两眼,这就订下了日子:“这个月十八,我瞧这日子挺好的,就这天吧!”

“这个月十八?”三姑六婆脑子里一转,“明天?”

西陵客把头一低,“明天就明天。”

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跟所有女子出嫁并没有什么不同,王府做她的娘家,她的夫婿——西陵客大将军骑着马领着花轿将她自闲王府接进了西陵府。

拜堂成亲,送入洞房。

新郎在外头招待宾客,新娘在内堂揭了红盖头四下里望着。

顶着块红布有什么意思?他们俩又不是从没见过面的男女。这些年风风雨雨,即使不在一处,也是共同经历。对彼此的­性­情太过熟悉,这块红布能遮得掉些什么呢?

从后门绕出去,前厅里喧闹声声,她刻意避着众人往内院转。这座位于王城的西陵府,她来过不止一次。

从前是为了西陵德,后来是为了西陵客,现在她是彻底在这府里落户扎根了,却是为了她自己。

穿过厅堂,蓦然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西陵德身穿战袍,仍旧是那般虎虎生威。静静地看着画卷中的西陵德,她竟是由衷地一叹。

“到底我还是嫁进了西陵府,却不是嫁予你为妻啊!”

走近画卷,她的指腹摩挲着画像中西陵德的眉眼鼻­唇­,“当年我好想嫁进这个府里,好想做西陵夫人。如今愿望成真,却不是做你西陵德的妻……”

她听到身后仓促的脚步声倏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她回头看见他脸上的挣扎。

西陵客有些尴尬,他听喜娘说新娘子不见了,慌得四处寻找,却不想在大哥画像前听到了他的新娘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还是不甘心嫁给他吗?

两个人挂在大哥的画像前,不过是图添难堪罢了。他转身欲走,留下她独自与大哥说会子体己话。

“别走。”

拂景快步朝他跑去,这些年为宫人的经历倒是练就出她的腿脚功夫,穿着这些拖拖挂挂的裙裾竟然也能健步如飞。

只是,他逃跑的脚步比她追逐的步伐来得更快。

冒着摔死的危险,她飞身拉住他的袍底,大叫道:“我不想你带着误会把我独自留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我们彼此经历的磨难已经够多了,蹉跎的光­阴­也太长了,再耽搁下去岂不是把这辈子都荒了?”

他停下脚步的同时将她稳稳地扶在怀里,新娘子进门头一天为了追新郎摔成倒栽葱,这个说出去……有点难听。

且,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一身的老骨头实在禁不起折腾。

替她拉着那些散乱的裙褂,借着避开她目光的当口,他低声解释:“我只是想留点空闲让你说些自己想说的话,我……我没乱想。”

“我想对你大哥说的话,也是想对你说的话。”

她深呼吸,尽可能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也让自己拥有足以交出心的勇气。

“我恨过西陵德,他毁了我的青春,我对爱情的全部遐想乃至我的人生。可是今日起我不再恨他了,也正是他给了我全新的人生,我得到了别样的幸福。”

西陵客怔怔地望着她,等他彻底明白了她在说些什么,两片脸蛋子就跟火烧的大煎饼似的,红彤彤的耀人眼。

“这个……那个……”他两根手指头搅啊搅的,搅着衣角,摆明了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拂景头疼地看着他,到底他们谁才是该害羞的那一个?

“都老大不小了,还羞什么羞?”

他们认识了实在太久太久,不仅是年数很长,重要的是他们彼此都经历了生命中最煎熬的岁月。

“我以为你并不想嫁给我,只是碍于女主的旨意。”低着头,他依旧跟只蚊子似的哼哼。

“那你还急匆匆地跑去王府提亲娶妻?”一记白眼瞪过去,还装!他还装!“若我不想嫁你,你还娶回家做什么?”

他歪着头傻乎乎地说着心底里那个纠结:“我想,我或许可以用下半辈子让你觉得嫁给我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活得太过认真的男人,西陵家在感情方面的传统在他身上得以延续——执着,明知道是错也执着地去爱,只要彼此相爱就执着得绝不舍去。

瞄了他一眼,拂景痛苦地皱着眉头,“你确信嫁你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努力,行吗?”他虚弱地瞅着她。

她不答他,拉着他往新房走,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想娶我?”

“……啊!”

“那为什么去了西南这大半年连封信都不写给我?”

他挠头,冲着她对着大哥的画像说出了那番心思,他也该直白些才好,毕竟他们已是夫妻,“我想总该建些功立些业,让你觉得我不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她却不禁摇了摇头,“整天花天酒地的日子也不错,总比战死沙场强些。”

西陵客一愣偏过脸正对上她窃笑的容颜——

拂景拂景,她的人生随景拂摇,她的前半生为阿姐媚景左右,然这一次她的周遭终于景­色­一片大好,因她而好。

番外篇之番外篇斜阳正正好 前篇江边蓑笠翁

一辆马车停在界碑跟前,修竹头一个跳下来,扫了一眼界碑上头的字,他忙着告诉还窝在马车里打盹的娘亲。

“娘亲,到了,到了!斩王降到了。”

修竹心里暗忖,这什么破地名,居然叫斩王降,顾名思义——斩杀王上的地方——这破地儿没被革嫫历代的王上派官兵扫荡平整,还真是奇事一桩。

修竹小心翼翼地接了小妹珠珠下车,就等着他们的娘亲,革嫫王朝的过期女主斜日隆重登场了。

未睡饱就被打搅的斜日脸上挂着下床气,烦躁不堪地挥挥手,“让我再迷瞪会儿。”

“我们还得爬山进庄子呢!如今已过正午,娘亲你再睡下去,等月上中天,咱们还找不到地方安顿下来。”

修竹头痛地指挥珠珠去把马车上的娘亲拽下来,自己着手整理需要随身携带的行李,尽可能地轻装简行。珠珠岁数小,爬到一半或许还得靠他背着上山。娘亲是不能指望的,很多时候修竹都怀疑自己的娘亲当真做过这个天下的女主吗?

她分明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耽误了一盏茶的工夫,修竹到底还是要死要活地拉着妹妹,拖着娘亲朝山里进发。

斜阳当空的时候,他们站在山坡上已能看见山坳里一排排的屋宇组合而成的庄子。那里约莫就是他们要前往的霸王庄了吧!

初听这庄子的名字,修竹愣了好半晌。什么名字不好起,山窝里的一处庄子竟起了这样的名字,与斩王降同样让他惊诧莫名。

绕过山坡往庄子里去,赶头里的是一片泛着碧波的湖泊。也不管天­色­渐晚,也不理今夜是否会带着一双小儿小女露宿野外,斜日脱了鞋便往水里锳.

走了一整个下午,她的脚乏力极了,细密的汗珠子粘在身上难受死了,她得先洗洗擦擦再说。

修竹一面催促着娘亲,一边看着珠珠,可不能让这小丫头玩水玩到湖底里去了。

珠珠将帕子系了四个角,用树­干­挑着当网兜捞鱼。鱼没捞到一条,她手里的树枝倒是挠得斜日格格直笑。

“娘亲,咱们探望了小姨和姨夫不是该回家吗?爹爹还在青庐盼着我们呢!咱们为什么要爬山进庄子?”在珠珠看来,以娘亲懒惰如猪的程度,这等劳力的事绝对不是她所为。

还是修竹记­性­好,“珠珠,你忘了吗?娘亲说过王爷爷的兄长嗣正王上尚在人间,他就住在小姨住的这座山的阳面。此次路过此地,娘亲肯定是想见见这位嗣正王上喽!”

斜日不做声,呆呆地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并不急于赶路。

珠珠乐得四下里摸鱼,却不觉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小丫头啊,你这样东摸西摸的,把我的鱼都给惊跑了。”

珠珠直起身子望去,一位白衣尊者拎着鱼竿坐在岸上,旁边的鱼篓空空如也,还真是一条鱼也没钓到呢!

珠珠盯着他那身白衣赞道:“您也是一身白衣?跟我娘亲一样嗳!而且您穿起白衣来很……美丽,不对不对……很飘逸,好像也不是,修竹教过我一个词,怎么说来着……风­骚­!您这身白衣看起来很风­骚­!”

她这声“风­骚­”差点没把白衣尊者拽进湖里——风­骚­?他看起来很风­骚­?他活了五十年,被无数词评价过,还是头回有人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他倒是好奇,“你娘亲也是白衣?”

革嫫王朝一向等级森严,何种人穿何种颜­色­的衣衫是有定律的。

紫衣为帝王所穿,平常人若是以紫衣示人,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灭族之罪;贵族又称赤族,身着赤袍,必定住在王宫周遭;一般官宦则是银服加身;商人均是金装金靴;读书人自诩清雅一族,遂着青衫;而国里最多的便是穿蓝衣的工匠和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灰衣农人。

有两类身份特殊的人士,一是藏于黑夜之中的黑衣人,他们若不是游侠,必定是权贵富豪豢养的杀手;二便是寥寥几许的白衣。

所谓白衣人均是没有身份的。他们一般是自海外他土流落到革嫫的外乡人,与革嫫子民混居久了,也就随着革嫫的习俗视身份而着装了。

这小丫头的娘亲至今仍是白衣,这倒让他依稀想起了一个人。没等他开口,小丫头自顾自地叨咕起来:“娘亲说她不当女主了,今后爱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不过她好像还是比较爱穿白衣啦!”

白衣尊者手中的鱼竿动了下,眼看就要上钩的鱼儿溜之大吉,“你娘亲做过女主?不知是哪一位女主?”

他虽身处大山深处,对这天下的事倒也了如指掌,近年来革嫫出了两位女主,先有罢月,后便是他的……

“斜日——我娘亲就是斜日女主。”

“珠珠,你又跟人家乱说些什么?”修竹紧张地跑过来一把捂住妹妹的嘴,转向白衣尊者,“我妹妹年纪尚幼,就爱同人家开玩笑,您可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啊!”

白衣尊者掠过他们兄妹俩,遥望着不远处正拎着鞋赤脚向他走来,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女子。

斜阳铺天盖地,来得正正好。

前前篇那阙长歌

二十余年前——

好无聊,真的好无聊。

偌大的王宫殿宇整天跟这群人大眼对小眼的,还得应付这么多的政务公文。

“唉——”

他今日第七十九次的叹气,永贤擦擦头上的汗,亲自倒了盏茶却先端到他的手里,“王兄,你若累了,先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当今革嫫王上嗣正接过热茶,只喝了一口就放到了桌边,继续——

“唉!”

第八十次!永贤又记了一笔,这段时日以来王兄对政事是越来越不上心了,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我想出宫去走走。”

怕什么来什么,永贤赶紧近上身去,将满桌的折子、公文往前推了推,“王兄,近来政务繁忙,怕不适合出宫吧?”

“政务?”嗣正王上拿起这道折子又丢下那道公文,“政务都是由你代为处理的,我除了要在你处理的折子上签个字,在你拟的公文上盖个戳,其实什么也没做。”

这话是怎么说的?永贤心头一惊,膝下一软,忙不迭地跪在王兄的面前,“王兄这样说,永贤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越权参政,那可是除了死就是死的罪过。

嗣正扶了永贤起来,笑道:“你若不帮我,将我整天埋在这些玩意里头。那可不是杀你,是逼我趁早自我了断呢!”

“王兄乃革嫫第一人,这样的话可万不能说。”永贤急得已是满头的冷汗。

嗣正依旧满脸笑意朗朗,神态自若,“我不说就是了,不说了。”

他再不说了,做便是了。

留书信一封,家国大事全权交由永贤殿下掌管,至于王上本尊——畅游天下去也。

出宫行走,这身象征王权的紫袍是再不能穿了,褪下这身衣裳,他倒觉得里头的白衣穿着也不错,就着这身白衣出去走走吧!

漫无目的地逛了些许日子,这日来到这处地界,抬眼看到那块界碑他吃了一惊。

斩王降?!

这漫野的山又名降,只是这革嫫哪座山名为斩王?哪座山又敢叫这个名字?他这个革嫫王上竟不知。

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这地名的由来,平地里钻出几个黑衣,打头的那个虽打扮得像个小子,可细看去眉清目秀的,分明是个丫头。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手里摆弄的那把刀,“你们这是要……”

“打劫!”

­干­脆利落两个字脆生生地掉在他面前,嗣正歪着头打量着身前这几位黑衣。瞧他们­干­净有力的动作,显然都是练家子出身。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些黑衣杀手,还能怎么办?

掏出手腕间的紫玉珠,他将其举过头顶,“此乃王上之物,我乃当今王上派出四处寻访的秘官,各位万万三思而行。”

打头的那个黑衣丫头盯着那串紫玉珠子瞧了半晌,缓缓地别开刀刃,换上笑脸迎上去,“你是当今王上派来的人?”

“嗯哪!”他点头如捣蒜。

黑衣丫头走上前,停在他的面前扯开了嘴角,“既然是王上派来的人……”

刀刃朝外,厚重的刀背冲着他的颈项砸过去。他倒下去的瞬间,只听她大声吆喝着:“我不劫你,我——打你!”

身子有点痛,脑子有点晕。跟听完一天朝政,对眼一夜公文的感觉差不多。

嗣正直起身子来略微动了动,还好没残废,手脚俱在。这一动不期然瞟见一身的大紫,这天下除了他居然还有人敢穿紫衣,他怔忡望去,原是那个用刀背敲他的丫头。

“你穿紫衣?”

“那又怎样?”她背着手晃着紫衣得意洋洋地冲他打直走来,“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就穿什么,天王老子奈我何?你想向你的主子,这革嫫唯一可穿紫衣的王上告状是吧?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在我这刀下可能走出这斩王降。”

他拱手朝她,满脸赔笑,“女英雄饶命。”

苏紫衣下巴点地,没料到这是个软骨头,她不惭的大言对他倒有点像欺负小孩子。

趁她愣神的工夫,他一点点地凑上去,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女英雄很讨厌当今王上?”

“这山叫斩王降,这庄子叫霸王庄——你说呢?”她斜眼睇他。

难怪呢!他从未听过革嫫王土上有哪个地方叫斩王降,闹了半天是被人篡改了。

他正闷头想着事,苏紫衣又向他发难,“怎么?你想逃出去,禀告给当今王上让他派兵来剿灭我们这些反贼?”

“不是,我只是纳闷。当今王上以仁爱治天下,四海富足,你们为什么要占山为寇呢?”

他的话如一道惊雷自她的心头劈开,苏紫衣俨然恼了,“他是做到了仁爱,可他有没有想过在他的仁爱之下,有诸多曾经为他的天下赴汤蹈火、丧夫失子的人就要活不下去了。身为君王,他的仁爱也能杀人于无形。”

她拉着他出了屋子,屋前的场院里或坐或站着许多人,他们不拘身份,穿着各­色­衣裳。看得出来都是打劫得来的,什么官宦的银衣,商贾的金袍都有。

院子里跑跑跳跳的小童穿着过于宽大的衣袍,看上去有些别扭;再看靠坐在一旁的那些青壮年,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条腿;余下的便是些老人­妇­女了,岁月的沧桑尽数刻在脸上,虽然他们身上的衣裳是那样的光鲜亮丽。

苏紫衣将他推到场院中央,“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进庄子吗?你不是秘臣吗?去!回去告诉你那仁慈的王上,我这庄子里有的人为了王上的天下流过血落下残疾,有的人为了王上的天下失了丈夫、父亲、儿子、兄弟。现在这些人为了王上的仁慈没了饭吃,没了衣穿,只能落草为寇。请你那仁慈的王上将他的仁慈恩及到这些人的身上,救救这些连命都交给王上的人。”

她摔门去了,独留他面对这一双双苍凉的眼。

平躺在场院的中央,嗣正撑着下巴兀自发呆。

他真是笨得可以啊!什么不好说,偏说自己是王上的秘臣,这会子惹上麻烦了吧!

他是最不爱­操­心烦神的,好不容易逃出了宫,又惹上这档子破事,是天不让他安生啊!

在庄子里晃了几天,他多少知道些这霸王庄的来历。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