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仙子飞驰中,凝目一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鹑衣,肩背大酒葫芦,一个光头油脸,
一袭破僧袍,瞪着两只小眼睛。
玉箫仙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多年不见的武林二怪杰,不觉惊喜地低声疾呼:“两位老前
辈,为何也去少林寺?”
疾呼声中,两人已到蓬丐、秃僧身前。
谁知,一向风趣幽默的二怪杰,一收嘻笑之态,依然面色沉深。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似乎断定进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谋。
蓬头丐也望着玉箫仙子,沉声焦急地说:“你这丫头依然是往昔那样任性,少林寺数百
年震慑武林,高手如云,寺中看来松驰无备,实不亚于龙潭虎|茓,岂是任意进入之地?”
玉箫仙子在蓬头丐、秃头僧面前,心里上自觉仍是个丫头,听了蓬头丐的话,心里虽知
事态严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樱口一嘟,说:“两位老前辈不是也深夜进入少林寺吗?”
蓬丐、秃僧被问得一楞,瞪着大小四只眼睛,气得不知如何回答了。
丽蓉在旁看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秃头僧似乎想起什么,小眼瞪着丽蓉沉声问:“那混蛋小子呢?”
丽蓉知是问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敛,黯然说:“麟弟弟怕赶不上大会日期,由甘西取近
道回来了。”
蓬头丐油脸微现怒容地气声说:“这孩子太任性了,赶不上会期倒好了。”
玉箫仙子听得心头一震,面色一变,急问:“老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看情形蓬丐、秃僧两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两人同时怒哼一声说:“他这
一闹,多少人为他焦急,珊珠女侠和娟丫头,一个惶急万分,一个终日以泪洗面……”
玉箫仙子一听珊珠女侠,心中一阵惊喜,未待蓬丐说完,立即Сhā言问:“老前辈,三姊
在什么地方?”
秃头僧接口说;“就在前面一座山洞里。”
说着,指了指松林的东南方。
玉箫仙子一听,兴奋得双目含泪,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丽蓉见了蓬丐、秃僧的急怒神色,断定这次嵩山大会,于麟弟弟极为不利,顿时想起大
家应该聚在一起研讨一个对策才是办法,于是,Сhā言说:“老前辈,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俱
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秃僧一听,几乎是同时急声说:“快,快领我去!”
说罢,四人宛如四缕轻烟般,直向崖上电掣驰去。
飞驰中,丽蓉仍想着少林寺为何毫无戒备的事,于是转首向身边的蓬头丐问:“老前辈,
今夜深入少林寺,为何未见有人拦阻?”
蓬头丐怒哼一声说:“那些秃头,自恃领袖武林,谅黑白两道人物不敢轻举进入,因此
除殿、两堂、藏经阁几处重地禁区,暗中派有高手监守外,其他地方,多无戒备……”
话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见腾龙剑客、杜老英雄和女侠、杜冰正目光炯炯,
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见和玉箫仙子同来的两道宽大人影,竟是蓬头丐和秃头僧,忍不住高兴地大声
说:“两位老前辈一来,麟儿的安危无虑矣!”
杜老英雄的话声甫落,蓬头丐四人已至面前。
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女侠、杜冰四人,一齐向前见礼。
蓬头丐、秃头僧一见腾龙剑客和杜维雄,也不问腾龙剑客这些年的行踪何处,立即焦急
地说:“天麟这孩子太胡闹,太任性,他这个祸闯的太大了!”
女侠看了两位前辈怪杰油垢脸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泪要求说:“两位
老前辈快想个办法吧!”
秃头僧大嘴一咧,小眼望着女侠,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除非找到天麟这小
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箫仙子和丽蓉进入少林寺探听的结果如何,于是,望着玉箫仙子
低声向:“四妹可探听到一些端倪?”
蓬头丐没待玉箫仙子回答,立即气虎虎地说:“杜老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你怎
可让两个丫头去妄动涉险?夜探少林寺是儿戏吗?如非我和老二暗中看到及时将两个丫头引
出来,后果如何你可想到?”
杜老英雄有苦说不出,只是连声应是。
腾龙剑客见两位老人火气正盛,也不敢Сhā言多说。
飘风女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骂她,立即解释说,“因为我们被迫的走头无路,只有让四
妹冒险入寺,一探这次大会的阴谋。”
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立即不解地沉声问:“什么阴谋?”
腾龙剑客立即将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说了一遍。
蓬丐、秃僧两人一听,也不觉愣了。
腾龙剑客又补充说:“所以四妹和蓉儿冒险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伪,以便事先揭露这
次大会预谋,以免麟儿步入他们的陷阱。”
蓬头丐似有所悟地望着秃头僧,焦急地说:“老二,快走,说不定洪元老秃仍被蒙在鼓
里!”
玉箫仙子见二老要走,急声问:“老前辈,三姊在什么地方嘛?”
秃头僧一指松林东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间,急声说:“就在那片乱石中,她们洞中有灯
光!”
把话说完,身形已在数丈以外。
这时,女侠、杜老英雄和腾龙剑客已将玉箫仙子围住,问清之后,齐向远处那片怪石地
区如飞驰去。
六人来至近前,纷纷纵上高大怪石,游目一看,发现七八丈外的巨石间,果然透出一点
灯光。
六人看罢,一齐向前扑去,尚未到达洞前,即隐约听到轻声叹息,和嘤声泣声。
来至洞前一看,洞中果是珊珠女侠和兰娟,这时,两人同时惊异地望向洞外,兰娟两眼
红肿,双颊泪痕斑斑。
飘风女侠玉箫仙子凄呼一声,一齐扑进洞中,同时将文静的珊珠侠抱住,三姊妹乍见之
下,恍如隔世为人,看在一起,已经泣不成声了。
兰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原极秀美的娇靥,这时已憔悴的又黄又瘦,再看不到
往昔绚烂的少女光彩了。
白影一闪,丽蓉低呼一声“娟妹’,已将兰娟的一双玉手握住。
兰娟见是丽蓉凄呼一声“蓉姊姊”,竟伏在丽蓉的双肩上哭了。
几人痛哭一阵,收泪细叙别情,相谈之下,始知东海神君以兰娟生命为要挟,强迫珊珠
女侠为他解开魔扇书生以独特手法点伤的|茓道。
珊珠女侠为了兰娟生命安全,只得佯称必须用千年鹤涎一钱,何首乌少许,掺珍珠粉混
合煎服才可,是以东海神君才没有杀珊珠女侠和兰娟。
至于神君庄院中,上下俱知珊珠女侠为神君夫人一事,乃东海神君对魔扇书生的恶意报
复,并无夫妻事实。
珊珠女侠接到蓝天丽凤的箭信,立即与兰娟悄悄奔下太华峰,嵩山大会的事,她们没敢
告诉银钗圣女和雪梅。
杜老英雄谈到天麟明日赴会的事,大家的心情更为沉重,兰娟坐在一旁又忍不住低声哭
泣了。
由于兰娟的哭泣,飘风女侠发现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异,立即以询问的目光望着珊珠
女侠。
珊珠女侠立即会意,不禁双颊一红,忧郁地微一颔首。
飘风女侠凤目一亮,一种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将内心的忧愁冲淡了不少。
丽蓉、杜冰尚不知娟妹妹要先她们做妈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大家心中一动,俱都凝神细听,风声愈来愈近了。
人影闪处,蓬头丐、秃头僧,俱都神色焦急,满面怒容地飞进洞来,两人身形刚刚站稳,
立即气呼吁的连声说:“大胆!胡闹!大胆!胡闹!”
女侠等人惊得面色一变,纷纷起身将两位老人围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着蓬头丐和秃
头僧。
秃头僧这时也有些沉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挥,瞪着小眼,怒声说:“坐下,坐下,大家
坐下,我秃头会告诉你们的,哼,这小子胆大包天,可谓已达极点。”
说着,和蓬头丐当先坐在中间,大家也缓缓坐在地上,洞内气氛,充满了焦急紧张。
蓬头丐看了女侠几人一眼,声调稍微缓和地说:“这孩子太胡闹了,我和老二晚了一
步……”
飘风女侠娇躯一战,急声Сhā言问:“老前辈,麟儿去了少林寺?”
蓬头丐晃着蓬头,无可奈何地说:“岂止去了少林寺,他几乎将那几个老秃、杂毛气归
了天。”
大家听得心头一震,俱都以惶急,紧张,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两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希望
能尽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经过。
秃头僧瞪着小眼望着玉箫仙子和丽蓉仍有些懊恼地说:“如果不是引你这两个丫头出来,
方才一定将天麟捉回来了。”
大家一听,心中更是焦急,对玉箫仙子去少林寺,后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的老少十人,
无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头丐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我和老二第一次进寺,希望知道各派预计如何对付麟
儿,以便明日适时警告天麟,洪元老秃主张废掉疤面人的武功,崆峒、邛崃和武当三派都主
张必须将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几个老秃最初主张将疤面人置死,其后也同意洪元老秃的意
见。”
说此一顿,见坐在身边的老少人等,无不神情惶急,面有忧色,轻声一叹,继续说:
“他们仍聚集在后殿上,个个满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动,明日大会上,决心将疤面人碎尸粉
身,曝晒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秃默默坐在中间,似乎也动了嗔意。
我与老二隐在暗处,听了许久才知麟儿以至高气功,将一张纸条击射在各派掌门人的会
议桌上,并且纸条入木三分,锵然有声。
殿内俱是各派掌门,当今一代宗师,个个身怀一派专长,无不功力高绝,居然有人隐身
数丈之内,将飞柬送至当面,他们这份羞怒可想而知。”
蓬头丐一顿,见腾龙剑客几人,多有茫然不信神色,立即转变话题问:“怎么,你们有
些不信?”
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同时一皱眉头,说:“至少目前麟儿尚无此精绝纯厚的内力。”
蓬头丐、秃头僧霜眉一蹙,两人互看一眼,似乎也觉有理,不禁同时讷讷地说:“莫非
果真另有其人?”
飘风女侠极欲知道那张飞柬上写些什么,立即Сhā言问,“两位老前辈可知那张纸条上写
些什么?”
秃头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沉思,蓬头丐回答说:“当时武当老杂毛忿然指着飞柬说:
‘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来飞柬上可能写的是这句话。”
杜老英雄深知武当、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这两派掌门人,是否已经到了,于是Сhā言问:
“老前辈,目前有哪几派掌门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头丐毫不犹豫地说:“昨天到的有点苍、武当、华山和终南四派的掌门人,邛崃、崆
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帮,今天午后才达,雪山、昆仑和长白,俱都派了位长老前来参加。”
大家一听,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几乎全到了。
蓦然,手托大嘴巴的秃头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着大眼似有所悟地急声说:“不错,
这中间确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如果今晚飞柬下书之人,不是麟儿,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
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预谋!”
说着,立即由地上立起来。
秃僧如此一说,俱都觉得,也纷纷由地上立起。
蓬头丐转首望着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几人,略显焦急地说:“老二说得极有道理,说不
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么手脚,这关系着整个武林浩劫,各派掌门人的生命安危,我必须和
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你们在此也慎重地商讨一个对策才好。”
说着,转首对秃头僧说:“老二,我们快走吧!”
吧字出口,两人已至洞外,接着腾空而起,双袖一挥,直向摘星台方向飞去。
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等人,纷纷涌出洞外,只见两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胧月光下,
宛如两只掠空大鹏,早在数十丈外,继而一闪,顿时不见。
几人仰首一看,晓星高悬,东方曙光已现,天快亮了。
大家回至洞中,商讨对策,直到旭光满天,依然商讨不出一个完善结果。
这时,已隐约听到谷峰间,飘荡晨空的一二声叱喝。
杜老英雄一听,知道宿在峰下的人,已经开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闭目调息,养足精神准
备应付晚间的意外巨变。
但几人之中,极少有人能将心神宁静下来。
不觉间已是丽日中天了,蓬头丐、秃头僧依然未见回来,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
饭后,大家觉得不能再等了,决议即赴摘星台。
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在前,女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开轻功,飞掠在松竹怪
石之间,直向摘星台驰去。
飞驰中,游目一看,远近不少电掣飞驰的人影,俱是奔向摘星台。
片刻之后,已看到云气蒸腾中的摘星台,矗立在两顶之间,阵阵如潮人声,随风飘来。
来到近前,只见少室峰上已布满了人群,面光闪闪,人头晃动,议论人声,嗡嗡不绝,
乍看之下,至少两千余人。
为了届时便于协助天麟脱险,几人直向北顶奔去。
寒至北顶,发现山势崎险至极,东西削壁千仞,深不见底,仅半壁横崖相连至摘星台。
这时,摘星台的峰顶上,绿草如茵,山花争艳,东面崖边,数排矮松翠竹之前,不知何
时已摆好两排大椅,西面悬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满了虬结萝藤。
几人游目全峰,发现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险处,其余多在较远较安全的地
方。
腾龙剑客和杜老英雄,见较好位置俱被别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尤其七八丈外后座悬空突岩,宛如一只巨臂伸出北顶之外,较摘星台尤高丈许,两者之
间,相距最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兰娟、杜冰两人外,其余六人皆可飞渡,那确是
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
但是,那座岩石上,却已立满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边的一人,是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靛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少年,
看来身材不高,却极潇洒,英俊秀挺的面庞上,透着隐忧。
蓝衫少年身后,是位白发短须,剑眉虎目,面色红润的七旬老人。
劲装老人的左边,是个身穿黄衫,头戴儒巾,手持铁扇的中年书生,右边是个年约五旬
有余的花白胡须老人,一袭黑袍,手持双戟,显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后,多是劲装人物,俱都携有兵刃,几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红缎劲装,
背Сhā双剑的美艳少妇。
腾龙客和杜老英雄,见突岩上已无法再增几人,不觉同时轻声一叹。
正在这时,一声破锣似的沙哑嗓音,由突岩上响起:“李大哥,由早晨坐到现在,再由
现在坐到三更,这样坐下去,ρi股也会坐肿的哩!”
话声甫落,附近群豪,立即发出一声哄然笑声,远处人群,顿时一静,俱都不解地望了
过来。
腾龙剑客几人,循声一看,这才发现蓝衫少年的脚前,尚蹲坐着一个大头环眼,轮耳海
口的矮丑汉,这时正仰着丑脸,瞪着环眼,咧着大嘴,一脸委屈神色地望着蓝衫少年。
只见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丑汉一眼,其他几人根本没人理他。
丽蓉、杜冰两人细看之下,俱都面现喜色,不觉同时低呼:“啊,那不是丽凤姊姊吗?”
两位姑娘的话声甫落,蓝衫少年和身后三人,倏然将八道炯炯目光望了过来。
腾龙剑客杜老英雄和女侠几人,几乎是同时低声问:“你们认识那两位姑娘?”
丽蓉、杜冰还设回答,突岩上的蓝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说:“原来是冰妹、蓉妹,请几
位至愚兄处谈吧。”
说罢,抱拳以待,凤目一直打量着女侠几人。
腾龙剑客和女侠见招呼丽蓉、杜冰的是蓝衫俊美少年,不觉同时一蹙眉头。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以肘碰了腾龙剑客一下,接着呵呵两声说:“既然李少侠为我
们让出一点立足之地,我们就过去吧。”
说罢,丽蓉、杜冰当先引路,沿着崖边,直向突岩走去。
几人这一动,立即引起群豪注意,所有炯炯目光,一齐望了过来。
就在几人到达突岩,蓝天丽凤和内三堂主趋前相迎之际。
突然,远处人群中,暴起一声朗声高呼:“诸位,那位身穿宽大蓝袍的中年富绅,即是
隐迹江湖十数年的腾龙剑客!”
呼声甫落,全峰领时静了下来,静得鸦雀无声,所有炯炯目光,一致集中在腾龙剑客的
身上。
女侠几人听得面色大变,蓝天丽凤听了也不禁大惊失色,只有腾龙剑客神色自若,仍极
沉着。
杜老英雄知道这人指出腾龙剑客的目的,是因为江湖上曾经盛传过腾龙剑客即是疤面人
的谣言。
一瞬寂静接着暴起一声冲天欢呼,声震山野,直上苍穹,近千钦敬腾龙剑客的天下英豪,
俱都高高举起了双手。
腾龙剑客急步走至突岩上,满面含笑,抱拳过顶,连连拱手,向为他重现江湖而欢呼的
武林朋友致谢。
这阵欢呼,久久才干歇下去,继之而起的是沸腾的议论声,任何人想得到,天下群豪一
致谈论的问题——腾龙剑客究竟是不是疤面人。
丽蓉、杜冰俟女侠几人情绪稍定后,立即为双方引见。
蓝天丽凤满面羞红,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
这时宋大憨,挺着如鼓肚皮走了过来,向着腾龙剑客一抱拳,咧着大嘴,晃着大头,眯
忪着鹅卵大眼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阁下,老朽倍感荣幸!”
说罢大脑袋一摇三晃,神气无比。
腾龙剑客听了“老朽”两字,神色不禁一怔,但仍抱拳还礼,连说不敢。
但蓝天丽凤和二堂、五坛,以及一二武功特异的香主,却忍不住哈哈笑了。
宋大憨一看登时大悟说错了,立即嘿嘿一笑,向着腾龙剑客抱拳急声解释说:“对不起,
背错了,背错了,‘老朽’是我爹说的,我应该说‘在下’才对……”
如此一解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即使心急如焚的飘风女挟也忍俊不住了,宋芙苓姑娘
只气得柳眉微扬,杏目圆睁。
蓝天丽凤对女侠三姊妹,俱称老前辈。
大家一见如故,来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众人分组坐在岩石上,低声议论着如何支援天
麟的事,蓝天丽凤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将天麟即是疤面人的事,告诉了
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
珊珠女侠正在静听几人谈论,蓦闻爱女兰娟在耳边惊喜地低声说:“妈,快看,红娘子
和小翠她们。”
说着,悄悄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几株斜松间。
珊珠女侠循着指向一看,果然是红娘子和翠、芝、兰、梅四女,她们似乎尚未看见珊珠
女侠和兰娟两人。
红娘子依然是一身艳红劲装,姿态妩媚,小翠四女俱着丽裳,显得亭亭玉立,为了避免
打断腾龙剑客和蓝天丽凤等人的讨论,珊珠女侠阻止了兰娟招呼她们。
一阵酒香,蓝凤帮的几位坛主、香主,已将带来的酒摆在大家面前。
珊珠女侠,这才发觉夕阳已经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红,峰上群豪多已开始进食
自己带来的便餐。
看到了酒,腾龙剑客、飘风女侠和杜老英雄几人,顿时想起了蓬头丐和秃头僧,不知这
两位老人家,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侠几人深信这两位极喜天麟的老人家,决不会袖手不
管。
玉箫仙子和珊珠女侠虽不时望向人群,希望能发现一个身穿宽大黑衫,头罩长厚乌纱的
人,但在如此遍山人群中要想发现她们的浪萍,不啻大海捞针。
饭后,红日尽没,暮色已浓,山风已有些凉意,皎洁似水的月华,已由峰后射向半天。
夜色愈深,女侠几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安。
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轮皎洁如冰的明月,终于爬上峰巅,南北两顶、摘星
台,俱都洒上一层似水月华,两顶人面,相互可见。
数千道闪闪目光,不时望着深遽高远的如冼碧空。
明月渐升,已是二更时分了,全峰群豪,望着摘星台上的两排空闲大椅子,议论纷纷,
渐感不耐。
蓦地,摘星台正面绝壑中,突然响起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全峰群豪心头同时一震,鼎沸人声,嘎然停止了,数千道炯炯目光,瞪视着绝壑中,每
个人的心里,俱都电掠过一个问题——疤面人来了。
极速的破风声渐渐近了,接着两道宽大黑影,宛如两只升空大鹏,飘上了摘星台。
群豪一看,顿时哗然,两道宽大黑影,竟是两个八九十岁,蓬头秃顶,一身破衣的老花
子,但当有人指出两个老花子,即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二怪杰时,全峰又
惊得鸦雀无声,瞠目结舌了。
女侠几人一见蓬丐秃僧,心中惶急顿时倍减。
只见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径至摘星台南崖的几座嶙峋怪石前,蹲
身坐在月光荫影下,解下酒葫芦,两人又吃又喝起来。
就在这时,蓦见北顶立在东北方的群豪,纷纷转首后看,同时掀起一阵喧嚣骚动,接着
人群闪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
腾龙剑客等人,知道各派掌门人到了,稍微平静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俱都身不由己
地纷纷立起,转首望向人群骚动处。
这时,全峰数千道寒星似的目光,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
随着两侧群豪的骚动情形,由通道出口处,涌出一队数十僧、道、俗、丐,混杂的人群
来。
当先一人,是个霜眉垂目,满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织金朱红袈裟的老和尚,一蓬
银须,飘散胸前,神色十分肃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
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师。
再次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满面愠色的武当掌门人悟缘道长和灰袍红袈裟,霜眉银须,
满面红光的峨嵋掌门人广衲禅师。
之后,是点苍、衡山、邛崃、丐帮、终南等派的掌门人,以及随各派掌门人前来的数十
高手。
由于人多距离远,加之心情紊乱,腾龙剑客诸人,无法将各派掌门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这时,各派掌门人,在洪元大师的率领下,沿着相连横崖,已抵达摘星台上的两排大椅
前,各派掌门人依序立在椅前,数十随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后。
全峰群豪的目光,一致望着摘星台,虽然都以极轻的声音指点着各派掌门人的衣着容貌,
但全峰仍响着嗡嗡如潮的人声。
蓦见各派掌门人一阵低声议论,接着向腾龙剑客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来,个个眼神精湛,
宛如闪烁冷电。
杜老英雄和飘风女侠等人一见,俱都心头一震,知各派掌门人,已得到腾龙剑客到达的
报告。
各派掌门人看了卓立岩上,神色自若的腾龙剑客一眼,接着纷纷坐在椅上,看来,尚不
知南崖荫影下,尚坐着两位武林老辈人物中唯一仅存的蓬头丐和秃头僧。
由于各派掌门掌门人的到场,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荫下的武林二怪杰。
这时,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师,缓缓由椅上立起来,首先宣了声阿弥陀佛。
全峰人声顿时寂静了下来,静得落叶可闻。
洪元大师向着全峰群豪合掌一礼,接着朗声说:“诸位不远千里而来,齐集少室峰,为
本派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老衲在宣布此次大会本旨之前,谨代表少林长幼三代,向诸位
告失迎之罪。”
说此一顿,躬身合掌,再施一礼。
全峰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洪元大师一俟掌声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继续朗声说:“老衲传柬邀请各派掌门今夜齐集
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约于今宵三更结清与各派间的嫌怨,此中详情,诸位尽知,老
衲不再赘述。
至于疤面施主近年来在江湖上所行所为,诸位久已耳闻,老衲在此不再多说,稍时疤面
施主到来,如何与各派结嫌,意见由疤面施主提出,诸位远涉风尘,来自四海,正是本大会
主持正义的公证人,是非曲直,事后诸位自会置评。”
说罢合掌躬身,退回椅前。
全峰再度暴起一阵热烈掌声,久久不绝。
腾龙剑客杜老英雄和女侠、蓝天丽凤等人,听了洪元大师的这番话,无不暗暗赞服,洪
元大师果不愧一派掌门,当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这番话说得极端公正,毫不夺理。
掌声一歇,武当掌门悟缘道长满面愠色由椅上缓缓站起来,同样先向全峰群豪一稽首,
接着朗声说:“贫道悟缘,添为武当掌门,自感德薄能鲜,愧对祖师,但本派素常与事无争,
与人无忤,与各派患难与共,与同道守望相助,以救天下苍生……”
说此一顿,发觉群豪掀起不耐骚动,立即转变话题,望了立在岩上的腾龙剑客一眼,继
续沉声说:“疤面人嗜杀好斗,两手血腥,以一柄软金腾龙剑,横扫武林,这柄薄剑乃卫大
侠的成名宝刃,在疤面人未到之前,请立在突岩上的卫大侠,不妨说出来,腾龙剑怎样落在
疤面人的手里。”
此话说完,果然引起群豪兴趣,数千道目光,同时向腾龙剑客望来。
腾龙剑客立在突岩边沿,神色自若,淡淡一笑,朗声说:“在下被困三危山,转瞬十数
年,随身薄剑,不幸落入凶僧哈多之手,至于如何在疤面人的手中,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武当悟缘尚未答话,白发银髯,全身蓝布劲装的点苍掌门沈恭顺,倏然立起,忿然怒声
说:“疤面人虽不是你,但用的是你的成名薄剑,你决难脱掉干系,今夜疤面人如果怕死不
敢前来,你卫大侠必须还各大派一个公道。”
此话一说,群豪大哗,腾龙剑客仰面一声大笑,接着傲然说:“沈兄荣掌点苍,为时下
武林杰出人物,在下心慕已久,稍时疤面人不来,一切任凭沈兄主张,在下无不奉陪。”
洪元大师恐将事态牵扯太大,立即婉言劝阻,武当悟缘和点苍掌门尤怨毒地瞪了腾龙剑
客一眼,才怒哼一声,忿然坐在椅上。
全峰群豪,仪论纷纷,嗡嗡之声,满峰满谷,这令飘风女侠等人的焦急心情,更显得紊
乱。
蓝天丽凤在女侠身畔,不时恭谨亲切地宽言安慰,虽是身着男装,但仍不时露出女儿之
态。
就在这时,摘星台的南岩乱石荫影下,“咕咚”响起一声饮酒之声,直贯全峰群豪耳鼓,
人声顿时静下来。
各派掌门人心头同时一震,知摘星台上隐着高人,所有目光,齐向发声之处望去。
洪元大师电目一闪,迅即由椅上立起身来,面向南崖石下暗影,合掌恭声说:“弟子洪
元,不知两位老前辈驾临摘星台,有失亲迎,特向西位老前辈请罪,并恭请两位老前辈上
坐。”
说罢闪至一侧,合掌躬身,意态虔诚。
其他各派掌门人,见树荫下坐着的竟是百岁以上,武林唯一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
陡变,倏然起身,恭谨而立。
蓬头丐放下酒葫芦,呵呵一笑,说:“洪元大师别客气,你们俱是当代掌门,派中至尊,
理应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台上,已感满意了。”
话声甫落,秃头僧沉声接口说:“你们俱是武林一派掌门,为人师表,自应非礼不为,
舍义不取,今夜当着天下英豪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稍时疤面人到来,不可意气用事,为泄
一时之忿,毁了一生清誉及一派千秋大业。”
说此一顿,一双小眼冷电暴涨,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当悟缘一眼继续说:“方才悟缘
道长,当众阐述武当宗旨,望能确切做到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我和老大坐此荫下,比较合
适,坐在椅上反而有碍你们行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加多说。”
洪元大师深知两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礼,转身请各派掌门人坐下。
各派掌门一落座,接着走出两个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个身躯高大,是
丐帮帮主魏举,一个身材瘦矮是丐帮长老马二。
两个老花子急步走至蓬丐面前,口称三师祖,伏身下拜。
蓬头丐神色严肃,以低沉的声调对丐帮帮主、长老马二说了一番帮话。
天下群豪,各派掌门,只听叽里咕噜,呼七说八,也不知蓬头丐说些什么,有不少人想
笑,但看了两个老丐伏在地上,连声应喏唯唯应是,又都愣了。
丐帮帮主、长老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稳定,其他各派掌门,自是不
敢询问蓬头丐说些什么。
武当、崆峒、点苍、邛崃四派掌门人的面色,俱都微显苍白,想到蓬头丐的神态,秃头
僧的那番话,今夜要想对疤面人齐施杀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单打独斗,又毫无制胜把握,
因此,眉头微蹙,有些不安。
时间渐渐接近,明月已至中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时望着明月,再度掀起一阵不耐骚动,各派掌门,相对交头,低声议论,
坐在荫影下的两位怪杰,四目也不时闪着冷芒。
岩上女侠诸人,焦急万分,惶恐至极,众人双手紧握,无不掌心如洗,额角鬓角间,缓
缓流着汗水。
腾龙剑客卓立岩上,朗目不时望着明月,凝神听着远方,除了如潮松涛和嗡嗡人声,再
听不到其他声音。
飘风女侠神情紧张,焦急如焚,心脉激烈地跳动着,凤目中已蓄满了泪水。
这时,她的心是矛盾的,看了各派掌门人的神态,势在一举击毙疤面人,她希望爱儿不
要来,但想到天麟不到,各派掌门人又不放过爱夫,又希望天麟早些现身。
就在这时,各派掌门人,计议一阵,同时向立身岩上的腾龙剑客望来,全峰人声顿时一
静,数千炯炯目光紧跟射至。
飘风女侠等人心头同时一震,面色倏然骤变,俱都以惶急的目光,盯着摘星台上的各派
掌门人。
腾龙剑客朗目冷电几闪,眉梢连连轩动,唇角掠着一丝傲然冷笑,神色间似乎根本没把
各派掌门人放在心上。
蓝天丽凤、杜老英雄、子母梭、费庭法、和黄仲华几人,早已存心一搏,这时心中只是
衡量当前情势,如何才可制胜。
丽蓉、杜冰和兰娟心情惶急,神智不稳,因牵挂天麟,方寸早乱。
腾龙剑客、杜老英雄觑目一看蓝天丽凤,神色沉着,毫不激动,柳眉微轩,凤目含威,
眉宇间隐含煞气,显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统领近万英豪的一帮之主,在此之际,相较之下,
女侠诸人黯然逊色。
这时,摘星台上各派掌门人中,点苍沈恭顺,满面怒容,倏然由椅上立起来,转首望着
腾龙剑客正待发话。
洪元大师立即祥和地做了一个阻止手势,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点苍掌门沈恭顺才怒目
注视着腾龙剑客忿忿地坐下去。
片刻又过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没到来。
群豪骚动,忿言四起,全峰渐趋紊乱。
点苍掌门已经再难忍耐,猛地由椅上站起身来,粗暴地大声说:“现在三更已到,疤面
人仍未见来,是否真的有个疤面人,现在腾龙剑客该向天下英豪说个清楚,交待个明白……”
沈恭顺如此一叫,顿时激起群豪对疤面人的不满,尤其远道赶来的武林人物,更是激动
于怀,不少怨毒目光,转向腾龙剑客身上。
腾龙剑客顿时大怒,觉得点苍掌门意在挑拨众怒,言语咄咄逼人,正待怒言驳斥,少林
洪元大师已由椅上缓缓立起身来,首先向蓬丐、秃僧两人坐身处,施了一礼,接着,双目如
电,扫了全峰群豪一眼。
全峰鼎沸人声,再度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可闻的慑人厉啸,掠空传来,乍闻之下,远在山区以外。
啸声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头丐、秃头僧,四目冷电同时一闪而逝,两人猛地一拍大腿,
焦急低声说:“这小子真的来了。”
曾经听过这声凄厉惊心,倏长刺耳怪啸的武林人物,俱都惊得脱口低呼:“啊,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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