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客轻拍刀刃,道:“褚兄好辣的手,这和江湖上素传的仁义褚天机可不大符了。”
褚仲乐叹道:“对方直欲置我于死敌,唐门武学精深、暗器难防,只制住他们不杀,老褚我却没这个本事。”
苏妄闻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不安,却瞥见张问客眼光一闪道:“褚掌门,你杀唐门一人,已是不妥,连杀唐门七名好手,那是结下了永世难消的深仇,褚兄一代智杰,如此做法在下真是不解了。”
褚仲乐淡然道:“不错,杀了这七人后,只怕去往白帝城的一路上,唐门好手会源源不绝地前来刺杀在下。”
这时那几个白衣少年听了半晌,听到这农夫打扮的人居然自称杀了七个唐门高手,不由得半信半疑;领头的指剑楼弟子对褚仲乐道:“在下指剑楼郝余通,见过这位前辈;听这老兄称呼前辈,难道竟是华山掌门褚老前辈?”
褚仲乐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郝余通心说,你说是那便是了么,只是口上却道:“原来是褚前辈亲临金陵,失敬,失敬。”他嘴上说失敬,心里也确然毫无敬意。
褚仲乐一笑不语,郝余通又道:“既然小子们和前辈有缘相遇,便斗胆请前辈评评理,我们这次远赴峨眉实是身负要事,可这女子方才却偷了我们的要紧事物……”
褚仲乐听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郝余通说:“碾碎了敷在贵楼弟子的手指上吧。”
郝余通借过丹药,闻到一抹清淡药香,心说难道这真是灵丹妙药?于是犹犹豫豫地研碎敷在自己同门的伤口处。这药乃是华山灵药九莲丸,见效奇快,郝余通见到师弟伤口血止,对这农夫的身份又多信了几分。
白衣少年们齐声道谢,褚仲乐摆摆手,笑呵呵道:“方才你说这姑娘偷了你们的事物,那是什么?”
郝余通道:“那是我们楼主他老人家亲笔写给峨眉掌门师太和林镜秋林女侠的提亲书函。”
褚仲乐等人闻言看向那少女叶明伊,叶明伊却道:“胡说八道,真真可笑,我为什么要偷你们这不值钱的书信?”
郝余通怒气上涌,大声道:“哼,你喜欢我们江少楼主,可他却看不上你,你便出此下策,偷了提亲书函,好叫我们少主没法娶亲。”
叶明伊俏脸晕红,说话声音却低了:“胡说,哪有此事。”
褚仲乐察言观色,知道指剑楼弟子所言应当不虚,便道:“此事不大好办,这位姑娘偷没偷书信犹未可知,不过我方才远远看到你们动手扯人家女子衣襟,这可不大合适了。”
郝余通恨恨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这女子奸猾无比,不如此她决计不会交出书信来。”
叶明伊撇嘴道:“淫贼,少主是淫贼,手下也都是淫贼!”
那手指受伤的白衣少年大声道:“那么咱们便去城中,找几个妇女搜搜叶姑娘周身,若搜不到什么,在下就自断了这得罪过姑娘的手臂;若搜出书信么,姑娘也给出一条胳膊吧!”
有两个指剑楼弟子听了大声叫好,有个弟子却犹豫道:“这个不大好吧,若真砍了叶姑娘的手臂,少主知道了一定不喜欢。”
苏妄听了一怔,心想看来这江余岸似也并非十分厌恶这位姑娘。
叶明伊抿嘴道:“好,既然你们认定了本姑娘偷你们东西,那咱们便去城里找个妇道人家搜搜,我又怕你们什么?”
郝余通道:“如此甚好。这位姓苏的兄弟,你伤我同门,这笔账咱们可得算算,在下就来领教阁下的刀法。”原来他此时已对褚仲乐身份信了七八成,便不好意思在别派长辈面前以多欺少。
苏妄挠挠头,无计可施,只好点点头,走到褚仲乐身边,解下背在身后的莲雁剑,恭敬道:“褚前辈,方才前辈遇险,剑却不在手边,这恐怕不妥,虽说前辈武艺高明,可是敌人来得迅疾的话,手边……”
话没说完,褚仲乐轻轻一笑,打断道:“苏小兄弟,我这把剑是否沉得很,让小兄弟背得辛苦?”
苏妄一愣,道:“倒也说不上沉重,可是……”
褚仲乐却又截道:“那么想必是小兄弟看不上褚某的为人,不愿为在下拿剑了?”
苏妄愕然,这些天眼见到褚仲乐扶危济困,他内心深处其实颇为钦佩,于是只好道:“前辈休要见怪,小子极愿为前辈拿剑。”
说着只好又把莲雁剑背起,走到郝余通面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阁下手下容情。”
郝余通只道:“好,阁下留神了!”就一剑刺到。
苏妄眼睁睁看着那剑刺来,袖中刀刃翻出,只觉得对方身上似有一些破绽,可自己刀刃不足一尺,对方长剑转瞬就到,如何来得及找准出手方位?当即只好往旁里一跳,避开了这一剑。
便只这一来一往,褚仲乐就看出苏妄修为不深,心中很是诧异;他方才从远处行来,见到苏妄出手断人两指的那一刀快如鬼魅、妖异莫测,颇觉惊异,这次不劝阻双方,也是为得再看看苏妄的刀法,哪知苏妄却手忙脚乱,身形全然不成章法。
苏妄连连闪避郝余通的快剑,心中叫苦不迭。他惯用冯雅所教的铁笛剑法,可手中没剑,也不敢妄用华山掌门佩剑,而且对自己手中的红叶刀如何出刀、如何攻敌全无经验,方才削断白衣少年手指的那刀也是出得稀里糊涂、不由自主;于是被逼得左支右绌,眼见就要被对手捅个对穿。
其实若苏妄存心留手隐瞒,绝瞒不过褚天机的眼去,他此刻真的是对如何出刀彷徨无策,褚仲乐看了几招后,知道再看下去苏妄就难免伤残,于是身影一晃, ...
(在郝余通长剑上一弹,便即掠回站定,口中道:“这位小哥手下留情,褚某有句话说。”
郝余通长剑被弹中,只觉剑身微微一震,传来的力道也并不怎么霸道,他心中思索,手中却随手又刺出两三剑,苏妄躲得辛苦万分,郝余通却忽然觉得长剑被一股凭空而生的劲道震得回荡,这劲道如怒潮乍泄,把自己的剑身推回到胸前几寸处又忽然凭空消失。他对这无中生有的劲道大觉骇然,随即想起了华山奇功“云流经”,才明白这一定是褚仲乐方才的弹指已在自己剑上布下了后劲。
这时郝余通等人对褚仲乐身份全无怀疑,恭谨道:“好,就听褚前辈吩咐。”褚仲乐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凡使刀弄剑的对这褚天机多少都存有敬意。
褚仲乐道:“我替我这位苏兄弟赔个不是,断指之事咱们暂且不提,你们寻回那书信的事,都包在褚某身上如何?”
白衣少年们相互对望,拿不定主意。
张问客看到已打不成了,便淡淡道:“我看褚兄也不比去那唐家堡了,就这么一路管闲事管到白帝城,就可以见到唐门满门了。”
褚仲乐闻言微微皱眉:“张老弟,此话怎讲?”
张问客道:“我们七雨楼的消息,唐门倾巢而出,在渝州会聚,不知道要图谋些什么,等在下见到龙二姐,或许能问出端倪。”
褚仲乐闻言神色大变,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妄和那杨思平等人跟着褚仲乐走了好几天,都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华山掌门如此失态。
张问客见状又道:“褚兄之智,江湖无人能及,想必早已经想到,若此刻令师弟已将华山剑法说与唐门中人,那便如何是好?唐门高手如云,单说“天罗十二飞星”便各个是绝顶高手,没人武功在我二姐之下。褚掌门难道也要把唐门一并清理了门户?“
褚仲乐神情恢复平静,苦笑道:”以一人之力倾覆一整个唐门,那恐怕连神仙也做不到。”
张问客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所以在下好言相劝,劝褚掌门北归。”
褚仲乐却摇摇头,缓缓道:“只是褚某身为掌门,责无旁贷,此番来江南,一人一剑,到时候把命留在白帝城就是了。”
众人闻言默然,苏妄却注意到,那褚仲乐说到“一人一剑”四个字时,目光似是瞟了一瞬自己背着的莲雁剑——那一瞬里,褚仲乐目中蕴藏的深深惧意,竟让苏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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