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仲乐思索片刻,点头道:“嗯,咱们到渝州城边寻一处僻静客栈,我给这位小兄弟疗伤。”
(二)
几人在夜色中又行十里,从渝州城郊的驿馆借宿。踏入驿馆后,褚仲乐让苏妄三人先去歇息,叶明伊和杨思平当先去了楼上客房中,苏妄刚要转身离去,忽听身后褚仲乐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妄闻声一震,想到那日褚仲乐所说的“听音辨人”之术,只觉褚仲乐的吸气声透出焦枯破败,悚然一悟,回身望着褚仲乐涩声道:“褚前辈,那些暗器上有毒,是么?”
褚仲乐没有说话。
苏妄心中又急又悲,还待再说,却听褚仲乐道:“苏兄弟,麻烦你一件事,你到城里找个酒楼茶馆,打探一下唐门中人正在渝州何处汇集。”
苏妄知道这是褚仲乐在岔开话头,不想多谈自己伤势,便也不再多言,点头答应。
当夜苏妄找了一家名为醉云楼的大酒楼,他怕撞见唐门杀手,便找个时机悄悄打晕了店小二,换上他的衣衫,抹了一脸灶灰,在堂中打探了一会儿。好在唐门在渝州耽搁已久,不多时苏妄便探知唐门众人包下了城郊最大的酒楼江月坊,尽数在那里歇脚。
于是苏妄便趁着夜色又悄悄回到先前的小客栈,将探听到的告诉了褚仲乐。褚仲乐闻言后只淡淡道:“有劳了。苏兄弟早些睡吧。”
苏妄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道:“这些天唐门如此处心积虑要害前辈,背后定有门中高人操持,可前辈又……又……”想到褚仲乐伤势,苏妄不禁大为忧虑。
褚仲乐道:“既见到了‘天罗流炎’,也不难猜出,这背后的高人该当是唐门流沙堂主,唐沙了。”
苏妄问道:“这流沙堂主在唐门中地位很高么?”
褚仲乐淡淡笑道:“唐门三堂的堂主,在门中仅次于左右鬼侍和门主,地位自然很高。”
苏妄疑惑道:“左右鬼侍,那又是什么?”
褚仲乐道:“据说鬼侍向来研习唐门中至高的武学秘术,左侍修习‘影术’,右侍修习‘心术’。这两种秘术从未现于江湖,想来‘影术’是和身形步法有关,‘心术’则关乎神思心念。而唐门三大堂主也是各有绝技,是以这唐沙倒是挺难对付。”
苏妄深以为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觉唐门诡秘难测,毒计频出,实在是难以应付的强敌,想了想又道:“咱们遇到的这些黑衫少年想来都是奉命行事,至于本性如何,晚辈一概不知,不过那个名叫唐慕琴的人在被前辈饶过性命后似也有些愧疚,想来唐门中也并非一味残忍好杀之徒。”
褚仲乐点点头:“那个少年本性不坏,不过长久在唐门中耳濡目染,不得不心狠手辣起来。可他今日有一句话却说错了,华山和唐门的恩怨,并非是我来到江南后才引起,早在十六年前,唐门便在图谋不轨了。”
“十六年前?”
“不错,十六年前甘陕十七寨围攻华山,便有唐门中的高手暗中参与,指给了十七寨恶徒上山的小径,并给了恶徒们诸多暗器毒药,否则落雁峰上血战我华山弟子也不会伤亡如此惨烈。后来十七寨的人败退时火烧落雁峰,便是用唐门秘制的‘雳火丹’来引火。”说及此事,褚仲乐神色黯然。
苏妄听后默然良久,他年纪尚轻,不知十六年前落雁峰之战的残酷激烈,却也从中听出了唐门和华山实在是仇怨颇深,难以化解。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褚仲乐双目微闭,已陷入回忆中,神色恍惚哀伤,似乎正在思念一个分别已久的故人。
(三)
当夜苏妄仍然心绪纷乱,难以入睡,便又自行揣摩试探那第十一句口诀,胡乱摸索到后半夜,只觉内息变得跳脱无序起来,不敢再试,便倒头入梦。
第二日天色微明,苏妄见褚仲乐走出房门,两眼不满血丝,心知褚前辈定然是给那孩童疗伤,以至整夜未眠。
褚仲乐望见苏妄后,神色却微微一变,苏妄问道:“那小孩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褚仲乐微微摇头:“那铁钉上下了慢毒,侵入那孩子脏腑,我昨夜用内力帮他拔出了毒素,可他终究内脏受损,又失血过多,如今心脉衰微,情势颇为不妙。”
苏妄心头一沉,又问道:“那怎么办?”
褚仲乐淡淡笑道:“好在我华山有一门秘法,名为‘挽魂诀’,对救治生机衰微的伤者颇有神效,等会我便以此秘法救治,这孩童当可无恙。
苏妄惊佩道:“华山神技,果然了得。”
用过早饭,褚仲乐便回房中施术救治那孩童,命苏妄在房门外护法守候,苏妄等了一炷香后,褚仲乐推门出来,说道:“成了。”苏妄一喜,却听褚仲乐道:“扶我到楼下去。”
苏妄心中震骇:难道这‘挽魂诀’施展起来竟是如此耗费精力,竟让褚前辈举步维艰!
当即依言扶着褚仲乐到楼下一桌坐定。褚仲乐看着苏妄,正色道:“苏兄弟,方才你扶着我时,我察觉到你内息有异,你是否没依照我传你的口诀修炼?”
苏妄道:“我确是依照前辈所传老老实实的修习,只是闲来无事时想靠着前十句口诀推想出第十一句的精义,便胡乱琢磨了一些运劲法门来尝试,想来我琢磨的定然都是错得可笑了吧。”
褚仲乐半晌不语,苏妄看着心里也不安起来,等了良久,褚仲乐才缓缓道:“我想你琢磨的或许并没有错,这可危险得很了。”
苏妄大惑不解,心想:“既然我琢磨的没错,褚前辈为何还说危险?”
褚仲乐又沉思半晌,却转口道:“苏兄弟,你昨晚说你伪装成醉云楼伙计去探听消息,这法子不错。今早你再去一趟醉云楼,等一个人,为我向他捎两句话。”
苏妄愕然道:“等谁?”
褚仲乐淡淡道:“今日或许孙振衣会去醉云楼,你是认得他的吧?你若等到了他,便替我转告,让他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嗯……还有,你再找替我他借点银子。”
苏妄疑惑不解,茫然应了。
他出门朝着醉云楼走去,到半路忽然遇到一名黑衫少年,看服色正是唐门中人。苏妄一惊,低头避让,那唐门少年却一把扯住苏妄,问道:“你是不是柳鸣?”
苏妄一愕,脱口道:“不是。”
那人取出一张图画,对照着苏妄的脸看了半天,嘀咕道:“似有些像,年纪也差不多……”说着便一掌向着苏妄拍来,苏妄早有防备,飞起一脚踢翻这少年,抢步向前奔出。
那黑衫少年大怒,翻身起来追赶苏妄,苏妄足下不停,眼角瞥见那黑衫少年起身刚走出两步,忽然一个趔趄,又摔倒在地。苏妄见机加快步伐,甩开了那人,一路又见不少唐门服色的人在街上搜逛, ...
(不禁心中疑惑:“这柳鸣自己是见过的,武功不高,也并非大人物,为何唐门的人却要大肆搜捕柳鸣?”
来到了醉云楼后厨,苏妄故技重施,又装扮成店小二,到酒楼堂中偷听,不料却撞见杜星言、周临和任冰然三人在堂中喝酒,这三人中苏妄只见过杜星言,便暗自躲在角落观察,不多时竟然见到柳鸣怀抱唐慕瑶和林还仙一起走入了酒楼,而后唐门的两人追来,又和李林繇交手片刻,苏妄躲在堂中角落一动不动,只觉这些日子来所遇之奇以今日为最。
后来杜星言讲述起连日来的经历,苏妄一边偷听,一边回顾自己这些天里的所遇所闻,许多盘旋在心中多日的种种疑惑竟然一一想通。他本就是聪颖之人,只是这月余中一直跟在褚仲乐身边,凡事有这样一位绝世智者定夺,正所谓当局者迷,很多事苏妄便不去细想,此刻在醉云楼中孤身一人,反而思绪清醒起来,想明白了许多事。
而后又听杜星转述孙仲飞的言语,听到一处时苏妄忽然醍醐灌顶,仿佛心海被一片亮光照彻,心中疑惑尽数冰消瓦解,又反复推敲自己想通的事,不禁汗湿衣衫,心惊胆寒。
于是苏妄当机立断,向着醉云楼外奔出,而后又想到那莲雁剑自己一向放在随身行囊中,方才为探听方便,却是藏在楼上一处无人的客房中了,便又飞奔回来取了剑,匆匆忙忙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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