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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螳螂黄雀计

“这就对了;屠当家,我老头子今番冒味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屠长青没好气的道:

“我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鞭子打不着,五竿子捞不着,素昧平生,你却是凭了什么来求我?”

老人笑颜不改的道:

“凭的是江湖一把伞,两道如花叶,屠当家,同为草莽飘零人,难道说,你就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老人一遍,屠长青是越看越觉不起眼,越看越有火:

“倒是瞧不出你也属于道上混的,年纪一大把,亏得你还能搅合--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干­咳一声。

老人道:

“实不相瞒,屠当家,近几年来,江湖上讨生活,可谓一无比一天要难,这碗刀头饭,吃得叫人心酸,尤其老朽如我,欲待虎口分食,更是谈何容易?有时候但求图个温饱,都几不可得……”

屠长青两眼一翻。

道:

“你给我提这些于啥?这又关我什么鸟事?”

老人堆起笑脸道:

“看我又犯了唠叨的毛病啦,是的,这原本就不关屠当家你的事。怪就怪在老头子我实是穷得发慌,潦倒终日却无计可施,只有厚着这张老脸,来向屠当家的乞求施啥一二,尚请当家的看在同为江湖一脉的份上,惠于周全……”

哼了哼。

屠长青道:

“我­操­,这不是把我当成济善堂的啦?老家伙,你说说看,待要多少银子?”

老人伸出一只巴掌、反复比了三次,又竖起食指单顶向上,然后,他五指撮合,作了个心形的手式,跟着意似惶恐的躬了躬身。

屠长青看得满头雾水,两眼发花,火气马上就冒升起来。

“老不死的,你少给我打哑迷,大爷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你扯淡,你他娘比来比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人笑嘻嘻的解释道:

“回屠当家的话,这一只巴掌是五个指头,比一次,数五千,比三次,可不就变成一万五千了?单指竖起,只代表一千,我的意思是,只求当家的赐赏纹银一万五千两,黄金一千两,至于五指撮合,是为心形,心形象征荷包,老朽斗胆,请当家的把身上那荷包也一并施舍了吧!”

屠长青先是一呆,一呆之后,那张窄长的马脸蓦地鼓涨起来,而且紫中透红,红里泛青,一股气直冲胸膈,差点便呛出一口血来!

老人忙道:

“当家的千祈珍摄--”

骤而狂吼一声,屠长青暴跳如雷,手指老人,破口大骂:

“我把你这装疯卖傻的老鬼活拆了!老王八蛋,我早就怀疑你来路不正,别有所图,果不其然,你打的正是这等恶毒主意,嘴里说的一码事,心中想的又是另一码事,竟待大小通吃、刨我的根底!我­操­你个娘,你以为我姓屠的是什么人物,把我当做了哪一类的瘟生?”

者人毫不慢怒,一派和气生财的模样:

“屠当家且请稍息雷霆之怒,老朽我自觉提此要求,并非逾分,试想当家的乃是无本生意,一分一厘,俱皆取之他人,转手倒把,不费吹灰之力,而老朽我困顿穷途,晚境凄凉,当家的何妨慨然周济,也算收到借花献佛的功德?”

屠长青气极反笑,笑得其声宛如狼嗥:

“一张嘴两片皮,翻云的是你,覆雨的也是你,扮猪吃老虎吃到我头上,偏偏还有那么一篇歪理可讲--老杂碎,老不死,你能从我这里拿去一个崩子,我就跪下喊你一声祖宗。不信你试试!”

老人慢腾腾的道:

“这么说,屠当家,你是不肯赏赐了?”

屠长青厉烈的道:

“我赏赐你娘个头!”

站在屠长青身后的许荣,这时蹑足凑了上来,压低嗓门道:

“头儿,这老小子形­色­举止全透着怪异,恐怕来者不善,咱们务必得防着……”

屠长青火辣辣的道:

“今天不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大罗金仙,都叫他来得去不得!”

老人笑道:

“屠当家,没拿到金子银子,就算你撵我,我还舍不得走哩……”

屠长青双目映赤,磨牙如挫:

“老不死,爷们火里来,水里去,江湖打滚,刀头舐血,可不是被人唬弄长大的,莫说金子银子,大爷叫你鸟毛都拿不走一根!”

老人做了一个憾然的表情。

摇头叹息:

“屠当家尚请三思,俗语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老朽我既然单枪匹马前来拦截三位,自便有所依恃,而钱财倒把之事,往往易伤和气,老朽原亦不曾奢望三位就此俯首听命,当家的若是执意不允,我老头子说不得就要虎口抢食了!”

屠长青不禁气冲牛斗:

“却要看你抢去抢不去,­操­他娘,你以为我们三个是死人?”

老人一笑道:

“如果动上了手,就算三位幸而不死,只怕至少也得褪下一层人皮。”

许荣忍不住大喝:

“老小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老人的圆脸上笑容立敛,一片完全不应属于这张和祥面孔的黑­色­煞气刹时便己凝布,斗然间像是换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狞厉凶残的魔灵!

对方在这瞬息里的神态变化,莫说许荣看在眼中顿觉头皮发麻,连屠长青也感到心腔子一阵收缩,有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乌黝黝的长竿轻轻抖动,缠在竿头的白­色­丝线已活蛇般旋散垂落,落至竿身一半的位置即行停止,线端缀连着的大号鱼钧则在微微晃荡,每一晃荡,冷芒炫闪,老人语声更似坚冰:

“到了这时候,你们竟还没有想到我是何人,或是什么‘东西’?”

屠长青愣愣的瞪着老人,许荣则目光随着摇晃的鱼钧打转,他们都在拼命思索,这个‘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的程咬金,到底是打哪里钻出来的?

一直站在车座边的麻脸仁兄,开始时也是满面疑惑之­色­,他再三的端详着老人,又仔细观察那只细长的竿子,脑袋里更不停转动,终于,仿佛灵光倏现,他想起了一个人,心与意合,脱口叫道:

“‘钓月叟’盛庸!”

老人呵呵大笑:

“可见我老头子人虽老,却未朽,总算还有记得我的主儿。”

这一下,轮到屠长青的形态大变,他­干­涩的咽了口唾沫。

呐呐的遭:

“‘钓月叟’盛庸?他,他会是盛庸?”

那老人--“钓月叟”盛庸忽然颇生感叹的道:

“唉,真是长江的后浪推前浪,英雄不许见白头啊,也不过九年余未出江湖,这招牌上就蒙上一层灰啦,要是在早时,举凡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只屑打眼一看我的‘钓月竿’,立即就能辨认出我的身份,弄到今天、却要三猜四想,才记起我这个孤老头来,物换垦移、沧海桑田,世事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屠长青舐舐嘴­唇­。

嗓门有些发沙的道:

“老不--啊,盛前辈,前辈享誉绿林,素为黑道巨擘,大斗量银、小秤称金的风光乃是道上同源所共知共羡,前辈的场面大,格局宽,何处不好发财,犯得上来捡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剩菜残余?”

盛庸摇头道:

“你有所不知了,屠当家,江湖的形势在变,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尤其近几年,更是进帐少、出帐多,坐吃山空,生活艰困,而我渐趋老毫,旷日费时或者对手太强的案子已经没有­精­力去­干­,无奈何,只好挑拣一些小鼻子小眼的买卖聊为补贴……”

屠长青忍着气道:

“前辈既知有这票生意,为什么不直接向‘正盛皮号’下手,却兜了个圈子端来触我们兄弟的霉头?”

眯眼一笑。

盛庸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不妨老实告诉各位;各位知道,邯县的‘正盛皮号’执事掌柜是钱侗,各位大概还不清楚他们的东家是谁吧?”

屠长青等三个人面面相觑,可不是,谁也不晓得“正盛皮号”的东家是何许人。

盛庸笑吟吟的接着道:

“‘正盛皮号’的东家正巧也姓盛,单字一个财,叫盛财,呵呵,他可真叫有财,不满各位,盛财不但和我熟悉,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们说说,我怎么好露面去拦车打劫?”

怔了半响、

屠长青才愤愤的道:

“前辈,你虽然转了一手,拿的也照样是你亲戚的钱,这和你直接‘上事’又有什么不同?”

盛庸颇有耐­性­的解说道:

“这其中实有大大的不同;以我在黑道的身份,和盛财的渊源,无论于情于理,都不能去动他的脑筋,他虽然有的是钱,我只有千瞪眼的份,可是由你们下手掠夺,我再从各位这里倒把过来,就完全是两囫事了,天下的银子一样白花花,我老头儿靠本领打第三者手上取得,与‘正盛皮号’无关无连,谁又敢派我的不是?”

屠长青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始不甘不服的道:

“这是你的说法,前辈,我不以为人人都会苟同!”

盛庸笑道:

“那就是别人的事了,屠当家,任何作为,要紧的是必须坚持自己的信念。”

屠长青正不知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许荣已暗里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把一张臭嘴凑了上来:

“头儿,听说这‘钧月叟’盛庸武功极高,一根‘钓月竿’更是运用得千变万化、神鬼莫测,更叫人心里发毛的,是这个老家伙狠毒无比,要命如同吃白菜……头儿,依我看,如果我们没有十分把握,犯不上和他拗……”

­唇­角抽搐了几下,屠长青转头问那麻脸仁兄:

“方威,你怎么说?”

叫方威的麻脸朋友先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道:

“屠老大,我全听你的,你待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屠长青呆呆的望着正好整以暇的盛庸,一时还真拿不定主义该怎么办……

握在手上的黑­色­长竿向地下顿了顿,盛庸明明是在催促,语气却慢条斯理:

“盘算好了没有,屠当家?”

猛的一咬牙。

屠长青发狠道:

“前辈,我们业已好话说尽,你还是不依不饶?”

盛庸圆团团的面孔逐渐转为僵硬了:

“绕来转去,磨菇了这一阵,屠当家的好像仍然善财难舍?”

屠长青将心横起,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任你是前辈,是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也不该如此强取豪夺,愣要从我们这群后生晚辈嘴里分食,前辈的日子不好过,我们兄弟的日子何尝好过?前辈这等横霸凌人的作风,我们不能受!”

盛庸丝毫也不恼怒,只是非常轻微的点了点头:

“很好,我知道你们不能受--—至少,在我没拿出点什么玩意之前,你们是不能受。”

这时,方威已向路的左侧移出三步,许荣也绕到了盛庸右边,屠长青理所当然的正面面对敌人,而他仅存的一只右手,已缓缓握上了金­色­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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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独家连载

牧虎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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