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慕昔辰的几天里,沈散一直跟着他马不停蹄地赶着行程,而他去的方向不是前往京城的方向,虽然她不曾问他,不过细想来他此番行走也不过是在推行他的加官令,既然去过了务虚门,自然也会一一地到其他门派去。
二十几日之后,马队已经行到了河南地界,黄河东岸,沈散本与慕昔辰一起并骑于前,此时停下马来,静静地策马站于岸边,看见一望无际的黄河之水,正有着滔滔泛起的波浪,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普照,射在昏浊的黄|色波涛上,几分金黄的光泽亮得刺眼。
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小船行驶着,模模糊糊间可以看到船上撑船的艄公,还有船上的几位南北之客,而河岸边上几株杨柳稀疏地挺立着,只是未到春天,叶儿脱尽还未长出新枝,看上去光秃秃的模样……柳树,河堤,孤舟,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旧事,一派落寞的感觉自胸间涌起,低头默默地笑了一会,忽然听到慕昔辰在说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散收回远远注视着的目光,看向前面的路,依旧的绵延悠长,她说道:“我只是在想黄河水如果今年再泛滥的话,不知还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可是那狗皇帝对这事好像漠不关心,是吧?”
慕昔辰闻言也将目光投到了河面上,说道:“这黄河堤岸是年年修的,但还是年年冲毁,这也不是本朝才有的现象。”
“是吗?那每年都是认真修的吗?”沈散问道。
慕昔辰答道:“朝廷每年都有固定的一批银子拨下来用做修缮河堤,这黄河修缮自然更是大项。”
沈散闻言冷冷地笑了一笑,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得这么肯定,看来此事是你亲自督办的了?”
慕昔辰摇头说道:“不,虽然军政大权大半在我的手上,但对于这些事情,我只是过目而已,多半交下去由户部主办,再由户部官员将银子下拨到各个州郡,由地方官督办。”
“地方官督办?那就是说你们这些朝廷高官并不负责任了?倘若有地方官贪了银子却不修河堤又要怎么办呢?”沈散问道。
慕昔辰答道:“河堤多半还是会修,否则地方官也无法向上级交待,只不过银子有多少用在了修缮上,就不好说了。倘或遇到那些贪财的官员,真有可能落下个十之七八。”
沈散闻言又问道:“那么慕大人主办的事情都是哪些?”
慕昔辰淡淡一笑笑,看着这两岸风光,晚风徐徐之际,倒有几分舒爽之意,便说道:“宫廷守卫、征伐讨逆,人事任免,这些事情我管得多些。”
“原来如此,慕大人所掌握的全是最重要的权力,怪不得可以权倾朝野,连皇帝也不敢吭一声了。”她冷冷一笑,只这样说道。
慕昔辰总算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她,说道:“怎么了?我不记得今天又哪里得罪了你。”
“没有,你没有得罪我,”她淡淡地说道,目光触及到那几株柳树的时候,心里微微一疼。
慕昔辰见她一直看着柳树,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沉吟片刻,便吟了一句《小雅》中的句子出来,只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然后看着她,笑说道:“此诗倒是应了此时此刻的景致,你觉得如何?”
沈散闻言沉默了片刻,想起旧日与湛阳一起的流浪之路,真正是无限凄凉,便轻声续道:“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慕昔辰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望着她几分忧伤的面庞,他总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时而冷淡,时而单纯,时而又忧伤起来,他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继续,想一想便微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只对舞刀弄剑的感兴趣,原来你也喜欢读诗词歌赋?”
“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小时跟着师父念过几句,”沈散说道,望见夕阳已经收了它的最后一道金光,便说道:“走吧。”她说着调转马头走回去。
慕昔辰跟上她,只又说道:“你念的这几句未免太过悲伤,而且又是描写行军出征归来的士卒心境,只怕不适合你。”
沈散看他一眼,揶揄道:“那么说很适合你了?”
慕昔辰看着她,脱俗的面孔上几分嘲讽的神色,他不太明白为何她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如此,充满了敌意与抵触,似乎只有抬出救命恩人这一条,她才肯稍稍地收了她的锋芒,可是他并不想以此要胁于她,莫非只是因为他是官,而她是民么?……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头一笑,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这辈子遇上她之后,他变得一筹莫展。
“我一直在想……”慕昔辰说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止住了,说道:“算了,我们起程吧,”说着向身后一直停着的马队挥了一下手,又挥鞭轻轻地抽了一下她骑的那匹马,沈散怔了一下,正想问他,那马却已经跃出了几步,领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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