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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近

林雁回轻轻点一点头,沈散牵马过来,小心地扶她跨上马背,虽然是二人并乘一骑,但是她与林雁回都是身姿纤细的女子,比不得那些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沉重,那马也不见得多少吃力,兀自沉静地站着。

过了片刻,沈散见林雁回已经坐稳,便自身后轻轻跃上,扬起一鞭,赶马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的人都在找洛冰,所有的人都在寻觅真相,如果真有一个真相的话......

门第

刚刚来到河南地面,林雁回忽然地就表现出了不舒适的症兆,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而且还呕吐不止。沈散原以为她只是不习惯这样的长途奔波,便在进了洛阳之后找了一家小客栈先将她安置好,然后即刻去请了一位大夫过来瞧。

那大夫过来号了一会脉,又端详了林雁回一会,然后说道:“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刚刚有喜,需要好好地休养就是了,我来给夫人开付药方,抓了药然后好好地补一补。”

此时林雁回的面­色­愈加地白了,沈散也怔住了,她看一会林雁回,又看看大夫,说道:“有喜了?”

“是啊,已经两个月了。”大夫说着,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

沈散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站在大夫身边看着药方,不一会儿便写好了,她接了过来,看了一看,说道:“大夫,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抓一下药,因为我要留在这里照应她。”她说着取出一锭银子,说道:“我可以出双倍的诊金,还有药费。”

那大夫看了一下银子,便笑着接下了,说道:“好的,等会我叫人送到这里来,你们暂时不会走吧?”

“不会。”

大夫离开了房间,沈散走到床边望着林雁回,后者面­色­疲倦,苍白如纸,只静静地躺在床上,沈散轻声地说道:“既然有身孕了,怎么还要骑马呢?早知道我应该套车的,累吗?”

“还好。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了。”林雁回轻声地说道。

“是唐公子的吗?”沈散问道。

林雁回轻轻地点一下头,可是面容上却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显得高兴,反正更加忧郁了,沈散望着她,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怎么你不大高兴?”

“我怕……我担心书华他…….他不一定会喜欢。”

“为什么?这不是他的孩子吗?”沈散十分不解。

林雁回微微地咬住了­唇­,美丽的面容愁云惨雾一片,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书华他家里怎么说都是世族出身,而且他说过他父亲是一个极其重视门第的人,像我这样的出身,他鄙视还来不及……本来我们这次来洛阳就是想办法让他父亲接受我,接受我做他的侍妾……”

“侍妾?”沈散心里蓦地有了一丝苦涩。

“是的,侍妾,难道我有资格做他的正妻吗?”

“那么你心里甘愿吗?”

“甘愿不甘愿的我说了能算吗?”林雁回忧郁地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沈散微微地张了一下口,可是话却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林雁回说的是事实,她也开始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各自都静静地不说话了,房间里弥漫着沉静而压抑的气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雁回终于又抬起了头来,说道:“小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我一定尽力帮你。”

“你代我去一下镇南王府,也许书华他已经回来了……如果他回来了,我……”

“我知道了,我会带他过来见你,”沈散静静地说着。

此时房门轻轻地敲了一下,沈散说了一声进来,然后便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进了房间,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他微笑着将手中的几包药放到了桌子上,说道:“二位小姐,小的是安和堂的伙计,我们掌柜要小的把药送过来。”

“知道了,你去吧,”沈散说着,取了一块小小的散碎的银子打发了伙计走开。

林雁回此时也坐了起来,沈散急忙地按住了她重新躺下去,说道:“你不要起来,好好地躺着,我下去帮你煎药,煎完了药我就去找唐公子。”

煎完药让林雁回服下,沈散提着剑便出了门,临行前她将房门细细地关好,吩咐了楼下的伙计不可上楼打扰,顺便又向他打听去镇南王府的路线。

“镇南王府?这很好找,”伙计笑着说道:“沿着门前这条路一直往左走,到尽头再转弯就是了。”

沈散匆匆地道了声谢,快步走出了客栈,此时天­色­正是正午时分,颇有几分暖意,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绛红­色­衣衫,却也不觉得凉。她一路走去,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地不少,大概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她看见了一座建筑雄伟的府邸,但是看上去院墙有些陈旧,而门前也有几分冷落,因为空无一人。

沈散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看了一会,想了想便走上门去叩门,静静地等待了好一会,才听见有人匆匆奔来的脚步声,然后大门立刻被拉开了,一位中年男子看着她一会,说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沈散礼貌地微微笑了一笑,问道:“请问唐公子在府里吗?”

“小姐找我们家公子?”那男子看起来像是这府里的管家,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会,直让沈散有几分不自在起来,却听到他又问道:“请问小姐贵姓,找我们家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我姓沈,”沈散简单地说道:“是你们家公子的朋友,有些事情要跟他说,请他出来一下好吗?”

“出来一下?难道你不进来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麻烦你通传一下,多谢了。”

男子又端详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我进去看看,请小姐稍等片刻。”他说着将门又关上了,沈散听见他的脚步声匆匆地去了,便站在正门前等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有急急的脚步声向这边行了过来,然后门又迅速地被拉了开来。

站在门前的人正是唐书华,他看见她的时候有些意外,但显得很高兴,说道:“沈姑娘?怎么会是你?”

沈散沉吟了一会,说道:“唐公子,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能不能找一个方便的地方?”

“哦……那请进来再说吧。”唐书华笑着将门拉得大开,沈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唐书华将正门关上,然后微笑说道:“沈姑娘又来到洛阳了,我还以为你在南方呢。”

沈散闻言怔了一下,问道:“唐公子知道我在南方?”

“呃……”唐书华霎时有几分不自在,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幸好此时已经到了目的地,唐书华推开房门,请她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书房,格局不大,可是看上去幽静自然,高雅脱俗,正如唐书华给人的感觉。他走进立即倒了一杯香茶给她,沈散看了他一会,他看上去情绪不错,莫非是一点也不挂念林雁回吗?

唐书华笑着问她道:“沈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住所?”

“问了客栈的伙计,镇南王府并不难找。”沈散看着淡绿的香茶,并不喝,沉思了一会便单刀直入地说道:“这次我是陪着林姑娘到洛阳来的。”

唐书华吃了一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了她的身上,说道:“什么?你陪雁回?她已经到洛阳了吗?”

“是的,我送她来的,今天上午刚到。”

“她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她,”唐书华说着迅速地自桌前站了起来,看上去他还是挂着林雁回的,她便说道:“唐公子,你别着急,雁回很好,她也很想见你。”

“那我现在就去,”唐书华急急地说道。

“等一下,”沈散见他急迫,伸出手挡了他的道路,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沈散深思了一会,说道:“在你去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须先跟你说一下。”

“是什么事?”

沈散看着唐书华,话到口边忽然间却有了几分犹豫,说出来到底有利于帮助他们在一起,还是会把事情弄糟?……她想了一会,只问他道:“唐公子,你跟雁回的事情我原不该管,也不能管,但现在她是我的好友,我不忍心看她受到伤害,所以,我想问你,你――有意娶她吗?”

唐书华闻言怔了一下,看着沈散,犹豫了片刻,说道:“如果家父不反对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令尊反对你们在一起,你就不会坚持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唐书华的神­色­间流露出忧愁与烦恼,想必这个问题也已经困扰他许久了,他说道:“但我会尽一切可能说服家父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必须要快。”

“什么意思?”唐书华不解地看着她。

沈散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唐书华一会,终于说道:“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什么?”唐书华顿时惊了一下,原本站着的身体也呯地一下坐下去了,他的脸­色­变了一下,似乎有些欢喜,似乎又有些烦恼,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说她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她不太舒服,我就请了大夫过来帮她看,刚刚才知道的。”

唐书华重新地站了起来,神思不定,只说道:“她住哪家客栈?你带我去看她好吗?”

沈散点点头,二人便并肩走出了书房,她一边将如何与林雁回相遇的事情与他简略地说了一说,唐书华的面­色­一直不是太好,沈散想起林雁回说的话,心里不免也有些担忧起来,而且看看这镇南王府,虽然没有慕昔辰的将军府来得华丽恢宏,但依旧是建筑­精­巧,风景独特……

正走路间,忽然看见迎面有人向这边踱步而来,沈散抬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气质不俗,面貌上与唐书华有几分相似,心里便忖度那必是王府的主人了。果然唐书华快步迎了上去,礼貌地唤了一声:“父亲。”

镇南王爷略略地点了一下头,但是他的目光却从儿子身上移到了沈散身上,他的气质与唐书华的不同,沉稳大方,雍容华贵,只是目光中颇有一点犀利,他似乎正在端详着这位陌生的年轻女子,沈散也走去礼貌地行了一礼。

镇南王爷此时看着儿子,说道:“这位姑娘是……”

“这位沈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是务虚门弟子,”唐书华说道,转身又对沈散介绍道:“这是家父。”

“沈散见过王爷。”

“务虚门……是江南那个务虚门么?”镇南王爷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中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是朝廷中人,未必会对江湖上的事情有多了解吧,沈散原先这么觉得,可是不想他竟然知道一二,而且更想不到他竟然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这么说沈姑娘是穆子林的徒弟?”

沈散应了一声道:“是,穆子林正是家师。王爷……认识家师?”

“岂止是认识,”镇南王笑着说道,看上去他对沈散的感觉并不坏,他又看看儿子,说道:“既然是远来拜访,你怎么不请沈姑娘坐坐,喝一杯茶?”

“刚才已经喝过了,谢谢王爷,在下这就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了?我刚才听陈管家说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便过来看看,原来是书华江湖上的朋友,”镇南王看着她,微笑着说道:“不过沈姑娘品貌不俗,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王爷谬赞了,”沈散闻言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只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镇南王又看了她一会,想了想又说道:“听说令师刚刚过世,是否属实?”

“…….是的,家师几月前不幸亡故了,多承王爷挂念,”沈散见他问起旧事,想来这位王爷可能是师父的旧时朋友,只是多年不曾往来的那种,便一一详细地答了。

镇南王的神­色­间竟有几分复杂,沉思了一会,见两位小字辈的都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便笑了一笑,说道:“沈姑娘切勿见怪,本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生几分感慨之心罢了。不过生生死死本是天命,谁也无法相强,沈姑娘也不要过于伤怀了。”

“…….是,谢谢王爷指教,”沈散心里迷惑,可是也没有当面问出,毕竟初次见面,自己又是后辈。

唐书华看了她一会,便对父亲说道:“父亲,我送一下沈姑娘。”镇南王微微点了一下头。

两个走出了镇南王府,沈散看了一眼正低头沉思的唐书华,微微笑了一笑便说道:“看上去令尊也不是那么难缠,我看你跟雁回的事多半没问题。”

但是唐书华摇了一下头,说道:“不,家父只是对你的印象比较好,所以看上去和气一些。”

“既然对我的印象好,为什么对雁回的印象就不会好?雁回长得漂亮,又温柔和顺,善体人意,处处远胜于我,是不错的儿媳­妇­人选啊。”

“雁回固然样样都好,可是说起来她毕竟是个……风尘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唐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从某个角度来看,他是古代贵族公子们的一个缩影。

所以是悲剧,还是喜剧,作者就掌控不了了。

挑衅

沈散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她看着唐书华,原来此人也是这般迂腐的,以前竟不知道,她的态度有些冷下来,说道:“她的身份是什么难道你一开始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不介意,”唐书华苦恼地说道:“可是我爹他不会答应的。”

“即使只是作为一名侍妾?”

唐书华闻言沉默了起来,他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还没跟他提这件事。”

沈散心里顿时替林雁回担足了心,看唐书华这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她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走到一起了,她想了一会,说道:“如果你父亲不同意,你有什么打算?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这……我还没想好。”

这一句话顿时让沈散觉得有几分气闷了,她微微地蹙了秀眉,一句话也不说了,只带了唐书华往客栈的方向走。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的街口处一男一女并肩走去,那男子身形单薄消瘦,一身白衣白衫,竟有几分眼熟,她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了?”唐书华看见她停住了脚步,便问道。

街口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沈散也收回了目光,摇头说道:“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哦,雁回在二楼最左的房间,你上去看她吧。”

唐书华应了一声,便快步地走上楼去,沈散并不跟上去,毕竟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需要安静地好好详谈一下,自己在那里反而会变得不方便了。她走到大堂里靠着最里面的一张桌前坐了下来,吩咐那伙计端些饭菜上来,想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好好地吃一顿安生饭,确实有几分饥饿了。

洛阳城里的伙计手脚委实不慢,听了吩咐便很快地端上了饭菜,她独自一个坐在楼下便吃了起来。此时客栈里的人还不多,倒是街上来来去去的不少,她一面吃着一边随意地抬头看着行人,心里却想着唐书华与林雁回两个不知谈得如何了……

客栈门口忽然进来了几个人,引起一阵小小的喧闹声,沈散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却愕然地发现那里又有自己认识的人,看样子这一路上她尽遇到与自己相熟的人了,只不过对于这个熟人她没有兴趣去搭理,因此她只顾自己低头吃饭。

但是显然对方有兴趣搭理她,沈散刚刚吃了一会,已经感觉到面前有人坐了下来,抬头看时,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锦袍,衣饰锦绣华美,十分招摇,他的眉眼英俊明朗,气质相当活泼,只是带着几分不安分的感觉,这不是那个慕少辰却又是谁?只见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穿黑衣的随从,这点倒与他的长兄一脉相承。

“沈姑娘,”慕少辰见她不与自己说话,倒也不恼,只笑着看她,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沈散淡淡地说道:“原来是慕二将军。”

“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当时失手打了你,你还记恨着我呢,”他看着她笑着说道:“其实我后来悔得不得了,大哥回府又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散闻言并不答他,反正她不想与此人有什么接触。

慕少辰却并不介意,只是吩咐了几位下属退下,然后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以后我看到你都会毕恭毕敬的,就当你是一家人的样子。”

沈散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懂吗?”慕少辰似乎有些奇怪,只笑着说道:“谁不知道你是我大哥的女人?那自然算是我的嫂子了,我若是对你不恭敬,回去不怕大哥劈了我?”

“二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沈散冷冰冰地说道,但是听他提起慕昔辰,心里毕竟有着挂念,想了一想便问道:“慕昔辰怎么样?”

此时伙计又送上了不少饭菜,不用说肯定是慕少辰点的,他似乎要把这客栈里的所有好酒好菜都弄上来,于是一盆盆的美味佳肴陆陆续续地上了桌,顿时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几无空隙……沈散看着,这兄弟两个的奢侈作风倒是一般无二。

“你问我大哥?他如今可好得不得了,前几天皇上刚刚给了他一个兼职,招讨草贼使,他现在是每天宫里宫外地忙个没完!”慕少辰一边说话一边吃着酒菜,看上去兴致勃勃。

招讨草贼使?沈散微微怔了一下,这个名称听起来真是古怪,她问道:“这是什么官?”

“这是专门设置的一个官职,为了征剿那些造反的流民贼寇,”慕少辰笑吟吟地说道:“你不知道吧,现在不少地方的流民都聚众闹事,有些还要造反,尤其是南边,皇上这样做是想把他们镇压下去。”

沈散心里蓦地有些古怪,她说道:“慕昔辰现在专管这事了?”

“当然不是,我大哥当然主要忙朝廷上的大事,现在只是兼着这一个名罢了,具体的事情还不是我在做?我可是兼着行营都统的职,专门负责征讨的具体事项。”慕少辰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沈姑娘以前也是聚众滋事的一个,如今跟了我大哥,应该改了吧?”

沈散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会在洛阳?”

“自然是出来办事的啊,我不是说大哥最近忙得紧吗?朝廷内外上上下下一箩筐的事够他忙的,所以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他基本不Сhā手了。”

“那他现在人在长安?”

“是啊,”慕少辰笑着说道:“是不是思念得紧,想去看看他?也好,大哥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召见他的那些侍妾,你现在去了就是刚刚好。”

沈散微微地蹙了眉头,慕少辰此人轻浮放荡,说话自然也是没轻没重,不知分寸,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句:“他的身体怎么样?”

慕少辰似乎有些不解,眨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半晌才说道:“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他挨近了一些,笑着说道:“你是怕你去了之后我大哥没有­精­力陪你吗?这个你不必担心……”

沈散觉得自己无谓坐在这里与他废话了,便不再继续用餐,只付了银子起来。但是她提剑刚刚走了一步,慕少辰便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沈姑娘不再坐会儿吗?不想多知道一点大哥的事情?”

“不用了,”沈散简单地说道,抬脚便要走。

“不过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慕少辰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道:“是关于你们务虚门的。”

沈散站住了,说道:“什么事?”

“还是有兴趣了吧,哈哈,”慕少辰笑着走到她的面前,看了她一会,不过如今他已经不敢对她起什么­淫­邪的念头了,毕竟这是大哥的女人,轻易动不得。他说道:“这次我要征剿的对象,就是由贵派掌门尹湛阳与江湖上各门各派以及流民贼寇组织起来的。我差点忘记了,沈姑娘你早不是务虚门的人了,所以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了。是吧?”

湛阳?流民贼寇?沈散的听到此处霎时面­色­似冰,她盯着面前这名男子,只说道:“消息确实?”

“当然确实,我是出征兵的统帅,消息都是一等一的准确。”慕少辰说着走回桌边端了一杯酒来喝,他的情绪看起来相当不错,只是这良好的情绪在沈散看来十分可恨,她微微地咬了一下牙,走回到他的面前,说道:“看起来你有必胜的把握?”

慕少辰闻言大笑起来,说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怎么没有?”

沈散冷冷地问道:“集齐了很多兵力?”

慕少辰看了她一会,收起了笑容,神­色­间有些严肃,但是过不了多少时候他又笑了起来,说道:“朝廷的军队数不胜数,且都是­精­锐,此次我们已经制订了详细的计划,务必要将这些乱民贼寇一网打尽。不过……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沈散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心里便沉了下去。

“哎,”慕少辰细细地端详了她一会,说道:“本来我想不通像我大哥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草莽女子,你也不是倾城倾国,美艳无双,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跟其他女人有些不一样,嗯,如果你这么想知道我们的内情,不如到长安去问我大哥啊,他是最高指挥官,没什么他不知道的……”

话未说完,沈散已经从他的身边走了开去,慕少辰笑着站在原地,说道:“去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

此时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沈散看时,见是唐书华与林雁回两个携着手双双地下来了,看起来他们已经好好地谈了一番,林雁回的脸上有一丝甜蜜的笑意。

沈散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想与他们说话,慕少辰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仰着头看他们二人下来,笑着说道:“这不是海棠苑的第一歌伎林雁回林小姐吗?你怎么也到洛阳来了?怪不得前一阵子去海棠苑找你听曲,那里的人都说你出门了。”

唐书华的脸­色­霎时沉了一沉,林雁回细心地感觉到了,她顿时有几分尴尬,眉尖微微地蹙了一下,看着慕少辰,随即又含蓄地笑了一笑,礼貌地说道:“是慕二将军,你也来洛阳了吗?”

“是啊,”慕少辰笑着答道,转脸又看了唐书华一会,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笑着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洛阳城镇南王府的公子,唐公子,是吧?可是有不少时间没看见你了。”

唐书华微微地哼了一声,拉着林雁回的手便往外走去。

“这么不给我面子?”慕少辰的脸­色­沉了一下,他伸手一挡,已经将他们二人拦了下来,说道:“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唐公子,你这沉着脸算是什么意思?”

“二将军又怎会得罪了我,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了。”唐书华冷淡地说道。

慕少辰闻言也是神­色­微冷,沈散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倒有几分似兄长了,只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因为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林雁回的脸上,一时间言语变得温柔,只说道:“雁回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那里可多的是熟客等着要捧你的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慕昔辰,慕少辰,慕惜惜,其实这三兄妹的­性­格也是既鲜明又迥然不同啊......

公私

此言一出,沈散心里便惊了一下,果然她看见当事的两个人神­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尤其是唐书华,他冷冰冰地盯了一眼慕少辰,神情十分恼怒。沈散微微蹙起眉,走去拉了他们二人走开,说道:“你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还是快走吧。”

林雁回轻轻点头,她巴不得尽快走开,免得再听到慕少辰说出来的难以入耳的话。

唐书华的神­色­还有几分愠怒,但是他看了沈散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拉了林雁回的手要走开。

可是慕少辰却偏偏跟他较上劲了,他似乎看出了对方恼怒的原因,只笑着说道:“这么急着走?雁回小姐,你对我是不是太见外了?在长安的时候你不是一有空就会去将军府的吗?啊,你别生气,我没说你是去看我的,我知道,你是去看我大哥的,是吧?”

林雁回微微地怔了一怔,面­色­却更加苍白了,只轻声辩解道:“我是去找慕三小姐的……”

“是吗?不过我怎么听说你去的几次都是挑我大哥在的时候?真有那么凑巧?……”慕少辰看着唐书华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唇­边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了。

唐书华的脸­色­已经沉得像寒冰一般了,他转头瞧了林雁回一眼。

“你别胡说行不行……”林雁回的声音轻轻的,根本无力。

“是不是胡说很好确定,惜惜现在也在洛阳,要不要拉她过来问问……”慕少辰还未说完,蓦然间寒意一起,再看时沈散已将手中的剑架到了他的颈上,他大吃了一惊,看着她叫道:“你想做什么? ”

“你最好闭嘴!”沈散冷冷地说道。

慕少辰见长剑横在颈子上,一时也有几分恼怒了,曾几何时有人敢这样地对他?真是活得够了!因此他愤怒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哼!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我大哥关系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身边多的是……”

沈散见他仍然胡乱说话,便将手中之剑轻轻动了一动,慕少辰的心底一寒,口气立刻转了,说道:“我不说了,行了吧?快拿开!”

“好吧,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沈散示意唐书华与林雁回两个先行离开,然后将剑收回鞘中。

慕少辰抚摸着自己的颈子,面­色­稍稍缓了些,说道:“你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

“是吗?你气不过的话可以和我打一场,要不然也可以跑去长安向你大哥告状,”沈散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只是单打独斗我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慕少辰气得当场便要拔出剑来,但还是忍住了,只说道:“算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沈散不再理会她,迅速地走上楼去,她走回房间,见房间里仍然是原先的样子,雁回的东西都在,看来她此去只是见一见那镇南王罢了。她忽然想起王府那高高的围墙,还有唐书华那隐约其辞的言词,心里不免为雁回更担了一分心……

她忽然又想起了刚才慕少辰跟她说的那些话,莫非湛阳真的联络起了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吗?还发动了一些普通百姓,准备起事正式地与朝廷作对?是几时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就应该是近期的,她离开务虚门之后,比较可能的推测便是她与慕昔辰两个逗留在那个小村庄的时候。可是他们会是对手吗?听慕少辰刚才的话,几乎以卵击石之举!……

最好的方法是把朝廷征讨的作战计划打听到,然后派人去通知湛阳,他们如果可以对付就对付,否则的话还是收手,以免损失太过惨重……可是说来容易,她又要到哪里去弄这种重要的情报呢?慕昔辰倒是知道的,可是难道她要再去找他?已经说过从此不再往来,当作天各一方各自生活的,而且,而且即使去问他要,难道他肯给?作战计划失败,于他一样是难以推卸的责任……

房门忽然轻轻地敲了两下,沈散惊了一惊,忽然想到可能是雁回回来了,便走去将门拉开。

但是门口站着的不是林雁回,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看他的样子三十不到,相貌平平,气质上倒相当冷静沉着,她微微地怔了一下,此人从来没有见过。又看见对方穿着从头至尾的一身黑衣,忽然心里凛了一下,微微皱眉说道:“你是慕少辰的人?”

那男子的脸上流露出笑意,相当友善,他说道:“不是,沈姑娘,在下是慕将军的人。”

慕昔辰?沈散怔了一下,又问道:“什么事?”

“沈姑娘,可以进来细说吗?”

沈散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对方的态度却是相当诚恳,不存在丝毫敌意与杀机,她于是让开几步让他进来,但是那男子迅速地将房门关上了,还仔细地闩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沈散心里一惊,长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沈姑娘不认识在下了吗?”那男子却说出了这么一句,并且当着她的面前单膝跪下来,沈散一时更加错愕,只看着他一会,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下是来报沈姑娘的救命之恩的,”那男子说道:“沈姑娘莫非已经忘记了?几十天前正是你将在下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托付给了一户人家的。”

沈散闻言微微地皱了一下眉,但是她即时已经想了起来,就是那一次她回头去找慕昔辰的时候,看见他的侍卫们都死在了地上,满目血迹,一片狼藉,只有一个人发现还有着呼吸,她后来把他托给了一位船夫照顾……

“我想起来了,”沈散将剑收起,打量了他一眼,面前的男子身材既高且壮,十分­精­神,她便说道:“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的,我在那里养了一个月的伤,好了大半,便回到长安去找慕将军,将军又收留了我。这次二将军出来,需要几位随身的侍卫,在下便跟随了一起出来,不想在这里见到沈姑娘了。”男子的声音十分愉悦,脸上也不再似平日里那般­阴­郁,只说道:“在下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沈散说道:“不必客气,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而已。”

“不,那天沈姑娘也可以不来的,可是你还是出现了,在下……万分感激!”

“你先起来,别跪着了。”沈散淡淡一笑,心里觉得他的话倒也不错,她的确可以不回来救他,毕竟素昧平生……

“沈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粉身碎骨难以报答,不知姑娘是否有什么事要在下去做的?”

“没有,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沈散说道,“你就把这件事忘记好了。”

“这怎么可以?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样的再生之恩,”那名侍卫却是相当坚决,大有今天不报偿了这救命之恩便不罢休的姿态。

沈散见他跪着不肯起来,有些苦恼,她看了他一会,见他只是低着头静候着她的吩咐,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便说道:“你先起来,我的确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黑衣侍卫见她如此说便站了起来,说道:“请问姑娘有什么事?在下一定尽力办到。”

“你刚才说你是跟随着慕少辰来的,是吧?”

“是的,在下现在是二将军的随身侍卫,但是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之后,会回到慕将军身边去。”

“这一次任务?”沈散看着他,说道:“是指这一次的出征计划吗?征剿江南起义军?”

黑衣侍卫闻言沉默了一会,片刻之后才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了。

“这件事情你还知道多少?”沈散的眼睛霎时发亮,像是找到了致胜的钥匙,她看着他,说道:“譬如说行军路线,士兵人数,准备采取何种攻击方式等。”

黑衣侍卫的眉头已经锁紧,他说道:“这些……都是机密,在下不便告知姑娘。”

“这么说你是都知道了?”沈散看着他说道:“只是你不肯说,怕泄密之后受到处罚?”

“慕将军对在下等人都很不错,在下没有理由背叛于他,何况这是作战计划,关系到朝廷上下军事大局……”黑衣侍卫看起来一脸的为难之­色­,想了想只说道:“沈姑娘可不可以要求其它事情,这一条……”

“其它的我没什么要你帮忙的,”沈散见他执意不肯,便说道:“你不答应也算了,我不怪你。”

黑衣侍卫看着她好一会,似乎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片刻他说道:“沈姑娘是不是一定想知道这些消息,想要告诉给那些叛军吗?”

“他们不是叛军!”沈散闻言有些不悦,只说道:“只是不满于朝廷的普通老百姓!你一天到晚跟着慕昔辰做事,自然不会知道底层百姓活得有多辛苦,皇帝是一天到晚地看歌舞、摆酒宴,山珍海味地吃着,吃不完还可以随便倒掉。可是他们呢?一个个地面黄肌瘦,吃不饱饭,忍饥挨饿!如果现在在位的是个有道明君,我们何必反他?”

侍卫看着她,但是没有说话。

“现在百姓起来反抗这种生活,想要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这有什么不对?可是你们还要派人去镇压他们,要打死他们……算了,我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你不会明白的,”沈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上次的确救了你,但是你不必记得这么牢。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形下我都会救他,你明白了吗?”

“是,在下明白了。”

“那你出去吧,”沈散摇摇手,说道:“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黑衣侍卫闻言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他转身拉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林雁回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唐书华送了她来的,但是看上去两个人与去时已经完全不同,似乎争吵过几句,沈散看出林雁回的脸上还有着泪痕,而唐书华的神­色­间更多的也是忧郁与愁闷……他礼貌地与沈散道了别,便回去了。

“雁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沈散走到林雁回的身边,轻声地问道。

“没有,”林雁回却是这样答道。

“没有?可是我看你刚刚哭过,是不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

“没什么要紧的事,他的父亲不肯同意,这本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林雁回抹了一下又要涌上来的泪水,一副凄楚忧郁的神­色­,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那……那个镇南王怎么说?”

“我没见到他,”林雁回说道:“他根本不想跟我碰面,直接叫他的管家出来跟我们说的。”

沈散想起镇南王这个人,又想到他们家的那个管家,看来管家就是主人的传声筒,毫无疑问……她想了一想,又问道:“是怎么说的?”

“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我不适合他儿子就是了……”

沈散看她泪流不止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件事情论理她是绝对Сhā不上手的,而且即使她要Сhā手,恐怕也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她沉默了一会,看着林雁回说道:“你别太难过了,好好地休息一会,我先下去一下。”

她快步走下楼梯,看见一楼此时的人并不多,慕少辰等一­干­人也早已经不在,想来他们也不过是路过此地随便来吃酒的,既然慕昔辰在洛阳有府邸,那么他的弟弟自然也是住在那里的,而且好像他妹妹也来了,沈散想起今天慕少辰说的话,有提到慕惜惜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没什么可说的了,喜欢就支持一下,不喜欢的话......MS我也控制不了。

情报

但是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事,要赶紧再找唐书华谈一谈,她急急地走出客栈,却看见唐书华还没有离开,他站在客栈门前的一棵大树下来回地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走了过去,说道:“唐公子。”

唐书华一抬头看见她站在面前,便说道:“沈姑娘?是雁回叫你来的吗?”

“不是,”沈散说道:“我另外有件事情跟你谈。”

唐书华闻言有些意外,问道:“是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情,”沈散稍稍压低了一下声音,说道:“我们边走边说,这边人太多了。”她说着已经走开了几步,唐书华便也在身后走快几步,跟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一路走着,沿着白日里十分喧闹的长街,现在入夜已深,显得安静许多。

走了好一会儿,沈散方才轻轻地开口说道:“江南组建了一支起义军,是以鄙派掌门尹湛阳为发起人,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听说?”

“听说了,”唐书华说道:“前几天我来洛阳的路上便听见有人在那么说,我想应该是真的。”

“是真的,”沈散说道:“今天慕少辰也提起了这件事情,他还说朝廷已经派军队准备征讨。”

提到慕少辰几个字的时候,唐书华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但是沈散没有注意,只继续说道:“我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这一次的征讨很有把握。”

“朝廷的军队本来就战斗力强,尤其是经过慕昔辰兄弟的训练,哪里是起义军这样的散兵游勇可比?”

“但是我们不能够坐视这场仗惨败,”沈散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唐书华微微怔了一下,看了她一会,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想找人去起义军那边通知他们一声,”沈散说道。

“通知他们什么呢?如果你没有详细的可信的情报,他们是不会听你的,”唐书华在这方面的经验似乎比她来得足,说道:“说到朝廷军队的强悍,他们事先早已经做了准备,你现在就是跟他们磨破了嘴皮说这样不够他们也不会重视,所以结果还是一样。”

“可是我不想看到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枉死。”

“我也不想,可是这件事情太难办到,除非有对方的详细情况,这样如果提供给起义军的话,或许他们就会信了,然后据此以对胜算会大一些。”唐书华微微地蹙着眉,说道:“可是我们没那么容易弄到对方的情况,慕氏兄弟治军甚严,很少能打进内线。”

“韦纪不就是一个?”

“可是我听说他已经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惨烈,”唐书华微微咬着­唇­,说道:“慕少辰执掌天牢里的刑罚,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活活打死之后,我听说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了……”

沈散蓦然间觉得身体发冷,想到白日里慕少辰那种笑嘻嘻的面孔,又想到那个时候他用鞭子抽打着自己的时候,一转眼可以换两副面孔,慕少辰……他的残忍似乎在其兄之上。她微微地叹了一声,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非,”唐书华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让慕昔辰收回这个计划。”

沈散闻言沉默了下来,她明白唐书华这样说的意思,即使她与慕昔辰两个已经不再有关系,可是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之间还是不清白的,即使是这个曾经说过信任她的唐书华,话语里多多少少也已经有了这个味道……她淡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服慕昔辰?”

唐书华点了一下头。

“即使我可以说服他,难道他能够说服皇帝吗?慕昔辰的势力再大,皇帝还是有着决定权,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我们这个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之后就忙着去看他的歌舞,恐怕早忘记上面写了什么,所以只要下面执行的官员能够缓一缓,或者根本不去理睬,这旨意有与没有是一样的。”

沈散看着唐书华,说道:“难道有官员敢抗旨?”

“其他人未必,但是慕昔辰会。”

沈散闻言沉默着,莫非真的只余下了这最后一条路,再去央求慕昔辰帮忙?可是如果这一次再去欠他的人情,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还不清了,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不要再想到他,若一旦又见了面,又会回去原来的境地么?……她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忽然感觉肩上微微一暖,却见唐书华将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长衣拉了下来,说道:“谢谢,我不冷。”

唐书华沉默了一会,方才轻声说道:“沈姑娘,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

“我知道,唐公子自是个正人君子,但是还是不要让雁回误会得好,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差,恐怕再受不起一点刺激了。”她说着将长衫递还给他。

唐书华看着她,神­色­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情绪,沈散敏锐地感觉到了,但是她不想与他也涉及到这些,于是她说道:“天不早了,我回客栈了,你也回去吧。”

“我送你吧,”唐书华说道。

“不用了,”沈散礼貌而疏远地笑了一笑,说道:“再见!”

她匆匆地离开唐书华的身边,其实她可以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还有一丝情意,只是这在之前没有可能,现在更没有可能,如今林雁回是她的朋友,而他是她的意中人,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撮合他们两个,即使做不到,也不想介入其中……

沈散一路匆匆地走回了客栈,此时四处已经很暗了,只有客栈门前的两盏灯高高地挂着,写着几个客栈之类的字,以来吸引过往的客商及行人们入住……她的一只脚刚刚迈进门槛,便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很低但又十分清晰:“沈姑娘!”

她怔了一下,急忙停住脚步转身去看,可是暗暗的夜里却没有看见什么,正惊奇之际,又听到一声叫唤,说道:“在这边,沈姑娘!”

沈散眨了一下眼睛,仔细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墙角有个影子正向这边轻轻地招着手,只是影子而已,看不清楚大概的形状,她更加惊奇,便握紧手中的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等到她到了那墙角边处,那条影子更清晰了,分明便是一个人,只是穿着全身的黑衣黑服。

“你是……”沈散微微犹豫着靠近对方。

“是我,沈姑娘,”那个声音轻声地说道,他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包括面庞,只有一双眼睛还在黑夜中闪着光,他说道:“今天下午在下刚刚见过姑娘,还记得吧?”

“是你,”沈散此时凭着声音也记起了他是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侍卫,便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黑衣侍卫的眼睛十分明亮,或者是因为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他看了她一会,轻声说道:“在下还是要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自从记事以来,还没有人对在下这样救助过,这份恩情在下永生不忘。”

沈散也看着他,说道:“我说过了,你不必一直记着,我当时只是……”

“不管因为什么,姑娘毕竟救了在下,”黑衣侍卫轻轻地说着,又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在下不便在这里久留,这件东西送给姑娘,”说话间他已将一件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沈散微微怔了一下,说道:“这是什么?”

“是姑娘想要的东西,”黑衣侍卫匆匆地说着,不等她再问话,便迅速地潜入了黑暗之中,匆匆地离去,他的轻功相当不错,闪过之处只觉得似一阵轻风般,倏忽地便消失不见了。

沈散在原地站了一会,有几分奇妙,但是她的心里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她只向对方提过一个要求,他如果想要报偿她也只有这一个方法……她将手中的东西紧紧地攥在手心,匆匆地走进客栈,又匆匆地奔上楼梯,径往房间而去。

走进房间的时候,沈散看了一眼床上,只见林雁回已经睡了,她轻轻地走过去看了一看,后者似乎睡得还挺熟,只是那脸上还有未拭­干­净的泪痕。沈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帮她掖了一下被角,然后走到灯下将手心上的东西打开来,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包,形状便似钱袋的模样,她将那小包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展开来细细一看,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果然……这名黑衣侍卫还是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一地透露给她了,虽然只是一张纸,可是事无巨细地写得清楚,那字虽然是歪歪扭扭的不甚美观,但可以看得清晰明白,沈散心里此时只觉得喜悦与感激,她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便迅速地开门又走了出去。

这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透露给那些起义军的人知道,或者务虚门的弟子也行;沈散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事情,恐怕又要与唐书华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怎样处理才是最好。她一路上匆匆地奔跑着,但是唐书华早已经不在原地了,当然,他没有理由在原地等着她回来,她深思片刻,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话好说,多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

愿违

唐书华离开洛阳南下的一段时间里,沈散一直呆在洛阳等着回报的消息,但是这期间有一件事情却发生了,那便是林雁回选择了离开。

那天晚上她与唐书华就这些情况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的决定是由唐书华南下去接触起义军们,毕竟他的身份与名望比她更加适合,而他拜托了她照顾林雁回,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只是想不到第二日沈散醒来的时候,林雁回却已经离开了。

她离开得悄无声息,但是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她自己的东西全部已经消失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几个字也非常简单,只说道:

“小沈,我要先离开了,请不要挂念我,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沈散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答应了唐书华要好好地照顾她,可是现在不过才是第二天,林雁回就离开了,而且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真是让人苦闷。不过细想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从来到洛阳的第一天起,林雁回便一直是不开心的,尤其是那天与唐书华一起去过镇南王府之后,她虽然口里不说什么,可是看她的情绪,便是哭了好几场的样子。

沈散试图找她,可是却没有目的,镇南王府她肯定是不会去的,即使去了,唐书华不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她……那么,有没有可能去慕昔辰的府邸呢?虽然慕昔辰如今不在洛阳,可是慕少辰与慕惜惜却在,林雁回与慕惜惜的交情素来不错,如果她去投奔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想至此,沈散便决定去一趟慕府。

慕府与镇南王府的距离不近,隔着好几条长街,沈散对上次走过的这一条长街还有些印象,记忆中唐书华与林雁回就是在这条路上相遇的吧?当时她与慕昔辰也出来逛街,他买了一大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下的小玩意儿,结果他后来却悄悄地都买下来了……

那天林雁回遇到了一点麻烦,唐书华因此而英雄救美,然后慕昔辰在那边一直地撮合着他们二人,沈散当时知道他的私心,想要唐书华放弃他对自己存的那一点好感,转而移情于林雁回,不过现在想来,慕昔辰是不是知道林雁回对自己也有好感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一石二鸟,同时解决了两件麻烦之事,虽然这两个麻烦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思忖间沈散已经走到了慕府门前,只见雄伟的正门口立着两位黑衣黑甲的军士,脸容严肃,严阵以待……她走了过去,那其中一名军士便喝道:“有什么事?”

“我找一下你们的三小姐,”沈散这样说道。

“三小姐?你又是什么人?”军士依然沉声喝道。

“我是她的朋友,”沈散简单地说道,心里却有几分忧烦,这两名军士态度真是坏极了。

但是幸好这二人不再盘问下去了,或许是因为她抬出了慕惜惜的缘故,只是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会,随即其中一名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然后快步地走开去了。

沈散在门口静等了一会,门前的军士一直目光冷沉,异常严肃。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慕惜惜出来了,虽然彼此之间只见过一次,但双方都还有印象,只见她一袭娇柔的粉­色­衣裙,高贵而活泼,还有些贵族小姐固有的傲慢与气派……

“啊,你是大哥的朋友,沈姑娘,是吧?”慕惜惜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笑着说道。

沈散微笑点一下头,说道:“是的,慕三小姐。”

“既然是大哥的朋友就别这么客气了,叫我惜惜就好,对了,你是来找大哥的吗?可是他不在洛阳……”

“不是,”沈散说道:“我是想来问问……”她略略犹豫了一会,说道:“雁回小姐有没有来找过你?”

慕惜惜闻言似乎有些不解,微微地蹙了一下秀眉,说道:“没有啊,你怎么忽然间问到她了呢?我记得你们两个不熟啊。”

“现在是朋友了,不久前我们在路上遇见的,但是到了洛阳之后……她忽然不见了。”

“是这样啊,可是我没有见过她,按理说她来了洛阳如果知道我在这儿应该会来看我的,”慕惜惜说道:“不过也没几个人知道我在这里啊。”

“慕……你二哥曾经在雁回面前提到过你在洛阳。”

“是吗?二哥没跟我提过这事,”慕惜惜摇头说道:“而且如果我二哥在这里的话,雁回姐一般不大愿意过来的,她不喜欢看见他。”

沈散微微一怔,说道:“那么以前……”

“你说在长安的时候?二哥是常常去那些教坊之类的地方啦,雁回姐是歌舞伎,当然不好拒绝,不过我知道她不喜欢二哥这样风流又不正经的男人,”慕惜惜笑着说道:“相比较而言,她对大哥的印象就好多了,觉得他比较礼貌……”说到这里慕惜惜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止住了,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头,笑说道:“对不起啊。”

沈散知道她为什么停下不说了,也知道她接下去要说的是什么,看来流言真的可以侵入到任何一个有耳朵的人的心里……她微微地笑了一笑,倒是觉得慕惜惜比较可爱,而且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便说道:“不要紧,既然她没有来过,那我就到其它地方再找找吧。”

“她也有可能回长安了吧,”慕惜惜说道:“无论再走到哪里去,她都要跟那边做一个交待的。”

“长安?”沈散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慕惜惜见她神­色­间有些为难,便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在洛阳呆着?不要紧,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到时我会派府里的人去找雁回姐的。”

“是吗?这样太好了,”沈散笑着说道,发动将军府的人找林雁回,可比她一个人找有用多了。

慕惜惜看着她微笑,说道:“沈姐姐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大哥可是很挂念你的。”

沈散微微一怔,心里动了一下,只摇一下头说道:“不,我还有事情要呆在洛阳。听你二哥说,他最近非常忙不是吗?怎么会有时间想着别的事……”

“忙倒是真的很忙,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名目,不过我很了解大哥,他以前总是­精­力充沛,做起事情来既专注又执着,但现在我偶尔看见他会失神,想着什么似的。你说他心里会想着什么呢?肯定不是公事,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沈散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你看到他就替我问候一声吧。”

“如果是我转达的话,恐怕诚意不够呢,”慕惜惜笑着说道:“而且,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大哥看见你肯定高兴坏了。”

“不了,”沈散依然很坚持地摇一下头,此时府里面有个军士走了出来,对着慕惜惜说道:“三小姐,病人又开始痛起来了,你还是快过去看看吧。”

“啊?”慕惜惜吃了一惊,面­色­微微一变,说道:“好,我马上去看,对了,你快去找程大夫过来啊!”她说着又看沈散,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沈姐姐,本来想跟你多聊一会儿,现在恐怕不行了,我有个朋友病得很重,得去照顾他。”

“不要紧,我也要走了,你去吧。”

“还是希望可以在长安再看到你,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慕惜惜微微一笑,说道,但是毕竟心里焦急,一转身匆匆地奔了进去。刚才出来报告的那名军士则匆匆地向府外奔去,看这光景是直接去请大夫了……沈散想了一想,只好再走回客栈去。

十几日之后,唐书华从南方急急奔回,但是他带来的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一路匆匆地奔进客栈,又走进客房,一反他往日那一副悠闲自在文雅公子的形象,匆匆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在桌前坐了下来,一口气将她放在那里原本自己要喝的茶喝了个­干­净。

沈散有些惊慌,她走到桌边也坐下来,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希望了,”唐书华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又倒了一杯水给自己,一仰脖子便喝了下去,沈散愈加不安,只看着他,说道:“到底怎么了?已经失败了吗?还是你没有……”

“没有,不过失败也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唐书华说道,他一口气喝了三杯水,­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看着沈散,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长话短说吧,你们务虚派的那位新任掌门尹湛阳,也就是这一次的起义军首领,他根本不肯接受我告诉他的情报,认为那是朝廷故弄玄虚,不但如此,他还怀疑我也是朝廷派去误导他们的……小人,唉!”

沈散有些意外,说道:“怎么会呢?湛阳从来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

“是吗?可是我看他的主意大得很,虽然一起起义的还有好几个门派的掌门,可是他却是那个做最终决策的人。”

“你……你有没有跟他提到我?”

“我说了,可是他仍然不肯接受,并且对我说你早已经是……慕昔辰的人了,所以……”唐书华说到此处微微低了些声音,似乎不想她过于尴尬。

但是沈散早已明白话中之意,她的心里有一点难受,而且实实在在的尴尬,她微微地咬了一下­唇­,说道:“他不肯相信我们的话,觉得我们是有意在误导他……现在可怎么办?”

“还是回到原来的办法吧,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即使我肯到长安去找慕昔辰游说,只怕也来不及阻止这场对攻了,”沈散摇头说道。

“这是肯定的,我回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朝廷的军队南下了,出征元帅正是慕少辰,”唐书华面容忧郁,说道:“以他一贯的手段来说,这一场的征伐肯定会伤亡惨重。”

“那我现在就到起义军那里去……”

“来不及了,”唐书华阻止了她的冲动,说道:“就是你从现在开始日夜兼程也不够,战机一旦触发,只不过需要片刻的时间,你能够挽回什么?而且即使让你赶到那里,尹湛阳也不会接纳你的意见,他……他对你怀有恨意,我觉得。”

沈散的眉目间一片痛楚之­色­,她又是微微地咬了一下­唇­。

“你现在还是要到长安去,因为这一次如果起义军胜了自然不必说,不过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败了,死去的没有办法,那些活捉的却有可能被带到京城,这个时候慕昔辰的一句话可以顶上圣旨,他有足够的权力决定释放谁,就像当初……”

“就像当初放了我,”沈散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那么恍惚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慕昔辰与尹湛阳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身份与际遇不同......

重逢

“沈姑娘,事情紧急,所以我说话直率了一点,希望你不要在意。”

沈散微微地摇了一下头,她看了一眼唐书华,想了一想,取出林雁回留的那张纸条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你走的第二天,雁回也离开了,这是她的留条。”

唐书华闻言吃了一惊,急忙地看那纸条,可是上面不过区区几个字,既没写去的方向,也没写回的时间,他不觉得心里一凉,说道:“她还有没有说其它的?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单身一个人而且还有着身孕……”

“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就只有这张纸条,我想,应该是不想你去找她吧。”

唐书华沉默地皱着眉头,一会儿他点了一下头,说道:“我知道,因为那天我父亲的态度太冷,而且,我又埋怨了她几句……她必定是伤心了,所以想离开我。”

“你埋怨她?”沈散微微地蹙眉,说道:“你说了她什么?”

“也没什么……”唐书华低下头又倒水喝,嚅嗫着却不肯说下去了,但是沈散知道他们之间必定有了极不愉快的口角,否则如林雁回这般­性­格温顺的女子,怎么可能一时生气就离开了?她说道:“你是不是介意那天慕少辰说的那些胡话?”

唐书华沉默着,只是喝着茶。

“看来你是很介意了,”沈散说道:“但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雁回的身份,也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如果你介意这些,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出来?”

“我……我本来是不介意的,可是慕少辰的话却让我不知怎地就想起这些了,她是个好女子,这我知道,我也是有意与她在一起的,但是……但是我父亲的态度如此坚决,我怕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你父亲希望你娶一个名门千金?”

“至少也该是个小富之家,家世清白,这是他的坚持。”

沈散闻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按理说这个条件也是非常正常的,镇南王府虽然并没有实权,可是那份名望总在,娶儿媳­妇­要求身家清白并不为过……她看着一脸苦恼之状的唐书华,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有跟令尊说雁回已经有孕的事吗?”

“……没有,我怕家父更加生气,那天他听了陈管家的通报,连我们的面也不肯见一见。”

“可是孩子很快就会生下来的,你想让他做私生子?”

唐书华眉宇间的忧郁更加深重了,他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家母早已去世,家父只有我一个儿子,难道你要我为了雁回而背弃父亲吗?”

沈散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纳她为妾室,也不能吗?”

“……家父对风尘女子的印象非常坏,”唐书华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本来想一点点努力地说服他,可是现在雁回却又走了……”

“我会努力找到她,你放心吧。”

“可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到长安去找慕昔辰……”唐书华看她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吧,雁回是为了我离开,我有责任找到她。”

“好吧,那你赶紧找到雁回,我即刻动身去长安,”沈散说着自己也倒了杯水来喝,毕竟真要到长安去找慕昔辰的话,时间上是越快越好的。

唐书华站起身来,说道:“那你忙吧,我也要回府里去看看了。”他走到房门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头看她,沈散有些奇怪,只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但是,尹湛阳一定要我转达给你。”

沈散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事?”

“他说……”唐书华说着看了她一会,目光中有些犹豫与为难,沈散的心里更加疑惑了,又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他要我告诉你,说他刚刚成婚,就在起义军出发之前。”

沈散霎时怔住了,看着唐书华,脑海里却浮现起湛阳那温和而友善的面庞,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痛苦,而是惊讶,还有一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释然,她微微地动了一下­唇­,声音轻轻地问道:“他……又成婚了?”

“是的,我听说新夫人也是贵派的弟子,姓柳,年纪还比较轻。”

姓柳?沈散又是一怔,­唇­边流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她轻轻地摇了一摇头,说道:“他一定要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

“他是这个意思,”唐书华说道,仔细地看着沈散面上的表情,她看上去有几分忧伤。

沈散微微地又笑起来了,心里的忧郁却是越来越深了,姓柳,大概湛阳这一世都要恨透她了吧?她淡淡地说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情做。”

等到唐书华离开之后,沈散便坐在桌前,仍然想着尹湛阳再度婚娶的事情,她当然不能够怪他,她也没有资格怪他,当天的婚仪现场,是她决定了弃他而去的,虽然当时也不是心甘情愿……他又成亲了,该是好事吧?这一回不是为着掌门之位,因为他已经是新任的年轻有为的掌门人了,可是为什么他娶的新婚妻子姓柳?难道只是巧合吗?

可是如今她没有多少时间再想这些事情了,如果起义军兵败的话湛阳就有可能被俘获,到时候解往长安,大概只有慕昔辰可以使他平安地脱困了……只是不知道慕昔辰还肯不肯这样地帮她?自从上次一别,转眼也有几月,他再没有与她联系过了。

沈散当日便策马离开了洛阳城,从洛阳到长安路程并不远,再加上她这一次是日夜兼程,没有投宿客栈或者庄户,因此两三日之后,她便又来到了熙熙攘攘的长安城。

这个时候的长安城,似乎与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繁华热闹,可是城门前却多了不少的守卫,街道上也有来来去去一直在巡逻着的军士,看起来像是全城都在戒严,不知道为何弄得这般紧张?在城门那边,沈散看见身着官服的张世清正站在那里指挥着若­干­的守卫,不过他没有看见她,她自然更无意与他打招呼了。

但是想要见到慕昔辰却没有想得那么容易,第一便是他的骠骑将军府如今守卫森严,前门后门军士林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前敌作战指挥部,第二他一直都没有出入,她也根本无法轻易地接近,而据她夜间偷袭的结果来看,慕昔辰似乎根本不在府里……

如果他不在自己的府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在皇宫里了吧?

当天晚上沈散又一次地潜入了皇宫,上一次已然来过,这一次可以算是熟门熟路了,只是皇宫里的守卫似乎也加重了一倍以上,看来还是害怕刺客侵入刺杀掉皇帝。

偌大的一个皇宫,想要找慕昔辰也没有那么容易,她一路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也提防被什么人发现了,她这一次只是为寻人,不为刺杀皇帝,如果弄巧成拙的话就横生枝节了……不过一些小太监的说话也让她知道了一点,便是皇帝如今在宫里正听着优伶们吹奏唱曲,如果是这样的话,循着乐声而去就可以找到了,只不过不知慕昔辰是不是在陪着皇帝听曲?

不管怎样沈散还是潜入了皇帝聆听演奏的宫城外面,悠扬的丝竹声从里面传出来,不绝于耳。她正准备伺机再进去,却看见前面一顶华丽的软呢小轿慢慢地过来了,几十名宫女太监随侍着,到了门口处才停下来,然后出来的是一名年岁尚轻的美丽少女,看她的样子秀发垂髫,华衣丽服,不像嫔妃,倒似公主。

那少女与宫女太监们缓缓地进去了,里面的丝竹之声更加喧闹悠扬了,真没想到外面已经兵祸连结、杀机四伏,皇宫里面却依然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歌舞升平,洪福齐天……沈散想到此时心里只觉得一阵憋闷,恨不得一剑将那皇帝捅个透明窟窿才好,上一次没有得手,还差点让那个好­色­昏庸的皇帝玷污了去,此仇有机会非报不可!

她暗暗地将手中的剑握紧,潜在黑夜里看着宫女、太监们提着­精­致的灯笼来来回回地走着,还有一盘盘端上的冷盘热菜端上撤下,一时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她静静地又站了一会,看见一队一队的羽林军在皇宫里走动着,可是她没有看见慕昔辰。

沈散基本可以确定慕昔辰在这皇宫里,而且更大的可能便是此刻他与皇帝在一起,只是里面此时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热闹不已,即使明知他在里面,她也没有办法进去,否则的话即使慕昔辰不动手捉拿自己,她也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如此看来现在只好静待这酒宴结束,再伺机寻找他了。

这一等的时间却也漫长,月­色­已经自柳梢升到了半空,宴会仍然没有结束的光景,沈散已经觉得自己有几分疲倦了,一路从洛阳飞奔至长安,连人带马地已经劳累,何况她没有怎么休息又在将军府门前守了几天,现在倒好,依然还要等着这皇宫的酒宴结束,而偏偏几个时辰都过去了,还是灯火辉煌、喜气洋洋的景象……

正当此时,忽然看见那门口处有人出来了,正是不久前进去的那位衣着华贵的少女,陪着她出来的还有一位身材修长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他走在少女的身侧与她说着些什么,神­色­温柔,态度恭敬,沈散一眼看出这正是慕昔辰,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那位少女款款地上了暖轿,依然如来时一般在太监与宫女们的簇拥之下慢慢地去了,她看见慕昔辰在原地站了一会,方才转过身来与门前的羽林军们说着话,他的神­色­看上去严肃而凝重,应该是在吩咐着什么,然后他迅速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一次终于是沈散去找慕昔辰了,虽然也是动机不纯。

筵席

沈散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没想到慕昔辰进去得这么快,看起来只有继续地等待,按照原先的设想进行了。真没想到要接近慕昔辰是这么难的一件事,以前不想见他的时候可是一天到晚都可以跟他见面的……她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但忽然间身边一阵轻风掠过,顿时吃了一惊,急忙回头。

但是即刻她准备拔剑的手被按住了,沈散一惊,抬头看时却见正是慕昔辰,他一袭崭新的官服,神­色­冷静而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她霎时心里一紧,又是一慌,想要说的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忽然听到他低低地说道:“跟我来!”

他迅速地将她带离了这个潜伏着的角落,或者换句话说,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半挟持地将她拖开了,沿着一条幽静的小路,往御花园方向走去。一路上虽然也有看见他们的侍卫,但是慕昔辰的脸孔与一身整齐醒目的官服又有谁人不识?即使对此情况心有疑惑也当作没有看见,因此慕昔辰匆匆地将她带至一座假山后面,方才放开了手。

“你怎么会来?”慕昔辰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充满了惊疑。

沈散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见,慕昔辰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那一副冷峻、沉着的模样,她轻声说道:“我有事要找你。”

“找我?你可以到府里等我,进宫来做什么……”

“我倒是等了三天,根本看不见你的影子!”沈散微蹙着眉头说道,轻轻地抚着自己的手腕。

慕昔辰低头看了一眼,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他的眉头微微地锁着,但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手腕,说道:“你有什么事找我?”

“这里方便说话吗?”

慕昔辰忽然叹了一声,说道:“不方便,但是今天我不会回府,你要么就再等我两三天,让我忙完了手头上的这些事再说,好吗?”

“忙着当你的招讨草贼使?”沈散淡淡地说了一句。

慕昔辰闻言静了一下,目光在她的脸上看了一会,他忽然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现在先不要说这个,如果你不想回府去等我的话,就陪我一起待在这宫里吧。”

“待在宫里?”沈散疑惑地问道。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回来,”慕昔辰说着迅速地走了开去,沈散只得静静地站在假山后面,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套官服,说道:“这是宫中侍卫的衣服,你把它换上之后跟在我身边,寸步不能离开,还有,你不能对皇上出手,能答应吗?”

“好,”沈散答应得倒爽快,拿了衣服,看看四周,说道:“在这里换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在宫里走来走去,”慕昔辰看了一会,然后转过身去,说道:“到假山后面去换,我在这里帮你守着。”

沈散看着他挺立着的身影,慕昔辰倒是站得笔直,如一株直直的杨树,她知道此时顾忌不了太多了,便迅速地闪到了假山后面,匆匆地套上了一身官服,然后走了出来,轻声说道:“可以了。”

慕昔辰转过身来,看着她,毕竟是男装,而且他也没有机会挑选,因此看起来有些宽大,他忍不住笑了一笑,走过来帮她细细地整理了一下官服,又重新地戴了一下官帽,然后低头看了一下靴子,沈散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蹙了眉头,轻声说道:“不合适吗?”

“不合适,不过也没办法,”慕昔辰笑着说道,已经将她的衣服扯得整齐,沈散又有几分不自在,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又避开眼睛,想了想,问了一句:“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呢?”

慕昔辰闻言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微微一笑,只答道:“是怡公主,皇上的胞妹。”

“哦,”她应了一句,似乎没什么情绪。

慕昔辰看着她一会,笑问道:“又吃醋了?”

沈散抬头看他一眼,她的确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但却不想当他的面承认。

慕昔辰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愉快地笑了一会,伸手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说道:“放心吧,我对她没意思。”说着即刻放开了她,说道:“走吧,我不能离开太久。”

他的步履沉稳安静,沈散目送了他一会,便也匆匆地跟在他的身后,在几步之远的方向走着。

两个人很快回到了刚才的宫门口,羽林卫士一见了慕昔辰便是恭敬地行礼,对于他身后跟着的沈散他们也没有多看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她心里有些好奇,但是看慕昔辰的神­色­却是泰然自若。他缓步走了进去,皇宫的盛宴此时已经展露在沈散的面前,很多的人,很大的宴席,很繁芜的颜­色­,她一时有些眩晕,急忙晃了一下头,甩了开去。

慕昔辰的座位在非常前面,是左边的第一个席位,与正上方的皇帝宝座离得很近,只见那皇帝此时正喝得眼红耳热,席上其他的文武大臣们也早有了几分酒意。慕昔辰泰然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回头示意沈散在他身后站着。

“呃?慕将军你回来了?”皇帝看见了他,便笑着说道:“怡公主送回去了?”

“是的,陛下。”慕昔辰恭敬地答道,端起面前的一盏酒,笑着说道:“臣祝愿陛下洪福齐天,江山永铸!”说着自己先将那一杯酒喝了下去。

“好,好!说得不错!”皇帝笑着,面­色­已经潮红,一位华服女子坐在他的身边,端起一盏酒送到他的­唇­边,他喝了一口,又将那半杯凑到女子的­唇­边,一面笑着灌酒,一面便去吻她,那女子自是笑得咯咯出声……

沈散站在下面看见,面上便是微微一红,想起当日皇帝那一副­淫­邪好­色­的嘴脸,只觉得胸中气闷,但又答应了慕昔辰,不可以动这个狗皇帝。

下面的文武大臣似乎并不在意这副场景,或许是看得习惯了,慕昔辰倒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淡淡地笑着,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筵席一直热热闹闹地开着,沈散站在下面有些不耐烦,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到十分疲惫,但是此时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听着这丝竹之乐,看着这霓裳之舞,她忽然一下记起了林雁回,也不知道她单身一人去向何方,又有着身孕,唐书华有没有找到她?……

“咦,慕将军,你身后那人是谁?很面生啊!”忽然听到皇帝的声音这样说道。

沈散吃了一惊,莫非穿成这个样子也可以让皇帝认出来吗?细想起来自己与这皇帝也见了三次面了,若真是认出来了,又当如何?却听到慕昔辰已经答道:“禀陛下,是微臣的随身侍卫。”

“随身侍卫吗?”不想那皇帝竟然推开了身边的美人,端着一盏酒慢慢地走了下来,慕昔辰也有几分不安,急忙起身立起,皇帝走到沈散的面前看了一会,自是有几分醉眼朦胧,笑着说道:“生得如此瘦弱,又如此标致,如何当得随身侍卫?只怕到了要你保护他才行吧?”

“……是,”慕昔辰急忙说道:“是不太合格,臣改日一定将他撤换掉……”

“这是你自家的事,朕可没有心思管,”皇帝呵呵地笑了几声,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了,走过来竟然轻轻地捏了一下沈散的下颌,她立时一阵紧张,还有反感,正想一掌推开去,却见慕昔辰急急地使了一个眼­色­,只得勉强忍住。那皇帝走开几步,盯着慕昔辰看了一会,笑着说道:“此人该不会与慕将军有着特殊关系吧?呵呵,我倒是听说慕将军为人端方,不近女­色­,看来另有所图?”

此言一出,在座的文武公卿们一下子会意过来,发出一阵哄笑声,沈散也自是明白了,慕昔辰略微有几分尴尬,不过相比较而言这算是小事一桩,他盯了旁边的几位小太监一眼,那几位便急急地奔了上来,说道:“陛下,您可是喝得多了,快去歇歇吧!”

“谁喝多了?根本没有!”皇帝一面说一边被搀扶了过去,临了还看一眼沈散,嘟哝了一句说道:“这要是生成女人该有多好!朕一定纳你入后宫……”

沈散有几分哭笑不得,上一次她被强行带入后宫的时候这狗皇帝就是如此说的,真是贪­淫­好­色­,稍微见了一个长相标致些的便不肯放手……正思忖间,慕昔辰走来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走吧!”沈散的一只手被他扯住,匆匆地走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两个人一路走得飞快,到宫门口慕昔辰停下脚步,看着站立得整齐的一队羽林卫士,静静地吩咐道:“给我盯紧了,不许放进一个闲人!”说着自领了沈散,沿着长长的走廊向西边而去,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里去,只好紧紧地跟着。

等到人流稍稍少了,沈散才放松了些,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此时一队提着灯笼的太监从那边走过来,看见慕昔辰的时候恭敬地行礼,然后慢慢地走过去了。

“去哪里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不要让他再看到你!”慕昔辰说着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微微皱一下眉头,说道:“真想不到你扮成男人他还是对你有兴趣,真是该死!”

沈散闻言笑了一笑,说道:“应该没有吧?否则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了?”

“是还没有,不过多见了几次我怕你的身份曝光,还有,他若真的改弦更张喜欢男人了可怎么好?”

“不会吧?总不至于男­色­女­色­他都不放过吧?”沈散说着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起了一点狡黠的小心思,只轻轻一笑说道:“何况他若喜欢男­色­,恐怕你是第一个被看上的吧?”

“你……”慕昔辰怔了一下,未想到她竟然与他这样说话,一时有几分不自在,又有几分气恼,但还夹杂着几分愉悦,他笑着点头,说道:“好啊,原来也懂得开玩笑了吗?”他说着将她的手握紧,拖着便往院墙另一边走去。

沈散虽然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是想来慕昔辰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因此也不在意地跟着他走。他很快地将她带到了一间厢房前面,门前依然林立着不少侍卫。

“你们到外面去守着,”慕昔辰淡淡地吩咐道。

“是的,将军!”

沈散看着羽林侍卫们都出去了,便走进了房间,这是皇宫里的房间,但是看上去却像将军府的房间,或许这二者也没有多少区别吧,一堆堆一排排的书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还有紫檀木的几案,琉璃屏风……她环视着,一时又觉得头昏脑胀,就连室内的烛火也让她眩晕,她脚底一软,霎时便要晕过去了。

慕昔辰吃了一惊,急忙将她抱住,说道:“你怎么了?”

“我……有些头晕,”沈散疲倦地说道,声音轻得似羽毛,慕昔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心里忧急,将她迅速地抱了起来,走进里间厢房,把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拉了锦被帮她盖好,然后迅速地走出去,吩咐道:“去请一个御医过来,要快!”

“是,将军!”一名军士领命迅速地走了出去。

慕昔辰又迅速地走回了里屋,看着不知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沈散,见她面容雪白,神­色­忧郁,不由得一颗心被揪得紧了,与她分开这几十天里,他没有多少时候是放下她的,一直想着她怎样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但现在看起来,她过得很辛苦,很无助……如果早早知道她会这样,当时不该那么冲动地就离开,想给彼此一个空间冷静思考,可是空间有了,思念却从未停止过。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慕昔辰走了出去,只见皇宫里的王太医已经跟着军士进来了,他说道:“王太医,我这边有一个病人,你进来看看。”

王太医闻言匆匆忙忙地进了里屋,看见榻上躺着的病人,他只轻轻地搭了一下脉,便已经看出此人是位女子,他看了慕昔辰一眼,后者的目光却有几分焦虑,心里自是明白几分,也不说话,只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说道:“不妨事的,她只是有些劳累过度。”说罢取出一枚银针往人中处扎了一下,沈散微微地蹙了一下眉,便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再拉这个狗皇帝出来打一下酱油吧,不过偶尔想若这皇帝真成了慕昔辰的情敌,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PS:男女主角此时已经算是情人关系了吧......

山雨

慕昔辰放心了些,随即问道:“劳累过度?只是这么简单吗?”

“只怕这位姑娘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地休息吧,”王太医说话间却又把身份给戳破了,心里一慌,幸好看慕昔辰的神­色­也没有恼怒,便急忙加了一句说道:“只要好好地休息一阵,吃些补品,就会好的。”

“那你开张药方过来吧。”

“好的,”王太医说着便取出了笔墨,很快地写了一张方子递上去。

慕昔辰细细地看了一会,折起来收好,亲自送了那王太医出去,声音低低地说道:“王先生,你我也算是旧识了,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吧?”

“当然,在下心里有数,”王太医急忙恭敬地说道。

“好,”慕昔辰笑着点一下头,自袖间取出一张银票,递到他的手上,王太医一见又是喜欢,又有些不安,急急地说道:“这个在下怎么敢收?为慕将军做这么点小事乃是本分……”

“收着吧,就当多为自己置了一处宅子,”慕昔辰笑着说道。

“那么多谢慕将军了,”王太医笑着将那张银票收好,背上药箱走了出去,慕昔辰自然又派一名心腹侍卫将他送回去了,然后走回来看见沈散已经坐了起来,便急忙地将她按住了,说道:“你没听见刚才太医的话吗?你太累了,先好好地休息一会吧。”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沈散仍然觉得头沉沉的。

“等你休息好了再跟我说行吗?”慕昔辰坐在她的身边,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变得消瘦的面庞,有几分心疼,说道:“你最近怎么回事?一直忙着什么?”

沈散摇头说道:“没什么,不过我有事情希望你帮忙……”

“我想到了,”慕昔辰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否则你不会过来找我。难道真要寄希望于你完全想通了么?”

“我……”沈散忽然觉得心虚,因为他的这句话说得没有错,她总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沉默了起来。

“说吧,”慕昔辰看着她,说道。

“你……可不可以取消这一次征伐起义军的计划?”

慕昔辰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了,他沉默地看着她,忽然间又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摇了一下头,说道:“不行,军队已经出发,而且这一次的领兵元帅并不是我。”

“虽然不是你,却是你的弟弟,难道你不可以……”

“少辰直接向皇上负责,可以不通过我,”慕昔辰淡淡地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军队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双方也已经遭遇上了,你让我取消也是无济于事。”

沈散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她闭住了­唇­不再说话。

“其实你只是担心尹湛阳的安危,是吗?”

“我是不想看到无辜的百姓枉死,”沈散轻轻地说道。

慕昔辰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她一会,说道:“沈散,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会些武艺罢了,拯救苍生不是你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且你说无辜,现在我这边有个人为你所害,难道他不无辜?”

沈散闻言惊了一下,说道:“为我所害?你是什么意思?”

慕昔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了几步,静静地说道:“就是你曾经救过的那个侍卫,他把绝不应该泄露的军事机密泄露给你了,不是吗?”

“他……”沈散微微地张了口,心里忽然间无限沉重,有种极恐惧的感觉笼住了她的心头,她茫然地看着他,说道:“他……他死了?”

慕昔辰沉默了一会,答道:“没有。”

沈散又是错愕,按照慕昔辰一贯以来的严厉作风,那名侍卫竟然没有受到处分么?慕昔辰似乎明白她的想法,说道:“你没有听错,他没有死,我让他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处置他么?”

“是,”慕昔辰冷静地说道:“无论按照律法还是家法,他都应该死上千次,我所以放他一条生路,是因为你。沈散,这是我第一次在应该杀人的时候没有下手,你知道吗?”

沈散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不杀那名侍卫,是不想她因此而背上负疚的包袱,她一时心里万般感触,只是看着慕昔辰,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谢谢你。”

慕昔辰淡淡地笑了,重新在她身边坐下,说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说他为我所害?你处置他了?”沈散不解地说道。

慕昔辰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断了他的经脉,他……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

沈散一时有些不忍,一时却也宽心了几分,说道:“也好,他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慕昔辰没有答话,神­色­有些复杂,他看了一会她的神­色­,想了一想说道:“别提这些事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先睡一会吧。”

“不行,我还要出宫去,既然你这边帮不上我,我就要另外再想办法了……”

“想什么办法?难道唐书华跑去通知了尹湛阳还不够,你还要自己去一趟?”慕昔辰情急地出口。

沈散吃了一惊,说道:“你……你怎么知道唐公子去通知了?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慕昔辰有些后悔刚才说话过快,可是一想到她又要跟尹湛阳见面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静了一下,只答道:“你的事情我本来就都知道。”

“我明白了,其实你一直派人跟踪我,是吗?”

慕昔辰沉默,沈散略有几分苦闷地笑了一笑,推开身上的锦被想要下床。

“别这么任­性­好吗?”慕昔辰将她的手按住,努力地不让她再推开,他皱了眉头说道:“这里不是将军府,就算你走出了这个房间,也不一定走得出皇宫!”

“只要你不出手,我想还是可以出去的。”

慕昔辰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就算我现在派人让少辰停止征剿,也需要几天时间,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管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救尹湛阳,是不是?”慕昔辰觉得自己的怒气又要冲上来了,他看着她,勉强地忍了下去,说道:“为什么总是念着尹湛阳?你当我是什么?”

沈散抬头看他,慕昔辰的脸上有着恼怒,还有毫不掩饰的妒忌,她沉默地看着他。

“我承认无法忘记湛阳,不管他跟我是什么关系,但是……我毕竟跟你出来了,也逃了婚,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过了许久,她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同时喜欢两个男人,是不是?”

沈散心里觉得苦闷,她与他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他为何总是如此计较她与湛阳?她说道:“我跟他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想救他也不为男女之情,如果这个答案你还不满意,我也没话好说。”说着便一把推开了他。

“好了,是我的不是,”慕昔辰见她变了脸­色­,急忙将她拉住,沈散的面­色­倦怠,却又满是倔强,他叹了口气,说道:“别生气了,是我小心眼,还不行吗?”

沈散轻轻地哼了一声,却停住了脚步,慕昔辰看了她一会,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她也没有推拒他。但是外面的脚步声却匆匆地响起了,她急急地挣开去,慕昔辰有些不悦,只盯着快步而来的那名军士,说道:“什么事?”

那位军士见他面­色­不豫,有些惶恐,低下头急急地说道:“将军,陛下传话让你马上过去。”

“……知道了。”

沈散沉默地坐了下来,慕昔辰低头看她,说道:“我现在要到皇上那边去,你先睡一会,等我回来。你放心,既然你向我提了要求,我不会置若罔闻,”他说着将她扶了躺下,又拉开锦被盖上,沈散看着他,目光清清的,闪烁着光芒。

“我会尽快回来,你记住不要随意走动,”他说毕起身走开,将房门轻轻合上。

慕昔辰的脚步声匆匆地远了,他又要回到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去,陪着皇帝饮酒、作乐、观赏歌舞、聆听器乐,这就是他的生活……她的目光瞟到他放在榻上的书卷,此时却无意取来偷看,他既然已经答应帮她的忙,她还是相信他的……只是他这一辈子恐怕就是这样地过下去了吧?他不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她也没有资格要求,名利与地位,相比较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怕是重要太多了。

只是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多见一次都是徒增痛楚,除非她可以下定决心与他在一起,可是,真的能吗?……沈散在迷惘的情思中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里……

……

漫天的河水卷着黄褐­色­的波浪,滔滔不绝地奔涌,它气势惊人,迅速地淹过了两岸万顷良田,还有不远处搭建着的低矮的小屋,刹那间淹过村庄,淹过人群,于是震耳欲聋的哭泣声、惨叫声,像万千的冤魂一般从另外一个世界袭过来了……

“啊!……”

……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整个江湖搞得人心不安,名誉扫地,包括你们务虚门。不过,你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么?”慕昔辰微笑着,翻着薄薄的册子,然后将它丢到了黄梨木书案上。

“务虚门与朝廷的关系还是搭得上的,不是吗?……”

“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当官?……”

……

“师姐,师父他害苦了我,也害了你跟大师兄,我恨他,真恨他!”洛冰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然后看见他因为长年生病而苍白如纸的面庞,他越来越消瘦了,两颊的肌­肉­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淡薄了。

“洛冰?你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你别找我,我杀了师父,你们谁都别找我……”

“不,人不会是你杀的,怎么会是你呢?我不相信,洛冰…….”

……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太累了吗?来,喝杯茶吧,”湛阳在房间里坐下,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新茶给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还和先前一模一样。

“你不生气了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一直那么听话,等师父这一次出关之后,我就跟他说我们的事,好不好?”

“要是师父不答应怎么办?”

“怎么会不答应?师父一向视我们为亲生子女,应该会为我们高兴才是。别说这些了,把茶喝了,然后我们出去走一走……”

“放开她的手,”慕昔辰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将茶一掌拍掉,说道:“她现在不是你的了!”

……

“我要杀了你为爹报仇!”小雅静静地站着,手中握着一柄剑杀气腾腾地向这边杀过来了。

“不,不是我做的……”

“我不信,不是你还是谁?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六只眼睛,还能看错吗?”

“真的不是我杀了师父……”

“难道是他自己寻死吗?难道是我杀的?是青漠杀的?是湛阳杀的?……”

“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

但是那一柄剑已经刺过来了,闪电般地Сhā入了他的胸口,鲜血立即飞溅了出来,如盛开着的点点红花……然后他流露出痛楚迷惑的神情,那正是穆子林的脸孔。

……

“不!……”沈散蓦然间觉得心脏一阵刺痛,她惊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个房间里。

里间的房门迅速地被拉开了,慕昔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随即看见她一脸的冷汗,将她扶了起来,关切地说道:“做噩梦了吗?怎么满脸都是汗?”说着从袖间取出一方丝帕帮她擦拭汗水,握一握她的手,冰冷濡湿,也全是汗水。

沈散的胸口微微地起伏,想着刚才的梦境,有些已经模模糊糊,有些却依然清晰可见,为何这般真实?她急急地喘息了一会,忽然看见他手里的那块帕子正是自己的,一时觉得有些喜欢,但此时疲软无力,便靠到他的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慕昔辰有些意外,虽然喜欢她对自己多些依赖,可是她此刻的情绪让他十分担心,他将她轻轻地抱住,伸手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正想宽慰几句,却听到她轻轻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哦,不是,是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可怕的梦,猜不透……”

“那把你记得的那些跟我说说,好吗?”

“梦里面有你……”她似在梦呓一般地说道。

“有我?我怎么会在你的噩梦里呢?你肯定记错了。”慕昔辰笑一笑,轻轻地抚着她单薄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了。

沈散总共做过两次梦,第一次是她与湛阳相识相知相扶持的追忆,第二次便是内心深处对真相的探寻与隐隐约约的恐惧。有些情绪醒着的时候未必可以完全感知,但是梦,却可以真实地将你坦露出来。

PS:沈散救过又拖累了的那名侍卫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惩处,作者表示不详细挑出来了,不过应该可以脑补。

冲突

两三日之后,慕昔辰终于从皇宫里出来了,沈散跟着他一并出来,仍然是那一副随身侍卫的打扮,她在皇宫里呆的这几天,一直­精­神不是太好,想着那个绵绵不绝的噩梦,她总觉得这个梦不是空|­茓­来风,好像要告诉她些什么。

那天晚上她把这梦告诉了慕昔辰,他好像要比她明白些,但是也不肯说得仔细了,只说回了将军府再详谈这个事情……而关于她问他的军事战报,慕昔辰只说还未收到更详细的,其实沈散心里也明白,此时即便朝廷可以撤军,湛阳他们的起义军也是不可以的,本来便是起义军率先起事,怎么肯中途放弃?现在只希望他们伤亡不要太多帮好……

马队走到骠骑将军府门前,慕昔辰先下了马,吩咐其他侍卫从后门进入,自己则与沈散两个步上台阶。

“大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愉快地叫着,慕昔辰与沈散便停下了脚步,却见一辆马车从街道上缓缓地驶来,坐在前面的正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少女,红衣红裳的十分标致,慕昔辰的脸上微微有了笑意,对沈散说道:“是惜惜,你见过一面的,还记得吗?”

沈散点头说道:“当然记得,不久前在洛阳刚刚见过。”

“洛阳?”慕昔辰怔了一下,转头看着她,说道:“你在洛阳见过惜惜?是什么事?”

“为了一点小事,”沈散答道:“刚好碰见了三小姐,我还以为她早回长安了。”

说话间那辆马车已经快到了门口,慕惜惜先从车上跳了下来,看见长兄自是无限高兴,又看见他身边的沈散,有些不解,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方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沈姐姐,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沈散微微地笑了一笑,慕昔辰说道:“说来话长,进去说吧。”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无非是大哥常到宫里行走,所以把沈姐姐打扮成这个样子,方便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呗!大哥,你可真是假公济私!”

“小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慕昔辰笑着说道。

“那你们告诉我原因啊,”慕惜惜笑着去拉沈散的手,说道:“沈姐姐你来说,好不好?”

“我……这个……”沈散有几分尴尬,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是有事情要……”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那马车的前帘忽然被拉开了,然后有一个人探出了身子,急急地叫了一声:“师姐!”

沈散怔了一下,仔细看去,却见马车上刚出来的人一身雪白衣裳,瘦削病弱,但眉目间俊秀忧郁,不是洛冰又是哪个?她霎时不知是喜是忧,但是洛冰已经快步地奔到了面前,他望着她,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叫道:“师姐……”

“洛冰……”沈散叫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他比最近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瘦了,面­色­煞白,仿佛大病一场的模样,她只觉得心里难受,轻声说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你到哪里去了?……”

洛冰摇着头,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滑落着,他一边急急地擦去,一边伸手将她抱住了,然后不言声地只是流泪,沈散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试图给予他安慰,心里想起这分开之后的种种伤感落寞之事,不由得也是十分苦涩。

站边一边的慕昔辰看着他们,又看妹妹一眼,见她一脸惊奇,便说道:“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在路上遇到的,他刚好生了病,我就把他带回来了”。慕惜惜说道,也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兄长,说道:“大哥,原来他跟沈姐姐是师姐弟吗?你知不知道这事?”

慕昔辰点一下头,见沈散与洛冰仍然相拥落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固然他知道沈散对洛冰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可是洛冰却未必,这在很早以前他已经感觉到了。他看了一会,走到他们身边,只说道:“先进去再叙旧吧,这边人来人往,也不方便。”

沈散闻言将洛冰轻轻地推开,见他仍然伤感,便取了一块丝帕帮他擦了一下眼泪,柔声说道:“我们进去吧,你等会把这段时间的事都跟我说说。”

洛冰点头,见此时有不少人在门前看着他们,自是不好意思,取了帕子自己将眼泪拭­干­净了。

可是事情却不会这么顺利,正当几个人要迈上将军府门前的台阶的时候,又有人从斜刺里杀出来了,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喝,说道:“姓洛的!你给我出来!”随即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从远处疾步奔了过来,看她的身形步伐,武艺竟然也是不弱。

沈散觉得这声音厮熟,再一看来人,顿时吃了一惊,因为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寻找洛冰,想要为父报仇的穆小雅……

洛冰的神­色­倒不似沈散那般惊奇,他望着飞奔而至的小雅,慢慢地走下了几步。

沈散也匆匆地跟下几步,此时穆小雅已经到了面前,她一身简洁利落的打扮,不再是以前的少­妇­穿着,鹅黄的颜­色­倒是依旧的偏好,只见她面带寒霜,冷冷地盯着面前的这一­干­人,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洛冰,冷冰冰地说道:“洛师兄,好久不见了!”

“是,小雅师妹,”洛冰声音静静的,并不畏惧。

“你的行踪可真是隐秘,我一直在找你,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差不多就将这大江南北全部走完了,可是最近才知道你从洛阳来到了长安。”

“我前阵子身体不大好,一直在朋友那里休养着。”洛冰简单地答道。

“就是说现在已经好了,”穆小雅冷冷地说道:“那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了吧?”

洛冰看着她一会,轻轻点一下头。

沈散站在他的身边,心里有些忧虑,她看着穆小雅一脸的杀气,而洛冰的面­色­却像擦了粉一样的雪白,又形销骨立,几乎没有人形了……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对穆小雅说道:“师妹,有什么问题到里面再问好吗?洛冰现在身体不大好……”

“我不进去,”穆小雅冷冷地看了一眼她,又看着慕昔辰,说道:“看来你已经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了,是不是要恭喜你一下?”

慕昔辰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说话未免刻薄,他正想说话,可是慕惜惜已经冲下去了,看着穆小雅却是没有好气,说道:“沈姐姐是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洛冰的身体本姑娘可是花了好多功夫才治得好点,你别想动他!”

穆小雅瞧了她一眼,见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女,便不怎么放在眼里,哼了一声说道:“这是我们务虚门的事,其他人无权Сhā手!”

“你!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慕惜惜一时也气恼了,洛冰看了她一眼,说道:“慕小姐,你请退后,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慕惜惜自是不肯,说道:“可是你刚刚好一点,又伤起来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洛冰淡淡地说道,又看沈散,说道:“师姐,你们都退后一点。”

沈散看他的态度相当坚决,心里虽然还是忧虑,可是看小雅那边只是一人,这边却有四个,应该是吃不了亏的,点一下头,将慕惜惜拉了回来。

“穆师妹,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好!”穆小雅冷冷地盯着他,面上早无先前那活泼娇俏的模样,她淡淡地说道道:“洛师兄,我不想让别人说是我冤屈了你,所以当着师姐的面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你现在说,杀我爹爹的,究竟是不是你?”

沈散迅速地看向洛冰,他却依然很沉静,答道:“是的。”

“你……洛冰!”沈散心里顿时乱作了一团,因为她从来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努力地想要推翻这一点,但不想今天刚一见面,洛冰自己先认了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穆小雅的面­色­更沉了,她说道:“你承认了是你杀的,那就是说我们没有冤屈你。”

洛冰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声音不大,只说道:“我承认,我的确是刺了师父一剑,但我没想到他会死,我以为他会躲开,而且,我也没有下狠手……”

“可是我爹毕竟还是死了,这一点你无法抵赖吧?”

“……是的。”洛冰静静地说道:“我后来也想过这个问题,不管我是一时冲动,还是别的,师父总是死在我的剑下,所以,我不会抵赖。”

沈散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心又沉了下去,她看着站在那边被风吹着的洛冰,心里五味掺杂。

“既然这样我就要杀了你为爹报仇!”穆小雅冷冷地说着,将手中的剑抽了出来。

洛冰看着她,说道:“我承认是我的过失,可是师父……不,你爹也害得我不浅,如果当年不是他欺软怕硬,不敢得罪官府,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爹怎么可能害你?你是他最喜欢的几个徒弟……”

“喜欢?”洛冰冷冷地一笑,有几分苦涩,只说道:“恐怕他的喜欢只是便于利用吧?利用我,利用师姐,利用大师兄,让他撑起务虚派,逼迫他娶你。务虚门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他与师姐在一起?你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就硬生生地拆散了?”

沈散的心里微微叹息,这些明明都是不长远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恍若隔世了。

穆小雅似乎也想起了那些,她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冷冷地说道:“这件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很喜欢师姐的吗?这一来也给你制造了机会啊!”

此言一出,洛冰倒还没有什么,沈散微微有几分尴尬了,她转脸看了一眼慕昔辰,他也看着她,不过对于这一切他早已了然,因此只是静静地站着看,只余下一个慕惜惜,对这些事情根本连听也没有听过,只问道:“啊?原来你喜欢沈姐姐,那我大哥怎么办?”

洛冰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却不答话。

“惜惜,你别多话,”慕昔辰闻言微微蹙眉,将妹妹拉到了自己身边。

此时围观在将军府前前的人已经不少,虽然不敢走得很近,却隔得远远的向这边不停张望着,慕昔辰叹了一口气,吩咐站在门前的两名侍卫,说道:“去把那些围观的百姓赶走,不过不要伤了他们。”

“是的,将军!”侍卫接了命令,便匆匆地向人群处走去,一边一个,手上握着长剑,那些百姓看这架势哪里还敢围观下去,只匆匆地散开了,两名军士便也在不远的巷口处守着。

这边的气氛已经控制不住了,穆小雅的怒气越来越盛,她拔剑便要冲过来,沈散吃了一惊,急忙上去将洛冰挡开,顺手格开一剑,说道:“师妹,你不要这么激动,洛冰现在没办法跟你打……”

“我又不是找他比剑的,能不能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想杀了他,为我爹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经快要到终结了,看这内容应该也可以感觉得到。

洛冰从一开始出场,中间一直隐蔽出现,到文末又重新登场。可以设定他是暗线人物,如果有同学认为他只是打酱油的,未免不妥。

扼腕

“师妹……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我不想听!”穆小雅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打算替姓洛的出头?可以,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她说着一剑向沈散刺了过来,沈散不曾提防,急忙后退一步,转身又化解开去,口里说道:“等再过几天,等洛冰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

“还养什么?我看他的身体根本好不了了!”穆小雅偏偏还说着这些让人伤心的话,劈手又刺了一剑过来。

一边站着的慕惜惜闻言气得跳脚,说道:“大哥!你看这个女人多可恶,人家哪里痛她非捡了哪里说!等我下去把她砍倒再说!”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是人家的对手吗?”慕昔辰淡淡地说道。

“那怎么办?就任着她欺负洛冰吗?”

“不是还有你沈姐姐在哪边吗?她的武功比你好出十倍,”慕昔辰微微地笑一笑,又想起一事,只低头看着妹妹,说道:“你跟他很有交情吗?认识多长时间了?”

“不久啊,才两个月而已,”慕惜惜答道,看看兄长却有几分不满,说道:“有什么问题啊?你跟沈姐姐认识那么久了我都没说过你们什么,你­干­嘛要来管我!”

“我说你这个……”慕昔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正想训斥妹妹几句,她却又拉了他的手说道:“大哥,你别紧着训我了,看看现在怎么办?我看沈姐姐根本只是挡着,她不下狠手,但那个女人可是一点不客气啊,照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果然,在二人的缠斗当中,沈散没有使出十分力气,毕竟师出同门,而且对方也是因为气愤才动的手,但穆小雅并不这么想,在她看来,想要报仇就非要先杀退沈散不可,而现在为父亲报仇是她的第一要务,因此她每一剑都刺得又准又狠,她的武艺自然无法与沈散相比,也不如洛冰,可是她的斗志却是远胜过在场的任何一个。

沈散心里也是忧烦,无法说服穆小雅放下刀剑,也不能下狠手刺她,可是想要只将她平平杀败,此时却也不易,因为小雅的剑势凌厉,至少用了十二分气力,而且她手中的那柄剑她认识,正是师父生前用的那一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洛冰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们二人的剑法,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与人正式地交手了,以前在务虚门时与师兄弟们也不过是寻常比剑。此时他走到慕惜惜的身边,说道:“慕小姐,你的剑可以借我用一用吗?”

慕惜惜怔了一下,看看自己腰间悬着的长剑,又看看他,说道:“你要上去替下沈姐姐吗?可是你现在打不过那个女人的!”

“打不打得过我都要试试,”洛冰说道。

慕昔辰看他一会,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递了给他,说道:“用这把吧,穆小雅手上的剑可不是一般的剑,普通的对付不了她。”

洛冰淡淡地说道:“多谢慕将军,不过我看慕小姐的剑就可以应付了。”

这小子当真狂妄,慕昔辰心里想道,不过也许是他对自己没有好感,这也正常,毕竟爱慕同一位女子,见了面哪里会有好气,他冷冷地笑了一笑,将宝剑收回,说道:“那就请便了。”

慕惜惜见情形有些僵,不得不将剑递了给他,洛冰自取了长剑,也不说话,走过去看着那打成一团的剑光,沉默片刻,静静地说道:“师姐,你们停手,听我说句话。”

那边的两个人听到了他的话,一个个抽身退了开来,穆小雅看着他,冷淡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还想为自己辩解一次?”

“不是,你不需要再为难师姐,我来接你的剑招,”洛冰淡淡地说道。

沈散吃了一惊,急急地走到他的前面,说道:“洛冰,她手上那把剑很厉害,而且你现在这么虚弱,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师姐,你放心,我自认我的剑法还没有退步很多。”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穆小雅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反正我也想看看少年成名、武艺超群的洛冰师兄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厉害。”她说着已经一剑刺来,沈散微微一惊,正想上去将剑招挡开,但是洛冰推开了她,说道:“师姐,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话音刚落,洛冰的剑已经出鞘,他的身形相当迅捷,白­色­的影子一飘,跃出了几步之外,沈散又是一惊,未料到他的轻功竟然如此之好。穆小雅似乎也有些意外,她稍稍闪一下神,提着剑便赶了上去。

在此之前,沈散从来没有看过自己这位师弟与别人交手,也或许那个时候不怎么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吧,印象中就记得他的武功还不错,练功也相当勤奋,不过这都是他受伤以前的事了……此时看他刺出来的几剑,相当­精­妙,不比自己差多少,而她的练剑次数肯定要远远多于他的,想到此处她有些替他感到不值了。

“他的剑法还算不错,”忽然听到慕昔辰的声音,她吃了一惊,转脸看时原来他不知几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我也没想到,”沈散轻轻叹了一声,说道:“看来身体的戕害真的把他耽误了。”

慕昔辰看着前面两个不断过招的同门师兄妹,很明显,洛冰的剑法高出穆小雅不止一点,只是他在身体,还有兵器上就要吃点亏了,不过不管怎样这是他的地盘,又有沈散站在这里,想来出不了事。他深思着,忽然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长时间,一直犹豫是不是跟你说。”

“是什么事?”沈散的眼光一直在洛冰与穆小雅的身上,更恰当地说,是在他们的剑上。

“你知不知道你师父以前是什么身份?”慕昔辰问道。

沈散闻言怔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样问话是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十年前跟湛阳一起进入务虚门的,当时师父就已经是掌门了。”

慕昔辰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其实在当掌门之前,你师父是朝廷命官,曾任蒲州刺史。”

沈散看着他,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说道:“是吗?不过你想说明什么?”

“十六年前,黄河水泛滥,冲毁了朝廷修筑的堤岸,一时将方圆百里内外的良田房屋尽皆淹没,无辜百姓尽皆惨死,侥幸生存下来的也在当地活不下去,只有背井离乡,逃往其他地方,这些你总还没有忘记吧?”慕昔辰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是,我记得,”沈散想起当年的往事,当真是不堪回首。

慕昔辰的声音很安静,可是他的话说出来却有震动人心的效果,只听到他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换句话说,你的师父,穆子林穆刺史,当时正是发生水患地区的地方官。”

沈散这下被惊住了,刚才慕昔辰说到蒲州刺史的时候她还没有感觉,现在想来,蒲州不正是自己的故乡吗?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只觉得口­干­舌躁起来,连方才挂心着的洛冰也忘记了,只轻轻地说道:“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昔辰也看着她,目光静静的,说道:“你不明白?”

“你……在暗示什么吗?”沈散微蹙了眉头。

慕昔辰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是自己的话太过含蓄,还是她有意地不想往深处想,他正想开口把这层幕布给揭了,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闷哼声,然后妹妹发出一声惊叫,心里不由得一惊,急忙向她看去,却见她正盯着比剑的两个人,此时沈散也叫了一声,神­色­变得凄惶。

他看向场中,这才发现穆小雅早已经停下了手,而洛冰连连地退了几步,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腕,神­色­间痛楚难忍,忽然一下子便栽倒下去……地上赫然有一摊鲜血,暗红刺目,还有一只……砍断的人手,慕昔辰不由得心里也是一惊,却见沈散与妹妹已经冲了上去,便也迅速地跟上几步。

“师弟!”沈散的神­色­间十分痛楚,仿佛砍断的是她的手,她扶住他的身体,叫道:“你……你怎么……”

“我没事,师姐,你不要担心。”洛冰紧紧地锁着眉头,强忍着痛楚,他软软地半倚在沈散的身上,消瘦孱弱,如风中一枚枯叶。

“大哥!大哥……”慕惜惜看着地上的血手,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兄长,叫道:“大哥,怎么办?他的手断了,怎么办?……”忽然一眼看到站在那边呆若木­鸡­的穆小雅,只觉得浑身的怒气都冲上来了,她一咬牙,捡起地上那柄沾着血的剑,便要冲上去了。

“别冲动!”慕昔辰拦住了自己的妹妹,急召自己的两个军士过来,说道:“你们快把他扶进去,还有,叫人马上去请大夫过来!”军士们领命,便小心翼翼地过来搀扶洛冰,另外有几个听到声音已经从里面出来,有一个便急匆匆地向外面跑去。

沈散与慕惜惜此时也急急地跟着一起进去了,慕昔辰则慢慢地走到了穆小雅的面前,冷冷地盯了她一会,直让她心里发毛,说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慕昔辰淡淡地说道:“但是你在我的府门前伤了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走吧?”

穆小雅看着他,这名男子的气质上有一种­阴­郁而充满了威压的气质,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却见剑尖上仍然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她说道:“你想杀我?”

“你还没有让我亲自动手的资格,”慕昔辰冷冷地说道:“不过我想请你一并进去,好好地在我这将军府呆上几天,请吧!”

“如果我不肯进去呢?”

“那你是想现在挥剑自刎,还是自问有能力逃出我这守卫森严的将军府?”

穆小雅暗自作着盘算,虽然不知道慕昔辰功夫如何,可是这里的军士想必是不少的,就刚刚涌出来的就有十几个,自己未必会是对手,而且看此人的气度神态,也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样子,不宜与他硬来……

作者有话要说:呃......洛冰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我虐了,无可奈何啊!

喜欢的同学请支持一下,谢谢!

迫近

长安城的名医一时间都被请到了将军府,但是诊断结果洛冰的外伤并不算重,毕竟只是断了一只手,不会影响到­性­命,只是这一只手断掉,从此只怕会影响到日常起居,更不必提什么武功了……洛冰听了大夫们的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躺着,他的伤断处此时已经止了血,也包扎完毕,只是疼痛仍然袭击着他的神经,但对于他,忍受病痛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慕惜惜无法容忍自己与那个狠毒的女人共处一室,几次想要拔剑都被兄长拦下来了,因此她只是恨恨地站在床榻边盯着穆小雅,而穆小雅也不在意,她瞧了一会洛冰的伤,冷冷地对视上面前少女仇恨的目光,两位年纪相仿佛的女子,彼此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我没事了,”洛冰见大夫们已经都出去,便轻轻地说道:“我想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吧。”

“我留下来陪你吧,”慕惜惜急急地说道。

“不用,”洛冰的声音淡淡地,他看了一眼她,又看坐在旁边神­色­忧郁的沈散,轻声说道:“师姐,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沈散轻轻点了一下头。

慕昔辰看着沈散一会,又看躺在床上面如纸­色­的洛冰,他们想谈就让他们谈吧,自己也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他说道:“好吧,你们好好地谈谈,惜惜,穆姑娘,你们都跟我出来吧,”他说着率先出了房门,慕惜惜却有几分不舍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迈动脚步,匆匆走出。

走在她前面的穆小雅看见了,她微微地哼了一声,慕惜惜这下又恼了,她本来就恨着这个砍断洛冰手的女人,她盯着对方,叫道:“你哼什么?”

“没有什么呀,不过是觉得你在自作多情就是了。”

“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看不出来吗?我这位洛冰师兄眼里除了他的师姐,就没有别的女人了……”穆小雅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

慕惜惜心里惊了一下,慕昔辰却说话了,他看一眼穆小雅,说道:“穆姑娘,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洛冰?”

“当然!”穆小雅答得­干­脆。

“你就不怕自己杀错了人,后悔一辈子?”

穆小雅闻言怔了一下,看着慕昔辰,冷冷地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动手之前已经问过他了,他亲口承认了杀死我爹爹,不是吗?你们也都听见了,现在想来跟我抵赖?”

慕昔辰沉思了一会,看着她,说道:“穆姑娘,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请跟我到书房来。”

“有什么问题在这里问好了,我不想去什么书房!”

“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最好跟我来!”慕昔辰也不想搭理她那小女子的骄纵­性­子,只冷淡地说了这一句,转身便往书房方向走去。穆小雅怔了一会,不知他话里是何意思,回头看见慕惜惜正仇恨地盯着自己,考虑了一下,便也跟上去了。

室内这边,洛冰一直静静地躺着,沈散也尽量不让他动自己的身体,毕竟原本已经不好,现在又负了伤,她看着他,眼里隐隐有着泪光,说道:“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

“不要紧,”他微微一笑,说道:“无非就是以后不能练武了而已。”

“不止不能练武,就是日常生活也会不方便的,”沈散微微地蹙着眉头,说道。

“……我可以一切从头来过。”

沈散看着他,轻轻地帮他理了一下有几分凌乱的发丝,洛冰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洛冰,你是不是有意如此?”

洛冰闻言笑了起来,他说道:“师姐看出来了?”

“我想过了,以你的武艺绝对不可能打不过小雅,而且你的剑又没折断,身法上也没有处下风……”沈散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师父都是我杀的,即使我恨他,也不能否认这一点,那么断一只手也是正常。”

沈散闻言又是沉默,她一直不肯相信这一点,可是洛冰却坚持着是他杀的,她忽然记起刚才在门外与慕昔辰的那一番对话,她觉得他似乎知道得比她更多,只是刚才没有听完就发生了事故……她想到这里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看见慕惜惜正站在那里,有几分奇怪,便微笑着说道:“三小姐。”

慕惜惜正在那边无趣地踢着地面上的石子,大哥叫了那个姓穆的女子到书房里去,这边洛冰又说了只想与沈散聊天,结果现在只余下她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好……此时一听见沈散叫她,顿时欢喜起来,奔了过来,笑着说道:“沈姐姐,你们聊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他了?”

沈散怔了一下,看着她一会,说道:“可以啊,你刚才怎么不进来?”

“他不是说只想跟你一个人说话吗?”慕惜惜有几分委屈的扁了一下嘴。

“哦,”沈散忍不住失笑起来,这个小女孩也真是可爱,没想到竟然如此地听洛冰的话……她说道:“你进来吧,这里是将军府,你才是主人啊。”

慕惜惜笑着说道:“我大哥才是主人哦,在不久的将来,沈姐姐你就是女主人了!”

沈散顿时莫名地涨红了脸,慕惜惜毕竟年少,说话的时候顾忌少,她低头微微笑了一笑,说道:“进来聊吧,洛冰也想跟你说说话。”

“是吗?他真的想跟我说话?”慕惜惜高兴起来,几步便奔进了房间,蹦蹦跳跳的有如一只小鹿。她看见洛冰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面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而且右手的断裂处仍然血迹斑斑,秀眉轻轻地锁了起来,咬牙说道:“我就该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洛冰闻言转脸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道:“不,你不能杀她。”

“可是她把伤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慕惜惜恼怒地叫道。

“你没听她说吗,我杀了她的爹爹,她只是断了我一只手,算便宜了……”

“我才不信你真杀了她爹呢,看着就不像!”慕惜惜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而且有这样的女儿,想来她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散闻言怔了一下,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可是洛冰却不知怎地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得比较开心,他看着天真活泼,又无所顾忌的慕惜惜,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对他的女儿还是很不错的。”

“看得出来,”慕惜惜又撇了一下嘴,说道:“脾气比我还坏!”

沈散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倒是觉得他们相对投契,虽然听起来很有些孩子气,她无奈地笑了一笑,见洛冰的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想了一想便看着慕惜惜说道:“三小姐,慕将军人在哪里?”

“别这么见外了,沈姐姐,”慕惜惜笑着说道:“叫我惜惜就好了,我大哥二哥都这么叫的。”

“…..好吧,惜惜,你大哥呢?”

“带着那个女人到书房去了,”慕惜惜答道。

沈散闻言微微一惊,说道:“去书房了?他想做什么?”

慕惜惜摇头,说道:“不知道,好像听到什么真相之类……”

话未说完,沈散已经迅速地走了出去,洛冰吃了一惊,急忙叫道:“师姐!”想着坐起来,可是一时不慎碰到了伤口,顿时痛不可当,不由地呻吟了一声。

“你小心点啊,”慕惜惜急忙地扶住了他,看着他满是血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却说沈散匆匆地出了厢房门,虽然对慕府的地形算不上熟悉,但毕竟来过几次,便沿着花园里的青石小道,往书房方向走去。但刚刚走到花园正中,便看见慕昔辰已经向这边走来了,身边跟着穆小雅,她怔了一下,走了过去。

慕昔辰看见她便停下了脚步,微笑说道:“谈完了?”

沈散点点头,看着他身后的穆小雅,她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便问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先回去再说,”慕昔辰说着,也不顾后面还跟着穆小雅,只拉了沈散的手,向她来时的方向走去,沈散微微有些尴尬,她从来没有他那么随意,便想要挣脱,但是他虽然只是轻轻地握着,却扣得紧,她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那边洛冰正躺着勉强地与慕惜惜说着话,一看见他们几个都一起来了,而且神­色­间都有些凝重,便坐了起来,慕惜惜却担心他又碰到了伤口,急忙地找来一个软枕,将他的伤手轻轻地放在上面,说道:“你可别再动弹了哦!”

慕昔辰走进厢房,吩咐几位军士送上茶水,然后说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没事不要进来。”

“是,将军!”军士将一应的茶水果品都齐齐地放好,便整齐地走了出去。

洛冰盯了他一眼,他对于慕昔辰没什么好气,但是对于他与师姐的关系心里却十分清楚,他也不说话,只是坐着,目光看向沈散,询问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沈散没有给予回应。

“都坐下吧,”慕昔辰说道,看着自己的妹妹,又说道:“惜惜,你是不是出去走走?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

“我不出去,每次有事情就把我撇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而且你刚刚回来,应该去好好地梳洗一下……”

“跟我没关系,但是跟洛冰有关系吧?”慕惜惜竟然也颇为聪明,见兄长一时无语,便笑着说道:“看来我猜对了,否则你们也不回来这里了,是吧?”

“好了,好了,你要留就留着吧,不过不许多话,否则我就让侍卫拎你出去!”慕昔辰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开始将目光看向洛冰,洛冰接触到他的眼光,也只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慕将军是不是有话跟我说?请直言吧!”

慕昔辰深思了一会,沈散看着他,她心里已经知道他要问的必然是当日发生的事情,这也是她想问洛冰的,现在由他来问倒也恰当,毕竟他是个局外之人,理应比她客观。她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得远远的穆小雅,她神­色­自若,只是有些冷淡。

“洛少侠,”慕昔辰的声音静静的,他看着洛冰,说道:“你能否将你师父死亡当日发生的事情跟我们说一说,也便于厘清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生病中,所以昨天忘记更新了......

喜欢的同学请支持一下,多谢!

另外,本文也快到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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