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决子早已料到沈北岭会有推托之词，方欲回应，这边快刀唐门掌门唐无竞开口道：“沈老兄此言差矣，你我与杨道长俱是武林名人堂的长老，解人之难扶人之困本是我辈中人的份内之事，凡是有人诚意恳求，事无大鞋自当有求必应这大事小事也好，若是恶人做得恶事就不能坐视不管，如若视而不见纵容恶人作恶即是自己变相行恶，沈兄一向在武林中威望甚高，素以‘管尽天下不平事’广为天下人津道，凡事亦必躬亲，怎么今日反倒推脱起来了？”

沈北岭瞟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唐掌门深明大义，此番话语好不深奥，说得好老夫年事已高，有些事难免会稀里糊涂想不尽全，承蒙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武林做一点事，老夫实在欣慰之至，那好吧，这­鸡­鸣狗盗之事老夫事必躬亲，亦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北岭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表情故作凝重，当真一派满腔热血的义士风范，倒是让众人闻其呼声敬仰之极无话可说

白潇心下暗里发笑：沈老前辈一向老成持重，不想也会与人­阴­腔怪调调侃打趣，委实滑稽得很，跟这小偷小摸的事比起来，这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却是言重地过头了

唐无竞闻声哭笑不得，不知该当如何回应才是，顿觉无话可说，只好转首一边

阳决子抿嘴哈哈一笑，道：“沈兄言重了，区区小事实是有屈大驾了，我和唐掌门大感过意不去，只不过老兄是是非堂首座，我们该当尊重你，凡事都要征询你的意见，对付此无赖之徒本道当真无计可施，只有老兄你能降服了他，这也是本道邀你前来的苦衷呀”阳决子铁定要让沈北岭管管这个闲事，话里就不让半步

沈北岭故作责备道：“杨老兄可真会给老夫出难题呀，明知我和燕寨主有师徒恩情，关系非同常人，却是愣让老夫处置此事，岂不是让老夫自己掌自己嘴巴子么？”

阳决子笑道：“徒儿顽劣不化究在师父调教无方，可对师父的声誉大有影响呀，如若对恶徒不严加调教，继续纵容其作恶，日后恶事做大危害武林，那罪孽可就更加深重了，这比打几个嘴巴子还要严重呀本道让老兄亲自处置恶徒，实在是为老兄着想，请老兄不可误会”

阳决子话毕，转首狠盯燕十霸一眼，这话虽针对燕十霸所言，但言中训教沈北岭之意颇重，沈北岭听罢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燕十霸如何不知这话里有刺，立时恼怒万分，掌下虚抓一把，破口大骂道：“‘羊角子’老儿目中无人，辱骂俺老霸倒也罢了，还要教导我师父？呸，你够格吗实在猖狂之极，俺老霸可不听你一通胡言乱语，你要打嘴巴是吗？俺老霸这就先赏你两个嘴巴子，看你还满嘴喷大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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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十三飞鹰

银环杀手自远方而来，手中依旧提着那只血­色­包袱天气寒冷，包袱被冻得僵硬结实，如同里面包着一块坚硬顽石

他阔步向前走着，脸孔依旧冰冷肃杀，面­色­却十分不快，想起半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年，就让他心情大是不爽自持天下无敌，杀人如割草，却连一个尚未成年的黄毛小子都收拾不了，怎能不让自己羞愧懊恼？银环杀手是甚么人物，杀人不曾在二十招内失手，取人­性­命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不想方才与那少年较量，百招之内竟然不分胜负少年算得上是自己平生所遇的第一个劲敌，只因他是个孩子，解决不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简直就是心头的奇耻大辱，作为一个杀手，银环杀手历来这么认为，自然不能容忍这个结果若不是那自称白潇的公子出手拦阻，他自信能在百招后要了那少年的命，只可惜事已成局，留下了这么一件莫大憾事他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一点点不顺就会令自己如鲠在喉，耿耿入怀他若得知那少年就是名闻天下的燕京沈家“小剑豪”沈辰，哪怕力斗不过，都不会觉得是一件耻辱的事了，可是他除了为钱杀人外，从来不问对手的名字，因此一旦解决不了问题，就会心中憋闷不快好在眼下还有要紧事要办，总不能耽误，于是他大吐一口怨气，收起心思，不再多想，举步前行

绕过几座山丘，走了一阵子，眼前出现一条小河，小河，长，如玉带；阔，似衣摆河上横卧一座石桥，石桥拱身衔连两岸，连得这边是荒野，那面是秃山，山上荒凉，覆雪

来到桥头前，却不想过桥，银环杀手也就不再前行，止住脚步，静身而立，双眼一动不动地望向石桥，彷佛一根冻结的冰柱僵立地面

人既不去前方秃山，又何必来到石桥边？

银环杀手眸子里闪出一丝光采，犀利的目光从稀稀落落几根眉毛下­射­出，­阴­寒而又充满恶毒，谁也不知道他在寻思甚么

雪，依旧狂撒，风，开始肆虐雪花漫天飘舞，山地间尽被皑皑白雪笼罩，?胧胧一片

天寒地冻的天气，生灵都已匿踪，旷野空无一人并不奇怪

人虽没有，有得只是一些出现在万丈雪空的黑­色­斑点，远方的这些黑­色­斑点正从天际飘摇而来仰望西北天边，苍白雪空中果然出现一圈黑­色­斑点，初时不过豆大黑点，而后黑斑渐渐向两边扯开，化作片片细扁柳叶，打着旋儿飞近前来

黑­色­柳叶越来越近，在空中不妄舞，一片紧随一片，欢快地滑翔高不可攀雪空，一片柳叶轻轻滑舞，­肉­眼及处，轻飘一滑只有左眼角到右眼角不过三寸的距离，三寸已是不短，眼中三寸相当于空中数丈

嗷嗷！黑­色­柳叶突然发出阵阵尖啸叫声，苍茅空，叫声逾显空灵­阴­森诡怖

黑­色­柳叶飞聚银环杀手顶空，离地面仍有万丈之距，仍是柳叶般大鞋亦然看不清它们的真实面目

银环杀手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只是盯着眼前桥头，竟似全然没有听见天空中那阵阵诡异尖叫左手一抛，手中那只血­色­包袱翻了一个跟头，径直落在面前十步远桥头一侧的小河岸边，只差一点就滚落河中河水已冻结成冰，就算落到河里也无妨

包袱乍一落地，一片黑柳叶紧跟着凌空俯冲而下，半空中成“之”字形飞驰，疾如闪电，只眨几下眼的功夫就飞落离血­色­包袱只有几步之距的冰河冰面上空中剩余片片黑柳叶也七上八下纷纷­射­落而下，飞得却是“一”子形，­射­落地面竟足足用了二倍时间

银环杀手不必抬头，但从啸叫声已经听出了这些不明生物是些甚么东西，所以他只须向冰面上看去黑柳叶散落冰河，体型瞬间庞大了百倍，聚集在冰面上乌压压一片，嘶叫着四处走动

一群鹰！

有十三只之多！羽­色­全都乌黑发亮，当首一只最大最威猛，就是第一个飞落冰河的那只鹰，只距自己十几步距离，银环杀手因而能够清晰地看清它的涅：一身黑油油的羽毛，锃锃发亮；个高体大，比旁边群鹰都要大出一头；纱帐般的巨大双翅收附在阔背肚腹，托在冰面上，竟把尾翅遮住大半；胸脯高胀，喉腔处丛丛羽毛根根环绕刺立，显而易见，它有一个超强发达的发声器官，方才阵阵破空啸叫声多半就是出自这只大黑鹰之嘴；趾爪虬枝一般粗壮，长过五寸，如同铁钩一般锐利，料想拖走一只二百斤重的肥猪也不成问题；二道鹅白­色­的眉毛最是抢眼，如同两道箭羽斜Сhā其上，双眉之下，竟有一只眼睛是瞎的，那瞎的左眼处肌­肉­凹陷­干­瘪，已无眼球，说不出的可怖，右眼却是炯亮有神，里面透着凶猛光芒白眉独眼大黑鹰全身黑羽披身，身姿雄赳赳，气势威猛高昂，自来透着一股霸王之气，其他十二只鹰羽­色­或灰或黑，个头都要比它小很多，都唯唯诺诺尾随其后，气势就逊得多了

只听这白眉独眼鹰仰头一声翱叫，声震云天，如雷鸣般震耳发聩，身后众鹰随之齐声尖叫，声音却似锣鼓一般，气势远不如白眉独眼鹰强悍，毋庸置疑，这只白眉独眼鹰是群鹰之王

白眉独眼鹰大摇大摆从冰上向岸边踱来，大爪一迈，只三步就踏到了岸边那只血­色­包袱前，包袱包裹地很严实，它便用利爪抓住包袱两侧，弯如月牙的铁篆就去叼解那包结，只见它左一下，右一下，就像一个贪食的孩子急不可待地打开布包找寻甘甜的糖果

它的动作竟比孩童还要敏捷，只三四下就打开了包袱纽结，包袱大开，正如沈辰所料，里面果真有一颗死人头，那颗死人头面孔紫黑，其上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向外怒睁着，充满怨恨不甘之­色­，脸部隆起的条条肌­肉­已经僵硬冻结，嘴­唇­裂开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坦露出来，彷佛要撕咬活人，面相极为恐怖

白眉独眼鹰脚下利爪翻弄着人头，转着脑袋左瞅右瞅，似乎在审视这颗人头面孔，当它确认无误是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时，猛啄一口人头发髻，双翅一抖，拔地飞起，满地雪花都被它巨翅震得四溅飞舞

白眉独眼鹰始终没有看银环杀手一眼，它只关心眼前的人头

银环杀手又何尚不是？人头是他拿­性­命做赌注拼来的，更重要的是还要靠它换酬银养活自己，岂能轻易就被一只禽兽叼走？

银环杀手几乎是快乐地看着白眉独眼鹰把人头叼走，因为他看到在它身后有一只个小的黑鹰向自己走来，这只黑鹰总算生得眉眼端正，面孔没甚么伤残，眼睛鼻子也不缺，而且嘴里还叼着一张纸片

并不是一张没用的纸片，是一张银票！一张巨额银票！

十步内，银环杀手清楚地看到了那上面写着三个“贰万两”大字！

天空飘雪，雪花几乎把银票遮挡，也只有杀手才有这么好的眼神

世上万事都是要讲钱的，人和禽兽也难免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票子收，群鹰飞！

……

这桩买卖，难道是白眉独眼鹰的谋划？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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