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徒尔雅嫁入宋府,就没有认认真真唤过宋玉一声“相公”,取而代之的,是“宋大人”、“玉美人”以及“宋大妖孽”。在众多称呼中,宋玉最喜欢的一个名字,即是“宋大妖孽”。
对此,宋大妖孽的解释是:这足以说明娘子对小生的了解,实然,吾的确不是吃素的!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杀人夜,食肉动物——宋大妖孽睡地板的晚上,早已注定了某些事情的不平凡。
登徒尔雅熄灯后,宋大妖孽一边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一边故意对向着墙侧躺的娘子猛咳嗽。尔雅被宋玉折腾得睡不着,但也坚决不理会。心里只道:被苦肉计骗一次是我笨,若被骗第二次就是白痴了。想以此博取本姑娘同情心,然后去厢房睡觉?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这边宋大妖孽看咳了半天不起作用,干脆捻起随身的扇子就朝尔雅猛扇。时至初冬,宋玉为求风度,不论走到哪都香扇一把握于手,为此不知被书童祺安念叨了多少次。可现在,却也全靠这纸扇帮了大忙,呼啦呼啦地一摇晃,尔雅露在被外的小半截白皙颈脖就往里缩了缩。
宋大妖孽见得手,偷笑着又加紧臂力地扇了扇,另外为了让老婆大人不怀疑,又佯装被冻得抖抖牙,小声嘀咕道:“明明窗户关严实了,怎还是有风透进来?”
尔雅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窝,还是觉得头顶发凉,心里也踌躇莫不是窗纸破了洞,便翻身去看,这一动静,骇得宋妖孽不轻,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为时已晚,这边登徒尔雅已披着外套半坐起。宋玉趁着光线不明,将计就计,默不作声地把纸扇揣在袖间,就扭头假装去检查窗户。
待查看一刻再回眸,这才“发现”尔雅已醒。宋妖孽使出毕生媚术,噙笑道:“把你吵醒了?”
尔雅将白葱玉指放在嘴边哈了哈,眼光凑巧撞见宋玉竟是光脚立于地上,心里默了默没说话。原道宋大妖孽这边扇风作势,尔雅突然起身,一时慌神赤脚窜到了地上。彼时情势逼人,宋玉也不觉凉,此刻尔雅这般凝视,他才突觉寒气直逼脑门,夸张地“哎哟哎哟”呻-吟着又跳到被子上。
登徒尔雅见状,本欲问他冷不冷,但又觉得下不了台面,挣扎良久只从鼻子里哼了哼,便别过头去。宋大妖孽阅美女无数,自然明白尔雅心思,今日让自己睡地板,不过老婆大人一时意气,眼下见寒风逼人,心又软了三分,想开口作罢又觉没脸没皮。
宋玉谄媚地凑到登徒尔雅身边道:“今日……谢谢你。”
尔雅怔了怔,抬头瞪住宋大妖孽,称奇连连。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地板,难不成又发烧了?自己让他睡地板,他居然都说“谢谢”。
这便是宋玉的高明之处,但凡女子都有三分矜持,当她有意饶你时,若你视而不见,那就是傻;若顺势讨饶,只能叫识时务,但若像自己现在这般,把话题往边儿上引引,只当什么没发生似的让彼此下了台阶,这才叫高明。
宋玉咳嗽声,挨着登徒尔雅坐下道:“我知道,今天你在乾阮馨面前是故意的。”
尔雅埋首,不言语。
宋大妖孽又道:“阮馨已为人妇,却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跑回娘家,于情于理都是不该的,你那番言语……虽然有辱我与大王清誉,但阮馨识大体、分轻重,自不会把这胡话乱传,另一边,也断了她对我的根。”
宋玉语罢,登徒尔雅才抬眸瞪他,良久终究忍不住,还是“扑哧”笑出了声。这个宋妖孽真不是一般的讨厌,明明今天在门口,因为她污誉自己恨得牙痒痒,此刻却偏又百般讨饶献媚地奉承。
不过女人,就这点犯贱。明知道男人明目张胆地哄自己,还是欢欣鼓舞地接受谎话。登徒尔雅也不例外,再剜宋玉眼,尔雅道:“你也是的,干嘛招惹那么多蜂蝶?话说这个阮馨还算命好的,被你说成偷窥狂,竟还有人娶。”
自己就命苦了,为了这个该死的好色赋,阴错阳差进了仇人府邸。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一定要想办法把天下所有《登徒子好色赋》烧掉。念及此,尔雅有些落寞地蜷起腿,抱膝而坐。全然未觉某个不要脸的妖孽也潜移默化地上了床,脚捂着被子取暖。
宋玉道:“是是,娘子的话我都一一记下了,日后决不再做什么赋了。”
尔雅见宋玉卑躬屈膝,一副老鼠过街的萎缩样,心情大好,撞撞他胳膊悄声道:“宋妖孽,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回你老家么?”
宋玉沉吟:“不知。”这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尔雅真的生气,干嘛不回自己老家,而是来他老家。
尔雅转转明亮的眼眸,小巧的唇高高撅起:“按奶娘和王叔的说法,祖田收不到租金的缘故是三年前这里曾发过大水,庄稼尽毁。可你想想,时过三年,就算生产力未全部恢复,也不至于租金如此稀薄,我觉得其中有诈,来这一看果不其然。”
宋玉闻言,一是感动,尔雅果然如大哥所言,能助宋府兴旺。虽自己诓她,但一码归一码,她既不像其他骄纵千金小姐般懊恼甩袖回娘家哭闹,反而一如既往地帮衬宋府。二来,宋大妖孽也甚好奇。因在帝都当差,祖田这边的租金以前一直由大嫂掌管,他并无Сhā手,尔雅说其中大有猫腻,到底所谓何事?宋玉张大耳朵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佃户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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