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儿本想扔掉玉玺的手,手腕却忽然被人摁住了。那是一双男人的手,手背细腻光滑,手指修长冰凉,焱儿顺着这双手看上去,只见一男子眼眸含笑,神情慵懒,一双桃花眼甚是炫彩夺目。
男人看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传国玉玺已经找到了,这位便是继承女皇衣钵的新皇,你们还不赶紧下跪参见新的女皇!”那个男人威仪的开口,焱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一群人齐刷刷的跪在她的面前。
紧跟着,后面赶来的人也都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嘴里喊着参见陛下什么的……
焱儿听得一头雾水,她已经确定女皇和圣桑死了,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凭空她成了女皇?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才是。
可是焱儿根本走不了,这身子四周乌压压的全是人,将她围在中间,她是Сhā翅也难走啊。再一看先前说话的男子,一双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这火一时半会是灭不了的,请随臣妾去别院休息。”男子说完,不等焱儿反应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走,男子递给焱儿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焱儿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此刻解释也是徒劳,她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
跟着那个男人到了所谓的别院,男子迅速摒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潜艇只剩下焱儿跟他。
“姑娘,吓到你了吧。”男子温润的开口,想要扶着焱儿坐下,却被焱儿拒绝了。
“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现在必须走,这个玉玺是我不小心捡来的,你若要,拿去,不要的话,也随便你处置了,我必须要走。”焱儿说完放下玉玺转身就要走。
那男子却没有阻拦焱儿,只是不紧不慢地开口,
“姑娘,我知道你是无辜被卷进来的,可是事已至此,国,不能一日无君的,你不妨暂且先暂代一下女皇位置,等我寻到合适的人在说,如何?”
焱儿愣愣的看着那男子,她的神情虽然安静,却有一丝严肃,不像是在撒谎,可焱儿却觉得他的话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先是莫名其妙的让自己做了女皇,而后又说什么暂代女皇位置,这是什么意思?堂堂一国之君,是说可以改变就能改变的吗?
“姑娘,其实我是女皇的皇后纳兰冰若,家父是开国大将军纳兰侧,如今国家有难,还请姑娘能够帮一把。”纳兰冰若说完竟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作何?你起来说话!”焱儿急忙去扶他,被一个大男人跪着,何止是尴尬呢。
“姑娘,实不相瞒,圣女国有个规矩,若皇帝驾崩了,那传国玉玺第一个交给谁,谁便是新的皇帝,可是女皇没有子嗣,我身为皇后,虽是外姓人,可也不能看着圣女国的基业毁于一旦。
如今九王爷和女皇都死了,朝中将来必是一盘散沙,我只求姑娘帮我几天,等我将女皇的一个远房侄女从边陲宣召回来,姑娘即可腿围。”
纳兰冰若说得恳切真诚,焱儿微眯着眼睛看他,见他实在是不像撒谎的样子。可是她怎么能够做这个女皇呢?
“纳兰冰若,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我要告诉你,我有朋友正等着我回去跟他们汇合,请不要留我在这里浪费时间。”焱儿此刻已是焦急万分,冷唯他们见她迟迟不回去,肯定是急死了。
“姑娘,我不会放你走的,我知道你是从别的地方到来这里的,先前女皇和九王爷都想拉拢你,但是你都拒绝了,我心中对姑娘你的不趋炎附势也是佩服至极,但是,如今的我,只能是先小人后君子了。
先前,我见到姑娘捡了玉玺之后,已经火速派人去姑娘住的别院那里接走了你朋友的母亲和七个姐姐,姑娘,我不是威胁你,若你不想她们有事,请配合我。”
纳兰冰若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极度无奈了。他有些歉疚的看着焱儿,他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威逼她的。
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焱儿听了纳兰冰若的话,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冰冷如霜。
“纳兰冰若,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圣女国的基业,可是我从你眼中丝毫看不出你对女皇死去的痛苦和难过,你未免太过于平静了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等着那个什么狗屁侄女来了以后,你会乖乖的放我离开吗?”
焱儿说完,,但见纳兰冰若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缓缓掀起自己的衣袖,然后是领口。
所有露出来的地方,下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不是有皮鞭抽过的疤痕,就是有类似于铁条烙过的痕迹,数十条狰狞的疤痕蜿蜒在他的身体上,根本看不出本来肌肤为什么样子。
“你这是……”焱儿蹙了眉头,不知该说什么。
“女皇的杰作!”纳兰冰若开口,神情冰寒。
“她干的?那你还一直留在她的身边?”焱儿不觉诧异的开口,凭他对纳兰冰若如此短时间的了解之后,她觉得,他不该是一个委曲求全的男人。
他应该也是有一番男儿气概的。怎么竟会……
“我说过,祖先是圣女国的开国功臣,祖宗的遗训是,无论皇家对我们做了什么都要忍耐,我们是圣女国的国民,亦是皇家的奴仆,我身为皇后,即使恨死了女皇的荒淫无度和血腥残暴,可我一定要忍下去。
为了我还生存在圣女国的家人,也为了祖宗留下的话。”
纳兰冰若说完,轻咬着下唇,神情,有一丝忧郁一丝无奈。
焱儿不再多言,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切似乎都被这个纳兰冰若掌握在手心里,她是如何也飞不出去了。
她不甘心的是,好端端的又要把冷唯他们牵扯进来了。
……
在纳兰冰若的安排下,冷唯他们顺利的到了这个别院,众人对纳兰冰若的安排虽感气愤,但袁天逸的母亲和七个姐姐都在他的手上,他将她们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他们根本找不到。
皇宫的那场大火燃了三天三夜,继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将一切罪孽和污浊冲刷干净。
高山阁内的尸体已经烧成了焦炭,隐约可以从散落在地上的配饰看出众人的身份,而属于女皇和九王爷配饰旁边的地上,两具尸体紧紧地抱在一起,似是死的时候还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
只可惜,终归,尘归尘,土归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新皇登基,举国震惊,可焱儿手中的玉玺却是货真价实的,又因为有祖宗遗训在那里,皇后都不说话了,谁还敢造次。
圣桑的手下跟女皇的侍卫在起火的时候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可谓是两败俱伤,如今,都被皇后纳兰冰若的家族收归麾下。一切,看似要朝着平稳安逸的放下发展了。
只是,焱儿却恨不得现在乱作一团,只有那样,她才会有机会找出纳兰冰若的弱点,继而离开这里。这个纳兰冰若不愧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什么事情都做得密不透风,焱儿试探了好几回,都试探不出一分关于袁天逸母亲藏身地点的消息。
如此一来,加上登基大典的那一番折腾,已经是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期间,袁天逸最为着急,母亲虽然每天有书信送来,但是见不到她的面,他始终不能安心,为人子女者,竟让母亲做了堤防的人质,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而冷唯自然也是调动了僵尸军队去寻找纳兰冰若藏人的地方,可是,却一直是毫无所获。
眼见天气转凉,秋意浓浓,他们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纳兰冰若更是不许焱儿跟冷唯他们单独见面,每次都要有他的人在一旁呆着才习惯。
蛋腚和北辰澈好几次忍不住跟纳兰冰若的人动了手,让对方挂了彩,可是事后,纳兰冰若依旧我行我素。他跟焱儿保持着良好的距离,不与她起任何冲突,也不放人她一点自由和权力。
焱儿眼前光阴飞逝,知道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于是主动提出带纳兰冰若去见见冷唯他们。纳兰冰若虽有疑惑,但见焱儿一番诚恳,便也就不说什么的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焱儿的心思是想让冷唯他们都跟纳兰冰若打打交道,人多了,才更容易看出他的破绽,相处对付他的办法。
冷唯等人听闻焱儿要带着纳兰冰若一起前来,已是猜到了焱儿的心思,这么些日子来,他们还未能见到这个该死的男人。一想到成为新皇的焱儿,莫名既有了一个口蜜腹剑的皇后,一群人俱是摩拳擦掌,等着纳兰冰若前来。
蛋腚的尾巴更是早早地亮出,恨不得立刻在纳兰冰若脸上划上几道,想他跟姐姐认识了那么久,却还没得到一个所谓的名分,这个纳兰冰若不过仗着手中有袁天逸的母亲和姐姐,就可以攀上焱儿姐姐,成为皇后。
他怎能甘心?
不甘心的,又岂止是蛋腚,冷唯心里最是难受,遥想几个月前,他本是能够顺利迎娶焱儿成为妻子的,可是言裴轩的阴谋诡计破坏了一切,他当时以为袁天逸找他,谁知去了才知道,竟是无中生有的事情,等他再赶去接焱儿的轿子,却已经是晚了。
遥想当日,怎一个悔字?
而如今,他还没能跟焱儿成亲呢,这个纳兰冰若却是厚颜无耻的占了先,他岂能饶他?等着僵尸查出袁天逸母亲的着落,他定是要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的。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之时,焱儿一身玫瑰红蹙金广绫长尾鸾袍缓缓步入厅内,在她身侧,也是一身盛装打扮的纳兰冰若。
纳兰冰若身形比焱儿高了一个头,站在娇小玲珑的焱儿身侧,凭空,好似是他在保护焱儿一般。
焱儿视线落在冷唯脸上,见他清瘦了不少,心底不觉疼惜。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看看你,我不在,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焱儿走上前,心疼的摸着冷唯面颊,一时间,屋内酸气弥漫。
“姐姐~”蛋腚瘪瘪嘴,眼中鼓起两汪澄澈的水泡,眨眨眼睛,委屈的喊着焱儿。
焱儿侧过身子见是蛋腚,莞尔一笑,将他拉到身前。
“你这是作何?姐姐还能忘了你吗?给你!”焱儿说着,像是变戏法一般的从怀中掏出一包莲子糖,翠绿的荷叶包着颗颗晶莹剔透的莲子糖在其中,分外喜人。
蛋腚眼睛一亮,他先前在别院住着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没想到姐姐竟然记得。
蛋腚欣喜的接过去,拿起一个小心地送入口中,那甜甜的又带点苦的味道,让他的眼眶有些微酸涩的感觉。
他陶醉在其中,一时不能自拔。
一旁,北辰澈眼神酸得几乎能挤出水来,他抽抽鼻子,眼巴巴的瞅着蛋腚手心里的一小撮莲子糖,他也最喜欢吃的,怎么小焱就没看到呢?想着想着,伸手就要偷偷地拿一颗,哪只蛋腚早有预料,手臂往后一伸,另一只手狠狠地拍在北辰澈手背上,泓滢清澈的大眼睛很是不屑的白了北辰澈一眼。
北辰澈吃了了闷亏,讪讪然收了手。
“焱儿,你就给蛋腚一个人带东西了吗?”轩辕荣杰自认为跟焱儿关系不一般了,脸上神情冷峻平静,可眼底却止不住地冒着酸泡泡。
焱儿点点头,根本没拿他吃醋的样子当回事。
“冷唯,最近天冷了,这条紫貂毛皮的围巾给你的,记得戴上,你身体虚寒,不如他们经冻。”焱儿说着,顺手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冷唯围上,冷唯那幽寒冰冷的气质,配上这如火神秘的紫色,凭空添了几分妖娆冷峻。
看得他身后的袁天逸,眼中喷着火。
心中不觉轻叹,冷唯这种待遇,他何时能尝到?
一旁的纳兰冰若看着焱儿一系列的动作,神情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冷静,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前朝的受虐皇后,现今虽也是皇后,并且不用在遭受非人的虐待,可是,不过是独守宫闱罢了,这暂代的女皇,可是从不正眼瞧他一眼的。
他也试图做点事情讨她欢心,虽说是暂代的女皇,可是她身上的那股从容明媚的气质,还是无端吸引着他,让他想要接近。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几次三番的暗示,她,一概漠视。如今看到她对眼前这几个男人如此态度,他方才明白,原来她心中早已有了别人,竟还是如此美男绝色。
他一直幽闭宫中,一直没有机会见见这几个男子,现在见了,何止是自叹不如呢。
焱儿淡淡的瞥了纳兰冰若一眼,眼神示意了冷唯一眼,冷唯无声的眨眨眼睛,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一行人坐了下来,蛋腚非要坐在焱儿身边,焱儿自是没有拒绝,正派皇后纳兰冰若愣是被挤到了一边。
其实,这不过是焱儿事先安排好的,让冷唯近距离的观察纳兰冰若,伺机寻找他的弱点,而蛋腚留在她身边,自是因为她有话对他说。先前她在莲子糖里面放了一张纸条,想必蛋腚已经看到了。
他让蛋腚晚宴的时候务必坐在自己的身边,不能离开半步。
晚宴开始后,纳兰冰若在冷唯咄咄的视线中很是不自在,几次想找个话题开口,可是环视四周,却是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郁闷的举起酒杯,刚要饮酒,顿了一下,突然放下了杯子,他的这一个动作轻轻地落入冷唯眼中,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焱儿,二人视线交织,没有任何语言。
“皇后,怎么不饮酒呢?”焱儿似笑非笑的开口,眼神轻飘飘的落在纳兰冰若脸上,无端激起他浑身莫名的战栗。她的眼神清冽纯净,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寒意。
“我……不喜欢喝酒。”纳兰冰若浅浅应着,脸上有那么一分不自在。
焱儿佯装无所谓的点点头,盈动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
“纳兰冰若,那便就是袁天逸了,他的母亲和姐姐可还在你的手里呢……呵呵,你们认识一下吧。”迎风招手,藕臂轻扬着指向袁天逸。
袁天逸此刻正抓起桌上的一壶酒,听到焱儿叫他,慵懒魅惑的眼神看似随意的那么一瞥,却有邪魅和冰封在其中。
纳兰冰若讪讪然的笑笑,神情却很快恢复了平静。能在前任女皇身边做了那么久的皇后,并且带着满身伤痕活到如今,他隐忍的事情也不容小觑的。
焱儿敛了眸光,不再多说其他,心中,却已有数。
“姐姐,今晚不能留下来陪蛋腚吗?还要回宫吗?不是说那个什么女皇的侄女回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吗?她什么时候回来啊!”蛋腚扯着焱儿的衣襟,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最近夜里没有姐姐抱着,身体总是冰的。不管是蛇的属性,还是植物的属性,都跟土地打交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迫切需要抱着姐姐的身子好好的温暖一下。
“这个要问他了!”焱儿挑眉看了眼纳兰冰若,将蛋腚修长的身躯拥入怀中,觉得他身子无端发着寒意,焱儿心中不觉疼惜。
纳兰冰若抬眼,有些歉疚的看着焱儿,“焱儿姑娘,谁曾想这女皇的侄女竟然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呢,她现在失了踪,我正在全力找寻。”
纳兰冰若的神情很是诚恳,任一般人看了都会相信他的话。
只是,纳兰冰若心中却明白,所谓的侄女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七天前,他查到了那个侄女所在,没想到竟是个傻子,试问一个傻子如何能服众呢?届时,他还需要再找一个新的女皇。
眼前的皇焱儿虽然不情愿,可是她自有那么一股子飒爽的英姿和皎洁的灵动之气,有她在,他竟然是莫名的安心。总觉得那玉玺当初落在她的手上,并没简单的机缘巧合,而是上天的安排。
圣女国的天,是要变了吗?
纳兰冰若抬眼不觉多看了焱儿一眼,那娇俏的容颜,掩藏在眼底的锋芒,无一不提醒着他,这个女子该是多么适合的人选。
可是,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要留她……除非……
纳兰冰若想到这里,脸上浮现一丝莫名的红润。
一屋子,众人各怀心事之下,根本无心用膳,焱儿见此,看似随意的开口。
“不过若是那什么侄女回不来了,我做这个女皇也不错啊,只要能让他们进宫就行。”焱儿说完,抬手捏了一下蛋腚的下巴。
蛋腚见焱儿眼神有异样神采,顿时乖乖的趴在焱儿腿上,不住的点头。他如墨的青丝披散开来,落在焱儿腿上,跟她身上绚丽的华服纠缠在一起,那画面,美得妖娆,暧昧。
冷唯眼神颤动一下,虽然明知焱儿话中意思并非如此,不过是想逐步打消纳兰冰若的疑虑而已,可是看到蛋腚和焱儿如此亲密的在一起,心底的醋意,还是毫无节制的爆发出来。
他举起酒杯,一杯一杯猛烈地灌下辛辣的烈酒,那感觉,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处,可无论多少的酒下肚,这头脑却总是清醒的。
冷唯觉得,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想醉,却偏偏清醒得很。这般感觉,却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别喝了,举杯消愁愁更愁,你不懂吗?”袁天逸从后夺下冷唯的酒杯,可自己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焱儿看到冷唯如此模样,心中也不好受。
可是眼下的情况,只能暂时委屈他了……
“那个……女皇陛下,时辰不早了,我看我们回去吧。”纳兰冰若说着站起身子,这等气氛之下,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人人都拿他当卑鄙小人看待,他心中的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要回去可以,我要带一个人走。”焱儿站起来,从容的指向言裴墨。
“什么?”纳兰冰若不解的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言裴墨。
言裴墨依旧是一身女子打扮,青色素衣,长发如墨,脸上未施任何粉黛,低垂着眉眼,神态安然,即使听到焱儿叫他的名字,易就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她?”纳兰冰若看着言裴墨,直觉觉得这女子哪里有些奇怪,她坐在那里的身躯挺拔瘦削,身上自然的散发出一股子贵气,那清浅的神情,淡漠的眼神,她明明是躲在角落里,可是,却总有让人不能忽视的魅力和神采。
“不行吗?她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也不会让我担了什么祸乱宫闱的名声,我进宫以来,身边总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服侍着,你未免对我也太刻薄了,别忘了,我只不过是个暂代的女皇。
若是你做的太绝了,我们撕破了脸,谁也不好看!”
焱儿说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凌然,外人看来女皇似乎是在耍弄小性子,可冷唯却清楚,焱儿这一计用的实在是巧妙。
先是一步步打消纳兰冰若的疑心,继而将女装的言裴墨推出来,纳兰冰若的警觉和疑虑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一直不做声的言裴墨此刻被提起,纳兰冰若虽然疑惑,可心底早已被他们几个人占据,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来的。
纳兰冰若眼神迟疑的扫了眼言裴墨,似是欲言又止。
焱儿见此,勃然大怒,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
“纳兰冰若!同意还是不同意你给个痛快话!我最讨厌男人婆婆妈妈了,不过是一个伺候的贴身宫女罢了,至于吗?”焱儿踩着一地的狼籍来到纳兰冰若身前,神情冷若寒霜。
她盈动的眸光之下,隐着的,是一丝凌厉的试探。
“这……”纳兰冰若还有些犹豫,他向来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对于没把握的人,没把握的事情,他向来不去做,再次扫了眼言裴墨,发觉她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好似发生的一切与她完全无关一般。
纳兰冰若咬咬牙,在焱儿愈加冰冷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这样吧,让她先进宫三日适应一下,若是生了什么差池,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温润的声音噙了一抹警告的味道,焱儿不动声色的扬了下眉毛。
只要言裴墨能进宫就够了。
“知道了,走吧,你不是很急吗?”焱儿冷蔑地看了他一眼,迈开步子走到言裴墨身前。
“你不愿意?”她问的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对付言裴墨此刻的沉默,刺激他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你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人,不过到了这里你还想怎样?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千金之躯吗?”她冷冷说着,抬脚,与他擦身而过。
言裴墨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唇边扬起一抹如霜的笑意,他抬脚跟上了焱儿。
真是有趣!他竟是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倒要看清楚了,在皇宫内,皇焱儿要他怎样服侍她?只怕,他的服侍她不敢要吧。
纳兰冰若微眯着眸子,视线落在焱儿和言裴墨的身上,蓦然觉得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涌了上来,门外,天色冥暗,似乎是要变天了、乌云压顶,狂风骤起,吹起院中树木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好似一幅张牙舞爪的水墨画,画不出缠绵悱恻,却画出了诡异妖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呜呜……坏人!你会有报应的……”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离去,蛋腚嘴里含着一颗莲子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抹着眼泪,指着纳兰冰若的背影,气得哭了起来。
“你这个胡蛋(坏蛋)!逼姐姐做她不喜欢的树青(事情)……你胡蛋(坏蛋)!”蛋腚嘴里含着那粒糖,不舍得咽下去,含糊不清的骂着纳兰冰若。
纳兰冰若苦笑一声,迈开步子也追了出去。
蛋腚瘪瘪嘴,抽搭着鼻子,从怀中掏出那剩下的半包莲子糖,看着看着,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一时间,屋内气氛愈发的沉闷。
蛋腚一边哭着,一边准备将莲子糖收好。
只是,他此刻只顾着伤心去了,竟是忽视了周遭如狼似虎的四双眼睛。
轰隆隆!哗啦啦!淅沥沥!
是什么声音在屋内响过?蛋腚只觉得手上一轻,那剩下的半包莲子糖竟是颗粒不剩。再一看其他人,嘴巴里俱是含着东西,回味无穷之下也有几分苦味。
“你们……”蛋腚看着空了的纸包,半天没反应过来。
刚刚……他们……抢了他的莲子糖?姐姐给他的莲子糖啊?!
“啊∧忝腔刮伊子糖!姐姐给我的!你们混蛋!”蛋腚喊着,跳着就去抢其他人手里的莲子糖。
这其中,冷唯离蛋腚最近,抢了五颗,袁天逸和轩辕荣杰仗着功夫好抢了三颗,北辰澈惨了点,就抢了一颗,生怕被蛋腚再抢回去,立刻放在嘴里含着了。
“小焱给你的又怎样?!难道我们不该吃吗?小焱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说什么的!”北辰澈跳着脚的喊着,嘴巴里德糖不舍的咽下去,就那么存在左边腮帮子里,如此看着,那左边面颊鼓起一个小包,在他这般绝色倾城的容颜下,有几分怪异的缺失感。
就好像一幅完美的猛虎下山图上,那猛虎的脸上被人画了一幅眼睛一般的感觉。
趁着北辰澈和蛋腚吵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出去。
啪的一声,袁天逸手掌排在冷唯肩膀。
“我三,你五,给我一颗,彼此都是四。我们是好朋友,这点忙,不会不答应吧!”他眼中带着妖娆的光芒,说的再明显不过了,他要冷唯给他一颗莲子糖。
“不行!”冷唯断然决绝,鼻子里冷哼一声,转头欲走。
“冷唯!”袁天逸不甘心的喊了一声。
“再多话,小心你那个三变成零!”说完,傲然回头,裹着一身寒霜走了。
眼见冷唯走了,轩辕荣杰从他身边走过去。袁天逸知道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轩辕荣杰,给你五百两,买一颗。”这里面,他最财大气粗了,不是吗?
“……”
“一千两?”
“……”
“一万两!!行了吧!”
“我要银子做什么?我家焱儿现在是女皇,要什么,没有?”轩辕荣杰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要银子早说话啊!为什么要等我说了那么多才开口!你扒拉扒拉、稀里哗啦@$……”
院子里,长久的充斥着袁天逸发泄的声音,他真的是很憋屈,母亲和姐姐们不知身在何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等待焱儿的消息,莫名的,手中小小的莲子糖,好像成了他跟焱儿之间唯一的枢纽。
来到这里以后,他从那个衣食无忧、美女环绕的邪庄庄主,变成了现在这般无助一个毫无作用的男人。
他心中,莫名染了悲凉……
屋子里面,蛋腚不小心被北辰澈逃脱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蛋腚蹲在地上抱紧了双臂,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他吐出口中含着的剩下一半的莲子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眼中,晶莹透亮。
焱儿并不知道她给蛋腚的那一包莲子糖竟是引发了如此一场闹剧,此刻,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她跟言裴墨双双立在窗前,谁也不说一句话。
这份沉默已经持续了好久了。
窗户外面,纳兰冰若派来的探子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频频的朝内张望着。
焱儿微眯起眼睛,暗中驱动意念,离探子最近的一株盆栽忽然释放出一种甜香的气味,那探子闻了,身子一软倒在一旁。
这能跟植物之间对话的能耐焱儿一直具备,只是她用意念问遍了皇宫内所有的植物,皆是不知道纳兰容若究竟把袁天逸的母亲和姐姐藏到哪里了。
纳兰冰若的手段和用心可见一斑。
“我已经让门口的那盆石兰花喷出花中毒液,毒晕了那探子,现在,你我之间,可以开诚布公畅所欲言了。”
焱儿挑了下眉毛,有点累了,回身想要做下来。
忽然,身子被人从后紧紧地拥住,火热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身体,灼烧的呼吸喷入颈间,带着一丝诀别的意味。
“你该知道,你不是冷唯或者蛋腚!”焱儿清冷的声音有一丝警告。
言裴墨腾出一只手摘下满头的珠钗翠环,继而又撕碎身上的月白蝶纹宫衣,他的神情是可怕的平静,可那眼底,蓦然成殇。
“我放你走!”他说着,声音嘶哑。
“放我走?”焱儿冷笑,“你有什么本事让我走?凭你现在一身女装?”
“对!”他说着,语气微凉之中透着一丝毅然决然。
“我成全你和他们,你们走,我留下!”言裴墨说完,埋首于焱儿颈间,这般味道,只怕是最后一次汲取了,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成为大公无私牺牲自己的那个人。
他决定了,用他,来换取焱儿和其他人的自由。
他有他的方式留下,自然不会告诉她。
他们之间,就此该做个了断了。
焱儿皱眉,扭头想要看看此刻言裴墨的神情,可脑袋却被他摁住。
“别动!从现在开始,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若是遗漏了什么,你跟,冷唯他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出去了。”言裴墨说完,一口咬在焱儿颈间,那跳动的动脉,扑通扑通的,这感觉,蚀骨焚心一般。
明明想要,却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就是他现在这般。
……
当言裴墨说完他的计划后,焱儿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竟然想要牺牲自己留下来,还他们自由?!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这个计谋我想了很久,也是唯一可行的,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你是我!”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
焱儿惊恐地看着那逼真的面具,不由从脚底凉到了心里。她在盗墓的时候也见过逼真的人皮面具,可是如言裴墨手里这个栩栩如生的,却是头回见到。
“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个?”焱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言裴墨看到她的眼神,无所谓的笑着,可那眼底却有几分无奈失落。
终究,他还是不相信的。
“这面具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说了你可能不信,当我从悬崖底下上来的时候,我就命人做了这个,期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张人皮,总算是没让我失望。
你可以尽管讽刺我冷血无情,不过,这东西,现在却是派上了用场。”
他的声音不免有些自嘲。
“这里有两个人皮面具,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戴上它,我们的身份便不同了……”言裴墨说着就要给焱儿戴上。
焱儿咬牙躲开了,心底不觉恶心,一想到那东西是用人皮做成的,她从心底就无法接受。
“言裴墨,事情并非你想得如此简单,就算我们互换了容貌,还有身高身材呢?纳兰冰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想要骗他,并非简单的事情。”焱儿说着,示意言裴墨将那人皮面具收起来。
她自有她的打算。
“如果我能离开这里,我定是会带所有人离开,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你的。”
她说完,发觉言裴墨眼底闪过一抹期翼的神采,不觉立刻泼了一盆冷水。
“我只是不想丢下任何一件物品而已,没别的意思。你我之间,就在此止步了,永远不可能有改变的那一刻。”
言裴墨听着焱儿的话,神情微微一动,继而,轻抿着性感的双唇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那张金色的大床上。
“那你就不要管我了……你走你的,我留下来!”他说的随意,却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心中,再做一个很没有把握的赌局,他赌焱儿会因为他的话,产生动摇,或者说,是她的心底,会有那么一丝属于他的位置,被他发现。
可是,他等了许久,入目的俱是象征帝王的明黄|色,这颜色,分块刺眼,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非要登上这宝座不可。
他没等到焱儿的表态,等他起身之时,屋子里空空的,焱儿独自散步到了院子里。
他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轻轻握起了拳头。原来,一败涂地就是这种感觉。
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心空了,明明刚才还是满的,满满的都是她,此刻,只剩下心底那自嘲的声音。
她根本不在乎他……
焱儿此刻站在院子内,秋风乍起,几许微凉寒意入骨,她看着被风儿吹散的月光,心底的平静在一点一点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若是留下来,她势必会成为一个傀儡,想来,她穿越而来的这些日子,似乎是用来连累别人的。
一个个,被她伤的体无完肤不说,还赔上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心。
她,何德何能呢!
夜沉,她坐在亭子里,望着冥暗的天际发呆。
过了今晚,明天,她的世界,天就要变了。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赌一次吧……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
焱儿端坐中央,身边是一身盛装打扮,脸上的神情保持着一贯优雅淡然的纳兰冰若。
焱儿余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底下,大臣们在宣读奏章,焱儿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抬眼看着初生的朝阳,心中默默掐算着时间。
快了……时间快到了。
她这个暂代的女皇,终于要结束使命了。
随着一缕暖暖的阳光洒进大殿里面,焱儿身子蓦然一颤,嘴角,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紧接着,扑哧一声,那血从鼻子里和嘴巴里蜂拥出来,如暗夜的红玫瑰绽放出点滴妖娆。
“女皇!!”
“御医!!”
一时间,朝堂乱作一团。
焱儿微眯着眼睛看出去,下面可真够乱的,那些大臣俱是翘首期盼的看向这里,脸上的表情复杂盖过了关切,想她不过是一个才来几天的外来人而已,自是不奢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关切和紧张了。
“女皇,你这是……”纳兰冰若扶着焱儿摇摇欲坠的身子,眼底却积聚了丝丝疑惑。
“有人下毒害我……”焱儿这句话虽轻,却是字字入了大臣们的耳中。
她们听着,面色大变,猜忌的眼神在互相之间流动。焱儿不觉心中冷笑,很好!她要的效果达到了。
就让她们乱作一团吧,越乱越好。
纳兰冰若的脸色此刻凝结成霜,他对焱儿中毒自是充满了怀疑,可转念一想,又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呢!
当焱儿昏死过去的时候,最后看到的便是纳兰冰若无措震惊的眼神。
她死了……
应该说是驾崩了。
圣女国街头巷尾都在传着,新皇帝上任不过十五天,就中毒死了,下毒的是谁,至今不知,而女皇临终前更是没有说出玉玺的下落。
一时间,圣女国朝堂之中乱作一团。
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找到玉玺,人人都想要尝一尝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纳兰冰若,心中也是生了异样,他如今平白无故被扣上了克死女皇的罪名,先是先皇,现在又是新任女皇,都是被他克死的。
他的心态,也是生了变化。谁说只有女人才可以当皇帝!他为何不可?!
他自问谋略胆识都不输于女子,他就要颠覆这女尊男卑的朝代!他要成为圣女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男皇帝!等他成为皇帝了,他定然废除那长久存在的太监一职位,不让任何进攻的男子再遭受阉割之刑,他要将昔日女皇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都还给这皇宫中的女子……
从今,他将是一个男权独尊的皇帝!!
……
六个月后
暮春三月,微风轻抚,草长莺飞。一袭粉色纱衣的娇俏女子坐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慵懒随意的晒着太阳。
暖阳洒在她纯净清透的容颜上,虽不是倾城倾国,却别有一番灵动秀气之美。
“焱儿!”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响起,树干上的人儿皱了下眉头,神情很是不悦。
“有事就说!”她的声音有些冷,跟周身散发出来的阳光气质很不相符。
树下的老妇讪讪然开口,一身装扮雍容华贵,可那神情却是极度的在讨好树上的少女。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天逸的母亲,而树上的女子自然就是焱儿了,只不过六个月前的那场假死风波让焱儿失去了……
“我说焱儿姑娘啊,你还没有恢复记忆吗?你真的不认识我啊!我是你的婆婆啊,天逸可是你的夫君呢!”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说着,还不忘抬手揩揩根本就不存在眼泪的眼角。
“哎!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体贴懂事的儿媳妇,怎么竟还失忆了呢!”老妇人说完,竟是嘤嘤的哭了起来,眼神却不忘精明的观察着树上的焱儿。
焱儿听得有些烦了,这老太太三天两头的出现一次,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说她是她的儿媳妇,可是它对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单看老太太这一身贵气装扮,焱儿心底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是能跟如此贵妇人和平相处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老妇人,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哭瞎了眼睛也没用的,在我没恢复记忆之前,我谁都不想见!”焱儿说完,很不耐烦的摆摆手,翻身准备继续睡大觉。
“哎呀!焱儿你可不能这么说啊,你和我的天逸……”
“袁老夫人,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倏忽想起的一道冷冽之声让袁老夫人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急忙收了声,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走了。
焱儿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心中很烦躁。
怎么一个没走,又来了一个呢!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一个一个的都跑过来说是她的夫君!真是笑话!她是现代人,好不好!她一直崇尚的一夫一妻制,好不好?
这古代的男人不都是喜欢女子从一而终吗?怎么就跟她是葵花宝典一般,争相抢购呢!
“焱儿,是我。”冷唯不知何时飞身上树,修长的身躯轻柔的坐在焱儿身边。一双如墨瞳仁贪恋的看着她粉嫩娇俏的容颜。
“嗯。”懒懒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冷唯微怔,苦笑一声,焱儿还是以前的焱儿,只不过,她完全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六个月前,焱儿通过跟植物对话得知了圣女国内有一种假死药,她之前用纸条的方式提前通知了蛋腚,她的计划。
他们当时很担心的,这假死药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效果如何,万一焱儿吃了以后醒不过来怎么办?
只是焱儿的想法很坚决,容不得他们反对。
她算准了若是她死了以后,纳兰冰若第一时间一定会去藏着袁天逸母亲的地方看看,以他的个性推断,若是焱儿死了,定是要先处理棘手的任何事情了。
冷唯则是调动了僵尸跟踪纳兰冰若,方才知道,他竟是将人藏在了自家床底下。怪不得他派出的僵尸队伍翻遍了圣女国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呢!原来狡猾的纳兰冰若将人藏在自己家里。
因为他这个人不喜好花草之类的东西,所以焱儿也无法通过跟花草沟通得知袁天逸母亲的下落。若不是通过这假死的方式,还真无法逼纳兰冰若自己匠人挖掘出来呢。
只是,这期间还是出了岔子。
焱儿当时留给蛋腚的书信写得明白,尽量也把内应言裴墨救出去,毕竟一起来的,总不能缺一个的回去。
而他们为了营救言裴墨,遇到了皇宫暗卫的阻拦,耽误了时间。
等着冷唯火急火燎的赶到皇陵内,将吃了假死药的焱儿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时候她因为缺氧和闭气时间过长,昏迷了一个月方才醒来。
醒来后的焱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失忆了。
冷唯带领他们回了大梁,方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一股奇怪的势力暗中崛起,在郑德和须眉互相争斗之时,趁机一举了他们。
这股诡异的势力来去无踪,就连冷唯的暗夜僵尸都无法查到。
有一次,冷唯跟踪须眉的余党想要铲除他们的时候,那股势力的头领突然现身抢在冷唯面前杀了那些余党,那人一身紫色长衫,身形健硕,那背影,看着竟有几分熟悉,等冷唯去追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正文 001 地府阴亲
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
——耶律拓。
再次睁开眼睛,触目的满是耀眼的鲜红。
耶律拓坐起身子,手脚的铁链哗啦作响,他看着四周燃得通红的火焰,以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牛头鬼脸,他轻咬着下唇,一丝自嘲溢出了嘴角。
这就是所谓的阴曹地府吗?
“耶律拓!”一声厉喝在头顶响起,阎王爷拿着手中的生死薄机器不耐地翻看着。
他本来是好不容易抓了一手的好牌,结果这个人好死不死,偏偏在他要出牌的时候死了,害得他扔了牌就要出来办公。他容易吗?天庭那些龟孙子每周都下来绩效考核一次,他们倒是在上面吃香的喝辣的,他呢?终日守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唯一的乐趣就是斗地主了,还总是被人打扰。
距离他上一次抓到一手好牌还是半年前,那个该死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投胎了没有!
阎王收回思绪,见下面的人没有丝毫回应,不觉端起来架子。
“本王告诉你,不管你在上面的时候是多么大的官职,到了这里,你就是一个等着投胎的小鬼而已。”
“我不想投胎!”耶律拓语出惊人。
他站起身子,脚下的铁链哗啦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十几个伤口,他这就死了吗?听说投胎会将前世的事情都忘掉的,他不想忘记,那个印在脑海之中的丫头,他的小火儿,他生生世世都不想忘记。
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是一株守护在她身边,在暗夜点亮的灯芯,可以孤灯长伴在她的身边,为她在暗夜带来光明。
“你是尘缘未了啊!”阎王啪的一声合上生死薄,真是奇怪了,这上面竟然没有他的记录,这么说,他就属于那种永世不得投胎的人了。
这倒也合了他的心愿。
“你不想投胎自然可以,不过却要在地府中选一门阴亲,一般来说,不能投胎的人要不非富即贵,要不就是身上的戾气太重,无法通过奈何桥,我见你,应该是后者吧。”阎王说完起身走了下来。
“阴亲?”耶律拓冷冷开口,那寒冰如雪一般的眸子清透之中带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寒意。
“对。”阎王说完对身旁的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找等待结阴亲的女子。
在别人眼里,阎王的示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黑白无常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岂会这点眼力价都没有呢。阎王被这个男人扰了一把好牌,定是要报复了。
他眼神的意思是要他们去给这个男人挑几个最凶恶或者最丑的女子。
黑白无常叹口气,看着男子一表人才的,怎么就没死在个好时辰呢!这下子,要倒霉了。
不消一会,黑白无常带了三个等待结阴亲的女子,几个人缓缓抬头,吓得上面的阎王差点尿了裤子。
那容貌真是……古往今来啊!
“你选一个吧!”阎王懒懒地开口。
耶律拓此刻周身燃着一股浓浓的火焰,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若想还有机会见到焱儿,就必须度过这里的一关。阴亲是吗?他的心中根本就容不下别的女子的。
曾经,他的小火儿,伤他至深,可是那伤害越深,他越是放不下,他喜欢看他的一颦一笑,喜欢她撒娇或者算计的神采,喜欢她的一切……
即使死了,他也要守护在她身旁的。他不忍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他的小火儿……蓦的,耶律拓觉得自己心中生生被Сhā了一把见到一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后退一步,继而嗤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样?”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身前多了一抹娇小玲珑的身影,长长的头发、低垂的脑袋,那容颜藏在下面,看不到分毫。
“走开!”他粗鲁的喊着,伸手将面前的人推开。
除了焱儿,他不要任何女子的靠近。他身前的位置,只留给她。
女子跌倒在地上并不哭泣,长长的头发挡着脸。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会点医术,若你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女子抱着腿坐在地上,声音弱不禁风。
耶律拓冷冷的看了一眼,只一眼,忽然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同样的娇小玲珑,像极了他的小火儿。
他愤愤的摇摇头,不!谁也不能替代他的火儿!他的火儿是独一无二的!
火儿 ……火儿,你且等着我,我一定不会辜负自己曾对你许下的誓言,哪怕是最卑屈的活着,我也要在你身边保护你。
“赶紧选,赶紧选,别耽误本王的时间。”阎王瞄了眼挂钟,极不耐烦的开口,他一会还要去见九尾狐呢,那小骚蹄子可是给他放好了热水,等着他洗鸳鸯浴呢。
“她。”耶律拓抬手漠然地指着地上的女子,继而看也不看的转身,在他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
地上的女子身子动了动,那蓬乱的长发之中,一双黑瞳闪着明亮的光芒,她看着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男子,眸中迸射出一抹期待并且感激的目光。
真好。等待了五百年,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哪怕结了阴亲的男女,一个月只能出去一次,她也不在乎,这一次,就够了。
“我叫尘落。”女子说着朝耶律拓伸出了手,她明亮的眸光穿过黑发,破冰而出。
“你叫什么与我无关,从今往后,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休想我会对你例外!”耶律拓说完拔腿就走,独留尘落一个人尴尬的坐在那里。
身后传来嗤笑声,是那两个没被选中的女子。
此时,阎王等人已经离去,偌大的宫殿中,只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他叫耶律拓,是把?这名字真好听!连同他的声音和相貌,都是那么出众,所谓人中龙凤,就是形容他的吧。
他为何不喜欢自己呢?是因为自己如今这丑陋的容貌吗?
如果他不喜欢,她可以改变的,她出尘脱俗的容貌,可以只给他一个人看的。
然,等待她的,只有那绝尘而去的背影。
心中有难言的感觉堵在那里,莫名的,耶律拓眼神之中的冷漠和哀痛牵扯着她的心扉,让她看了一眼,便深深烙印心底。那般冷漠无情,却又深藏哀思在眼底的男子,该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意吧。
她很想走进他的心中,不仅仅因为他将是她的夫君,更是因为,她不想在看到他眼底的痛意。
……
阴亲的仪式很简单,耶律拓连他的新娘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在乎那程序了。
地府冥日宫是给所有留在阎罗殿不能离去的人准备的地方,在这里,耶律拓和尘落有一个单独的院子。
成亲这晚,他喝了很多酒,根本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去的,他如今心心念念着的,就是那一个月一次的,能够出去的日子。
虽然按照规定他不能跟焱儿说话,亦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只要能看她一眼就够了,其他的,真的无所谓的。
他要的,只是看一眼,他的小火儿、
他不知道,他的死会让她感觉到伤心吗?她说过不在乎他的,还说过,她爱的是冷唯,可是他都不介意,他的爱,就是这么犯贱,明知道没有结果,却始终不肯放弃。
清晨醒来,他躺在床上,床边的椅子上坐着和衣而睡的女子。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面颊,白皙的柔荑露在外面,那双手实在是好看,粉雕玉琢一般。
只是,在耶律拓眼里,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比不上焱儿一分。
他起身,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脱去,换上了干净的亵衣亵裤。
“谁让你给我换衣服的!”凭空里一声怒吼,将椅子上的尘落吓得跳了起来。
发丝随着身子的动作而清扬起来,一张惨不忍睹的容颜出现在耶律拓面前,那容颜实在是无法形容的丑陋,纵横交错着的,俱是一道道蜿蜒狰狞的疤痕,只那双眸子,却透着深不见底的清透明亮,好似暗夜里的启明星,可以给人指明回家的道路一般。
耶律拓觉察出自己吓到她了,眼神不觉闪烁一下,下床拿过床边摆放着的干净的衣服。
“以后,不准动我的东西,更不准碰我!我说过,我们不过是陌路人而已,娶你是因为我有未完成的心愿,不要逼我将你赶走!”他冷漠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回身,他再次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可我是你的妻子了,不管是阴亲还是什么的,这是既定的事实,阎王那里是承认的,我可以学着接受你的一切,可以做你爱吃的饭菜,可以陪你聊天,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只求你心中能有我的位置。”尘洛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可距离却远在千里的耶律拓。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她说出了那些话,作为曾经的第一才女,她听得到的向来是别人恭维讨好的话语,她听了都是置之一笑,如今,是第一次说出如此诚挚之言。
“既然你说了,那我也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耶律拓背对着她的声音愈发的冰冷,他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无端裹了一层寒霜。
“为什么?是因为我丑吗?”尘洛摇摇头,她不相信耶律拓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男子。
“你没有权利知道!”耶律拓冷哼一声,微眯着眸子不带任何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只因为他的一颗心早已是满满的,装不下任何女人!在他心中,小火儿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既然这样,那我们打个赌如何?”尘落轻咬着下唇,一丝坚定溢出眼底。
耶律拓不语,抬脚欲走。
“不要走!我们打赌,若是我能在一年内让你的心里有了我的位置,那你就尝试着爱我,如何?”尘落咬咬牙说出心中的话,她眼神怯忪的看着耶律拓,见他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后,仍是要离去,她不顾后果的追了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她开口,柔柔的声音隐着丝丝坚定和执着。
“滚开!!”耶律拓怒吼一声,回身将尘落推倒在地上,他此生,只允许小火儿一个女人接近他,别的女人,永远不可能!
耶律拓番外 002 你不是我的妻子!
尘洛的身子紧紧贴着耶律拓,她仰头看他,眸中,是属于少女的纯真的执着。
“给我时间,好吗?”她有些祈求的看着耶律拓。
“纵使,海枯石烂,我心中也只有小火儿,一个人!~”耶律拓一字一顿的说着,他抬手,掰开尘洛的双手,神情冷酷无情,他也有温柔的时候,只在对着小火儿。
小火儿?是谁?尘洛仰着头,不解的看着耶律拓,那掩盖在厚重留海下的容颜,有丝丝失落和期盼。
“我的妻子。”
耶律拓说的干脆简单,神情,在踢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蓦然变得柔软。尘洛见了,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班,说不出的难受。
原来,他并非是冷酷无情。
“可是,我才是你的妻子啊?”尘洛小声抗议着,嘟起嘴巴,眼中是属于少女独有的纯真无邪。
耶律拓眸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他厌恶她,并非因为她长得丑陋,只因为,他的心底早被火儿占据,容不下别人。
“你不是!”他低吼一声,转身,不给她任何解释和期盼,迈开步子,毫无留恋的走出屋子。
“夫君!”尘洛在他背后喊着,却只觉那背影清冷孤傲,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她呆呆第坐下,撤掉身上刺目绚丽的大红嫁衣,眼前闪过的,却一直是那张冰封冷酷的容颜。
不苟言笑,冷漠无情,这就是她的夫君吗?
可为何,她心中总是放不下他。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尘洛不懂,她趴在桌子上,蓦然落下一滴眼泪,那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面颊滑了下来,有些晕湿了脸上的一块黑印。
少女用手胡乱的抹着,那原本丑陋不堪的容颜,渐渐清晰起来,褪去了数不尽的疤痕黑斑,再次呈现于眼前,便是一张清秀靓丽的容颜。
少女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如此摸样又能如何,那个男人,也不会看她一眼的。
心底隐者层层叠叠的失落,少女就这么傻呆呆的一直坐到第二日。
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尘洛每日里都会等在屋内,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当她醒来,她的夫君会站在她的面前,温柔的看着她。
跟她说一声,“娘子,早。”
她本事京都的第一才女,前世枉死,此生,在地府之中,她不可过是想我一个爱她的夫君,简单的过日子罢了。她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她的夫君心中能够有她。
她是在封建礼数下长大的女子,她从小被灌输的,便是从一而终,夫为妻纲,她既然嫁给了耶律拓,便认定了,他是她的天。
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尘洛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她也是哥冰雪聪明的女子,料定了,今日,耶律拓回来,他定是想要去上面见那个心心念念的小火儿了。
想到这里,尘洛心中一酸,一抹苦笑溢出唇角。
吱嘎一声,房门开启,一抹健硕挺拔的身躯翩然进入。
“夫君。”尘洛第唤一声,难言欣喜和娇羞。她起身迎了上去,缺见那抹身影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收拾一下,我们上去。”耶律拓冷淡的开口,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尘洛眼中闪过失落,却还是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她怎会不知道,这一个月一次的上去,必须是夫妻二人一同才行,若是单独一人,是绝对不能离开地府的。
当初之所以定下这个规矩,原因很简单,就是怕地府里德一些人尘缘未了,背着自己的阴亲去见意洽的情人,那样的话,势必造成混乱
因为,死了的人,就是死了。
尘洛跟在耶律拓身后,在他搞大身影投射下的阴影中小心的走着。她看着他,想象着他如是喜欢一个女子,会是怎样的呢?
他也会笑,也会疼人,那健硕的肩膀也会给人倚靠吧。
尘洛只顾傻傻的想着,脚下一滑,整个人狠狠第向前倒去,眼看那张小脸就要扑倒在地上,突然,一直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夫君,谢......”
“别耽误时间。”
尘洛的那句谢谢还未说出口,耶律拓冷漠的声音蓦然想起,将她心头的喜悦悉数浇灭。
尘洛乖顺的点点头,那只大手已经松开,手腕上还有刚刚与他肌肤相亲的温暖,那有力的臂膀啊,何时,才会为她遮风挡雨呢?
......
刺目的阳光,喧嚣的街道,亭台楼阁,水榭长廊,一切,对于耶律拓来说都是如此的熟悉。
想当初,他来到这里,在别院内第一次见到了她。
他问她的名字,算是强迫她回答的吧。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眼珠子一转,竟是告诉他,她叫火儿。
他当时心中,莫名的狂喜,就只为知道了她的名字,如今想来,竟像是昨天的事情。
耶律拓慢慢走着,浴池内,点点莹润,这里如今无人居住,言裴墨一直空着,除了门口有几个守卫,他想进来,易如反掌。
他一步一步走着,想起曾经,他跟火儿共浴,想起她憋着嘴,一副嫌弃他的样子说:你吃打大蒜了吗?
想起她看到他打伤了蛋腚,倔强的小脸满溢的愤怒,想起......
耶律拓的手竟是抖动的厉害,想起了一切,却独独看不到那个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啊......
“火儿,你在哪里?皇宫吗?”耶律拓喃喃低语这,他慢慢蹲下身子,宽厚有力的大手掬起一捧清水,甚是凉爽的池水打湿了面颊,可他却丝毫不觉庆幸,思绪混混沌沌的,眼前,总是她,总是她......
耶律拓身后,尘洛静静第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很羡慕那个叫火儿的女子。
她在哪里呢?为何会离开耶律拓,又为何,让她如此伤心难过?
“夫君,那个火儿姑娘在哪里?”尘洛走到耶律拓身后,终是敌不过心中好奇,壮起了胆子问道。
“与你无关!”回答她的,依旧是冷若寒霜的声音。
“夫君,我......”
“该回去了。”耶律拓说着,擦着她的身子走过去,他目不斜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刚才在怀念火儿时,截然不同。
尘洛轻咬着下唇,继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飞快的追上他的脚步。
“夫君,我不懂!你跟那个火儿姑娘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不是吗?”
“你说什么?”耶律拓回身,眸光森然。
尘洛他的眼神有些吓到,虽然他不相识会大女人的男人,可是......
尘洛抬起头来,却将的看着他,既然说出了口,就要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她憋了一个月的话,一定要告诉他知道。
“夫君,如果你还能跟那个火儿姑娘在一起的话,我会放你走,绝不牵绊你丝毫,可是,你知道的,一旦坠入地府之中,结成了阴亲,绝对没有可能跟上面的人扯上关系的,所以,夫君!即使你不能放弃,也要学着放弃,我是你的娘子,我有义务将他从过去拉回来,不然你继续沉沦下去,那个火儿姑娘,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闭嘴!”
一声冷哼,响亮愤怒。耶律拓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声没有关系,莫名就刺痛了他的心扉。
他明明知道尘洛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他宁愿一直生活在过去,也不要忘记火儿。
夫君,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以后,你身边的人只能是我,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照顾你,与你携手......
“我妻子的位置,永远只留给火儿一个人,即使她不再我的身边,我也给她留着,哪怕,她永远不能在我的身边......”
耶律拓沉沉开口,那般鉴定却哀痛的神情,无端,让尘洛心痛。
她看着倔强刚毅的他,抬手,想要轻触那好看的眉毛与瞳仁,可是,却被耶律拓粗鲁的挥开了。
“别碰我!那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耶律拓神情愈发的冰冷,他回身,视线再次落在哪一池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似乎,又看到了水中,有他和火儿的身影。
“夫君,我懂了。”尘洛点点头,垂下的容颜被厚重的留海挡住,她知道,即使她现在多么的痛苦无助,耶律拓也不会动容,他的话,很明白。
他不在乎她是否文采出众,也不在乎她容颜的美丑,他在乎的,就只是每个月一次,她能够好好的活着,让他能顺利的上来。
尘洛唇边挂着一抹落寞的笑容,缓缓转身,走在前面。
耶律拓看着那娇小默然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想伤害她的,只是,他心中确实容不下别人。耶律拓再次深深凝视这个地方一眼,正欲去找尘洛,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尘洛的惊呼声,他眉头一皱,迈开步子赶了过去。
竟是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眼看就要撞上冲到道路中间的尘洛。
耶律拓脚尖一跃,飞身将尘洛身子拽了回来,却在跌倒之时,看到了马车内那熟悉的,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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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拓番外 003初见
那抹娇小的身影不过在他面前飞速闪过,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一般,马车疾驰而过,许久以后,他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
刚才,那真的是小火儿吗?她好像瘦了很多,面颊也苍白疲惫,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又受苦了,是不是?
那一瞬间的匆匆而过,他只看到一个身影,马车内好像还有其他几个人,冷唯,蛋腚......他们如此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离小火儿越来越远......耶律拓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一抹娴静的身影正安静的看着他,一直在等他回头,能看到她的存在。
哪怕一眼,也值得了。
只是,耶律拓心中,满满的,只有小火儿。
从见她第一眼开始,便注定了这宿命都不能改变的钟情。
所谓,情之所钟,至死不渝。他知道,自己哪怕死了,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
回到地府后,耶律拓整个人便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直呆坐在院子里。
他竟然都忘了离开这里,从跟尘洛成亲后,他就不再踏足这里一步。他心中那属于新娘的位子,只是留给小火儿的。
“夫君,尝尝我做的饭菜吧。”尘洛走出来,一块浅蓝色的轻纱盖着面容,她已经卸掉了脸上的伪装,只要耶律拓揭开面纱,就能看到她真实的容颜。
可惜呢,他不在乎。
“我要走了。”耶律拓起身,饭菜的香味根本刺激不到他的味觉,只要现在站在眼前的是小火儿,哪怕吃糠咽菜,他也觉得是饕餮盛宴。
他给了尘洛一个背影,往后的日子,尘洛看到的最多的,也是这个背影。
她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浅笑,她不在乎,可以等......
等这个心房如钢筋混凝土一般的男人慢慢瓦解......
......
接下来的日子,耶律拓并没有消沉下去,他做了很多。
被选为住在地府之内的魂魄,是可以为地府做事的。因为地府虽大,却又很多凶悍该死的人,明明祸害了一方百姓,却因为阳寿不到,不能惩罚之。
而若想终结这些人的阳寿也是非常困难的,天庭上的玉帝老儿关不了这些事情,只能靠阎王自己来处理了。于是,阎王便想到了收买私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建立了一个卫厂,住在地府的魂魄皆可受他雇佣,为他卖命。
卫厂共分五个等级,卫兵,卫长,卫将,混魔,天魔。
即使成为混魔或者天魔也不要紧,他们这些人的魂魄都掌握在阎王说手里,阎王一句话,便可让他们魂飞魄散。
耶律拓也加入了卫长,他要的,却不是成为什么天魔,他只想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就可以自由出入地府和人间了。
他要的,是可以天天见到小火儿。
接下来的日子,耶律拓不眠不休的为卫长卖命,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做到了混魔的位子,距离那天魔之位,一步之遥。
马上,他就可以天天见到小火儿了。
一个月后,耶律拓老时间又出现在尘洛面前。
尘洛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笑着,便跟着他走了。
又是一个月,只是这一次,耶律拓却遍寻不到小火儿了......
哪怕是冷唯,蛋腚,所有人,都不见了......
他渐渐听到了一些传说,如今大梁国是郑德和须眉的天下,双方你争我夺好不热闹。而大梁的皇帝,三王爷,还有十三公主,都是不知去向。
传闻,他们都被须眉和郑德害死了......
......
听着这纷乱而起的传言,耶律拓坐在地上,呆呆的,昔日那坚毅明亮的瞳仁,附满阴霾冰霜。
“火儿,你不会似的!若你死了,我定是能看到你的......”耶律拓摇着头,神情麻木冰冷。
“火儿!!”
倏忽,他猛地仰天长啸,那嘶吼沙哑的声音如一只困兽般肆虐痛苦,仿佛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喊着,将平静的夜空,震撼的也有些颤抖。
星空上,繁星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静谧之中响起的嘶嚎,无端撞击着心扉。
尘洛捂住了耳朵,被他这突然而起的吼声吓到了,她小心的走到他身边,却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只能听到那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尘洛蹲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许久许久,明明腿已经蹲麻了,她却不舍得起来,能这样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奢侈。哪怕他心里现在想的是别人,她也无所谓。
等他从这番沉重醒来,便又是那个冷漠冰封的耶律拓了,是那个不许她靠近分毫的耶律拓。
“夫君,你知道了?这世间的情爱啊,总有轮回,这一辈子不属于你的,注定便不属于你了,但是上天却是公平的,他会给你另一个怀抱,你若纵使沉迷在那昔日的美好之中,便永远看不到身边期待的眼神。
我记得,佛家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蜘蛛,在一间寺庙的屋梁上结网,她日日受了那香火的熏陶,便觉得,自己也是参悟了佛道,她一致认为,人世间,最美的,便是得不到。
她结网的一年前后,有一滴露珠落在她的网上,那露珠很美,蜘蛛的心,随着这露珠开心,失落,激动,可是,不过一天时间,那露珠就被风儿带走了。
蜘蛛不甘心,一直等啊等,又等了两年前。露珠始终没来。
她很失望,低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在她蜘蛛网下方的土地上,有一株小草一直拼命拼命的成长,系那个要长高,来触碰高高在上的蜘蛛。
蜘蛛此刻才知道,这小草,竟是看了他三千年,只为能触碰上他高高在上的身体。哪怕蜘蛛每日里想的,都是那被风儿带走的露珠......
蜘蛛看着,似乎懂了,最美好的,不是得不到的,而是一直在身边的......”
尘洛说完,慢慢的将脑袋靠在耶律拓肩头,他很安静,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她知道,他听到了他的胡。
“夫君,不属于你的,可以放在心里,若是因此而让你终日痛苦不堪的话,那又何苦呢!”
蓦然,那陷入安静的身子动了动,尘洛看着抬起头来的耶律拓,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等他开口。
他的眸光很安静,可那眼底深处,刚刚受过的伤痛依稀可见。
“你只知道,露珠走了,却不知道露珠曾为蜘蛛带来什么,对于蜘蛛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小草的俯仰,试问,不需要的东西,即使存在了上万年,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还是会等,等哪滴露珠出现,这世上,也只有那一滴,是属于他的。”
耶律拓起身,挣脱了尘洛,他转过身去,再次给了她一个背影。
尘洛颤抖的看着他,那背影健硕却冰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他说什么?即使是一万年,他拒绝了她.不留一丝余地。
不给她任何的幻想......
她,真的很想见见那个火儿姑娘,很想知道,能让耶律拓动心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在这三个月内,耶律拓依旧是朝着成为天魔而努力,然后,成为天魔的路上却苦难重重,他又太过于着急了,纵使不能成功。
而每个越,他都会上去一趟,尘洛跟着他,却不再说话,安静的看着他出没于曾经跟小火儿的地方。
耶律拓利用这段时间铲除了郑德和须眉,也算是除掉了阎王心头的大患,阎王如今已经离不开他了,人地府里面的人,也是对他刮目相看。可对尘洛,却更多的是同情与不屑。
谁都知道,混魔王不喜欢她,从不进她的房间,而她有长得那么丑,一时间,地府内很多女子都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尘洛只是安静的窝在房中,对于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能做的,就是每个月见他一次,陪在他的身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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