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逊和皮埃罗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随后,马歇尔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罗拉。在客厅里,与利昂和他妹妹喝了两杯浓烈的杜松子鸡尾酒后,马歇尔就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解开行李,换衣服吃饭。他没脱鞋子就四肢舒展地躺在那张有四根帐杆的大床上。在乡村的宁静、傍晚的温热和酒力的抚慰下,他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见到他的四个姐妹全都围坐在他的床边,一会儿闲扯,一会儿抚摸他,一会儿拉他的衣服。他醒了,很不情愿地被吵醒了,他感到胸口和喉咙发热,很难受,一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正当他坐在床沿喝水时,他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他想一定是它们催他入梦的。他走过吱吱嘎嘎的走廊来到了婴儿室,看到了三个小孩。这时他才看清那位女孩几乎已经像个小妇人了……她镇定自若,傲慢威凛,带着手镯,卷着头发,染着指甲,系着天鹅绒箍带,俨然一位前拉斐儿画风的小公主。
他对她说:“你对服饰有相当高的品位,我觉得这条裤子尤其适合你。”
她听了很高兴,没有丝毫的尴尬。她用手指轻轻地在她纤瘦的臀部周围微微隆起的纤维上擦了一下,说道:“这是母亲带我去伦敦看演出时在Liberty① 买的。”
“什么演出?”
“《哈姆雷特》。”其实他们在伦敦智慧女神剧院看的是一出日场哑剧。在看戏过程中,罗拉把草莓溅到了连衣裙上,而Liberty正好在街对面。
“《哈姆雷特》是我最喜欢的剧目之一。”保罗说。和她一样,他既没有读过这个剧本,也没有看过演出。他是学化学的。这让她感到欣慰。不过他能够摆出一副沉思状,说出:“存在,还是死亡……”
“这才是个问题。”她接了上去,“对了,我很喜欢你的鞋。”
他把脚斜过来,审视鞋匠的手艺。“是啊。特尔街上的达克。他们为你的脚定制一个木头模型,把它永远留在架子上了。地下室里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模型,而顾客大多早已去世了。”
“太可怕了。”
“我饿了。”皮埃罗又说了一遍。
“嗯,这样吧。”保罗·马歇尔拍了拍他的口袋,说道,“如果你能猜出我是以何为生的,我就给你看样东西。”
“你是唱歌的,”皮埃罗说,“至少你的嗓音很不错。”
“谢谢你这么说,不过你猜错了。你要知道,你让我想起我最宠爱的妹妹……”
杰克逊打断了他。“你是巧克力工厂的工人。”
杰克逊还未来得及洋洋自得,皮埃罗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们听见了你在游泳池边说的话了。”
“那就不是猜中的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约四英寸长、一英寸宽、用防油纸包着的长方形条。他把它放到膝盖上,小心地拆开纸,然后举起来给他们细看。他们很有礼貌地靠上前去,发现它有一个光滑的茶绿色外壳。当他用指甲刮它时,它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这是糖衣,看见了吗?里面是牛奶巧克力。味道好极了,即使是溶化了也很好吃。”
他把手举得更高,握得更紧了。他们可以看见他的手指因为巧克力条的挤压而发抖。
“每个陆军士兵的背包里都有一块这样的巧克力。这是规定的,一律如此。”
双胞胎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大人对巧克力是不感兴趣的。皮埃罗说:“士兵是不吃巧克力的。”
他弟弟补充道:“他们喜欢的是香烟。”
“不管怎么说,为什么士兵们都能分到糖果而孩子们却分不到呢?”
“因为他们要为国而战啊。”
“可我爸爸说不会有战争了。”
“呃,那他错了!”
马歇尔变得有点急躁。罗拉连忙安慰道:“也许会有战争的吧。”
他抬头朝她一笑,说:“这场战争叫做阿莫大军。”
“Amo amas amat.”她说。
“说得对极了。”
杰克逊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买的东西都一律以O结尾的呢?”
“是啊,这样实在太无聊了。”皮埃罗说,“譬如Polo和Aero。”
“还有Oxo和Brillo。”
保罗 · 马歇尔一边把巧克力递给罗拉,一边说道:“我觉得他们想告诉我他们什么也不要。”
罗拉一脸严肃地接了过来,然后瞪了双胞胎一眼,仿佛在说“你们活该”。他们明白了其意。他们现在不能再为阿莫争辩了。他们看到她的舌头卷过糖衣时泛绿色。保罗坐在扶椅上,身子往后一靠,两手搭成尖塔形靠在脸上,专注地望着她。
他跷起二郎腿,又放了下来, 接着,做了个深呼吸。“咬一下。”他轻轻地说,“你得咬上一口。”
糖果被她洁白的利齿咬开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露出了白色的糖衣层和黑黑的巧克力。正在这时,他们听到楼下一个妇人对着楼上叫唤,接着又听到她叫了几声,声音更加坚决。这一次,他们终于听出了这声音,他们的脸上突然掠过一阵惶惑。
罗拉含着满嘴的阿莫牌巧克力,笑道:“是贝蒂在找。洗澡时间到了。快去呀,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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