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女府。
王子荣不时掏出手绢擦自己肥硕脑门上的冷汗,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再看对面男子,原本极为艳丽的容颜,竟因暴怒而有些扭曲,骂了这么长时间,已是累的娇喘不已,气喘吁吁。
旁边的僮儿赶紧递了杯水上去。
“想我娘家千顷地就这么一棵独苗,可现在,从小到大没吃过半分苦头的娇儿,却被人捅了一刀,卧床不起!你说什么要给我那宝贝侄女儿报仇,人倒是弄死了,却让意儿吃挂累!我的命可真苦啊!自从嫁了你,娘家人笑我千挑万拣,却拣了你这么个倭瓜;婆家人又嫌我出身低,从不给个好脸色,我受了多少委屈?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不把我侄女给摘干净了,我跟你没完!”
那美貌男子又冲一旁陪着小心的女子吼道,用的劲大了点,一下子呛了一下。
女子赶紧上前,轻拍着男子后背,“夫君息怒,都是青虹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气着了自己,自己的身体要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得意有任何事,你就先去歇歇,啊?”
那男子得了保证,又瞪了一眼王子荣,气哼哼的扭着柳腰走了,女子和王子荣都长出了口气。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掌了西陵国一半兵马的三王女云清虹,刚才指着两人痛骂的男人,则是她的正夫赵氏。
在长相向来俊美的西陵皇室中,三王女云清虹算是个异数,长相很是一般,而且身上体毛颇重,小时上代女皇总戏称为“猴儿”。但此人却力大无比,
甚是勇武,而且生性残忍好猜忌,曾因一言不合,接连诛杀手下五员大将。但皇室女儿能出一个将才却也甚是不易,所以女皇在日,倒也深得宠爱。
这云清虹也算是个多情之人,桃花节上偶遇现在的王夫正君赵氏,一时惊为天人,甚至当女皇考量说对方毕竟出身商贾,就是娶,也决不可以正夫之礼待之,云清虹竟表示愿去征战沙场用自己的军功来换得娶那赵氏的机会!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三王女是有名的“夫管严”?王子荣当年也正是拐弯抹角的和赵氏攀了点亲戚,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王子荣心中暗暗后悔,谁知道这次的水竟然这么深,若不小心些,八成多年的经营会化为乌有!
云清虹在赵氏面前跟个面人相仿,在别人面前,却绝对算是头凶狠的狼,目送爱夫远去,脸色马上一变,“真是混账东西,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王子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女息怒,实在是那钱来银影响力太大,不止那些贱民,就是蔚、阮二人,恐怕也早站到钱来银的那边了,我实在是孤掌难鸣啊!”
云清虹脸色更加阴沉,“钱来银吗?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孤王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处理干净了!”
王子荣脸色一变,又不敢说些什么,唯唯诺诺的苦着脸退了下去。
帘拢一挑,内室走出一个人来。
云清虹迎上来人,仍旧余怒未息,“这些混账东西,升官发财的事,一个个跑的倒快,真到用着她们了,却一个个尽是不顶用的草包!”
对面之人缓缓坐下,沉吟片刻,“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已然达到,除了最大的障碍,此时还是低调些,少惹是非的好。”
“可是得意……”云清虹面有难色。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纵然牵连得意,也必无大碍,切不可引了那人的猜忌之心。看那王子荣,也有几分手段,且看她能做到如何,实在不行,就只能交出几个人了。”
“吴双这个狗杀才,明明有让她做得隐蔽些,还是捅了这么大个娄子!现如今,竟又跑得不见人影。”云清虹恨恨道。
那女子一惊,“你说吴双跑了?”
“是啊,听王子荣说,一大早去拘人,就没了人影。怎么,有问题吗?”
“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女子面色有些难看,“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能让那人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实在不行,就把……”低下头来,附耳说了几句。
“有这么严重吗?”云清虹觉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非常时期,我们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那就是滔天大祸!”女子警告道。
云清虹阴狠的一挥手,做了个拔刀的动作,“大不了,我们就此起兵,凭我手下的兵马,哼哼,到时我们想要什么不行!”
那女子瞪了云清虹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的性子?动刀枪可以的话,我们还用忍这么久?”
两人又计议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大理寺衙外早早的便聚集了很多人,蔚毓凝、阮冰如、王子荣到时,衙门外竟已是拥挤不堪,而人流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各个路口涌来。
钱来银的高义之名转瞬间已传遍整个京城,人们为才女佳人唏嘘感叹之时,也对钱来银的大义赞叹不已。
钱来银身上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一大早仍是由那干女子,抬了棺材兀立于府衙之外。
蔚毓凝、阮冰如冲钱来银微一拱手,便举步入堂,王子荣却是冷哼了一声。
众多差人,站定两旁,手拿杀威棒,扬声高喝“威——武——”堂上堂下一片肃穆。
钱来银又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陈述一遍,“那赵得意鱼肉乡里为非作歹,反成了无辜之人,夏紫儿援助弱小,力搏歹人,却成了不义之士!试问我西陵煌煌大国,怎可让无辜之人如此惨死?若不是有人背后指使,又怎能有此惨剧?”说到此处,挺直的身躯竟有些微微颤抖,显是悲愤到了极点。
王子荣冷哼一声,“有谁知道这不是你的一面之词?赵得意也派人递了状子。”扭头吩咐,“带李怀。”
一个气高趾扬的女子腆着肚子,来到堂下。
“小人李怀,参见三位青天大人,那钱来银完全是血口喷人!那瑶华公子本是和我家小姐情投意合,谁不知我家小姐把那瑶华公子宠的什么似的,怎么会害了瑶华公子?明明是那夏紫儿看我家小姐和瑶华公子如胶似漆,内心不忿,不甘退出之下故意寻衅滋事,才致使瑶华公子跌落高台,又猪油蒙了头,抢了我家小姐的刀子捅了我家小姐一刀,可怜我家小姐,自看见瑶华公子跌落高台,便跟个傻子相仿,才会着了夏紫儿那贱人的道,夏紫儿这样的好斗之徒一定是死性难改,到了天牢里,还和人逞凶斗狠,才会有这样的下场。请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一干女子早听得气怒不已,听到后来,更是忍不住大骂:“真是放屁!”“一派胡言!”……
王子荣听了,心中却是暗乐,这赵家果然找了个好奴才。又拿起惊堂木朝桌案上用力一拍,“公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再要多言,全部赶了出去!”又假惺惺的冲那李怀点点头,“你手里可有什么证据?”
哗啦啦又有几名女子跪在堂上,“我们都可以作证,李怀所言为实。”
李怀仿若胜券在握,“那瑶华公子早是我们公子的人了,原说过了这圆月大会,便办了婚事的,却谁知天妒红颜……”又假惺惺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我们小姐说,即使瑶华公子摔得残了,也绝不嫌弃,待到身体好些,就要娶了瑶华公子!”
“谁在此败坏瑶华名声?那个敢胡说瑶华公子和那恶霸赵得意情投意合,并已是赵得意的人?”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人们纷纷回头,却是几个女子健步如飞竟是又抬了个棺材来!
千古传奇 (四)
众人回头一看,不由暗暗纳罕,那棺材看来应是最上等的柏木,上面又鎏金嵌银雕了各式花纹,四座又有玉石包裹,怕不有千斤重,抬棺女子却举重若轻,一路行走如飞,浑若无物,后面更是跟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子,举手投足间自有巍然气度。
众人被这架势镇住,纷纷猜测,这棺材之中到底躺了什么人?竟有这许多气度不凡之人用这样华贵的棺材抬了来?
英气女子上前一步,撩起下摆,跪在堂上,“小民云蔚,拜见各位大人。”
“谁准许你抬了棺材到大堂的?”王子荣斥道。
那女子仰起头来,目光悲愤,“这棺材之中不是别人,正是活着时冰清玉洁,却要在惨死之后还遭人污蔑的瑶华公子!”
人群一时哗然,两天来一直没有瑶华公子的消息,难道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
众人纷纷往前涌,想要探看一下棺材中人,是否真是瑶华公子,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差人拿了棒子快步上前,驱赶人群,好不容易才人们平静下来。
“你说那是瑶华公子?”蔚毓凝不受控制的慢步下台,眼中已是含了热泪。
女子又磕了一个头,“不错,正是瑶华公子。”
蔚毓凝那天要赶往宝香园时被女皇派人拦下,虽听说蓝儿摔下高台,却始终未曾亲见,虽然挂心不已,可皇命在身,太女之事更是事关国本,这两天来早已是心急如焚,也不断派出了仆人前去探望,却始终未有任何确切消息。此时骤然听闻蓝儿已然香消玉殒,不由失了常态,只冀望是自己听错了,如今听了那人一再证实,不由很是暴怒。
“蓝儿只是摔下高台,怎么可能就死了人?”蔚毓凝直直的瞪着那女子。
“公子摔下高台,头部已是受了重伤,昨天稍有清醒,却听说恩人夏紫儿,为了自己被人虐打致死,一时激愤,今天一早,今天一早,……`·”女人眼圈一红,已是说不出话来。
蔚毓凝抢步上前,颤抖着手推开棺盖,棺中平躺一人,面上覆着一方白色丝巾,蔚毓凝伸了几次手,那一方丝巾竟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无法揭开,边上女子默默上前,轻手揭开了那蒙面丝巾。
蔚毓凝猛的睁大了眼,却又瞬间紧闭了双目!
那静躺棺中无声无息之人,可不正是蓝儿,仍是羞怯怯惹人爱怜的样子,仍是眉目如画清雅可人,可为何要躺在这劳什子棺材里?
蔚毓凝伸出手使了大力拉起了蓝儿,蓝儿的身子离了棺材,头却无力的歪倒一旁,触手之处,更是已然冰冷僵硬,显是已然死去!
围观众人此时也已看清,这棺中之人可不正是风华绝代宛若谪凡仙子的瑶华公子!
想起这瑶华公子当日一舞满座皆惊,羽衣霓裳宛然眼前,如今却成了这无情冷棺中一具尸体!早有多情的才女泪洒当地。
蔚毓凝睁开了紧闭的双目,脸色依然回复了平静,只是返回座椅时,脚下却有些虚浮。
阮冰如看蔚毓凝样子,知道这二人之间可能有什么渊源,却也不便就此询问,便冲那堂下跪的男子言道:“是你刚才说李怀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那云蔚站了起来,劈手抓了李怀衣领,“你这狗奴才!我家公子冰清玉洁,什么时候和那混蛋赵得意情投意合?你竟敢信口雌黄,坏我家公子名声,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时手中用力,那李怀被勒的直翻白眼。
王子荣气的一拍堂木,“混账!还不快分开了他们!”
差人慌忙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了那女子一双铁腕。
李怀捂着脖子,脸色苍白不已,那云蔚却还是瞪着她,气恨未消。
人群却已是阵垒分明的站到了瑶华公子那边。
“那赵得意什么货色,竟还肖想瑶华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对呀,那赵得意长得跟个猪头样,除了家里有几个臭钱,她还有什么,她穷的也就剩那点钱了。”
“瑶华公子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人?纯粹是胡说八道!”
“人都死了,还这样作践,这赵得意还是人吗?”
……
王子荣有些着慌,忙冲那李怀道:“自古有理不怕声高,你无须害怕,只要你有证据,本官及其他两位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众人听了不由嘘声一片。
那李怀赶紧上前,“我这里有瑶华公子送给我家小姐的定情之物。”从自己怀里掏了方丝巾,上面却是绣了幅鸳鸯戏水,“另外,我家小姐说大人若还不信,可去查一下,瑶华公子左|乳下方有一月牙形胎记,大人不信可派人前去验证。”心下暗暗得意,亏得昨晚花了重金,那些哥儿就是爱钱,原还装着清高,可看到那满满的一箱金银财宝,很快便吐了实,连那什么瑶华公子睡觉时是否磨牙打嗝都说得一清二楚!
大家一时默然,互相交头接耳,“难道那李怀说得是真的?”
“是啊,胎记这样私密的事,还是在那样隐秘的地方,若没有那回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清。”
“真是人心不可测呀……”
……
李怀一脸的得意,王子荣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只要能让众人相信了瑶华公子与赵得意是一对情侣,这案子就好判!
云蔚一张脸早憋得青紫,牙咬的咯崩崩直响,若不是身旁女子拦着,便又要冲上前去。
“大人容禀,”云蔚压了压怒气,“我家公子尚是完璧之身,何来与人燕好一说?什么狗屁胎记,全是无稽之谈!大人大可派了专人验了便知。”
又翻身冲棺材磕了个头,“公子,是小人无能,让你死后,还要蒙人羞辱!”言语中大是愤恨难平。
差人请了一位年老的公公,那老者上前来,仔细验看了一番,眼中大是惊奇,转身跪下回道:“禀三位大人得知,这瑶华公子确是完璧之身,左臂上守宫砂完好,左|乳下也更无任何胎记可言。”
李怀惊得一ρi股坐在了地上,“怎么可能?我昨晚花了大笔银子……”又猛地捂住了嘴。
围观众人听了此言,也明白了过来,哄得一声围了过来,照着哪李怀就拳打脚踢,“这那是里坏呀,是里外都坏了,打死这个坏种!”
官吏上前,竟无法劝止。
王子荣突然觉得人群中有个人很是熟悉,再仔细一看,不由抽了口冷气,怎么是她?!
那人冲王子荣使了个眼色,便一晃钻入了人群中。
王子荣略略定了定神,看看四周并无人注意自己,稍微放下了点心。
阮冰如猛一拍惊堂木,“肃静,且先押了那李怀下去,公堂重地,如此扰攘,成何体统。”
王子荣站起身来,满脸的愤恨,“原来夏紫儿果然冤情比海深,我等险些受了这厮蒙骗!”
接下来的一切竟出奇的顺利,先是有天牢牢头言讲,那晚并无打斗之声,根本没发生什么械斗;又有人说,押送夏紫儿来天牢中不久,刑部尚书大人来找过狱卒吴双……
案情逐渐明朗,一个小小的宝香园总管竟牵连出了几个贪官受贿案——按理夏紫儿本是寻常斗殴,还不致送到重兵把守的天牢,却原来是赵家气不忿使了钱财,更是牵扯了本朝一品大员刚由吏部尚书全力举荐上任不久的新任刑部尚书……
阮冰如派了差人拿了尚方宝剑,去拘拿一干人犯,很快带来了一干涉案人员,只那刑部尚书却未到场,却听差人回报,那刑部尚书竟已是在家中畏罪自杀!
至此案情已大白于天下,夏紫儿果然是被虐杀而亡!
西陵朝建国以来第二宗大案至此落下帷幕,一干人犯被押赴天牢,又去拘来了赵得意投入大牢。众人跪了一地,山呼万岁,直说,若非我皇圣明,三位大人自有风骨,钱来银义薄云天,怎可破了这样一个滔天冤案?!
只是一代才女夏紫儿却落得个魂断天牢,容颜尽毁;天姿国色的瑶华公子也撒手尘寰香消玉殒,实在令人可怜可叹、可爱可感!两人女才郎貌端的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本是人间神仙伴侣,却谁知竟然共赴黄泉,实在是一对苦命鸳鸯!
便有好事者代众人请求,不如合葬了他二人,也算是一件功德。几个抬棺女子却坚决不同意,只说宝香园的如爹爹早已吩咐说夏总管和瑶华公子虽男女有情却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所以不能葬在一起,不过比邻而居倒也无妨。”
三天后,人们为夏紫儿和瑶华公子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葬礼,送葬人竟有万人之多,一路上路祭烧纸的人连绵不绝,人人垂泪相送。
墓址选在风景秀丽的桃花林中,坟旁各载了一棵蟠桃树。数日之后,有人说看到那树丛之中有两只鸟儿交颈而眠,状极亲热,该是那瑶华公子与夏紫儿在阴间已然结了夫妻;也有人说,曾在初冬天气,竟在坟头之上看到翩翩起舞的一对彩蝶,一定是两人真情感天动地,那对彩蝶必就是二人化身……
坊间闾里更是盛传着一个个感人的故事,才女佳人,真情挚爱!有人编成了快板弹唱于各个酒肆饭馆;有人编成了剧本,演绎于大街小巷、酒楼茶寮……
众多的有情人都会到二人坟前拜祭,人生苦短,只愿君心似我心,千难万折,绝不变了心意!也有人说只要吃了那两座坟茔上的蟠桃,便可保夫妻恩爱、甜甜蜜蜜……
醒来
紫涵觉得自己一直在一个火烧火燎的梦里,灼热的剧痛如毒蛇一样啮咬着敏感的痛觉神经,被投到了炼狱之中淬炼吗?还是地狱中的恶鬼在用刀锯斧子,一点点的切割着自己?
想要永远的逃离这苦痛,就此解脱了吧,就此弃了这皮囊,管它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只要不承受这样的痛楚,便是堕入了地狱又何妨?!
可是耳旁那不停呼唤的人儿到底是谁?一声声痛断肝肠,撞击着人的五脏六腑;一声声杜鹃啼血,直要把人心搅碎!
“涵儿,不要再睡了,睁开眼吧,睡这么久还不够吗?你看,爹爹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蜜汁酥梨,你胃口不好时,爹爹只要给你拿来这个,你总能吃很多,可这么爱吃甜的,为什么我们涵儿还总是这么瘦呢?”
是谁呢,是谁在自己的耳边念叨?这样的语气好熟悉呀,每次老爸看着瘦骨伶仃的自己,也总爱这样长吁短叹,记得自己有一次批评爸爸,告诉他说,现在就流行骨感美人,自己这个样子,什么减肥药都不用吃,走到街上,就可以让所有男孩眼珠子掉一地,多爽!老爸却眼一瞪,说‘我就是喜欢胖丫头,走在大街上,后面跟个胖闺女,哼,多神气!我的女儿,有必要管别人怎么看吗!所以老爸坚决以喂胖你为人生第一要务!’弄得自己真是哭笑不得。
“涵儿,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没照顾好你,让你吃了这许多苦,你心里面一定很很爹爹吧?从小就没护好你,现在又让你受这样的罪!……”那声音逐渐嘶哑,哽咽可闻。
“萧儿,涵儿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她贵为太女,便是天命所归,又岂会惧怕那些魑魅魍魉?有朕在,那个敢拘了我的女儿?这几天来,你不眠不休,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是御膳房刚进的燕窝,你且用些。”一个女人有些疲倦的声音。
“皇上,快看,是不是涵儿要醒了?我,我怎么看见,看见她的手动了?”那男人的声音很激动。
“萧儿,不要这个样子。你刚才就已经这样说了,是你的手攥的床单太紧了,你也太累了……”女人的声音很是伤感,“萧儿乖,去休息会儿,啊?”
好吵,为什么老是有两个人在自己的耳边唠叨?觉得越来越多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拜托,不要再说话了,让我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不,我没看错,皇上,你看,涵儿的手真的在动,而且,她在流泪,你看,她流泪……”男人的声音蓦地止住。
“太医,太医……”那女人一叠连声的叫道。
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皇上。”
“快看看皇后,和太女!你们不是说,太女今天就能醒来吗?你们不是说皇后只要醒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嘭嘭嘭的磕头声传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全是饭桶!还不快过来给皇后和太女瞧瞧。”
有人牵起了自己的手腕,好疼!紫涵反射性的一缩。
“啊,皇上,太女很快就会醒来,您看她已经有反应了。”一个苍老的又极度兴奋的声音。
“哪里有反应了?什么反应?”女人的声音很是急切。
“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现在对疼痛都极为敏感,臣刚才刚碰到她的手腕,她的手就往后缩,而且,您看,太女在流泪!”那女子忙回禀。
“混蛋,你知道太女身上疼痛,怎么还用那么大的劲?真是废物,给我滚出去,换下一个。”女人很是震怒。
那太医暗暗叫苦,我的皇上万岁,不是我用劲大,是太女现在任何一点碰触都会让她痛不可当啊!可又不敢说出来,所幸只是让自己滚出去,并没有要自己这条老命,赶紧擦了擦额头上汗,诺诺的退了下去。
“皇后怎么样了?”还是那女人的声音。
“回皇上,皇后晕倒主要是过度疲劳,再加上伤心过度,所以才……”
“蠢材!朕当然知道这个原因,朕是要你拿出救治的方案!”
又有噗通的跪地声传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又是息怒,又是息怒,除了这几个字,就不会说些别的吗?你也滚下去!”
太医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心说,皇上哎,皇后这是心病啊,太女一日不醒,皇后的病就不会好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觉得有手指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动作是那样轻柔,宛若羽毛擦过脸颊,又如春风拂过面庞。
“涵儿,醒来吧,朕贵为一国之君,却没有能护得你康乐安好,朕枉为人母!你躺在这里,可知母皇的心犹如油泼火煎一般?朕每日挂心与你无心政事,母皇心中,这帝位和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你可知你的父后,这几日来,水米未尽,不眠不休,每一次都是点了他的睡|茓,才能有片刻安歇?若要了他的命能让你醒来,他也必会马上答应!你可知你的兄弟为了你个个形销骨立,憔悴万分!”那女子稍停了停,手轻柔的在紫涵的脸上摩挲着。
“你是太女,便注定了此生绝不可能平淡度日,我云清幽的女儿,绝不会这么软弱,所以涵儿,醒来!什么样的痛苦能痛过失去你的绝望?母皇知道你很痛,可是,我的涵儿绝不会让你的父后、母皇,哥哥弟弟承受那没有你的绝望!所以,不要再睡了,你知道吗,清醒的我们,和你一样,和你一样的痛啊!”
那女人的声音逐渐转低,觉得脸上有湿湿的热热的东西落下。紫涵忽然觉得一阵心慌,睡梦中那女人的声音总是刚毅果决的,可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样浓重的悲伤,那样痛断肝肠的话语!
这个梦真的好真实,不然,为什么听到那声声呼唤,字字悲啼,自己会心痛莫名?
“不要,不要流泪……”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减轻你的悲伤?紫涵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擦去那人脸上的水迹。
泪眼朦胧中,那女子一把攥紧了紫涵的手而不自知,紫涵不由呜咽了一声“疼。”
疼?紫涵吓了一跳,难道不是在做梦?不然疼的感觉为何如此鲜明?紫涵拼命的摇着头,赶紧醒来赶紧醒来,醒来就不会痛了吧?醒来就又能看见猫儿哥哥,老爹,蓝儿了吧?
“传太医,传太医。”一旁的女皇一叠连声的喊着。
昏昏沉沉的躺着,紫涵仍处于极大的惊恐中,真不知梦也非也,自己到底身居何处,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梦境?
“恭喜皇上,太女已然醒来,以后只要小心调养即可。”
皇上?自己在那里?不是在和蓝儿演天仙配吗?对了,蓝儿,猛的一挺身要坐起来,却觉得全身跟让人拆了相仿,每一寸骨头好像都在咯吱作响!
女皇忙上前一把扶住,“涵儿莫动,你身上有伤。”
太医听闻皇上声音有异,忙抬头去看,却忽见从没流过泪的女皇竟已是满面泪痕,惊得几乎晕倒!
魂归
屋内一片忙乱,女皇盯着紫涵的眼睛,一叠连声的说着,“涵儿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很痛吗?想吃点什么东西吗?”太医也一块大石落进了心里,赶紧上前请脉。
紫涵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只觉心里一片茫然,为什么一觉醒来,就从天牢中换到了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所在?是魔法师用了什么瞬间转移术吗?
“涵儿,真的,真的是你吗?”一个男子颤微微的声音传来?
紫涵一眼望去,有点熟悉,再想想,咦,这不是自己初来时梦中那个异常美丽的男子吗?如今,难道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穿越时到的地方?原以为那不过是个美丽的梦,原来竟不是梦,而是真的?!
那自己能从这个来时落脚的地方,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那可怜的男子看紫涵又目光呆滞不发一言,早哭成了一个泪人。
看着那泪流满面的男子,紫涵觉得有些心痛,只觉那男人的泪一点点的灼疼了自己的心。就如同面对爸妈流泪时的感觉。
看男子的身体又摇摇欲坠,女皇赶紧上前把那具分外瘦弱的身体圈在怀里,“萧儿,涵儿已经醒来了,你可以放心了吧?就稍微用点儿东西,去休息会儿,啊?”
那男子却挣开女皇的怀抱,慢慢的移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指,想要抚上紫涵的脸,却好像又不敢,仿如紫涵是如何珍贵的一件易碎品,那眼里明明写瞒着渴望,却又极力压抑着自己。
为什么只要这双眼看着自己,自己就觉得分外委屈?仿佛所有的心痛、身痛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紫涵的泪汹涌而出,抽抽噎噎的呻吟着,“痛,身上,好痛。”
男人一下慌了手脚,脸上的泪竟比紫涵的泪落得还凶还急,“涵儿,你说什么?很难过吗?太医,太医,快来看看,涵儿这是怎么了?”
一群女子慌里慌张的从外屋冲了进来。
女皇的眼中却写满了狂喜,只听暗卫禀报说涵儿不但恢复了神智,而且很是才华出众,可毕竟没有亲见,怎么敢相信这些?可如今……
女皇拦住了要上前的御医,轻拍着皇后的背,注目床上,柔声说道:“涵儿,慢慢说,身上很痛吗?”
那看起来无比刚毅的女子,也有这样水样的温柔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面前女子都会拼了命的护着自己?!“
不自觉的呓语,“疼,身上很疼。”
女皇的手微微颤抖,现在恐怕自己也要让人扶着了!她扶着的男人,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若没有女皇在后面撑着,恐怕又要晕过去了。
“皇上,您听见了吗?是涵儿,我们的涵儿,她真的有说话!”恍若做梦般冲着周围的太医道,“你们听见了吗?涵儿,她,在说话。”
那群太医赶紧磕头,“微臣听见了,是太女在说话。”
男子身子往后一仰,这次是彻底的晕厥过去了。
紫涵又一次睁开眼来,已是黄昏时分,有金色的落辉打在雅致的紫色窗帷上,紫涵慢慢的坐起身。
床前趴着一个男子,一半身体悬在床上,另一半身体却是拖在冷硬的地板上,那张脸,微侧向自己,上面还有点点泪痕,头发有些凌乱,可这些并不能减损他的美,反而更让人心疼,惹人爱怜。
听见动静,男子马上睁开了眼,想要站起来,却脚一软,又趴在了床上。顾不得摔疼的膝盖,男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紫涵,“涵儿,你醒了吗?都是爹不好,都没发现你醒来了,”又伸出手,轻轻的扶紫涵躺下,“还很痛吗?想吃些什么吗?”
男人的眼布满血丝,一看就是长久未眠,那双手有些苍白,被那人柔柔的拥进怀里时,只觉那人身上的骨头,一根根咯得慌。
紫涵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个男子总能调动起自己身上各种各样的情绪,像现在,在他的怀里,自己觉得委屈极了,对他的瘦弱,又觉得心疼极了。
不自觉的伸出手圈住那人的腰,把头埋入男人的怀抱,明明才见了这男人几面,可觉得这样抱着真的很理所应当,真是好诡异的感觉。
男子没有料到紫涵会回抱自己,一时怔愣当场。
觉得男子身体瞬间僵硬,紫涵有些不解,想要探出头来。
觉察到紫涵的动静,男子慌忙松开,小心翼翼的检视着紫涵的身上,“是不是爹碰疼了你?明知道你身上疼,却又碰到你……爹真是太笨了!”
不想看这个男人再继续自责下去,紫涵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个,我,有些饿了。”
“饿了吗?对对对,涵儿这几天都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当然会饿,想吃什么,爹马上给你去做。”
看着那热切的眼睛,紫涵一阵心酸,这个人,自己站都站不稳了,还说什么要自己去做!
“让别人去做吧,我想让你陪着我。”
“好好好,爹爹陪着你,爹哪儿都不去。”
不片刻,有人上了几品清淡的粥,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精致的小菜,有侍人上前要喂紫涵用饭,却被男子拦了下来。
男子的手在那玉白小碗的衬托下,更显得毫无血色,甚至能看见下面脆弱的血管。男人舀了一勺汤,放在唇下,小心的吹着,曾经美丽的红唇上面有着一道道细小的裂口……
紫涵吞下了那人送到唇边的汤,努力的压下内心的酸酸热热,“我想和你一块吃,咱们俩一起吃,好吗?”
男子的泪啪嗒啪嗒的落进了碗里。
紫涵吓了一跳,自己有说错什么吗?只是自己喝汤时,他那样饥渴的看着自己,而且他也实在太虚弱了点……
男人却已是抹了泪,或许是过于激动,手中的汤竟溅出了些。“好,爹和你一块吃。”
两人竟一起用了两碗粥,还吃了些菜,一旁侍立的宫侍惊喜不已。
用了饭,紫涵觉得很是疲累,男人也看了出来,忙安置紫涵躺好,“涵儿累了就睡会儿。”
紫涵努力的睁开眼睛,“那你呢?也累了吧?也去睡会儿吧。”
“我就守在这儿,你不用担心我,看见你好好的,爹怎么会累呢?”
不会累?那是谁抻个被子都使不上力?!
“你,是我爹?”紫涵有些犹豫。
“是啊,孩子,我是,你爹。”
“那,我想让你陪我睡会儿,可以吗?”紫涵的头脑有些模糊,只是想着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个男人也睡会儿。
“我还是坐在床边就行,碰着你可怎么好!”男人不许。
“可是,我想让人陪我躺会儿,不行吗?”言语中满是乞求,夏紫涵之必杀技——撒娇大法,不信你抵抗得了。
那男子果然马上投降,赶紧让侍人又抻开了一条被子来,躺在紫涵身侧。
紫涵朦朦胧胧之中,恍然觉得男人好像刚躺下,又受了惊似的差点掉下去,嘴里还嘟哝着,“刚才真是涵儿在和我说话吗?我没有做梦吗?”
紫涵嘴角含着笑,自己会说话,那个男人和自己对话了那么久,竟然现在才意识到吗?
女皇步入皇后的寝宫,正看见这样一幅画面:那几天来,几乎从未合过眼的萧儿正蜷缩在涵儿的身侧,睡的如此的香甜,一只手还轻握着涵儿的手;涵儿的嘴角上竟有一缕笑容,两颊的酒窝更是分外甜美。
“皇后和太女刚才用了两碗粥,还进了些子菜。”有宫人在一边小声回禀。
“皇后和太女一起用的?”
“是,皇后原说不想用膳,是太女说想和皇后一块儿吃,皇后才用的呢;太女又说想让皇后陪着睡,皇后就躺下了,这不,很快就睡实了。太女殿下,真的是很孝顺呢……”
挥挥手,让宫人尽皆退下,看来,是涵儿,魂兮归来,那不知漂泊到了那里的魂魄,终于回来了,涵儿,母皇发誓,便是用整个西陵去换,母皇也绝不会再让你出半点差错!
女皇俯下身,亲昵的各亲了这父女两人一口,皇后和紫涵有几分相像的面容上,竟同时绽开了一朵幸福的笑容……
细说往事
有微风拂过窗棂,紫色的轻纱微微的泛起些涟漪,恍若一道紫色的轻浪引人无限遐想;精致的檀木案上,沉香笼中袅袅青烟若有若无,室内香气氤氲,一片静谧。
紫涵打开眼帘,一时有些懵懂。
觉得身侧有清浅的呼吸,紫涵转过眼来,只见雪白的镶着紫边的袷纱被下一张清丽绝尘的容颜睡得正甜,自己的一只手还被那人轻握着,那人,是昨晚说是自己爹爹的人?
自己明明是来自于异世,怎么可能是这个人的女儿?可为什么看到他伤痛欲绝,自己会担心难过,会不由自主的升起孺慕之情?自己明明是很爱看帅哥的,可看到他,只觉得那个看似瘦弱的怀抱,可以包容自己所有的悲伤、苦痛,自己可以在那儿撒娇,可以找到依靠,觉得想要尽自己的最大能力让他展露笑颜,绝不能容忍有人会伤到这个男子分毫!
紫涵微微动了下,想要抽回手来。
夏雨萧睡梦中却猛地一惊,想要使劲握住手,却又猛地停顿,慌里慌张的坐了起来。
“涵儿呢?涵儿呢?难道我又做梦了吗?”说着就垂下泪来。
这个男子该是多么深爱着自己的女儿,睡梦中,还记得自己身上有伤,想要把自己的女儿牢牢的锁在怀中,却竟然还想着怕抓疼女儿,连睡梦中都这样小心翼翼。
赶紧把手放入那人的手中,“涵儿在呢,涵儿一直都在……”
男人惶急回头,看到了紫涵带泪的笑颜,想要伸手把紫涵搂入怀里,又突然想到紫涵的伤,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紫涵心下一酸,艰难的动了动,把自己埋入那人的怀中,费力的抬起手来,轻抚着那人的背,“涵儿在这里,不要再担心,也不要再难过……”
“一大清早,你们父女俩这是演的哪一出?”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女声响起。
这应该是昨晚那个很强势的女人吧?准确一点说,她是西陵国的终极boss——西陵国的女皇!
夏雨萧轻柔的拥着紫涵,帮紫涵擦了擦泪,“皇上,我们的涵儿,真的好了呢。我从来没想过,能有,能有这么,一天……”泪儿一串串的滚下。
女皇也很是激动,上前一步,把这父女二人都圈入怀里,“萧儿放心,我绝不允再有任何人伤了我们的涵儿!紫涵会是我西陵最尊贵的太女,也必然能成为西陵国下一位皇帝,任何一个都不要妄想拿走我们涵儿的东西!”说到最后,竟一字一字宛若发誓。
紫涵很是感动,这么强势的女人,却也有这么一颗柔软的心!
内心却又突地一跳!天,自己二十年的记忆绝不可能是假的,自己也叫紫涵,但此紫涵非彼紫涵也,现在她把自己当成女儿了,固然会对自己无比回护,可一旦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罢了,那自己的下场……
不由打了个哆嗦!当人家的太女,不就相当于这个国家的太子吗?!开玩笑,自己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罢了,哪有能力当人家的太女,给自己一个家撑着就很吃力了,现在要给自己一个国家,那不是找死吗!
细细思量之下,还是说实话的好,不止是自己懒惰的个性使然,还是为了这么一对深爱女儿的父母!他们的孩子恐怕还不知在那里受着苦呢!虽然已有些贪恋这暖暖的亲情,但时间这么短,还可以放手吧?!
觉得紫涵的身子动了下,夏雨萧忙放开手,“不舒服吗?你躺下,不要动,想吃什么?爹爹自去给你做。”
想着要离开这温暖的男子,紫涵不由有些黯然,“那个,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煮的,涵儿都爱吃。”
听得紫涵这样说,夏雨萧很是激动,匆忙的下了床,稍微盥洗一番,便匆匆离去。
紫涵瞥了眼室内,只余自己和那皇上两个人。紫涵挣扎着坐起身来,强忍着疼痛翻身跪倒。
女皇吓了一跳,心疼的搀住紫涵,“身体不痛吗?有什么话躺着说就好,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紫涵挣了一下,却觉浑身剧痛,只能任由女皇把她揽在怀中。那怀抱有些清冷,却又让人觉得安心,很想依靠。
紫涵喘息了片刻,待疼痛稍止,便坚决的请女皇到对面坐定。
女皇拗不过紫涵的坚持,只得任紫涵坐好,自己到对面落座。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说,我真的想做你们的女儿,您相信吗?”在异世独自飘零,没有人像自己一样那么渴望有一个可以驻足的地方,可再怎么样,又怎能把别人的身份据为己有,而且还是一国太女!
看着紫涵强力撑起的样子,女皇很是担忧,“涵儿到底想说些什么?你本就是朕最心爱的女儿呀!”
“请您静下心来听我的话,不管怎样匪夷所思,都请您相信我,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紫涵真诚的注视着女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把我看的比他们的命还重要的老爸、老妈,可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西陵国,又不知什么原因,我竟然和您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是您的女儿!”说道伤心处,紫涵的泪不由落下。
女皇上前,温柔的帮紫涵抹去泪水,“告诉母皇,你原来生活在哪里?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紫涵不好意思的扭扭头,“我原来生活在离这儿非常遥远的一个东方国家,来这儿之前,突然摔了一跤,然后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女皇有些激动,“你一睁眼看到的地方,不只是来到了西陵国,而是来到了这个皇宫吧?”
紫涵有些惊骇,不会把我当成鬼怪附体吧?
女皇又拿出一条下嵌紫色月亮的链子,“涵儿可还识得此物?”
“您怎么会有我的项链?”紫涵大吃一惊,这不是老爸千辛万苦淘来的据说可以趋吉避凶的月亮石吗!原以为被自己弄丢了的,怎么会在女皇这里?
“这是你的吗?”女皇追问道。
“当然了,”紫涵颤抖着接过,“这块月亮宝石是空心的,里面还有我的相片呢。”找到后面的按钮,非常熟稔的打开,“咦,怎么成空的了?”
女皇轻轻的把项链给紫涵挂在脖子上,“一定不要再丢了,你是朕的女儿,绝不会错的,是母皇对不起你,害得你这许多年来,魂飘他乡!”
自己说了这么多,感情女皇一点也没听进去!
“知道为什么会给你取名叫紫涵吗?还记得那一晚,天空突然升起一轮紫色的月亮,举国上下见此祥瑞一片欢腾,你的爷爷更是来到朕的梦中,给朕留了八字真言‘紫气东来,涵养天下’,然后你就出生了,朕和你父后给你取名紫涵,也便为此。”
紫涵有些怔愣,自己的名字有这么神奇的来历吗?
“你刚出生时便会冲人甜甜的笑,一看就是个早慧的孩子。”女皇的脸上有着温暖的柔光,“可你一岁时,却突然逐渐变得呆滞,以致最后竟不言不语,不会哭也不会笑。”女皇的脸色有些苍白,“朕不知你得了什么怪病,可遍寻天下名医,竟都看不出一点端倪,一直到最后,你竟完全变成了木偶相仿,再无半点情绪。”
女皇顿了顿,让自己稍稍平静些。
“你五岁那年,一直在外云游的国师还朝,国师一眼就看出涵儿并不是逐渐变得痴傻,而是中了奸人的摄魂之术,趁你年纪尚幼魂魄尚弱之时把你的灵魂驱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泥胎木塑般的躯壳!”
女皇一脸的痛恨,“朕没想到,那些人狼子野心,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竟狠心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使如此邪术!”又冷冷一笑,“那些人绝没有想到,国师本身也精通玄术,他们所耍的这些阴谋不过雕虫小技罢了,阴差阳错,这条链子恰恰可以帮你固本培元,国师又做了法,不管你魂飘哪里,在这具躯体逐渐强健之后,最终一定会回到我们的身边。”
又托起紫涵胸前的链子,“这个地方的凸起,没人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国师当日曾一再嘱咐,若你魂魄归身,便会为我们打开这条链子!”手微颤着抚上紫涵的发,“已经十四年了,我的涵儿终于回来了!”
紫涵蓦然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觉得这张脸好像嫩了些,还有头上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那么长的头发,难道只是自己的魂魄来到了这异世,而肉身还停留在老爸老妈的身边?!
团聚
“国师在哪里?”紫涵很是急切,或许自己还有可能回到老爸老妈的身边,皇族中想做皇帝的多了去了,应该不差自己这一个吧?!
“涵儿不相信母皇的话吗?”女皇有些伤感,“是啊,朕贵为一国之君,竟连幼女都无法保全!”
“哦,我只是想见见国师,您不要多想……”紫涵讷讷的解释。
“是啊,我也想见见国师,可自上次一别,国师又飘然而去,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便难觅仙踪呀!”女皇感慨。
该是怎样一个仙风道骨的女子?既然魂魄是她召回,自己终会有机缘见她一面吧?!
好久没有这样端端正正的坐着了,放松下来,紫涵只觉浑身酸痛,不由颓然倒下。
门外传来乒乓一声响,夏雨萧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涵儿又痛了吗?”又回头嗔道,“涵儿身体才刚有点起色,你这做娘的也不知体谅点,要说什么,还要涵儿那样坐着!”
女皇暗暗苦笑,心说,夫君,不是为妻让她坐着,是涵儿自己坚持要这样呢,可“做娘的”这几个字,怎么听着就这么美滋滋的,怎么就这么顺耳呢?要是这孩子能叫出口来,这个世界就真的太圆满了!
夏雨萧却并未注意女皇在想什么,他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到了紫涵的身上,拿来了一个软软的靠垫,轻轻的扶起紫涵靠上,“你母皇和爹爹一样爱你的,她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涵儿莫要怕她。其实这许多年来,你母皇一样为你日夜难安!对了,涵儿饿了吧?粥已经煮好了,爹爹马上给你端来!”
那扶起自己的手怎么好像有些红肿?!
一会儿夏雨萧又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竟放了四碗粥,紫涵吓了一跳,不会是老爸也穿了来吧?在家时,老爸不也是这样养自己吗?!
“太医说你身体太虚,不能马上进补,还是先用些粥好,爹爹熬了这几样粥,涵儿每样都吃些。”
说完自顾自的拿了个勺子,细细的搅动着,只是那端碗的手有些颤抖。
实在是不能抵抗那双哀怨的眼睛,紫涵抱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躺下,本不想吃那么多的,可面对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自己实在是只有投降的份,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女皇一旁看了暗笑,女儿和自己真是像呀,面对萧儿的鸡婆,一样无能为力,只能俯首帖耳,任他摆布!
吃了饭,紫涵有些渴睡,女皇便赶紧让紫涵睡下,自己去上朝;本说让夏雨萧跟自己一道走走,可夏雨萧却坚决不离开紫涵半步,真是有女万事足呀,或者这叫有了女儿就忘了妻子?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紫涵慢慢睁开双眼,仔细瞧去,却是女皇不知什么时间已经下朝了,正小声的责备皇后。紫涵很是惊奇,据自己的观察,这个女皇可是一个相当痴情的人,这次因了什么事,皇后也会挨骂?
“萧儿都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知轻重?”女皇埋怨道,“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还不都是你?你干嘛说个话,还让涵儿坐起来,我一急,就忘了自己手上端的是热粥了……”
紫涵不安的动了动身,怪不得刚才觉得那手有些红肿,而且喂自己喝粥时,一直在抖!
“以后不许在这样任性,不是有那么多侍人吗?哪里用得着你事事躬亲?”
“那怎么行,涵儿是我的女儿,别人来照顾,我怎么能放下心来!”夏雨萧很干脆的拒绝了。
“对了,皇上,昨儿个紫苏、紫帆、又领着紫萱来了,说想见见涵儿,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呢?”
“这个先不急吧。一是涵儿现在身体还太弱,二是涵儿,恐怕还没有从心里认可我们。你没发现吗?她虽是对我们亲热了些,却,始终未称呼过我们爹娘!”女皇的话语里有些忧伤,“这么多年了,苏儿、帆儿所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必我们少,有一个痴傻的太女姐妹,他们的心里除了和我们一样伤痛,还要面对那些无知之人的轻视,还要为了保全涵儿的太女之位尽力。紫苏为了让涵儿的地位稳固,主动提出嫁入陈家,幸而和清风那孩子倒也相投……”
女皇轻轻的拨开夏雨萧的一缕发丝,“若是他们兄弟知道涵儿神智一开却不愿认他们,该会何等的难过!我想等涵儿能接受我们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姐妹并不是痴傻女子,而是聪慧过人,可以保护他们的人!”
夏雨萧微微的向后靠在女皇的怀里,“皇上有些伤心吗?我觉得涵儿真的很好了,她不认我们又怎样,她始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们的女儿呀!”
女皇侧了侧身,让夏雨萧靠的更舒服些,“涵儿说,在那个东方国家,也有一对父母把她看得比命还重呢,我听了既高兴,心里又有些难过……”
夏雨萧闭眼聆听那强有力的心跳,“我们涵儿本就是一个招人疼的孩子啊!若有机会了,我们要去涵儿来的那个地方,要去谢谢那对父母,把他们接过来,涵儿离开了,他们也一定很难过吧?我们一定会比他们更爱涵儿,或许有一天,涵儿就会主动喊我们爹娘了!”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打湿了发丝,这两个人果然和自己的老爸老妈一样呀,那一世,只要能让自己快乐,爸妈又何尝不是什么都任由自己?小时候自己要独自参加夏令营,老爸不放心,又拗不过自己,便每天晚上处理完公务后,再驱车几百里地,只为看一眼自己;自己任性偷报了外地的大学,老爸急的一夜之间嘴上起了无数的燎泡,却不愿大声责备自己一句……
“涵儿好像醒了。”夏雨萧忙忙的俯下身,突然看到紫涵泪痕斑斑的脸,唬了一跳,“又痛了吗?”
紫涵努力的张大眼,看见来不及包扎的夏雨萧的手上那几个吓人的燎泡,泪流的更急,这两个人何尝比自己的父母少爱自己?内心里早已有七分相信自己应是他们这一世的女儿,对这样一对深爱自己并饱尝了失去女儿剧痛的父母,自己怎么能够再伤他们的心?
“不是的,我只是,很高兴,因为睁开眼来,就看到了你。”努力的鼓了鼓勇气,“爹爹,你今早煮的粥很好吃,涵儿还想再吃些。”又转头目视女皇,“娘要不要也和涵儿一起用些?!”
夏雨萧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那样伸着两只手,呆呆的愣在了那里;女皇正背对着紫涵,身体蓦地一僵,只觉得天地间除了那声“娘”再无别的任何声音能入自己的耳,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如同喝了蜜一般甜蜜无比。
紫涵鼓足了勇气喊出爹娘,却半天了没听见两人有任何反应,抬起头来,才看见西陵国两个最尊贵的人竟然全都怔愣当场!
“涵儿说的都是真的,爹熬得粥,真的特别香!”紫涵稍微提高了点声音。
女皇终于反应了过来,微不可察的抹了一下眼角,又顺势推了下皇后,“涵儿多大了?还要撒娇?想吃什么,娘马上让人给你煮了来。”原来民间直接喊娘的叫法听起来这么幸福。
夏雨萧只觉这太过巨大的幸福实在让自己有些晕眩,眼前好像一时盛开了朵朵金花,没想到还能听到涵儿喊自己一声爹,这许多年来,每天日日祈祷,只愿孩子能健康喜乐,从不敢奢想涵儿能如此聪慧,更不敢想自己也有被女儿喊爹的这一天!
紫涵伸出手来,轻轻的抹去夏雨萧腮边的泪,“娘说的是,爹还是陪涵儿说会子话,我们三个一起用些东西。”
夏雨萧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泪眼迷蒙的看着紫涵,眼一眨不敢眨,眸里的泪就在眼圈中转呀转的,却不敢拭去,好像生恐一晃眼就看不见这个女儿了,紫涵看得好生心痛,轻轻的伸出手来,把男子拥进怀里,含泪说道:“爹爹,涵儿回来了,从今后再不会让爹爹为涵儿落泪。”又想起另一世的爸妈弟妹,自个眼泪倒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掉了下来。
夏雨萧轻轻的拍了拍紫涵的手,“涵儿喜欢,爹马上去做,涵儿乖,先让你娘陪着,爹去看看就回来,那些侍人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怕他们掌握不住火候。”
紫涵不由有些赧然,都二十岁的人了,这个爹怎么还拍着自己的头让自己乖些呢?不过,被人宠的滋味,还真是好呢!
粥很快就端了上来,紫涵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女皇,“哥哥弟弟都在哪里?不如喊了来我们一块吃。”
女皇心底一热,自己的女儿实在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一定是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东方国家的那对父母真的把涵儿教的很好!
夏雨萧张大了眼,“涵儿先用粥,爹马上让人把他们三个唤了来。你昏迷的这许多日子,紫苏、紫帆也都是寝食难安,这段时日都清减了不少……“
“母皇,父后,涵姐姐的伤好些了吗?”
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门外进来的是一个和自己长得极像的男子,只是眉目更精致,削肩细腰,顾盼生姿。
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大约六岁左右的男孩,小男孩年龄尚幼,但长长地睫毛配上湿漉漉的大眼睛,真如小天使一样可爱。紫涵想这一定是紫苏和紫萱了,他们都是自己的弟弟吗?!
冲进来的倒是快,到了跟前,紫苏紫萱却又怯怯的站到了一边,眼里写满着渴望,终于见着了姐姐,却又不知该如何亲近,可怜兮兮 的样子最大的引发了紫涵内心的柔情,紫涵主动伸出手来,“紫苏,紫萱,我回来了,不是太女回来了,是你们的姐姐回来了。”
紫苏猛的倒退一步,张口结舌的瞪着紫涵,看着紫涵伸出的手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紫萱还小,看到从不搭理自己的姐姐竟主动和自己说话,不由很是兴奋,猛的冲着紫涵扑了过去,“姐姐,萱儿喜欢姐姐!”女皇眼明手快,忙一把捞住,“萱儿慢些,姐姐伤还没好呢。”
皇后拉了紫苏一把,“傻孩子,怎么呆在这儿了?不认得你涵姐姐了吗?”
“可是,父后,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姐姐真的在和我说话吗?”
“苏儿又在说什么傻话了?涵儿虽然从不说话,可她是这世上你唯一的姐姐,也绝对是最可爱的姐姐!”
紫涵突然觉得肩上一沉,然后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和的带着颤音的男声在耳畔想起,“紫涵,我们都好担心你。幸好,你没事!”
静静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一身潮绿宫装清新如春天第一声柳笛的男子,男子浑身洋溢的如水柔情是那样的让人熏然欲醉,又觉有两滴滚烫的泪没入发中,灼的人心发痛。紫涵不由双手环上男子的腰,软声叫道:“哥哥,是紫涵,你们的紫涵回来了。”那被环抱着的身子瞬间石化,僵立当场。
正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紫涵知道,虽初次见面,但他们确是自己的亲人,紫涵的心认得他们。
怀旧空吟闻笛赋(一)
紫帆呆呆的任紫涵搂着,嘴唇哆嗦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梦中的紫涵聪明伶俐,欢跳笑闹,醒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太美的梦,现实中的紫涵却仍是呆呆傻傻不言不语,涵儿从不知道春天的花是五彩缤纷的,涵儿从不晓得夏天的雨是雷鸣电闪的,涵儿从不明白秋天的果是芳香袭人的,涵儿从不懂得冬天的大地是银妆素裹的``````
可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呀!不言不语又怎么样?懵懂无知又如何?她都是自己这世间唯一仅有的妹妹,有母皇在,她是西陵国最尊贵的太女,即使将来有一天母皇``````她仍然会是这世界上自己最珍爱的妹妹!
可现在,这个软声唤自己哥哥的女子,这个用了护卫的姿势把自己圈在怀里的女子,她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帆儿,不要再楞着了,涵儿的身子还虚的狠呢,可不能站久了,先扶她坐下吧.’’夏雨萧柔声道.
“是啊,你们几个都先坐下,母皇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女皇也温言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的疼着紫涵。但即使爱紫涵如你们,又何尝不是对母皇如此固执的要立一个痴傻的女儿做太女,很是不解!可是,你们却并不知晓,涵儿从来都不是一个傻子,只是,你们的母皇太大意了,小瞧了那起子野心勃勃的人,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竟然趁涵儿幼弱,用邪术摄了涵儿的魂魄,”云清幽看着紫涵的眼光很是愧疚,“如今,这个站在你们面前的涵儿才是魂身俱全的涵儿,也才是你们真正的姐妹``````”
紫帆拉了紫涵的手过来,细细摩挲着,双眼注视着女皇,目光由迷离到坚定,“涵儿是太女也好,是痴儿也罢,都是我云紫帆今生挚爱的妹妹!什么样的变故都无法更改这个事实,”又转头看向紫涵,温柔的眸光中那么多的喜悦流溢而出,“涵儿有着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呢!哥哥再没有想过会有听见涵儿喊哥哥的这一天!可是哥哥想让涵儿记得,不管将来怎么样,哥哥的心里从来都只是希望,我家涵儿平安喜乐!”
紫苏的眼中闪着光,“姐姐从今后再不会离开我们了吗?我可以经常来看涵姐姐,经常和涵姐姐在一起了吗?”
紫萱坐在女皇的膝头上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要和涵姐姐在一起,要和涵姐姐在一起!”
紫涵的眼里一阵阵发热,多少人倾尽所有却也换不回真情几许,而自己何等幸运,有这样深爱自己的父母家人!夏紫涵最美丽的愿望又何尝不是和自己的家人爱人永远相知相守!
“涵儿有什么心事吗?”看紫涵面有悲戚,皇后有些担心。
紫涵慌忙抹了把脸,“人高兴的时候也会流泪的了。”招手叫过来紫萱,又一手牵起紫帆,一手拉住紫苏,“我有哥哥弟弟了,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女皇扶着皇后,看着这姐弟四人如此亲密,内心不由快慰无比。
“涵儿的心目中,权力也好,富贵也罢,从来都及不上我的亲人们重要!”紫涵续道,“我的哥哥和弟弟,要做的不是西陵国最尊贵的男子,而是西陵国最幸福的人!”
紫涵又转过头来目视女皇,“涵儿还有些事要请娘帮忙。”
“你的师傅钱来银吗?”女皇道,“皇儿不用担忧,那钱来银果然是世间奇女子,娘怎么会放任这样的女子流落民间!等你伤养好了,定要亲自去参拜你那师傅!”
“娘知道我师傅?”紫涵大奇,“师傅看起来是个冷情人,其实却最是古道热肠,这么久不见我,还真怕二梅她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女皇心道,涵儿你怎么知道,外面早因了你掀起了滔天巨浪!
“母皇一定不知道,其实涵儿在宫外除了师傅外,还有一个猫儿哥哥,一个蓝儿弟弟,还有一位老爹呢。从那些劫匪手里逃出来后,一直都是他们陪着我,照顾我,可如今猫儿哥哥不知人在何方,蓝儿也不知摔下高台,可有大碍?老爹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一定会急疯了的!所以,涵儿想请母皇接了老爹和蓝儿来,宫中的医疗条件毕竟好些,也省得让老爹挂心。”紫涵的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焦灼和急切。
柔弱的蓝儿却给了自己最真挚的情谊,以为自己有能力带蓝儿走出那泥淖,以为自己能给蓝儿一个全新的世界,可谁知``````
老爹从不爱搭理人,可却从不介意自己难过的时候,哭湿了他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衫子;总爱装作不经意的带回各式点心,别别扭扭的扔给自己吃,这次这么久没有自己的消息,该会怎样的焦急无措!那个男人,又最爱护短,看见自己伤成这样,一定又会大发雷霆了吧,不过,好在自己是受伤的那一个,最先承受老爹雷霆之怒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了``````
猫儿哥哥要是知道自己这样``````紫涵不由打了个哆嗦。
“姐姐还有哥哥,弟弟吗?萱儿怎么不知道?他们有萱儿可爱吗?”紫萱天真的话语打断了紫涵的沉思。
“萱儿当然是最可爱的了,”冲着那小脸蛋吧唧亲了一口,“他们会和帆哥哥,苏哥哥,涵姐姐一样最喜欢萱儿了,萱儿不喜欢吗?”
“这样啊,那萱儿也喜欢他们好了。”紫萱小大人样的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答道。
女皇不由心中一沉,自己能分出身来去查时已经是坐实了蓝儿的死讯,愿以为不过一个青楼男子罢了,可看涵儿的神情,对这所谓的哥哥弟弟中的一位,必然已经情根深种,至于涵儿住的地方,因为有所怀疑,倒是救出涵儿的次日就派了暗卫前往察看,谁知暗卫到时,那处宅子竟已是化为了灰烬,无丝毫线索可寻,那所谓的老爹怕不像涵儿想的那样简单……
涵儿此时身体还极为虚弱,还是不知道真情的好!
“涵儿且安心养伤,你说的蓝儿母皇会先派御医前往诊治,那老爹替母皇父后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只要他们愿意,自会接了他们入宫,若他们不愿前来,涵儿就赶紧将养好了身体,好早日去瞧瞧他们,也省得他们挂心。”
紫涵想了一下,也对,蓝儿最是胆小,又受了伤,还是不胡乱动的好,有宫中太医亲自医治,自己或可放下心来;至于老爹,最耐不得拘束的一个人,自己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去看他们吧!
见紫涵答应,女皇面色一霁,涵儿这孩子,最是心善,自己姑且能拖的了几时就拖几时吧。
紫帆有些深思的看着紫涵,“涵儿说的蓝儿可是宝香园的瑶华公子?”
紫涵很是兴奋,“对呀,哥哥有他的消息吗?”
紫帆摇了摇头,“我只是听人言讲瑶华公子歌舞俱绝,近来倒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紫涵有些失望,想了想,又自我安慰,“没事的,人家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蓝儿一定是没什么事了。”
可叹世事终难料,紫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场大难醒来,这世间却早已是物是人非,天翻地覆!
怀旧空吟闻笛赋(二)
天气越来越冷了,紫涵的身体也渐渐的康复了。
是啊,以为皇帝都是日理万机的,可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娘,每天却有大把的时间跑到自己的沁芳苑来,说是要让自己熟悉西陵国情,可每天怎么身后都要跟着一位所谓的名医?
皇后不应该忙着在后宫面对着一群所谓的狐狸精争风吃醋、争宠闹事吗?可为什么自己的这个爹每天提溜个菜谱朝九晚五的忙着来自己这儿报道,每次来时还端着当天才试烧出来的各色佳肴?
那些菜肴是好吃,可自己,毕竟不是猪啊!
至于兄弟们——
“姐姐,我和萱儿进来了。”是紫苏的声音。
“姐姐,人鱼王子怎么样了?”性急的萱儿早爬上了床!
“萱儿,小心别碰着姐姐;涵儿,这是你姐夫从极寒之地带回的雪莲,千万记得要吃了啊!吃得好了,再让你姐夫送些来!”这么鸡婆的当然是哥哥紫帆了,可是哥哥,你拿的那是武侠小说中的料伤圣品所谓的天山雪莲啊,白发魔女一辈子也就等来了那么一朵,还是干枯的,而您这已是送来的第几朵了?而且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老大您为什么还用这么轻描淡写的仿佛说地里的狗尾巴草一样的语气……
每一天的美食堆着、补药养着,这不是在喂猪,这是在干吗?!
“哥哥,这雪莲,对练武的人好处极大,不然,哥哥让人给我师傅送朵吧!”紫涵扬声道,“天也冷了,哥哥顺便让匠人给师傅、蓝儿和老爹每人做一件棉袍,蓝儿特别弱,让匠人把他的那件棉花絮的厚些……”
“涵姐姐,涵姐姐,人鱼王子到底怎么样了?”萱儿不耐烦了。
“人鱼王子呀,就用他美丽的尾巴,向巫婆换了两条人类的腿……人鱼王子就跳进了海水,化成了水中的泡沫……”
“人鱼王子是不是死了?”萱儿满脸泪痕,“蓝儿哥哥从高台上摔下来就会死,那人鱼王子跳进海里……”
“人鱼王子却也有了不灭的灵魂……”
紫苏一把捂住萱儿的嘴巴,紫涵却已是脸色大变。伸出手来死死的抓住紫苏,“苏儿告诉我,萱儿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听得紫涵的声音都变了,紫帆忙跑过来,“小孩子信口胡说罢了,怎能当得了真?”
紫苏被紫涵抓得痛极,却惟恐姐姐伤心,便只强忍着不作声。
紫涵放开紫苏,跌跌撞撞的滚下床,“哥哥,你们竟然骗我……”竟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紫帆吓得上前一把抱住,“母皇快来,母皇——”声音都是直的了!
紫苏鞋都不及穿,赤脚上前从旁帮着托起紫涵,“姐姐,快醒来,不要吓苏儿,姐姐醒来呀!”
紫萱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要涵姐姐死……”
夏雨萧听到里面的骚乱已是到了门外,待听到紫萱的这一声哭喊,脚下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
紫涵悠悠醒转,眼前的一张张面孔写满了焦急和担忧,萱儿已是哭得睡着了,还是死拽着紫涵的衣角不肯松开,梦中还不时高一声低一声的抽泣着……
“太女只是急怒攻心所致,目前已无大碍。” 太医在一旁小声禀道。
紫涵把目光牢牢的定在女皇的脸上,“母皇……”却无法从喉咙里再发出一点声音。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女皇的声音沉重。
“皇上!”夏雨萧惊恐不已。
女皇安抚的拍拍皇后的肩,“涵儿是我们的孩儿,我相信她!”
紫涵紧攥着拳头,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等母皇派人去时,那蓝儿已经香消玉殒,至于你曾居住的那所宅子也已然化为了灰烬,”看紫涵脸色越来越苍白,又连忙补充,“朕已令京兆尹带人仔细搜寻了院子的每一寸土地,并没发现任何尸体,这许多时日以来,朕的人手始终在那左右未曾远离,有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报来。”
紫涵木愣愣的瞪着女皇,为什么那样疼爱自己的娘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语,蓝儿怎么会死?那个全心全意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着自己的蓝儿怎么会死?!是蓝儿让自己知道,这陌生的异世,自己也是被人全心全意信赖着依靠着的,自己说过要照顾他一辈子,还无数次幻想着给蓝儿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主,让他再不会尝到被亲人抛弃的痛苦,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吗?那个在阳光下和自己唱两只小蜜蜂的蓝儿,那个为了自己甘愿答应接客的蓝儿,那个什么时候看见自己,都笑的脸上好像开了花的蓝儿,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是谁烧了自己和老爹还有猫儿哥哥的家?那个家好小,还没有上一世自家庭院的五分之一大,可是,那是自己这一世曾经仅有的家啊。老爹无声的关心,猫儿哥哥默默的疼宠,他们从没有说过如何的爱自己,初来异世,自己夜夜难眠,惊恐不安,是老爹给了自己最渴望的温暖,撵自己去外面做事,是为了怕自己没事了胡思乱想;知道自己不会烧饭,便从不让自己上厨房;多少次把哭泣的自己静静的搂入胸膛,多少次用温暖的手掌抹去自己那么多的悲伤;做给自己穿的衣服,宝香园的哥儿说每件都要上百两,却因为舍不得穿自己送的几两一件的袍子,而久久的摩挲、珍藏……老爹,你去了哪里?你可知我们的家园已然被毁,如今这人海茫茫,又让涵儿去哪里把你找还?!
猫儿哥哥,你知道涵儿每日里都如何的渴望上天会突然把你送回我面前?!每日里想你念你,却又要把这份心思小心的掩藏,多少次以为路上偶遇的蓝衫公子是你,却次次失望;多少次看见你来到面前,却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原想着,我们的家还在那儿呢,你累了倦了,终会想起回来看看吧,可为什么,老天要毁去这个世界上我们仅有的一个地方?!
紫涵的眼神空洞,“母皇,我累了,我想独自静一会儿。”
女皇默默的看着紫涵,终于点了点头,强行带离了皇后,紫帆三个也尾随着黯然离去。
那一夜,皇宫无眠。
第二天一早,紫涵坚决要求出宫,女皇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亲自严密的部署了一番,方才放紫涵离开。
再次来到京城的大街之上,紫涵真有恍如隔世之感,街上仍是熙熙攘攘拥挤不堪,可这么多的人中,自己最亲的人、最爱的人又在哪里?原来呀,看不见了亲人爱人的京城,竟如此的苍凉!
銮舆不张扬却绝对的舒适,父后泪水涟涟的给自己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软垫,哥哥弟弟拿来了各式精美的吃食,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这车子里有的只是一阵阵的寒冷和空虚?
前面就是成就了无数美好姻缘的桃花林吗?
灰蒙蒙的天宇下,那曾经繁花似锦的桃树如今却唯余枯枝纵横,皲的锈着的黑灰色的树皮似乎在诉说着春荣秋枯的悲哀,冷冷的虬枝上,偶尔会飞来几只灰扑棱腾的麻雀,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歪着脑袋不解世事的看着这群奇怪的人。
迎面一顶绿呢大轿如飞而来,轿旁随侍的几个行走如飞的健硕女子,引起了紫涵身边侍卫的警惕,便有几个侍卫微不可察的抢占了有利地形。
那顶轿子却并未停留,而是飞一样的从紫涵的銮舆旁掠过,侍卫们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来到那两座并立的高大的坟茔前,坟前尚有新土,刻着“夏紫儿之墓”的坟茔前,满满的摆着香烛果品,显见是刚有人来祭祀过,且坟前一片土特别平整,明显是有人久坐于此的痕迹,可让人奇怪的是,写着“瑶华公子之墓”的坟前,却是冷冷清清,难道是鄙薄蓝儿的出身吗?
曾无数次的想过再见到蓝儿的情景,却从没有想过,再见到的不过是一处荒坟!那个人总是软语温言撵着自己叫涵儿姐姐的蓝儿真的就长眠在这里?纵使春来花开千树又如何?又何曾比的上这泥土下人儿风姿之万一?曾经的如花姣颜温声细语,便只化为了叹息随风而去……
侍卫默默的上前,摆好各式祭品,又在坟前放了个软垫,扶紫涵坐下。
紫涵注目着“瑶华公子之墓”几个大字,只觉分外刺眼,不由猛地闭紧了双眸!只觉心中剧痛,眼中却偏又无法流出一滴泪来!
不知静坐了多久,紫涵默默的拿起了梵,一曲哀怨缠绵的《梁祝》随着手指的起伏流泻而出,仿佛能看见伴着曲子,那人在花间翩然起舞……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沉浸在这浓浓的悲伤里,所有人的眼都不敢直视他们据说有些痴傻但此刻却悲伤的如此美丽而圣洁的太女……
惊悚事件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众侍卫都以为太女是否已经石化了,紫涵终于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趔趄了一下,一个侍卫赶忙上前扶住,紫涵却推开侍卫,径直向銮舆走去,中间却几次险些跌倒,仿如喝醉酒的醉汉一般,侍卫怔愣了片刻,也赶忙跟上。
紫涵坐在銮舆内,只觉浑身无力,冬天的风果然寒厉,紫涵只觉有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车窗的帷幔被掀开一角,紫涵忽觉外面的景象有些熟悉。
“停下。”
侍卫们赶紧站住。
隔着轻纱,紫涵瞩目着那熟悉的场面——没了蓝儿,宝香园依然倚红偎翠、热闹非凡,门外依然车水马龙,门内照旧莺声燕语,可蓝儿,你在哪里?曾经多么的希望,这门内没有你,可现在这一刻,多希望,你还待在这里!
銮舆外的侍卫很是纳闷,不都说太女脑子有些不清楚吗?怎么也对这种地方有兴趣?原来脑子不清楚,也并不耽误其它方面的发育呀!这是不是也可以叫做人不可貌相啊……
心里嘀咕着,却又赶紧打量四周的情形——出门时,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的,绝不许太女少了一根汗毛。咦,怎么又看见了那顶绿昵轿子?仍是那群女子一旁护卫,轿子也和自家銮舆一样,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刚要做手势要大家小心的侍卫忽然长出了口气,原来那顶轿子已然被人抬起,又一次匆匆的从紫涵銮舆旁一掠而过。
紫涵稍微定了定神,招手叫来一名侍卫。
“去宝香园里给我请一位叫蔡二梅,或者叫郭琳的女子出来。”
侍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却又回转。紫涵看了看,她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回禀主子,那宝香园的管事人说,自她们园子里没了瑶华公子和夏总管,那二位女子就再没来过这里。”
说完,弓腰等着紫涵示下。
紫涵只是呆坐在銮舆中,却并不言语。
过往的行人却已注意到这辆虽不华丽但却从人众多的车子,不由暗暗揣测,这里面坐的主儿该是如何身娇肉贵?但看那拉车的六匹白马,浑身竟没有一根杂毛,即使不懂马的人也知道那必是宝马良驹,这人却用来拉车,还一用就是六匹!再看看那些随从,一个个并不张扬,却自有傲然不群的气势,仆人都这样,主子身份必定更是了不得。
侍卫统领看到这种情形,忙上前一步,“主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是不是……?”
紫涵回过神来,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快要到紫涵说的那处烧焦的院子时,侍卫们真的紧张了,再迟钝的人也觉得事情有些邪门——又是她们!
那顶绿昵轿子竟又停在她们的前面,还是那些女人,可奔波了这么久,却并不显丝毫疲色,一个个仍旧是笔直的护卫在轿子两旁,看到她们的銮舆,那些女子神色间好似也颇为惊奇,不过又很快恢复常态。
这群女子不知什么来头?但只看身形,及这么冷的天身上却仅着单衣来看,每一个都定是武功不俗之辈,绝不容人小视!
那群女子又抬起了轿子,侍卫们不由手按剑柄,小心戒备。
女子照旧是飞速而至,却也照旧目不斜视,一晃而过。
统领摆了摆头,一个侍卫迅速跟了上去。
拒绝了侍卫的搀扶,紫涵一个人来到那烧的焦黑的院落中。
园中的那棵桐树,烧的只余半截焦炭,紫涵用手摩挲着,还记得,当时猫儿哥哥最爱斜倚在这棵树上,看自己又唱又跳做出种种搞怪的动作;
这里曾栽着老爹最爱的一种绿的发黑的小草——很奇怪,老爹不爱花,却爱摆弄草,有一次,自己也想蹲下嗅嗅,却被老爹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那些草就没了踪影,后来自己便赌气从外面摘了喇叭花和狗尾巴草的种子种上,没想到不但狗尾巴草长得茂盛,就是喇叭花竟也开得灿烂无比……
还记得后来跟猫儿哥哥说起这事,猫儿哥哥问了这草的形状后,竟脸色大变,只说让自己再看见那种草,千万不要靠近,又听说老爹已经把那些草尽数毁去,脸色竟极其复杂……
这里应该是厨房,好像还能看到老爹忙进忙出的身影;这里是三个人经常坐在一起吃饭的地方,每一次都是自己呜呜哇哇说个不停,猫儿哥哥总是疼宠的瞧着自己,老爹被自己吵得烦了,便会敲自己的头,告诉自己“食不语”……
不知呆了多久,天色已全然黑透了,众侍卫焦急不已,却又不敢上前来催。
侍卫统领急的大冷的天竟然一头的汗,想一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太女,时间太晚了,恐怕皇上会担心……”我这个小小的统领也不好交差呀!
紫涵怔愣了片刻,仿佛突然由梦中醒来。想动下身子,却觉得眼前全是金色的小星星……
“太女怎么样了?”是女皇的声音,声音中的急切躁怒让太医瑟缩了下。
我的太女主子呀,您这才刚刚有点起色,怎么就要去吹风啊,老臣这条老命都快被您折腾掉了!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太女身子还很虚,情绪上又大惊大悲,再加上今次又受了凉……”
“一群饭桶!这么多人,怎么能瞧着太女受冻?”
侍卫统领吓得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心说,那是太女呀,她愣要站着,谁敢不让?却又不敢辩解。
太医又悄悄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心说,这把火看来暂时烧不到自己身上了。
一旁的皇后却压根没听见女皇说些什么,自侍卫抬了紫涵进来,泪便没断过,即使紫帆几个,竟也不把女皇的话听进耳里,怎么也不肯离开。
看着这几个涕泣不止的男子,女皇很是无可奈何,别说他们了,就是自己,看到刚清醒了没多少时日的涵儿被抬了进来,又何尝不是心疼惶急?!
“皇上,臣还有事回禀。”侍卫统领又磕了一个头。
女皇让太医外面伺候,便带了那统领离开。
“你说你们先后三次碰到了那同一顶轿子?”女皇皱紧眉头,涵儿出宫,只是临时起意,绝不会有消息泄漏出去,若是巧合,也着实太巧了些。
“她们还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这个,倒没有。看她们的神色,好像也颇为惊奇。”
“你派去跟踪的那个人呢?”
统领一脸愧色,“赵范一开始还能跟上,可后来,她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结果就跟丢了。”
女皇挥挥手,让她下去。
统领倒退着出至殿外,摸摸了自己的脖子,长出了口气。
又一道黑色身影飘落。幽深的殿宇中,那人仿若鬼魅。
女皇却面色平静丝毫不以为怪。
“你发现了什么?”
“回禀皇上,那些护卫轿子的人武功果然都奇高,其中有一个,应是武林中的金笔铁划马天逸,听闻此人久已不出江湖,倒也算是白道中的泰斗。”
“轿中坐了什么人?”
“属下一路跟踪,那人却一直不曾露面。不过看她们样子,应不是针对太女而来。”
女皇沉思片刻,“还是继续盯着,任何一点可疑都不能放过!”
第二日,京城却纷纷传言,有人说,看见了瑶华公子的鬼魂,瑶华公子白衣素服,突然从空中飘落,出现在桃花林中,必是已登了仙界;又有人说,不独瑶华公子魂回人间,便是那夏紫儿也现身坟前,那一曲《梁祝》端的是惊天泣地,鬼神同悲……
痛着你的痛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那样奇妙,有些人俯仰之间便屡屡相遇,有些人却阴差阳错,缘悭一面。
紫涵体质果然弱了些,这一睡,竟又是一天一夜。睁开眼来,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无力。
一只纤瘦的手掌突地伸了过来,“涵儿可是醒了?”
声音发颤,手掌更是冰凉。
一张白的如纸一样憔悴不堪的脸,曾经美丽清澈的眼如今却有些红肿,本来黯淡无神的眸在看到紫涵睁开眼的那一刻蓦然炯亮无比。
“皇上,涵儿终于醒了。”夏雨萧喜极而泣。
“太医。”女皇的有几分倦怠的脸出现在紫涵的面前,“涵儿可有不适?”
太医慌忙上前诊脉。
“只要小心将养,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太女殿下心情似乎仍郁结颇深……”太医小心措辞。
女皇皱紧眉头,这孩子看起来绵软,性子却颇倔强,这失去重视之人之痛,比自己以为的要严重啊!
止住了要上前服侍的侍人,夏雨萧,红着眼圈把药一口口的喂紫涵服下,手却哆嗦着,几次险些将药撒了出来。
服了药的紫涵又昏昏沉沉的睡下。
第二日醒来,却不见了皇后,紫帆、紫苏两个倒一早就来报道了。
“涵儿如今可想用些什么?”是紫帆,一向仪容高贵的大皇子头发却有些散乱。
“姐姐,这是京城最有名的脆香酥的点心,姐姐好歹用点吧。”是紫苏哽咽的声音。
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晃,紫涵往那儿一瞥,那身影又很快缩了回去。
“外面是,萱儿吗?”紫涵有些迟疑。
有小声的呜咽传来。
侍人慌忙进来回禀,“启禀太女殿下,小皇子也是一大早就来了的,只是不敢进来,奴才要来禀告,小皇子却死活不让。”
紫帆忙走出去,不片刻,拽着紫萱进了屋。
“天这么冷,萱儿这是发什么疯,看这手冰的!”紫帆嗔道。
紫萱却只躲在紫帆身后,一径的低着头,想要不让紫涵发现,却又无法停住抽泣声。
“萱儿,过来,让,姐姐看看。”紫涵沙哑着声音唤道。
紫帆把拼命躲闪的紫萱推到紫涵面前,一张冻得红扑扑的脸出现在紫涵面前,那双眼更是肿的桃儿相仿。
紫涵吓了一跳,那么可爱的弟弟,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忙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那同样冰凉的小手,“萱儿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紫萱本还低着头,待紫涵把他拽到床前握住手,便再也止不住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姐姐,不要死,姐姐,不要死,萱儿……萱儿坏,都怪萱儿……萱儿不好……”竟然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自责吗?紫涵的眼睛有些发热。忙掀起被子,让紫萱到自己的被窝里来。
那娇小的身体竟也是浑身冰冷。紫涵又抬头,紫帆脸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疲倦,紫苏同样是一张憔悴的容颜,自己只顾悲伤难过,却忽略了身边这些把自己放到心尖尖上的亲人,紫萱这么小的孩子,都难过成这样,那爹和娘……
“母皇和父后呢?”紫涵询问紫帆。
“涵儿且安心休养,母皇去上朝了,父后在房中安歇呢。”
“父后怎么了?”紫涵睁大眼。
“都说没事了,涵儿不要多想,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紫帆明显不想多说。
“哥哥不要瞒我,父后一定是有什么事。”紫涵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以自己这几天的了解,父后若不是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离开自己的。
“哥哥,就告诉姐姐吧,要不然姐姐会更挂心。”紫苏道。
紫帆微皱了皱眉,“涵儿不要着急,其实,父后只是因了涵儿,涵儿好了,父后自然就会康复了。”
听了紫帆的话,紫涵方知,却原来上一次紫涵失踪,夏雨萧昏迷数日,身体极是衰弱,这一次紫涵再次昏倒,夏雨萧衣不解带直到紫涵苏醒,没想到紫涵刚醒来,皇后便因过度劳累及担心不省人事,现在也才刚刚醒来。
勉强吃了点东西,紫涵便坚决要下床,紫帆紫苏拗不过,只能左一层又一层的把紫涵包好,陪着一同前往皇后的朝霞宫。
“皇上,让我去看看涵儿好不好?你让我在这儿静养,可看不见涵儿,我,我又怎么静的下来?”正是皇后夏雨萧的声音。
“你忘了怎么答应朕的?这几天你统共用了几餐饭?涵儿病卧在床,可这些时日,你比涵儿还要憔悴瘦弱,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自己?”是女皇有些薄怒的声音。
“可看不见涵儿是否安好,我,我实在躺不下去……这么多年了,你可知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都是在噩梦中惊醒,每一天睁开眼来,就祈祷上苍,什么时候能把我的涵儿还来!盼了这么多年,我的心,我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夏雨萧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原以为今生和这个孩子再无缘分,天可怜见,这孩子竟,不但回来了,还这么懂事,乖巧,可老天为何对我们涵儿这么残忍?有什么苦难,让我一个人受了就是,为什么要这样,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涵儿?!”说道最后,夏雨萧已是哭倒在女皇怀中。
女皇心酸的搂住皇后,“萧儿,别再说了,是朕,对不住你们父女呀……”
紫涵再也听不下去,推开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扑到皇后床前,积聚了多日的泪水,如同开了一道闸,一下子喷涌而出。
“爹爹,都是涵儿不好,可,涵儿真的,真的好痛……”紫涵大哭不止,哭逝去的蓝儿,哭不知去向的老爹,哭沦落天涯的猫儿哥哥,哭这么爱自己的父母兄弟!
女皇颤颤的轻抚着涵儿的背,嘴里直说,“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涵儿有什么事,可千万再别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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