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岭正甜甜蜜蜜地想着心思,突然一棵高大的松栎树上“哇——”地一声大叫,吓得他打个寒颤。抬头,一只乌鸦在青光光的月色下惊异地盘旋着,又像鬼魅似地由大到小缩成一个晃动的黑影,巫婆似地蹲在他跟老石守着的金洞上方。
糟了,忘了给老石找暖胃的生姜或者葱根呢。这会儿返身再到韩军伟家,二狗子跟雪菲,说不定正把戏往高朝上演哩。要是戳破了窗纸,二狗子偷后娘显了原形事小,只怕自己再也搂不住雪菲雪一样白,棉花一样软的腰姿了,那质感极强的双团也只能远看不得近亵了。他敢断定,正在热恋的二狗子,对雪菲只是逢场做戏,无聊寻乐罢了。某种意义上,雪菲是他热恋对象的替身。雪菲跟许俊岭就不同了,除了彼此的好感,要私奔的话,他们俩说走就走了。
“老石——。”爬上洞口时,发现驱蚊子的篝火已熄灭,许俊岭在山坳里找的艾蒿冷落在灰烬的旁边。许俊岭连连叫了数声老石,他吭也没吭一声,倒是蹲在山洞上的乌鸦“哇——”地一声飞走了。睡着了倒好,睡着了就不用他编排着呼隆他了。明早起来要问起,就说找的生姜叫松鼠叼跑了。
许俊岭低着头钻进窝棚,月光正对着窝棚白照着,老石朝里一头卷在自己的被筒。山里夏天盖被子一点也不奇怪,许俊岭用脚蹬着展开毛巾被盖上。这是雪菲骑摩托进城给他买的,被头也好象有她擦的那种护扶霜味。她不止一次躺在他怀里说,“岭,能不进洞就千万甭进去。”说话时总是意味深长,意犹未尽却又不得不止地样子。看蓝天白云间挂着的满月,白亮亮仿佛画上去似的。
“咕——,”“哇——。”山里人真正的夜晚到了,那是前半夜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夜壶的鸣溅撞破静寂后,捕食山鼠的猫头鹰一声悠长的叹息,搅醒了古树枝头的巢茓,食腐的乌鸦们便怪怪地跟着扯起了嗓门。夜行客们不管怎样阴森地制造恐怖,连月亮也捉迷藏似地躲进云层里,可许俊岭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跟雪菲那种欲死欲活的感觉,一直陪伴许俊岭进入梦乡。梦中,他成了有钱有势的人上人,父母及妹妹、妹夫一家人,都住在高级的豪宅里,有花园、有仆人、有小车,妹夫是个留学归国的一家公司老板,公司很有钱,空中拥有一颗卫星,海里拥有一艘航空母舰。不知怎么霹雷闪电过后,楼房塌了,海啸来了,他又成了红鱼岭打工的他。破风箱似的老石,满脸痛苦地伸长脖子,气喘吁吁地向他要暖胃的东西。
“你小子,又跟雪菲睡觉去啦。我要给韩军伟揭发你。”老石不知怎么,满脸是血,好象刚从洞下出来。许俊岭一急,醒了。早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肩头,窝棚顶上冒出的椽头上,站着一只东张西望的乌鸦。他正猜测会不会是昨晚那只乌鸦时,不远处一棵柏树上,鸣蝉向着朝阳叫起来。一蝉鸣,群蝉皆鸣。
一个夏日的早晨来临了。
“老石,起来尿了再睡。”许俊岭已彻底从跟雪菲做那个后的瘫软中恢复过来。拣块石子向乌鸦砸去。“哇——”地一声,乌鸦飞乖了。他穿上鞋要往窝棚后去撒尿,发现窝棚后四、五只乌鸦鬼头鬼脑地正在那里踟蹰着。
“妈的。老石没死哩,你这一伙丧门星轰到这里干啥呀。”许俊岭一振臂,群鸦在蝉鸣声中飞走了,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探头探脑地往这里眺。
撒完尿,往半山腰的韩军伟家望去,就见一缕青烟笼在庄前的树丛上空。勤快的雪菲又在为他们做上午饭了。
“老石,太阳晒到尻蛋子上啦。”许俊岭弯腰恶作剧地揭了老石脏兮兮的被子,就见老石像尾鱼似地僵挺着,双眼圆圆地睁着也似鱼眼,张着的嘴巴也圆圆地似鱼一般。那模样跟死了的老赵很相像。慌乱间,许俊岭爬进窝棚,摸摸老石的胸口,冰凉冰凉的。看来,昨晚他跟雪菲行乐回来,老石就已经驾鹤西去了。他赶紧把被子盖在老石身上,到另一个矿洞报了信儿,就直奔韩军伟家报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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