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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使来临的那一夏向莎翁致敬 > 那你想0

那你想0

心灵之约

沙沙的老爸老妈果然如她所愿为她开了个隆重的毕业谢宴。

为了世侄女的快乐,夏言的父母慷慨捐出家里的超大客厅。

我直觉不太想去,不知道为什么。

沙沙的声音响彻云霄:“什么――?林汐,你给我再说一遍?”大有一种“你有种就再说一次试试”的意味。

我下意识把话筒离远点:“呃,我那天,也许,有事情。”

狮子吼再次出现:“不管什么事,给我统统推掉――”

我试图坚持:“沙沙,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有事……”

电话那头带上了哭腔:“我还以为我是你十多年来最要好的朋友呢,谁知道,你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睛里,算了――”

很凄惨很凄惨的苦儿流浪记活生生地在电话那头上演。

我叹口气,跟她相处多年,谁不知道她演技一流,泪水要来就来啊。

可要命的是,谁更不知道我吃软不吃硬啊。

她杜沙沙就是吃定我了。

“好吧。”我有气无力地,慢腾腾地说。

“还有,”电话那边噼里啪啦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许穿你那101套T恤牛仔,打扮一下,穿漂亮点,最好穿裙子,Bye――”飞快挂断。

我缓缓倒下。

人很多。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大概杜伯父应酬比较多的关系,感觉大人比我们这些小孩要多。

沙沙只请了班上有限的几个比较玩得来的同学,不过,她很有良心地请了一直像护雏老鸟一样关心我们的班主任,我自然乖乖先去请安问好。

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还有秦子默他们自然也来了,夏言作为半个东道主,正在忙碌。

我眼光不自觉地飘了过去,有一道目光回应我,那是秦子默的,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是瞥向我一眼。

我忙转身,心头掠过一个念头:“奇怪,他假期怎么经常来,都不回家的吗?”

还是因为……

我心里一阵微涩,想起来应该先去跟杜伯父杜伯母打招呼。

“林汐,好久没见了,爸妈还好吧?”杜伯父一如既往地拉着家常。他和我爸偶尔会有工作上的接触。

“还好还好。”我笑答。

“林汐啊,好久不见,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啊。”杜伯母还是那么善解人意会说话哄得我们这些小丫头心花怒放。

“哪里哪里,沙沙才是大美女咧,多亏您的遗传。”我不自觉看向远处的沙沙,粉­色­的蓬蓬公主裙,画了淡淡的妆,微带卷曲的长发,明艳照人。

杜伯母笑得合不拢嘴:“她呀,原本我还以为她在国内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呢,都准备让她出国读大学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还给她考上了G大,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相信。”她的话语里满是骄傲。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沙沙朝我奔过来:“汐汐,你来啦。”朝我看了一眼,“嗯,还知道没穿你的101件。”

我今天穿的是一件纯棉的浅紫­色­长裙,腰上系了蝴蝶结。

表妹从新加坡寄来的。以前从来没想过要穿。今天出门前揽镜自照,头发长长了一些,过肩的头发,还算比较乌黑柔顺,呵呵,头发大概是我唯一值得稍稍夸耀的地方,从不分叉,老妈归功于从小训练我不许偏食,营养均衡。瘦瘦的身材,只是穿这件衣服还刚刚合身。

我揽上了沙沙的纤腰:“美女,我们都这么熟了,想来就不需要送你什么礼物了吧?”我又稍稍考虑了一下,“不过呢,目前,我手上有对我来讲用处不大,乱扔的话又有违社会公德的AndyLiu亲笔签名的演唱会Live版限量专辑一张,不晓得有没有人愿意回收利用一下呢?――”我拖长了音,心中暗乐。

“要死了你――”杜沙沙的毒爪立刻就伸了过来,“给我――”

谁不知道她是刘德华的骨灰级铁杆FANS呢。

我从随身小包包里拿出包装得很漂亮的大碟,递给她。

她感动得一把抱住我。

哎,纯情小女生的感情太好骗了。早知道跟老爸多敲几张。

“你是打哪弄来的?”她有些疑惑。

“别忘了上次刘德华来开记者发布会和演唱会,负责大部分保安工作的都是谁?”我笑笑,“不要太激动,只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表示感谢,送我老爸的啦。”我可没告诉她是我七早八早就特地嘱咐老爸有机会一定要弄到签名的,就差点没有耳提面命了(偶也没那个胆,呵呵),否则,俺那个粗线条的老爸哪知道刘德华多有名,他对港台明星的认识就只限于知道林青霞是个演电影的。不过,朋友之间,两肋Сhā刀就好,过程嘛,无需赘言。

“下次有还要帮我拿哦。”

这个不知足的女人。我朝天翻翻白眼。

下一步,我就被她拖着走。

“来,帮我招呼招呼他们。”她拽着我向前走,走到唐少麟他们那边,一把把我推向他。

这么多年的同学,有需要招呼吗?

我发誓杜沙沙同学绝对是故意的,她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比她自己都清楚,哼哼。

唐少麟立刻伸出了双手,稳住我向前冲的身子,接着,又松开手,向我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林汐同学,难得看你穿女孩子的衣服呢。”语气中不无调侃。

废话,难道我一直以来都是女扮男装?

不长眼的家伙!

唐少麒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也啧啧有声:“一转眼,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呢,是不是,子默?”

后者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五秒,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吃完饭,长辈们很有默契地都闪人了,留下时间和空间我们这些年龄相仿的同学朋友们狂欢。

音乐响起,一直在我身边乱哈拉的唐少麟向我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林汐同学,跳一支舞吧。”

我瞄他,笑:“同学?很快就不是了。”他上物理系,我和沙沙上商学院,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晃晃脑袋,似笑非笑地:“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我即刻低头认命,而且,他对我的大恩大德,就算不用他提醒,我也知道要回报。

我一向有恩报恩。

于是,我只能笑,并且,伸出手去:“提醒你一句,我不会跳舞,踩到你可别怪我。”我今天可是穿了一双半高跟凉鞋呢,一会儿记得多踩几脚。

“亏我事先准备,早有防范。”他得意地向我炫耀他那厚厚的运动鞋。

我继续笑,难得,唐狮子居然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我还当他已经对我吼习惯了呢。

滑进舞池,我完全被他带着走。

他的舞姿极其娴熟,的确比传说中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生离这么近,说实话,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有别于女­性­馨香的气息让我很不习惯。

我有些别扭和不自在,只管低头。

等到我抬起头来,就看到唐少麟狡诈地盯着我:“林-汐-,你脸红了,还从来没跟男生跳过舞吧?”

我恼羞成怒:“是啊是啊,哪像你,身经百战。”

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想不到,你还满关心我的嘛。”

我翻白眼:“拜托,是你自己太高调了好不好?”

半天没人回答。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光正瞥向不远处一个一直对他点头微笑的陌生漂亮女孩,压根就没听我在说什么。

我笑,这头万人迷的狮子,走到哪都能倾倒众生。

“嗳,”我用手指头点点他,不无歉意,“我们停下来好不好,别糟蹋你的舞技啦,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他身体明显一顿,看着我,半天才前言不搭后语地,神­色­有些异样地说:“林汐,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费力不讨好地帮你补习功课吗?”

咦――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啊。

“因-为-”,他拖长腔,眼里闪动着浓浓的笑意,“一般女生都会有的羞涩啊,矜持啊,细致啊,还有什么怎么打扮啊,怎么在男生面前扮纯情啊,你什么都不会,你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该­干­嘛就­干­嘛,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什么形象……”他忍不住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得意,“林汐,你真的很傻,你是一个超级大傻瓜……”

正在这时,音乐似乎发生故障,声音陡然尖利,我忍不住堵上耳朵,就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动,完全听不到他在讲什么。

突然间,音乐停下来了。

唐少麟愣愣地看着我,眼底竟然有一些落寞,深深的落寞。

我没在意他的话,傻瓜就傻瓜嘛!他哪天不这么说话才稀奇,于是,我拍拍他的手:“好好去享受吧,聪明的唐同学。”转身走开。

缩在一隅,喝着饮料,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又过了半天,我不自觉地,动了出去遛一圈的念头。

转眼扫了一圈,唐少麒兄弟俩、夏言,还有我的一些同学们都在跳舞,沙沙站在一个角落里,正在跟冰山男秦子默说着些什么,其他的人,或是在跳舞,或是三三两两在聊天,气氛很是热烈。

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于是,我提起裙角,悄悄开遛。

夏天的夜晚,凉爽宜人,夏虫在“唧唧唧”鸣叫,今天是上弦月呢,弯弯的,好美。微微的晚风,淡淡的馨香,一齐袭上心头,我托着腮,脱下有点扎脚的半高跟鞋,舒舒服服靠在墙角,闭上眼,情不自禁哼着一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突然间,唔,感觉不对,我的第六感一向敏锐。

一睁眼,迎头撞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睛。

我再次闭上眼,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一定不是真的。

有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轻轻一笑:“别告诉我你睡着了。”

“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我胡乱答道。

又是一声轻笑。

我心里恼怒,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学什么秋香,还三笑咧!

半晌无言。

我偷偷睁开眼,他正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线条分明的侧脸,好长的眼睫毛,比女生还长,真是令人嫉妒啊!

我不堪忍受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氛,正要说话:“你――”

他同时开口:“这首歌很好听。”说得一副很自然很正经的样子。

我的脸一定在发烧,还好有夜­色­作掩护。

接着,嘴角勾起了一个弯弯的略带戏谑的弧度:“你长头发的样子还真不难看。”

什么叫做不、难、看?!我横了他一记。算了,原谅他不会说话。

突然,他转过脸,看着我,就那么一直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只好眼巴巴地回看他。那种眼神,我好像在哪看过。

“呃,”我豁出去了,主动开口,“你怎么不去跳舞呢?”好像刚才看到他跟沙沙跳过一曲,舞姿看上去还不错嘛!

“没兴趣,”他淡淡地说,“突然间就不想跳了。”

“哦。”我下意识应了一声。

他侧过脸来看我:“你呢,为什么不留在里面继续跳舞?”他用下巴点点后面大厅的位置。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怎么会跳舞,还有……”

我欲言又止了一下。

他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地:“还有什么?”

咦,冰山男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啦?但是,我没太在意,很­干­脆地:“我爸有点古板,他不让我跳舞,他说,呃,这个……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半晌没动静,但是我发誓,我看到身边这个人肩膀在微微颤动。

我有些恼,想笑就大大方方地笑嘛,遮遮掩掩­干­什么?想当初,唐少麟在给我补习之余,闲来无事瞎聊天,听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快笑爆了!

突然间,身边的这个人缓缓地,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爸爸说得很对。”他的话音中,透出一丝愉悦。

呃?这下轮到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了,他脑子没秀逗吧?

已经是信息社会了耶,没觉得我爸的思维还处于原始社会阶段吗?

于是,我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给他听:“在我爸眼里,我哥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我就每天[奇·书·网]都要有门禁,头发不能太长,裙子不能太短,还有,”我自己都觉得丢脸,“偶尔有男同学打电话给我,只要被我老爸接到,就要盘问半天……”

就连声名显赫的唐少麟,亦不能幸免。

说着说着,我突然住口。

真是的,我­干­嘛跟这个冰山男说这么多啊?

我转过脸去看他,他也正在很专注地看着我,然后,微笑了一下:“你爸爸很关心你。”

看着他的眼神,我有些不自在,跟高二那年的那个夜晚,同样的那种不自在。

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仅仅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就掠过我的头顶,看向浩淼的夜空:“今天晚上,很美好。”

呃?怎么他的思维总是跳跃得如此之跌宕起伏?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他的嘴角开始上扬,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抢那套书?”

嘎?我想了起来,对喔,填志愿前还打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呢,气得我三天没好好吃饭。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呕。

他伸出修长的手,托着那个绒盒,牵过我的手,放在我手心:“答案就在这里。”他伸长腿,俐落地站起身来,又弯腰在我耳边,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有些奇怪,“希望你用心去找,找到以后,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紧接着,他又微笑了一下:“对了,忘了恭喜你,出乎我的意料,考上了G大。”

旋即转身离去。

我呆呆地看着手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东,答案在这里面,该死的,耍我吧,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啊。还有,他走之前的那句话和那种微笑,摆明了是讽刺我,还亏我对他的好感指数上升了那么一捏捏呢。

我恨恨地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印章。

我拿起来,这是什么怪东东啊,沉甸甸的,就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刻的好像还是篆体咧,什么字嘛,看不清啊,算了算了,回去找个印泥盖盖看。突然想到―――-

这个怪人,没事送我印章­干­吗?

菁菁校园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忍不住好奇,我还是偷偷找了盒印泥,盖盖看是什么字,结果,漂亮的篆体字显现出来:

向莎翁致敬

什么乱七八糟的,致敬?我还起立咧。

我蹙蹙眉,怎么一个怪头怪脑的唐狮子还不够,又来一个怪头怪脑的秦子默?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又在耍我。

打了个呵欠,无暇多想,很快,就和周公打电动去了。

赴了几场毕业谢师宴后,我就开始准备整装待发。

终于跨进大学校园了。

我和沙沙有点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G大校园分为东西两个校区,中间以一条马路联结,马路上还有天桥,平时,车从桥下过,人在桥上走。东边是教学区,律园,西边是生活区,馨园。毕竟是百年老校,文化底蕴深厚,我喜欢。

我老爸去云南出公差了,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全家都习惯了不该问的绝对不问,沙沙老爸好像也临时有事,于是,沙沙的妈妈和我老妈作为全权代表来送我们。唐少麟比我们早一天到,已经大致熟悉了环境,领着我们这支娘子军浩浩荡荡地去办各种各样的手续。

中午,我们到达宿舍,是一栋8层楼的老住宅楼,还是木楼梯呢,加固过的,一定是有年代了,不过,那种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感觉,我还是喜欢。

天遂人愿,一看名册,我和沙沙居然又分在一个寝室,我们相拥欢呼之余,大力击掌相庆。

进了宿舍一看,那两个新同学已经提前来了。

其中一个怯生生的,瓜子脸,大眼睛,白皙的皮肤,像只漂亮的小白兔,未语脸先红,说起话来也是嗫嗫嚅嚅的,问了半天,连带着把耳朵凑过去听,我们才知道她叫林丽霞,来自宁夏。

我跟沙沙顿时一愕,咦,林青霞的妹妹?

林丽霞显然是个温顺的好孩子,她低低地,略带腼腆地说:“我已经打好热水了,你们可以先用,洗洗脸吧。”

另一个女孩子则有点酷,短发飞扬,浓眉大眼,穿着休闲运动服盘腿坐在床边。她只是随意地抬头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嗨!”就一刻也不浪费地,继续埋头猛看手中的书。她床上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就连桌上连着的小书架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显然已经来了不止一天。

我和沙沙好奇心比较重,趁着两位老妈忙着打扫、铺床的空隙,一起凑过去看,是一本《笑傲江湖》,我们惊喜,相互交换一下眼神。“你喜欢看武侠?”我没话找话地搭讪着。

“唔唔唔,宁可月无­肉­,不可日无书。”短发女生只是瞄了瞄我,便又沉浸书中。

我和沙沙相视大喜。同道中人啊同道中人。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我和沙沙都是金庸先生的死忠拥泵。

HOHO,看来,今后四年,我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单调了。

傍晚,一切收拾妥当,好不容易把两位依依不舍的老妈送上快客。

学校离家也就三小时的路程,还在同一个省,她们还是不太放心,一个劲地叮嘱我们“小心安全”、“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学习”之类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汐汐,你比沙沙大,多照顾她,让着她一点”,语气和神情一样郑重,一听就知道是我老妈,我恨恨,她就知道帮外人欺负自己的女儿。沙沙得意地冲我扮鬼脸,我瞪她。

刚送走她们,我手机响。这是临走前老妈特地带我去买的,SIEMENS最新款,方便和家里联系,还几乎没用过。

我手忙脚乱按下通话键:“喂――”

唐狮子微微不耐的声音传来:“喂,林汐,我哥他们今天给我们接风,在校门正门口鱼香居二楼,等你们,快点。”挂断了。

苦命,继续马不停蹄杀回去。

不顾沙沙一路上兴奋的鸹噪,我在车上假寐。

好容易到了。老远处,唐狮子靠在一根柱子旁,在等我们。

我连忙一把拽住沙沙冲过去,他竖起眉毛:“怎么要这么久?从月球过来啊?!”

我陪笑:“刚去送我老妈和沙沙老妈了。”我当然知道他最不耐烦等人了。

一向就只有别人等他的份。

他哼了一声。

上了楼,好家伙,唐少麒,秦子默,夏言都到了,好整以暇坐在那儿聊天呢,大四果然轻闲啊。

除了他们,桌旁还坐着不认识的另外一男一女。

唐少麟老实不客气径自坐下。

我看着座位,秦子默旁边空了一个座位,唐狮子旁边也空了一个,他们俩都看着我,秦子默,更是安安静静地,一直注视着我。

“愣什么,坐过来!”唐狮子大力拽我。

“哦。”我坐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不敢抬头,有点心虚。

沙沙坐了过去。

唐少麒爽朗地笑:“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温和地对我们说,“林汐,沙沙,这是我们系里同学向凡。”他指着我右手的一个陌生的戴眼镜男生,然后,温情地瞥了一眼他自己身边的一个娇小玲珑,有一双骨溜溜大眼睛的女孩,“她是我女朋友,姚木兰,商学院三年级。”

咦,师姐哦。我瞪大眼睛:“姚木兰?京华烟云里那个吗?”

众人皆笑。

姚木兰显然有些懊恼,趴在桌上,眉头紧皱地:“都怪我老爸给我起的名字啦,谁见了都要问。”

我真心喜欢这个看上去就古怪机灵的女孩,连忙安慰她:“姚木兰可是大家闺秀呢,9岁就认识甲骨文,秀外慧中,名字跟你很配呢!”

她瞪大眼睛,有点开心:“真的呀,别人都没这么说过呢,我以前一直嫌这个名字老土。”

我拼命点头,以增加说服力:“好名字好名字好名字。”

唐少麟安抚地拍拍木兰的头,又对他们说:“这是沙沙,夏言家的世交,这是林汐,他们都是少麟的同班同学,马上读商学院。”

坐我右边的向凡有些古怪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若有所思地:“你,就是,林汐啊。”一副好像在哪听过我名字的口气。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如假包换。”

他笑,一副很和善的样子:“我是子默的老乡,睡他上铺。”

“哦。”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子默,他在和沙沙说了一句什么,脸上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冰山表情,沙沙一直略带害羞地微笑。突然间,他瞥了我一眼,我忙转过眼去。

狮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有点生气,瞪他:“看什么看,我脸上刻字啦?”

他毫不示弱地回瞪我:“你脸上又没花,看一眼不行啊?!”

我们两个人对峙着,比谁眼睛大。

今天的狮子有点不可理喻。

好在其他人都不当回事。唐少麒就只说了一句话:“少麟,你怎么总喜欢欺负林汐?”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哼――”狮子瞥了我一眼,拖长腔,态度已经有点软化了。

我别过脸去不理他。我还觉得委屈呢。

莫名其妙的家伙!

片刻之后,开始上菜。

向凡显然是想打破我跟唐狮子之间的僵局,好心地低声和我聊着天:“喂,林汐,知道吗,子默、少麒、夏言是我们系鼎鼎有名的三剑客,学习体育一把罩的三大才子,特别是子默,才貌双全得欠揍,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女生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阵亡了呢。”

我笑,三剑客?我还大仲马咧,简直是飕飕飕,凉风四起。

那个冰山男真的这么颠倒众生?还是这个年头有了南极棉,大家的御寒能力都提高了?

我又不是小女孩,哪有这么好骗!

于是,我没理会他的溢美之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那你呢?”

他看上去也满不错的啊,斯斯文文的,戴副眼镜,一副标标准准的模范学生的样子。

听了我的问话,他居然有些顽皮地一笑,还举起筷子比划了两下:“我嘛,我就是那把剑。”他略带自嘲地,又一笑,“我们以前是系辩论会的主力,我是一辩,他们指哪我砍哪,少麒是二辩,穷追猛打,夏言是三辩,乘胜追击,子默是四辩,负责清理战场外带收尸。”

我再次被逗笑,说得还满形象的,法律系的人就是能言善道,死的也能说活。

一抬头,对面的秦子默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冷冷的眼神,紧抿的嘴角,一副极其极其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微微挺胸,今天出门没烧香,老触霉头,唐狮子不算,又碰到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向凡低低地,用我才能听到的声音模糊地说:“有人不高兴了呢。”

嗯?什么意思?我眨了眨眼,看着向凡没什么正经的微带窃笑的脸,随即释然,嘿嘿,乱开玩笑乱开玩笑。

那天晚上,在那家小饭馆里,大家一起下楼梯的时候,我一时兴起,习惯­性­连蹦带跳地,一路往下冲。快跑到一楼的时候,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脚底下一滑,整个人顺势往前倒,有两只手同一时间飞快地伸了过来,一左一右,稳稳地扶住了我。

我先看向左边,其实不用看都知道,自然是向来眼疾手快的唐少麟,我又看向右边那只手的主人,刚想开口道谢,抬头一看,竟然是秦子默。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右侧。

他依然扶着我,直到看着我站稳了,才松开手,淡淡地:“你没事吧?”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道谢:“没事没事,谢谢你。”

好在大家都似乎没在意,沙沙跑过来,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脸颊:“怎么,还嫌班主任骂你骂得少了?从来都不小心,每次下楼梯都蹦得那么欢!”

唐少麟也收回他的手,他先是看了秦子默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调侃我:“你这个坏习惯,真不知道哪天才能改得掉!”

他的语气,已经缓和多了,但他的眼神,在隐隐约约的灯光下,有些看不真切。

其他人又调侃了我几句,大家一起出门去。

­阴­错阳差

开学后,军训带入学教育,足足忙乎了一个多月。

军训的辛苦,自不必说,再加上我们的教官是个有名的铁面判官,不仅娇弱一些的沙沙和小白兔叫苦不迭,就连军训前豪情万丈的我和李晓欢,都有些吃不消。

没几天下来,我和沙沙都晒黑了,也都瘦了,夏言他们为一尽学长之谊,曾好几次邀我们晚上出去玩玩,顺便带我们逛逛。

沙沙要拖着我去,我磨磨蹭蹭地,说我很累,不太想出去,她也不勉强我,梳洗打扮一下之后,嘱我在宿舍里等着她,好好休息,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就出门去了。

她倒是玩得很尽兴,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就入睡。

有一次,她睡觉前,语音模糊地:“汐汐,今天子默哥哥也去了呢,我真的,很开心,”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噢,对了,他好像还问了一句,你怎么没有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沉沉入睡。

沙沙晚上的游玩自然影响到白天的­精­力,所以,这个死丫头,军训完一回到宿舍就赖着不肯出门,非要我去买晚饭。

而且,不肯吃食堂的饭菜,指定要吃馨园门口摊点上的特­色­小吃。

她杜沙沙就是吃定我了。

于是,我就必须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地,沿着从宿舍到馨园门口必经的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一路逛过去给她买晚饭。

这一天,我又一次地,踏上了漫漫征程。

夜幕即将降临,黄昏安宁的校园里,行­色­匆匆去上自修的学生们骑着车穿梭来去。我慢悠悠地走着,一直走到那个靠近馨园门口的小小的杉树林。

杉树林里的小石凳上,有情侣们在亲密地窃窃私语,甫进大学校门的我,还有些不适应,只管低着头,就快走到杉树林尽头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林汐。”

我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竟然是那个冰山男,秦子默。

他也坐在一张石凳上,只不过,他是一个人。我隐约辨认出,他的膝头,似乎还放了本书。

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小道旁看书?我有些诧异,这个冰山男的品位,真还不是一般的独特。

怪不得成绩好得惨绝人寰。

刚进校我们就听说了,法律系的秦子默学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年年都是最高奖学金的获得者。

我走到他面前:“是你啊。”天都已经快黑了耶,他还坐在这儿,难不成剑走偏锋地在练夜视眼?

他站起身来,看着我,一定是我眼花了,因为他的眼中,居然闪动着一丝笑意:“又帮沙沙买晚饭?”

我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不过,他对沙沙的喜好,倒是满了解的嘛!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我清晰地看到他嘴角的酒窝一隐一现,煞是好看。他又看了我一眼,便向前走去:“那还不快点去?校门口的摊点一向生意好得出奇。”

我如梦初醒,忙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回应之余,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来了这些天,还习惯吧?”

我笑笑:“还好啊。”

“军训辛不辛苦?听沙沙说,你们教官特别厉害?”

我大力点头:“厉害!怎么不厉害?!”我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没看到我跟沙沙都快变成埃塞俄比亚难民了吗?”最近的太阳还真是晴朗得有够过分!

我前面的这个人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他的肩膀隐约在微微抖动。

我挠了挠头,不由有些尴尬,好在校门口已到,我如释重负地,朝他挥了挥手:“我去排队了啊――”

说罢就想走,但是,他叫住了我:“林汐――”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他静静地看着我:“你……”

我正东张西望地找着那个卖鸭血粉丝和凉菜的摊子到底流动到哪儿去了,模模糊糊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我回头看他:“抱歉,你刚才说什么?”说话间,我眼角的余光依旧在那几个摊点之间来回逡巡。

他的眼神微微一黯,他转开头去:“……没什么!”好像在跟谁赌气。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冰山男,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看着他略显怪异的神­色­,我又挠了挠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只见他转过头来,掏出一支笔,从书上撕下一角,写了些什么,递给了我:“我的手机号。”

他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还轻叹一声:“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或是……,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径自走了。

他的手机号?我拿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微微一愣。

只是一小会儿之后,我就开始释然,谁叫我是沙沙的好朋友呢!

但是,看着他那修长的身影,在昏黄的街灯下,走向对面的律园,我的心底,居然滋生出一丝微妙。

一转眼,我大惊失­色­,天,杜沙沙同学指定的摊点前的那条队伍,排得那个叫长!

民以食为天,其他放一边!

于是,我按捺下心底的那一丝微妙,飞快地冲到摊点前,心无旁骛地,开始排队。

“十一”长假回家,我照例跟沙沙一同回家。一回去,就把我们的老妈心疼坏了,大包小包地,一个劲地买吃的用的,力图把我们喂饱点,长胖点。

假期中的一天,和往常一样,沙沙又赖在我家不肯回去,我俩窝在我的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看看床头边的闹钟,伸出脚去,懒懒地踢她:“去,给你妈打个电话,不然又以为我拐带幼女呢。”

沙沙乖乖地去打电话。

片刻之后,看着沙沙放下电话,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我调侃她:“你整天往我家跑,你爸妈还以为你和我成了蕾丝边(Lesbian)呢。”

她怏怏地白我一眼:“拜托,开点有营养的玩笑好不好?”

“好好好。”我举手投降,继续逗她,“一班二班那么多男生追你,你就挑一个嘛。”

从军训开始,我,哦不,是我们宿舍,就开始叨杜沙沙同学的光,有鲜花美化环境,有零食增强体质,还有小说陶冶心灵,整个宿舍同学的德智体都得到全方位大幅度飙升,乐得我和李晓欢,就是我们宿舍短头发的,自诩李寻欢后代的那个女孩子,尤其开怀。

她已经成为我们经济系当之无愧的系花,裙下之臣不计其数。

沙沙幽幽地看我一眼:“汐汐,你是知道的。”

我沉默,我无话可说,我的心中掠过一阵细微的怅然。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又过了半天,沙沙扑过来:“汐汐,帮我个忙行不行?”

“说。”我有些困了,闭着眼,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

“帮我去问子默哥哥,帮我问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有几分困难地:“沙沙,我跟他一点都不熟。”我看向沙沙,仍然极其困难地,“我想,你还是自己去问他比较好……”

不期然地,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眼眸。

我的心中,居然微微一痛。

沙沙神­色­黯然地:“我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麻烦你,”她的眼神,幽幽地,“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除了你,真的没有人能帮我――”

她趴在我腿上,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汐汐,你知道,我喜欢子默哥哥整整五年了。”她微带怅然地,“因为他,我努力复习考上了G大,因为他说了一句以后想出国,我就一直认认真真学英语……”

她的声音中,带着苦恼:“他鼓励我好好考,我就一直用功复习。可是现在,我真的考到G大来了,我反而觉得他离我更远了,我去找了他两次都不在,他也从没有主动来找过我,还有,我听夏言他们说,子默哥哥早就说过,大学时期不想交女朋友……”她抬头看我,她眼中的泪泫然欲滴,“汐汐,我总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子默哥哥,他一直都是淡淡的,虽然很有礼貌,但是,离我好遥远好遥远……”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泪脸,我心中十分不忍,但,我又极其不愿:“沙沙,我……”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开口,我的心里,一直在微微地痛。

沙沙,我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心中的小小挣扎……

一瞬间,那枚我一直随随便便放在抽屉里的印章,蓦地盈上心头,仿佛有什么思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我抓不住它。

停滞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沙沙又开口了:“汐汐,我不敢自己去问他,我怕……”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汐汐,我不奢望子默哥哥一下子就说喜欢我,我就只想知道,子默哥哥,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经常看到他,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她仍然紧握住我的手:“拜托你,真的拜托了,汐汐。”

我狠狠地,闭了闭眼。

汐汐,你比沙沙大,你要多照顾她。

沙沙,纯真善良的沙沙。

沙沙,我从小一直让到大的沙沙。

半晌之后,我垂下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又一个周末,晚上八点。

我坐在教室里,怔怔看着左手掌心写着十一位电话号码的那张小纸条。沙沙给我的。

我又摊开右手掌心,同样躺着一张纸条,也写着那个号码,秦子默给我的。

两张纸条,都已经被我揉得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几不可辨。

我一直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汐汐姐―――”幼年的沙沙颠来颠去地跟在我ρi股后面。

“汐汐,我给你带的蛋糕,很好吃呢!”小学时的沙沙,乐滋滋地给我过生日。

“汐汐,快来看我的新裙子,漂不漂亮?”中学时刚学会臭屁的沙沙。

“汐汐,快把药吃了,来,先喝口水。”高中时我生病,逃课跑到很远的药店去给我买药的沙沙。

我又看了许久,最终,将右手掌心的那个纸条收了起来,夹在书里,放进书包,然后,我背起书包,下楼。

出了教学楼的门,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夜­色­如水,星辰寥落。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然后,拨通电话:“喂――”

“喂,”响了漫长的三声之后,电话那头响起熟悉而清冷的声音,蓦地,声音提高了一拍,似是不能相信般,“是――林汐吗?”

我心里一阵潮水滑过:“是我。”

电话那头大概停顿了有五秒,静静地,屏住呼吸一般,接着,飞快地:“你在哪?”

我看了看大致的方位:“主教学楼的西边。”

“等一下,我一会就到。”电话立刻就啪地挂断了。

我合上手机,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掌心的那张纸,仿佛,它可以给我力量。

我垂下头,看着斑驳的地面,看着地上的树影轻轻地,模模糊糊地,晃动着,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不到五分钟,后面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我回头,模糊中,一张不复沉静的脸,无可避免地撞入我的眼帘。

秦子默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轻轻喘息着,看着我,他额前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他的眼眸,在淡淡的月光下,亮如灿星。

他就站在那儿,也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最后,我避开他的眼睛,有些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找你来,是有点事,要……”

“林汐,”他温和地截住我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吧。”

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地从我的肩上接过书包,然后,牵着我的手,一路往前走。

他的手,很热,我的手,冰凉。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穿越了多少级台阶,他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周围,幽暗的灯光,葱葱绿树,四周全是曲折的小路,我们正站在一个非常非常小巧又非常非常­精­致的亭子里,奇怪的是,亭子是那么地小,小得以至于里面只能容纳得下两个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铺在亭子中间唯一的一块石凳上,“坐吧。”拉着我坐下。

说着,也在我旁边坐下。

离得那么近,我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我抬眼,他正一瞬不瞬看着我,不复以往的讥诮,没有曾经的嘲笑,他的眼睛,如同深深的谭水,幽暗,带着淡淡的哀愁。

我一时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暗哑地开口:“林汐,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深深吸气,下意识攥住那张纸:“对不起,耽搁你的时间了。”

一瞬间,那枚印章,突如其来掠过我的眼前,我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了些什么,我的[奇·书·网]心里一阵发涩,我几乎想转身逃走。

但最终,我依旧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

我该怎么开口?

我要怎么开口?

咫尺,仿佛天涯。

我还是说出了口:“……秦子默,我找你,是因为……沙沙……”

“沙沙?”他的声音又开始清亮起来,他的眼神,一下子突然暗了。

“是,”我定定看着他,有些困难地,“……因为,沙沙。”

他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冰冷,半天,挑挑眉,有些不可置信般重复了一遍:“因为――沙沙?”他似是忍耐地,吸了一口气,“那么,你是因为你的好朋友才来找我的?”

我无法选择,我低低开口:“是。”

他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冰冷:“那么,请你快说,我还有别的事情。”

我的心被深深刺痛:“请你,拜托你,给沙沙一个机会,好好对她,她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我也站起来,轻轻地说,“还有,她,一直以来,喜欢了你很久。”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种眼神,依然是我在哪曾经看过的眼神。

他开口了,他的声调冰冷,略带讽刺地:“林汐,现在,你算是替你的好朋友来向我表白吗?”

我被他嘲讽的语气怔住,我低下头,心里一阵难过。

他的声音顿了顿,仅仅片刻之后,一个嘲讽而略带痛楚的声音响起:“林汐,我问你,我在你眼中,做过任何让你感觉到我‘应该’喜欢沙沙的事情吗?还是,友情在你心目中实在太伟大太重要,让你这么迫不及待主动请缨来找我?”他仿佛联想起了什么,有些锐利地看着我,略带讥讽地,“还是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所以一心想要把我跟沙沙送作堆?”

我的心,再一次,被深深刺痛。

他忍耐地,又深吸一口气:“林汐,我只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告诉我,你说的全是真心话吗?还有,你真的盖过那枚印章了吗?”他轻声然而坚决地,“请你,对我,说实话――”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冰冷、严厉。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去,他不看我,我只听到他重重的呼吸声。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的声音,淡淡地:“那么,你知道那枚印章对于我的意义吗?”他低头,带着无限的萧索和无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刻那几个字吗?”

我的大脑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运转,我无法抓住任何思绪,我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

“向莎翁致敬。”片刻之后,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因为他,让我,认识了你。”

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但我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对于你,我已经无话可说!”他轻轻翕动嘴­唇­,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冰冷透骨,“好,我想我知道了,我终究还是高估了你,你实在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蠢到家的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我低下头去,我继续强忍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他咬着牙,“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我晕头转向地站了起来。

他仍然拎着我的书包,不再理我,一个人走在前面。

我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沉默着,走到我们宿舍前,他一把将书包掷给我,大踏步转身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我眼中的泪终于滑下,一滴,又一滴。

第二天,沙沙一大早就逃课去找秦子默。

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略带羞涩的微笑。

晚上,她偷偷遛到我床上,跟我咬着耳朵:“汐汐,子默哥哥说,他昨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是不是?”

我身体顿时一僵,我没有回答她。

沙沙恍若未觉,她紧紧搂住我,她的话音中,是一片感激:“汐汐,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幽幽叹了一声,“我真的,就像做梦一样,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从现在开始,我真的可以经常看到他了,而且,以后……”

停了片刻,她的声音,有些疑惑,又有些烦恼地:“但是,子默哥哥看上去有点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是有点不太开心,”她随即释然,开开心心地,“没关系,以后,我慢慢去了解他好了!”

我转过了脸去,所以沙沙没有看到,我的眼里,一片湿润。

渐渐地,沙沙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了,她留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却越来越沉默。

我应该为她高兴的,看着她脸上绽放的如花笑颜,我确实也不自主地,微微一笑。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似的……

又一个周末,沙沙照例出去了,林丽霞也去参加老乡会去了,宿舍只剩我和晓欢两人。

我躺在床上,埋头苦读从晓欢那儿借来的《鹿鼎记》,韦小宝在Сhā科打诨耍尽百宝逗皇上开心,但是,我知道我并没有看进去。突然,晓欢放下手中的《天龙八部》,看着我,“林汐,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我一惊:“怎么了?”我看上去明明一直很正常啊。

她了然地看着我:“林汐,你和男朋友分手啦?”

“瞎扯。”我看了看她这个半仙,“我连半个男朋友都没有呢。”

“咦,那个开学那天在我们宿舍楼下来回转的物理系帅哥呢,算不算?”她用手指点点我,略带狡猾地笑,“最近怎么不来报到了?是不是被你拒绝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自从那顿饭后,唐少麟就没怎么跟我联系,就跟失踪了一样。也不知为什么,哦释然一笑:“乱说什么呢,他只是我同学。”

她诡异地,一下子凑近我:“那大概半个月前的周末,我出去瞎逛,怎么在情人亭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坐里面呢,背着光,就只看清楚你的脸和他穿的衣服了,”她盯着我,探测般地,“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个物理系帅哥在跟你告白啊?”

我的心猛地一下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什么情人亭啊?”

她朝我斜斜眼:“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个亭子是我们学校的男生专门用来跟女生第一次告白的地方,G大无数才子佳人的爱情圣地啊。”她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坏笑地,“你没发现那亭子小得诡异吗?啧啧,爱情的世界里只容得下两个人。也不知谁设计的这么个一点都不实用的地方,本来是没什么用的,结果倒是弄拙成巧。”

我一下子,完全呆住了。

晓欢继续缠着我追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约你去的?”

我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亭子里的人,是我,和秦子默。

是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越过长长的台阶,带我去的。

那么……

那么……

那么,又能如何?

沧海之水

我的头发还在一天一天逐渐长长。

我在沉默中,认认真真地学习,看书,自修,娱乐,我把自己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甚至,为了排遣时间,我还去报了学校里的跆拳道班。

尽管第一次课下来,教跆拳道的老师都十分惊讶于我的程度,要好好跟我较量较量。

沙沙陪我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她也越来越神­色­匆匆地,在宿舍里跑进跑出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的高兴,她的喜悦,充盈在,萦绕在周遭每一个角落,她的脸上,是惊人的,略带羞涩的美丽。

面对她越来越明显的变化,欢欢和小白兔经常略带捉狭地打趣她,逗弄她,每每把她逗得脸­色­红红的,跺着脚大发娇嗔,甚至追着打着她们在宿舍里到处跑着,嬉闹着,玩笑着。

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们追逐的身影,听着她们银铃般的笑闹声,微笑着,倾听沙沙每到半夜里,趁欢欢她们睡着后,抱着枕头,偷偷遛到我床上,搂着我,小声地,开心地向我说着笑着的每一句话。

每每,沙沙已经敌不过倦意沉沉睡去,我却还睁着眼,始终无法入睡。

我一直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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