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善芷并没有等到纪信。似乎促销员之间的战争是周期性的。那天晚上还没下班时,战斗便开始了。善芷这一次的参与纯粹只是巧合。当她去洗手间找圣娜时,在洗手间门口她便听到一个女孩操着跳跃性极强的广东话,大肆横虐。
“你当你是那根葱,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臭三八就可以站得住吗?”
“你说什么,大家都是在工作,各凭其力。我们也是在汗水赚钱。”
“汗水?能力?好高尚啊!可惜我不明白这两个词有什么意义。”
她听到玻璃破碎的响脆声。她以为是圣娜受伤了。当她推开门时,才稍稍放心,只是被泼了一身冷水。她一脚踏进去时便知道踩进了沼泽,并且无处可藏。倘大的洗手间只有四个人,圣娜像一只蚂蚱,头发和衣服由于水的浸泡仿佛被抽干空气压缩在了一起,人显得更为瘦小,纤弱。看到这样的情形,她立刻后悔了。“浑水摸鱼”的情势荡然无存,这就意味着要么单挑,要么挨揍。但她还是想动口,文雅的书面工夫要比动手容易的多。就像《教父》里马龙•白兰度说的: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律师抢到的钱比一千个匪徒都要多。更何况眼前这两个人无论从气势上还是体形上都更胜他们一筹,没有必要去硬碰硬。以她多年的看球经验,她立刻又得出另一个结论:得罪了这样的主儿,以后背后铲球的事肯定层出不穷。这个社会靠的是资本。即使在社会主义国家道理也是一样的。
“我是江善芷,已经在这儿工作了一个周,我们大家也都是同事了。虽然,我做这份工作只有一个周,也不懂其中的什么规矩,也许会有许多开罪大家的地方,但我会去学习,并且做的更好。我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是因为我跟大家一样需要这样工作,也需要钱。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随便提。打架我不在行,但是我相信力气是大家都有的,就看怎么用。”
洗手间出现了一瞬间的静,寂静。似乎是由于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很明显善芷最后的那句话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具有一定量的威慑作用。这样的静,仅仅只维持了一分钟。善芷走到圣娜面前帮她整理衣服和头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由于没有任何表情,迫近圣娜的那张脸让圣娜觉得眼睛仿佛是雕刻组装上去的。平静中有一丝捉摸不透和她根本看不明白的东西。
“哼”。这一声“哼”也让善芷有些猝不及防,像抗战时突然受到日军空袭的八路军。抓着圣娜头发的手跳跃性的下滑了一段距离。圣娜也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在那一瞬间轻微却有力的波动。
“我倒是想看看大家闺秀是怎么打架的?纤纤玉手啊!”
善芷没有转身,只是头向后侧歪了一点,角度并不是很大。
“恐怕会让两位失望,我向来不会打架。有时候有些事是一定要自己做的。我一般不会做不适合我的事。”
最后一句话在更大程度上并未起到善芷预想的恐吓效果。威胁在这种场合下就成了面子问题。
“你胆敢威胁我,好啊,有种就放马过来吧!”
善芷没有转身,但她还是感觉到那股冰水从脖颈里进去,从她的胸前缓慢的划过,留下很重的凉气。
“我没有威胁,只是我不会打架。”
圣娜很佩服善芷脸上的平静,佩服到了最后变成了气愤。
“你有种,工作比不过人家就想比打架吗?好啊,我奉陪!”
圣娜说着就去提衣袖。这一次善芷看到那两根火柴骨时,再也没有笑。她挡在圣娜面前。
“不,圣娜,打来打去会有什么。你给我站住。”
“善芷,你闪开。打不过是一回事,自尊又是另一回事。在我出来工作时,我就已经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有点自尊。”
圣娜说完这句话时,善芷仿佛有了动力,至少圣娜看到她突然间的爆发是很高兴的。仅仅只是开始,然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她怕出事。因为善芷像疯了似的把一瓶瓶的啤酒摔到地上,她冲上去抓住那两个女的,直到圣娜把她拉起来,她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圣娜帮她擦着手上的血。
“善芷啊,你别这样。我,我知道你需要这份工作。你第一天来的时间,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时,觉得你很难相处,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站在那儿时显得干练又聪明。你第一次救我,我才发现你很好相处,比我们懂得也多,又能迁就别人。善芷,你说句话吧!我知道你跟她们打架都是因为我。”
“圣娜,别说了,不怪任何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突然扑到圣娜身上放声哭起来。
“圣娜……”
当她听到圣娜那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点儿自尊了”她突然想起她自己。刚来广州时,她还曾胸心勃勃的带着她的梦想,而现在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没有梦,没有钱,也没有爱。她曾经很怕弄丢弦任,虽然三年没有弦任的任何消息,但她的小说和日记里到处都是弦任,是那个伸脚绊她,挑衅的向她笑,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是那个中考时,她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的目光,有点落寞,安静的男孩;是那个和她穿着情侣装擦肩而过的男孩。什么都没有了,她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永远也不可能了。他唯一留给善芷的就只有这些陈旧的回忆,以前善芷还可以每天凭着自己的想像去把他包装成自己笔下完美的男主角。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还是结束了。那样的生活像一只任意飘飞的气球,最终还是破了。她只知道,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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