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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剑底扬尘 > 27

27

方士廷这种咄咄迫人,不留余地的态度,登时便激怒了不少人,原先同情他的人,

转而对他极端不满了。

亲痛仇快,最兴奋的便是九天玉龙一群人。

九天玉龙极感快意,欣然大叫道:“方老弟,这种大快人心的事,老朽愿无条件地

提供协助。老弟替咱们江湖人出口怨气,相信天下间所有的江湖同道,也会望风影从,

全力相助的。”

方士廷淡淡一笑,说:“谢谢阁下的盛情,但话先说明白,方某与四明怪客龙云双

奇之间的恩怨,只是在下个人的事,与诸位无关,不需诸位Сhā手。当然,独木不成林,

方某一个人,确也不易追踪,必须朋友们协助,诸位如能随时提供消息,方某感谢不尽。”

“这点请老弟放心,老朽敢拍胸膛保证。”

“谢谢。”

“除了四明老贼与云龙双奇之外,其他的人老朽可以向他们寻仇么?”“可以。”

“那么,咱们各行其是,老弟对付四明老贼,咱们负责毙了那些帮凶。”九天玉龙

指着云中子一群人大叫。

“且慢!”方士廷沉喝。

“老弟……”

“等在下打发四明怪客之后,你们再算你们的过节,以免被他乘乱捣鬼。”

“好,老朽暂且等侯。”九天玉龙让步应允。

方士廷转向已撤下长剑的四明怪客,冷笑道:“公孙明,你动手吧,机会不可错过,

你将在此断送一生的声誉,然后变成丧家之犬,亡命天涯,上!”

四明怪客深深吸入一口气,沉静地说:“方老弟,人非圣贤……”

“住口!在下不听你的废话。你如果怕死,可以跪下磕四个响头,然后丧尾巴滚蛋,

逃去吧。”

“你太……”

“云雷已经落在方某手中,方某要剜出他一只眼珠,再纵他逃命,你,方某今天虽

不杀你,但你也得留下些什么,以便取信江湖。”

不远处站着一位朗健的老太婆,一听云雷已落在他手中,老脸变­色­,立刻向前举步。

一名短须老人伸手虚拦,低声道:“崔大嫂,你目下不能出面。”

“但小徒已落在他手中……”

“在下且试试他的真才实学,如能将他击败,一切好办,不然大嫂千万不可被他认

出你的身份,他会迁怒于你的。我先上。”

“斌老小心了。”崔大嫂神­色­肃穆地说。她就是宇内三剑之一的崔婆婆,函谷关披

云小筑的主人,云雷的思师。

斌老紧了紧剑的系带,也神­色­肃穆地说:“在下理会得,替我祝福吧。”

四明怪客已被迫得走投无路,立下门户沉声叫:“者弟既然不谅,者朽已别无选择,

好吧!老朽舍命陪君子,老弟请赐教……”

斌老疾掠而至,叫道:“笨鸟儿先飞,明老退!”

“你给我滚回去。”方士廷沉喝。

斌老以行动作为答覆,长啸震天,剑化龙腾,愤怒地猛扑而上,撒出­干­重剑网,以

迅雷疾风的声势,向方士廷攻去。剑气直迫八尺外,龙吟虎啸似的振鸣惊心动魄,行雷

霆一击。

方士廷虎目怒张,不退反进,一声怒啸,剑芒流动,突然楔入罩来的剑网中,然后

电芒暴涨,人剑俱合,剑气破风声刺耳。

两团不住激­射­、滚转、流动、扭曲、旋舞的剑光,激烈地纠缠片刻,急剧地闪避、

冲刺、回旋、挪移,不易分辨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双剑交错,撞击、拨动、接触所发出

的刺耳响声,象连珠炮爆炸,令人闻之心发寒,血液欲凝,可知双方贴身纠缠之猛烈程

度是如何可怕了。

云中子突然叹息一声,惨然地说:“斌老可能难逃大劫,我们都得栽在这位小山海

夜叉手中。江湖大劫当兴,无人可挽回了。”

果然不错,空前猛烈的龙争虎斗,就在这瞬间暂止,胜负已分。

人影突然静止,剑气乍敛。

斌老飞­射­丈外,站在那儿脸­色­铁青。有肩血流如注,左胸襟有两处裂痕,幸未伤到

肌肤,持剑的手不住抖动,老眼中神光已敛,散­射­出疲惫、无奈、绝望的软弱光芒,象

是突然苍老了十年。

方士廷一步步迫进,俊脸上罩上一重浓霜。

斌老站稳了,剑尖徐举。

“斌老快退!”四明怪客叫。

“丢剑,饶你。”方士廷沉喝。

斌老的剑又发出龙吟,说明他仍可一拼。

剑光一闪,方士廷一剑挥出。

斌老举剑急封,“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封住了,但人却斜退三四步未能站稳。

剑光一闪,疾逾电闪。

斌老再次封招,但封慢了些,剑虹掠项而过,本能地脑袋急缩。

白­色­的发髻离顶而飞。飞出两丈外去了。

剑虹第三次袭到,更急、更狂、更狠。

“剑下留人!”喝声似乍雷,不远处人影飞­射­而来。

剑停在斌老的胸口,双方象是僵死了。

四怪客已接近到八尺内,但来不及抢救,也僵在原处不敢再进。

方士廷徐徐转首,向来人望去。

来人真不少,原来第二批高手在生死关头及时赶到。他看清了前面的几个人,他们

是晴天霹雷、商大娘、龙玉雯、云莹、商松……

令他惊讶的是,领先那人赫然是高教渝,刚才高叫剑下留人的人,就是这位神秘的

儒林高贤。

他心中一软,一脚将斌老踢翻在地。接着是一声怒啸,猛扑四明怪客。

四明怪客不敢不自保,剑吐出了千朵白莲。

“铮”一声剑鸣,四明怪客借势侧飘丈外。

“大郎!”龙姑娘情急的呼唤声传到。

他哼了一声,向四明怪客说:“你们人多,抬出了高教谕,在下今天到此为止,你

总不能永远带着高教谕亡命天涯。你逃吧,老狗,你的来日无多了,后会有期。”

声落,他向南如飞而去。

九天玉龙见来了三四十个人,不由心中一凉,举手一挥,与众魔如飞而遁。

四明怪客不敢下令追赶,向众人急叫:“快分头寻找死伤的人,救一个是一个。”

西菩山这场埋伏,正邪双方皆死伤惨重,元气大伤,死的全是正邪两道成名的高手

名宿,两败俱伤,双方皆损失大半,谁也没占便宜。

如不是方士廷Сhā上一手,四明怪客一群元老名宿,必定全部葬送在绝崖附近,无一

苟全。

方土廷离开了山弯,奔向一座高峰下,刚越过一处山坡,便看到前面半里左右,有

三个灰衣人沿山路向南行,一看便知是正在觅路出山的人,似乎三人的脚下都有不便,

很可能受了伤。中间那人,肩上扛了广个青衣人影,那人的双手是拦在背上的,一看便

知双手上了绑。

他要走的方向,与三个灰衣人相同。

“且看看他们是谁。”他想。

他向侧急抄,抄捷径绕向拦截。

三个灰衣人皆年在花甲左右,带的兵刃全是剑,衣袍上沾了血迹,脸­色­都不正常,

神情疲惫不堪,脚下不便,原来是九天玉龙的党羽,全都是像貌狰狞的黑道魔星。

这一带没有路,三人脚下不便而且带了俘虏,因此必须找稍平坦的地方落脚,走得

甚慢。

进入一座树林,领先的虬须老人往树上一坐,拭掉头脸的汗水说:“歇会儿,再走

就吃不消啦!”

背了俘虏的高鼻深目老人丢下浮虏,吁出一口长气,抬头望望天­色­,坐下说:“快

到申牌时分了,得赶两步,不然就赶不上会合的时间了。”

走在后面的老人尖耳凸腮,有一个大酒糟鼻,疲惫地靠树坐倒,举袖试汗问:“老

毒魔,路走对了没有?”老毒魔是背俘虏的老人,向南一指说:“不会错,瞧,绕过前

面的山脚,便是东下的大道,到于潜县约有十一二里,快了,赶到城里会合绝无问题。

咱们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赶十来里小事一件。”

虬须老人取出一颗丹丸吞下,向老毒魔苦笑道:“老毒魔,其实你大可不必趟这一

窝子浑水的。你既然未参予仙人峰伏击双奇,又未与白道狗贼的人结怨,何苦赶到九华

山挂上名?”“别提了。”老毒魔以不堪回首的声调说,摸摸腰间的大革囊,又道:

“在下上了神偷鬼窃的恶当,不得不来。这次他在苗岭找上我,说是云龙双奇已查出我

的藏匿处。我正想迁走,两个老贼鼓如簧之舌,力劝我出来与双奇作一了断,不然他们

就会引双奇找我算帐。”

“所以你来了。”

“来了,我的条件是不许他们暴露我九岭毒魔的身份,对外仍称我藏身在苗疆。”

“你真傻,江湖上认识你老兄的人多的是,只要你一出现藏身苗岭的谣言不攻自破。”

老毒魔踢了俘虏一脚,说:“好在龙飞已落在咱们手中,双奇少了一个,我九岭毒

魔不怕他了。”

虹须老人寿眉轩动,尤有余悸地说:“这小畜生果然凶悍绝伦,一口气便杀了咱们

三个功臻化境的朋友,如不是你老兄乘他力尽以软骨毒香迷昏了他;恐伯咱们三人也难

逃他的剑下。把他弄醒,趁四下无人,咱们好好整治他一番,出口恶气。”

老毒魔解开革囊取解药,恨恨地说:“好,这六七年来,云龙双奇把咱们黑道朋友

整得好惨,绝了咱们的生路,正好趁机会看看他的嘴脸。”

“这姓龙的尤其可恶,最好在此地剜出他的眼珠,割断他的手脚大筋。”虬须老人

咬牙切齿地说。

解药的药力尚未行开,三人将龙飞用腰带绑住双脚,倒吊在横枝上。

酒糟鼻老人手上拈了一把柳叶飞刀,虬须老人拾了一根树枝,九岭毒魔则握了一包

金创药,三人狞笑着等侯龙飞醒来。

片刻。龙飞悠然而醒,浑身软绵绵的,失去了活动能力,看清了坐在树下的三个老

魔,吁出一口长气说:“落在你们手上,龙某委实不甘心。”

“你认识咱们么?”九岭毒魔狞笑着问。

“你是九岭毒魔。”龙飞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果然见多识广。

“哼!你的眼力不错。”

“仙人蜂的主谋不是你。”

“咦!你怎知道?”老岭毒魔讶然问。

“当然知道。”

“但老夫仍然不能放过你。”

“你想怎样?”虬须老人桀桀笑,笑完举起小树枝说:“你杀了咱们不少同道,今

天你将报应临头,血债血还,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在将你押交九天玉龙处死化骨扬灰

之前,咱们三人先要将你拿来出口怨气。”

“你赛玄坛丘忠山有何恶毒手段,拿出来好了,龙飞决不皱眉。”

“老夫就要用树枝,挑出你的双睛来。”

酒糟鼻老人也狞笑道:“我酒仙要用这把小刀,割断你的手脚大筋。”

九岭毒魔举起金创药狂笑道:“你的软骨毒药力即将消散,力道便会恢复。剜你的

双睛,挑你的手脚大筋,老夫用这天下问最宝贵的金创药替你敷伤,然后叫你在这一带

做狗爬。哦!快找两根荆辣条来做鞭,他不爬便狠狠地抽他。”

“我去找。”酒仙欣然地说。

蓦地,侧方不远处有人叫:“不用找了,附近没有荆辣条。”

三人大骇,一蹦而起。

方士廷的身影,从右侧四丈外的树后出现。

三个老魔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功臻化境经验丰富,­精­明过人耳目锐敏,但大白天竟

然被人欺近身旁而一无所觉。岂不丢人?

方士廷未戴头罩,本来面目一看便知,酒仙骇然叫:“死神方士廷!”

方士廷举步走近,在丈外止步冷笑道:“正是区区,那天在九子寺前,在下认识你。”

赛玄坛哼了一声,切齿问:“昨晚你为何救这一群狗东西?”

“在下早已申明,要活的云龙双奇。”

“你知道你一人的私心,害死咱们多少同道?”“那是你们的事,与方某无关。”

“你到底是帮谁?”“方某谁也不帮。”

“哼!”

“不要哼,你们忽视方某的警告,该当何罪?”赛玄坛突然大吼一声,闪电似的飞

扑而上,右手出“二龙争珠”掏双目,左手“海底捞月”抓下­阴­,在吼声中扑上了,形

如疯狂,声势骇人。

“你找死!”方士廷叫,招发“指天划地”,拨开了上下攻来的双手,右肘一带,

“噗”一声撞在赛玄坛的胸口上。

赛玄坛急冲的身躯突然返退,退出五六步,伸手拔剑。剑刚出鞘,突然“嗯”一声

轻叫,剑已坠地,砰然摔倒,“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蓦尔昏厥。

方士廷向目定口呆的两老魔冷笑道:“他已受到教训了,把他抬走,胸骨皆折,肺

脏受伤甚重,快找高手郎中医治,死不了。”

九岭毒魔脸­色­冷灰,但手徐徐探入革囊。

人影如电光一闪,“蓬”一声大震,九岭毒魔飞退丈外,撞在大树­干­上倒地,枝叶

摇摇,立即昏厥。

方士廷的手中,多了一个原属于九岭毒魔的大革囊,冷笑道:“你九岭毒魔这套压

箱本领,有限得很。”

酒仙几乎惊倒,扭头就跑,

“站住!酒仙。”

酒仙浑身一震,站住发抖。

“转来。”

酒仙如受催眠,乖乖地转身走回,脸­色­灰败地说:“老……朽听……听候吩咐……”

“劳驾,把姓龙的解下来。”

“遵命。”

解下龙飞,龙飞仍未能站起。

方士廷向酒仙冷笑道:“把你的剑放在姓龙的身边,然后扶两个同伴,滚!滚得远

远地。”

“是……”

“老酒鬼,你最好安份些。”

“老……老朽……”

“你袖底藏了三把柳叶飞刀,可以弹出当袖箭使用。如果你的左袖口不小心对正在

下,你可能埋骨此地。”

“老朽……不敢。”酒仙打着冷战说。

“不敢就好,走吧,在下不送了。”

酒仙弄醒了两个同伴,心惊胆跳地踉跄而遁。

方士廷站在一株大树下,虎目炯炯,盯视着神­色­委顿的龙飞,眼神象利剑般凌厉可

怖,不言不动。

“我已经查出仙人峰血案的真凶……”

“我两年前就查出来了。”

“方兄,你为何不说出来?”

“你曾经给我说的机会么?你相信么?”“我……”

“拾剑!”

龙飞惨然一笑,“好,我把头给你,总可以吧?”“好。”

龙飞伸手抓起剑,满怀希望地问:“方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能尊重在下临

死前的遗言么”?

“那得看你的遗言是否合理,方某不轻信言诺。”

“在下只有一件事。”

“你说说看?”龙飞在活动筋骨,吃力地站起,死里逃生,这位一代侠士心中感慨

万千,面对被迫害、受冤屈、九死一生、有家归不得的方士廷,惭愧得冷汗澈体,抬不

起头来。

方士廷剑眉一挑,­阴­森森地说:“你我是第四度相逢。”

龙飞惨然一笑,说:“我不会与你动手了。”

“拾起你脚下的剑。”

“我……”

“我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用疫毒,不用迷魂魔眼,各凭真才实学决斗。”

“方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抱歉,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三个字,偿不了我两年以来所流的血与泪,慰不了那些为我而死的冤魂于

九泉。”

“请不要再找家师与云兄了,一切罪过皆由我担当,与他们无关。”

“抱歉,这件事在下不能答应你。”他斩钉截铁地说,语气极为坚决。

龙飞吁出一口长气,惨然—笑道:“好吧,一死百了,求你是没有用的,你已是铁

打心肠的人。在下手软,可能无法自断头颅,但割断喉咙当无困难,得劳驾你自己砍下

来了。”

说完,举剑就喉。

“慢!你是不是力尽了?”“不错。主要的是九岭毒魔的软骨毒散利害。”

“那么,在下允许你与令师一同死。”

“这……你以为龙某怕死?”“不,在下希望你死得英雄些,免得双方遗憾。”

“这个……”

“在下认为你该死于斗。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在下给你恢复功力,光荣地决斗而

死的机会,你走吧,后会有期。”

声落人动,去势如电。

龙飞仰天长叹,艰难地举步走了。

云雷受了严重的内伤,被捆住手脚塞在石缝内,伤势因久。绑而逐渐恶化,开始发

烧,口渴得嘴­唇­开始裂缝,昏厥了再自行苏醒。不知过了多久,昏眩中,突觉身子上升,

阳光耀目,被人抓起拖出石缝了。

他眼前模糊,本能地叫:“水!水!水……”

拖他的人是方士廷,用手一探他的前额,热得烫手。

方士廷火速替他解绑,再找来一捧水,并给他服了一颗丹丸。

久久,他神智渐清,吃力地问:“那……那一位仁……仁兄救……救了我?”“没

有人救你。”方士廷冷冷地说。

“你……你是……”

“方士廷。死神方士廷。”

他吃了一惊,吃力地挪动麻木僵硬的手脚,想循声察看到底是不是方士廷,但无神

的双目,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模糊身影。

他伸出颤抖的手,去摸索这个模糊的人影。

方士廷退了一步,沉声道:“目下你已是半条命,在下不杀你。”

“你……你真……真是方……”

“方某有几句话,你记下了。”

“方兄,请……请听我……我……”

“我去找人来救你,你死不了。记住,你必须转告四明怪客,你们三个人,三天之

后,必须开始逃命,一起开逃,逃入江湖或逃入深山,悉从尊便。记住,大后天子夜开

始,在下便开始追踪。”

“方兄,方……兄……”

方士廷已经走了,脚步声已远。

“方兄……”他狂叫,山谷传来了回音,方士廷已不理会他了。

不久,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大叫:“大哥,大哥……”

“二妹,我在……这……里……”他全力大叫,昏厥了。

黑道群魔的会合处,订在于潜县西门内的永安客栈,说好了在城门关闭之前聚会,

并立即越城夜奔四十五里外的西天目山,在西天目山等候到的人,再商量今后行止。不

论这次成功或失败,西天目山的冷水谷,是最后聚会之所,那儿是天罡羽士修真的秘窟,

也是九天玉龙预定在此宣布东山再起的地方。

百余名江湖黑道巨魁埋伏西菩山,日落时分起回水安客栈的人,只有三分之一,还

不到四十人,死伤大半。

九天玉龙还留下几个善后收尸的人,带了同伴夜奔西天目山冷水谷,凄凄惶惶如同

丧家之犬,更象漏网之鱼。

所有的人,莫不恨死了方士廷。如果不是方士廷出来打岔,第一批入伏的白道顶尖

儿高手,那有半个活人?挟余威一举歼灭第二批群雄,乃是垂手可得必可成功的事,何

至于失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多了一个方士廷,便令他们一败涂地,岂不悲哉!

杜元戎并未跟来,这位狂傲的年轻人,在紧要关头春风得意,恶斗天下第一剑松溪

真人时,当堂出彩上吐下泻,扬名立万叱咤风云凌云壮志一笔勾销,那还有脸跟来?平

空失了踪。

方士廷只弄清九天玉龙第一批党羽的底细,对第二批身份地位稍差的人尚未弄清,

他想在这些人中,看望可以获得一有关神偷鬼窃的消息。

同时,他在救龙飞时,曾经听到龙飞与三个魔头的后半段对话,知道其中有值得他

侦查的地方。神偷鬼窃在仙人峰布下的毒蒺藜阵,原是九岭毒魔的成名暗器。他已经从

九华山便盯了九岭毒魔,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没有机会把九岭毒魔弄到手,他已认定九

岭毒魔是凶手之一。可是,他却听到龙飞说九岭毒魔与仙人峰血案无关。

不管怎样,他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再说。因此,他跟下来了。

三十余人连夜奔向西天目山,沿途皆是丛山峻岭,乌道羊肠不易分辨,因此不能快

起。

谁也不知道背后跟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有一个人心怀鬼胎,那就是九岭毒魔。这老魔­精­明机警,料定方士廷不会轻易地

放过他,白天里方士廷根本未提仙人峰的事,必定另有­阴­谋,令他更为恐惧。他想溜,

但又找不到借口,深悔不该到水安客栈报到,假使先前离开山区便各奔前程,该多好?

溜走的人甚多,他为何不死心仍替九天玉龙效忠?

午夜时分,他们已在冷水谷的数栋茅舍安顿停当,一个个找到草堆各自急急歇息,

有些人已支持不住了。

九岭毒魔是甚获九天玉龙倚重的人,获得一座草房安歇。他先在屋四周布下了一些

巧妙的防袭机关,方敢放心入睡。

即使在梦寐中,他仍在打算悄然离开不辞而别,以便早些摆脱方士廷的追踪。

九天玉龙是最后就寝的人,他的茅屋中,有两名小道童听候使唤,这时已经在厅中

睡着了。

这位再次失败的前太岳山三山小筑的主人,黑道群雄中的巨魁,第三次一败涂地,

但仍不灰心,强打­精­神安顿了追随他的忠心党羽,照料那些受伤的人,亦带了一身疲劳

与失望,垂头丧气地返回茅屋。

厅中一灯如豆,两个小道童睡得正甜。他不忍惊动小道童,进入了内室。

形单只影。他有被遗弃尘寰,无比孤独的感觉在心头,只觉一阵伦然,百感交集地

自语道:“我还不想承认失败,但我禁不起再次的失败了,难道说:真是天亡我么?”

他长叹一声,着手解剑准备就寝,一阵倦意无情地袭来,他委实心力交瘁,疲倦征服了

他。

蓦地,他听到了脚步声。不错,有人从厅室向内室走来,脚下不轻不重。他将剑放

在身畔,说:“是清风么?你可以安息了。大家都幸苦,不必来伺候我了。”

来人并未停步,到了房门口。

他心中一动,本能地心生警兆,伸手抓住了剑。

房门自开,徐徐自张,幽暗的灯光下,出现了方士廷高大的身影。

“咦!你……”

“施前辈,还没就寝?”方士廷站在房门口问,脸上涌着莫测的笑意,虎目中神光

炯炯。

“你也来了?”他沉着地问。

“来了。”

“有求于施某呢,抑或是有利于我?”“两者都有。”

“哦!有需施某效劳的地方?”“小事情打扰,前辈想必乐于成全。”

“请说。哦?云龙双奇怎样了?”“他们还可以多活几天。在下此来,有事与前辈

情商,幸勿见拒。”

“只要施某力所能逮,敢不如命?”“谢谢前辈金诺……”

“施某尚未应允呢、不必谢之过早。”

“请问九岭毒魔来了么?”“你问……”

“四明怪客与少林武当门派高手,正在侦骑四出。”

“施某知道,他们向东追,未料到咱们向北走。”

“但他们追到临安,便会找到天目山了。”

“你是甚么意思?”“在下可将他们赶跑。”

“这就是有利于我么?所求又是何事?”“请将九岭毒魔交给在下带走。”

“你……”

“你派人去叫他,他就会来的。”

“你要施某出卖朋友?”他厉声问。

方士廷呵呵笑,说:“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只有利害相关,不要

朋友也没有朋友。”

“办不到,免开尊口,施某不是不讲道义的人。”

“道义两字在你们来说,意义含糊得很。我想,你的拒绝口气并不坚决。”

九天玉龙怪眼一翻,冷笑道:“姓方的,你想侮辱施某,你是打错主意了。”

“在下决无此意,不然便不会请求前辈了。”

“对不起,你的要求施某无法接受。”

“前辈不会拒绝的。”

“施某已经拒绝了,你要施某说第三遍么?”方士廷淡淡一笑,说:“好吧,那么,

在下亲自去将他带走。”

“什么?你要自己去带他?”

“不错,有何不对么?在下自信可以办到。”

九天玉龙大笑,说:“我想,你是唬人的。”·

“不是唬人,而是事实,在下曾在九子寺带过人。”

“咱们这里还有四五十个人,你能带得走?”“在九子寺你们的人不是更多么?”

“彼一时,此一时,你知道这些劫后余生的人,皆恨你入骨么?”“知道,但你们并无

必胜方某的把握。万一动起手来,你们疲惫万分且在夜间,死伤之惨自不待言,想起来

在下便替你们难过惋惜,不寒而栗。而你,必定连这点仗以东山再起的本钱也将输得一

文莫名,十年心血尽付之流水。而在下却一无所损,且成功的机会甚大。施前辈,你输

不起了,对不对?”“你到底在帮谁?”九天玉龙­色­厉内茬地问。

“在下谁也不帮,帮我自己,只问自己快意思仇,不问其他。”

“你不想日后在江湖出人头地,雄霸天下?”“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施前辈,劳

驾派人去将九岭毒魔请来好不好?他这老毒魔­精­明机警,善于布毒,在下不愿张扬惊动

你的忠实伙伴,因此向你情商,在下够情义了吗?”九天玉龙不得不权衡利害了,一咬

牙,说:“好,你等着。”

“谢谢,有劳了。”

第二天,九岭毒魔失了踪。

一连三天,方士廷发疯似的在临安附近搜,要找神偷鬼窃两人的下落。据九岭毒魔

说,两个老贼只负责外围截击,管制埋伏的滚雷木炮,并未参予围攻白道群雄的恶斗,

事后也未至水安客栈报到,可能已经溜走了。

方士廷判断错误,以为两个老贼必定向东逃,逃向杭州一带,人烟稠密的通都大邑,

是隐身的最佳地方。

他却不知,两个老贼好似鬼,反向西逃,向这只有一条路难隐行踪的方向逃,逃向

是徽州府。

他暂时放下迫袭四明怪客的事,耽误了五天工夫,方失望地折回,转而穷追四明怪

客。

四明怪客并不知他的行踪,利用这有限的三天工夫,草草派人在附近收敛死难朋友

的尸体,救死扶伤另诸专人负责,那还敢追查群魔的下落?急急向徽州府方向撤,同行

的高教谕,与乘坐山轿的方老太爷。

龙飞的伤势不要紧,云雷却需乘轿撤走。

大群人乘轿赶路,岂能瞒得了人?但四明怪客并不想隐起行踪,他有他的打算。

一阵好赶,第三天的未牌初,进入了徽州府城。

第一批由慧净老尼率领先行,马不停蹄出城走了。

四明怪客与龙飞兄妹,陪着方太爷与高教谕,出城过了太平桥,进入了太白酒楼。

龙玉雯穿了男装,进入酒楼并不引人注意。

太白酒楼是城外最大的一家酒楼,而且可接待客人住宿,游黄山的人想赶早上路,

便得在这里投宿,便于一早启程,因此规模不小。

四明怪客选了一副向江的座头,酒菜送上,方向首坐的方老太爷敬酒,敬毕诚恳地

说:“这几天来昼夜赶路,连累两位长者受了不少风霜之若,在下万分抱歉,尚请包函

一二。”

方老太爷满脸倦容,苦笑道:“其实也算不了幸苦,倒是诸位昼夜奔波,艰苦备尝。

犬子所作所为,连累了不少人,方某极感不安,特向明老致歉,务请海涵。”

“秀山公言重了,令郎无辜受冤,一切皆是小徒闯出来的大祸,秀山公不见责,在

下更感惭愧。”

高教渝呵呵笑,接口问:“明老,事已至此,不是该责备谁所能解决得了的,目下

善后要紧。方贤侄的三天期限,将于子夜届满,明老却不赶路,居然有闲情逸致光顾太

白酒楼,其中定有用意,何不明告?”四明怪客喝­干­了杯中酒;迟疑地说:“在下的打

算,是即至黄山天都蜂慧净神尼的居所安顿,等候方老弟前来。”

“明老打算与他一决?”“不,一错岂能再错?”“那……明老的意思……”方秀

山迟疑地问。

“一切以令郎的意思为主,在下师徒只好任由令郎摆布了。这里是分道处,秀山公

与高大人如肯成全,请移驾天都峰,一同等候令郎前来,在下师徒可能还有向令郎陪罪

的机会。如果两位需急于返家,在下即差龙姑娘护送两位登程。

“龙丫头与令郎之间,过去曾共同患难,因此她必须离开,顺便送两位长者返家。”

方秀山淡淡一笑,说:“明老但请放心,区区与高大人愿随诸位至天都峰等候那畜

生前来。”

龙姑娘幽幽一叹道:“方伯伯,错不在士廷哥,只怪家兄不好,刚愎自用武断是非,

伯伯见了士廷哥时,千万不能责备他,他已经够痛苦了,含冤负屈流浪两年余,出生入

死有冤无处诉,他有理由生气的。”

“他不该不来见我的。”方秀山悻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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