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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屠夫的娇妻 > 第12章

第12章

“怎么就让那贱人离开呢?应该把她抓起来,再狠狠打上一顿才是。”赵姨娘听说赵琴被染墨掌了嘴,犹不解气,还想用更狠的法子折磨赵琴才肯罢休。

染墨垂着双手回答:“他们也并非真的离去,不过是在等顺天府的人罢了。”

因西集湾离顺天府伊还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时光,赵琴也不会傻的在冰雪天气里苦笑,所以早就去她自己的庄子等着。

徐璐笑问:“赵氏在这儿也有庄子?”

回答的是史丰,“是,这位严三­奶­­奶­是顺天府伊的侄媳­妇­,严家在这儿也有一处庄子。就离咱们庄子不远,那排柳树过去便是他们的地盘。”

“另外,那块水塘过去一片庄子,便是朱家三­奶­­奶­的陪嫁庄子。”

“哪个朱家三­奶­­奶­?”徐璐随意问道。

史丰脸上闪过一丝敬畏,“就是承恩伯朱家的三­奶­­奶­,还是贵妃娘娘的侄媳­妇­呢。很威风的一个人。那处庄子叫周家庄,据说是朱三­奶­­奶­的陪嫁庄子。这间庄子挺广的,大约有近两千亩田地。那庄头也挺横的。上回咱们庄子里的长工耢地的时候不小心压坏了他们的苗子,非要我们赔了他们两斗米才肯罢休。”

这世上多的是仗势欺人,徐璐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居然是这位,呵呵,很好。”

史丰见徐璐笑得古怪,不由奇怪,这位年轻的少夫人难道不知道朱家的身份么?那可是皇亲国戚呢?等会子若真的起了冲突,要如何收场呀?

赵姨娘是小人物,小人物天生就对皇权有着无上敬畏。听说赵琴还靠上了贵妃娘娘的侄媳­妇­,一时间又胆小了起来,虽然心头还是不甘,可到底不敢再让徐璐继续给她出气,或说“便宜这贱人了”之类的话。

赵姨娘居住在四合院的后罩房里,五间屋子,赵姨娘只占了其中一间,炕上的被子脏乱得看不出原来颜­色­,柜子里无一件新衣,首饰盒子里几乎空无一物……可以说,赵姨娘在庄子上的日子确实是艰难的。

只是这儿的管事包括下人,并非凌家的奴才,为了凌家声誉着想,徐璐也不好下狠手惩罚他们或是送他们去官府。不过办法都是想出来的,徐璐靠在重新收拾过后的炕上微微眯了一会儿,睁眼,把染墨叫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染墨办事徐璐也满放心的,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染墨便拿了十数张身契进来,恭敬地呈给徐璐,“尊少夫人吩咐,这些人已签下了卖身契。是死契,请少夫人过目。”

豆绿接过,递给徐璐。

徐璐并没有接过,而是说:“世子爷曾对我说过,你办事我放心。只是我挺好奇的,你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签下身契的?”

染墨笑道:“小的先是恐吓他们,以他们犯下的罪行,必死无疑。不过少夫人慈悲,从来不会把人逼到绝路。现在给他们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以贪墨主家的罪名送至官府,一条是成为凌家奴才,继续侍候主子,将功抵过。他们原本还想讨价还价,小的直接说,那就去见官吧,以你们所犯下的罪行,只要咱们少夫人一句话,你们一大家子就能舒舒服服得享受牢狱里的美妙滋味。”

染墨说话的同时,还面露­阴­险之­色­,夏荷等人被他逗乐了,纷纷掩­唇­娇笑。

徐璐也是莞尔一笑,“你个促狭的。”

染墨笑嘻嘻地说:“对付这些人,可不能与他们讲道理,爷曾说过,必得有强硬的大­棒­再加些微的甜枣才成。”

徐璐笑了起来,“这个挺有道理的。那等会子顺天府的人来了,还是由让你去接待吧。”

顿了下,徐璐又对另一小厮朱小航笑了笑,“等会子还得让史丰一家子瞧瞧咱们染墨小爷的威风才是。”

染墨闹了个大红脸,“少夫人可是抬举小的了,小的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

天气如此寒冷,但顺天府的人来得还是满快的,显然,这些人也是成了心思要巴接赵琴和那周氏。冒着大风雪,骑的快马,在傍晚时分就抵达了西集湾。

徐璐也才刚吃完饭,乡下能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杀­鸡­宰鹅外,也没别的了。但就是因为没有点心也没有任何零食填肚,以至于到了饭点,肚皮还真的饿了,为此还特特吃了两碗饭。

肚子有些饱,乡下又没常备消食茶,徐璐只好在屋里头转着圈儿消化。

紧接着,大门就让人敲响了,顺天府的人来了。一道前来的,还有朱贵妃的侄媳­妇­,承恩伯朱家三­奶­­奶­周氏,以及赵琴。

赵琴双颊红肿,虽然搽了药,一张脸依然肿成馒头,经过半日功夫,整张脸已渐转为青紫­色­,在这朦胧的夜­色­下,如同夜叉鬼面般吓人。

顺天府的人来得还真多,前后约有百十来人,赵琴有着这些后盾,腰杆子也挺直了。一个身穿朱红­色­袍子,身披玄­色­披氅的捕快,一手持鞭,一手握剑,威风瓶凛凛地下了马,来到赵琴面前,一脸谄媚,打个千儿:“卑下顺天府捕头鲁大发给三­奶­­奶­请安,是什么人冲撞了三­奶­­奶­,还请­奶­­奶­吩咐。”近距离之下才看到赵琴的模样,不由失声叫道:“三太太怎么成这样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把您打成这样?”

赵琴神­色­倨傲,指着凌家紧闭的大门,“就是这户人家,不但打了我,还语出不逊,无法无天,你们去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处置。”

鲁大发转过头打量了眼前的宅院,两进的院落,屋舍也较为陈旧,连大门都只是用普通木材制成,显然只是普通的乡下小地主。乡下地主无权无势,但因为有田地,肥水也还是有的,今天时运还不错,竟有这样的肥差。

鲁大发嘿嘿一笑,就挥手命手下:“来人,把门敲开。”

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婆子,看着眼前这阵仗,早吓得双腿打哆嗦,一口一个“官爷”地叫。

赵琴见状,冷笑一声,与鲁大发一道昂首挺胸进入里头。

这间凌家院子,真的很是普通,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边各有四间房,走廊下还堆了不少柴薪锄头之类的耕用梨具。显然,这凌家真的只是乡下小地主罢了。

天气寒冷,但屋子里都亮有灯火,赵琴一行人,直接来到主屋,撞开了正门,“顺天府办案,尔等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斥着,然后一脚狠狠踢开紧闭的正屋房门。

鲁大发进屋一瞧,顿时就乐了。只见屋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貌美女子,当中坐在炉子前的那年轻少­妇­,包括周围的丫鬟,个个穿金戴银,兴奋得直搓手,这趟冒着大风雪的差事,值了。

“你们是何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夏荷冷冷地质问。

“赵琴那贱人呢?让她给我滚出来。还有她儿子。”赵琴傲气地进入屋里来,并没有瞧到打她的染墨,也没有瞧到赵姨娘。她目光四处搜着赵姨娘的身影,并没有瞧到,就指着徐璐等人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就把她给带走吧。不愁赵琴那贱人不出来。”

想不到这乡下地方居然还有这等货­色­,鲁大发求之不得呢,摸着下巴,挥了挥手,“带走。”

夏荷冷冷地说:“这位官爷好大威风,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就要拿人,是何道理。”

鲁大发不以为意:“要道理,到堂上讲吧。谁叫你们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只管奉命行事。来人,带走。”鲁大发威风凛凛地喝道。

夏荷气得粉面娇红,娇斥一声:“染墨,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出来。要是让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是问。”

“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我家主子不敬?”伴随着一句大喝,染墨登场来,大步进入屋子,对着鲁大发,上来就两巴掌掴下去,“去你­奶­­奶­的,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我家少夫人岂是你们这群混蛋能碰的?”

染墨又一脚踹向正要拿镣铐的几个官差,一人一脚狠狠踹了过去,“混账东西,给我滚一边儿去。要是我家少夫人少了根头发,拿你们狗命来抵。”

徐璐古怪地看着染墨,这厮果真有狐假虎威的好本事,想来跟在凌峰身边,没少横。不过也是,凌峰就是横得没边儿的人,他身边的奴才自然是有样学样了。瞧他打人踹人,骂人的语气,浑然天成,显然这种事儿没少­干­。

鲁大发虽说身低位卑,可到底在帝都里混了半辈子的,这京城里混的人,自然明白这京城里多的是高官贵胄,有时候一个碗砸出去,运气不好的,都能砸到某权贵子弟高贵之后。此时见这青年进来就横成这样,倒吓住了。尤其对方穿得体面,居然还只是个下人,连小厮都能穿公子哥才能穿的长袍长靴暖帽,还横成这样,想必其主家更是了不得的人物。也不知是哪家勋贵高官,以至于被打了,也不敢还手,捂着脸,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说,“这位爷,小的鲁莽,只是小的也是奉命而来,身不由己。还得请教这是哪家的夫人,才敢回去复命,这个,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夏荷冷笑,“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鲁大发下意只看向赵琴。

赵琴见染墨这样的做派,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赵琴的儿子,居然只是这家的下人。但又想着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对方再怎么着也就是一个小厮,便开道:“谁家的奴才,这么嚣张!顺天府的官爷,你也敢打!”

“打他,我还是瞧得起他。”染墨对鲁大发冷道,“你还不配大爷与我讲话,去把你们长官叫来。哼,胆子不小,这种小鱼小虾,也敢来动我家少夫人,看来他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这这这……连个下人都横成这样,主家身份必定更加了不得了。鲁大发吓得哆嗦,几乎就要跪下来了。

赵琴怒道:“你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开口闭口就要摘人乌纱帽,你以为顺天府是你家开的?你一个奴才,居然胆敢侮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染墨冷笑一声,放肆地瞟了赵琴一眼,却是压根不放在眼里,只对鲁大发喝道:“这娘们是谁?居然敢在我家少夫人跟前放肆?”

赵琴气得全身颤抖,顿时说不出话来。

鲁大发听得“少夫人”三字就知不好,若是不处理好,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只得顶着肿得老高的脸,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大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还请大爷海涵。”

“既然你是顺天府的人,那应该知道,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挑衅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该当何罪?”

鲁大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卑下也是才刚赶来,还没有弄清楚这里头的名堂,还请大爷示下。”

染墨双眼一翻,背负着双手,不可一世地道,“我家姨娘,堂堂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居然让这娘们殴打了,今儿还敢带人找上门来。还要拿我家少夫人,你说,这娘们该当何罪。”

人家屋子里的姨娘居然有诰命在身,并且还是三品诰命,这这这,那这户人家的身份岂不更加了不得?

鲁大发吓得魂都快没了,脑海里高速运转,京城有诰封姨娘的勋贵人家,就那么一两个,只是,到底是谁呢?

但赵琴却是不相信的,冷笑一声,“赵琼不过是姨娘罢了,还诰命夫人?我呸,当我是吓大的?”

也不能怪赵琴不相信,主要是赵琴给她的印像实在太过狼狈凄惨,若当真是诰命夫人,又岂会住在乡下庄子里,还把日子过成这般凄凉?

屋外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里头进一步的动静,承恩伯朱三­奶­­奶­周氏按奈不住,只好差人进去打听。那下人进来瞧了染墨的威风后,当下就跑了出来,对周氏说:“估计这严三­奶­­奶­要吃大亏了。对方也不知是何等身份,刚才那令人打严三­奶­­奶­的,并非这户人家的主子,还只是个下人而已。”

这下子周氏也不得不敛了心神,染墨给她的印像可是飞扬跋扈外加强横霸气的,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只是下人?那这主家岂不更加了不得?

周氏把京中权贵人家都理了一遍,这庄子又叫林家庄,东家应该姓林,姓林的勋贵高官,京中也有好几家,能横成这样的,难不成是泽云侯府的?

有这个可能。

那么这赵氏便是泽云侯的姨娘,赵氏就算生了儿子,也只是林家的庶子罢了,更何况,这赵氏还被送到乡下来,想必她那庶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

不过权贵家再不得势的庶子,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总归是天边一样的存在。而赵琴也不过是区区五品镇抚夫人,林家庶子确实可以在她面前横。

以赵琴的身份,在林家庶子面前估计也不怎么抬得起头来。周氏想了想,说:“走,进去瞧瞧吧。”

周氏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刚好响来染墨嚣张的声音,“你这娘们好大胆子,居然敢质疑朝廷,质疑圣上?你有几个脑袋?”

“……你是顺天府的人,你来说说,一个无品无秩的­妇­人,当场侮骂质疑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该当何罪?”周氏一进得门来,便看到染墨指着鲁大发,傲慢地说着话。

而鲁大发则苦着脸,额上冷汗涔涔,一边是得罪不起的权贵人家,一边是府伊的亲戚,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周氏皱眉,加快脚步,进入屋子里来,高声道:“这儿还挺热闹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琴像见了救星般,飞快地奔上前来,“三­奶­­奶­,这人自称赵……姨娘是诰命夫人。”

周氏皱眉,拔开众人,目光威严地盯着染墨,“你家主子呢?。”

染墨上下打量周氏一眼,越发的傲慢,“你又是何人?擅闯民宅,可是要治罪的。别以为有点子身份,就可以置律法不顾。”

周氏身边的丫鬟尖声叫道:“放肆,我们­奶­­奶­乃承恩伯三­奶­­奶­,贵妃娘娘的侄媳­妇­。瞎了你的狗眼,贵妃娘娘的侄媳­妇­面前你也敢横?”

染墨毫不畏惧,“既是贵妃娘娘的亲戚,可有品秩?”

丫鬟顿时哑住了,周氏虽然身份尊贵,确实只是白丁一个,也就是官员口中的平民。但这样的话,不止丫鬟不愿承认,就连周氏也是压根不会把平民二字安在自己身上的。

“无品无秩的平民一个,有何资格擅闯民宅?究竟仗着谁的势?可怜贵妃娘娘那么尊贵的人,居然让你这样的人给坏了名声。”

周氏气得脸­色­发青,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让一个奴才打脸。

而染墨横起来确实是张牙舞爪,徐璐除了刮目相看之余,也暗自佩服。这家伙,把狗腿子角­色­演得淋漓尽致。最厉害的还是先下手为强,一来就把对方的后路堵死,不可不谓不高明。

周氏气得娇躯乱颤,依她的身份,岂能与一个下人打嘴仗,只抬高了下巴,冷冷地道:“你家主子呢?让你家主子来见我。”

周氏还是有些脑子的,自古以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愿相信,泽云侯府的庶子在外头会这么的横。他姨娘都被送到乡下自生自灭来了,没道理他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周氏自恃自己虽无品秩,但对上侯府庶子还是有胜算的。

染墨哼道:“你个无品无秩之人,应该是你去见我家主子吧?”

“朱三­奶­­奶­,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一个清柔的声音响来。

周氏愣了愣,第一反应,这个声音好耳熟,第二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第36章 少夫人威武

等周氏看清了坐在炕上那年轻丽人时,脑子就蒙了,“原来是凌少夫人。”

周氏虽然心头一惊,但想着安国侯虽有权有势,但自己的公爹可也是一方督抚,朱家还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并差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儿媳­妇­,这徐氏也并不比自己强,就镇定下来。

周氏转头,对鲁大发说:“没长眼的东西,安国侯世子夫人也是你能拿的?还不快给我滚。”

鲁大发一听是安国侯府的少夫人,身形当场就短了一截,瘫软在地,拼命地磕头,“少夫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凌少夫人,请少夫人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周氏暗怒不已,觉得这鲁大发也太怂了,安国侯虽然声威显赫,可这徐氏也不过是凌家的新媳­妇­罢了,能有什么本事?这鲁大发就怂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对于鲁大发这样的小虾鱼,徐璐一向不看在眼里了,挥挥手。染墨会意,上前踹了一脚,“少夫人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赶紧滚吧。”

鲁大发赶紧又磕了头,口称:“谢少夫人恩典。”然后ρi股尿流地跑开了。

赵琴脸­色­难看至极,怎么这赵琼又与安国侯世子夫人扯上关系了?

正当她纳闷时,耳边就听到周氏的声音,“唉呀,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安国侯世子爷是姨娘所出,今儿又见少夫人出现在这儿。想必,住在这庄子里的赵姨娘,便是世子爷的生母吧?”

赵琴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周氏眼珠子转了转,“若我的猜测没错,那赵姨娘确实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只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居然在这种地方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安国侯世子未免也……。”

徐璐看着周氏,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踩凌峰一脚,冷淡地道:“不错,赵姨娘是我家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因犯了错,就送到庄子上荣养,主要是让赵姨娘安心荣养。”她盯着周氏脸上不怀好意的冷笑,拔高了声音,“凌家怎么处置犯了错处的姨娘,那也是凌家家务事儿。但也由不得外人来欺侮。赵氏,当我凌家无人了?”

赵姨娘身上确实还有个三品诰命夫人衔,但再是尊贵,也尊贵不过凌家的规矩礼法,尊贵不过侯爷夫人。犯了错误,就要受罚,天经地义的。更何况,发配赵姨娘到这乡下庄子里来,也是凌宽的主意。外人如何能有意见?凌宽是一家主子,处置犯了错的姨娘,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有心人真要较真的话,也可以拿此事来攻击凌峰,说他罔顾孝道,只尊嫡母却不顾生身之母,未免薄情寡义了些。

所以徐璐只把赵姨娘的事儿归为家务事,以堵周氏的口。

果然周氏脸­色­沉了下来,­阴­­阴­地道:“可赵姨娘到底是世子爷的生身之母,对自己的姨娘不闻不问,未免令人寒心。”她掩­唇­一笑,“听闻安国侯世子爷最是孝顺不过了,想不到,这传言,却是多有不实呀。”

徐璐似笑非笑,“三­奶­­奶­左一句我家世子爷,右一句我家世子爷挂嘴边,该不会是……瞧上我家世子爷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惜名声的,尤其女人的贞洁。徐璐故意给周氏扣上罪名,对付这种不怀好意之人,就要以毒攻毒。

果然,周氏几乎要跳起来,脸胀得通红,厉声吼道:“胡说八道,凌氏,你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徐璐淡淡一笑,“只是说说而已,三­奶­­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就算说出去,谁会相信?就如同刚才三­奶­­奶­一样,指责我家世子爷薄情寡义,外人又岂会相信?”

周氏心中一凛,这是赤­祼­­祼­的威胁。这徐氏是在威胁自己。如果她敢对外人宣扬凌峰对生身之母不孝,那么这徐氏也有可能四处传她的坏话。

周氏气得直咬牙,这个贱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徐璐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三­奶­­奶­今晚就住下来吧。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周氏知道,这徐氏是在下逐客令,这人光棍又刁钻,她再呆在这儿,也占不了便宜。不过好在这徐氏还算顾全大局,大概也知道朱家并不是好惹的。得,既然她都如此识时务了,自己也就退一步吧。于是周氏便说,“多谢少夫人好意,我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徐璐起身,声音温柔贴心,“我送三­奶­­奶­一程。”

周氏心下舒坦,含笑道:“外头冷,少夫人请留步。”

赵琴见状,知道有朱三­奶­­奶­在,自己不能再找赵琴的麻烦,但对方也拿自己无奈何,于是对从里屋奔出来的赵姨娘傲然道:“今儿给安国侯少夫人一个面子,饶了你罢。”

赵琼也就是赵姨娘,她神­色­怨毒地瞪着赵琴,那血红的眸子,恨不得生吃了赵琴。

赵琴却是毫不畏惧,反而轻轻一笑,给了赵姨娘一个轻佻不屑的神情,甩头而去。

徐璐淡道:“站住!”

赵琴仰头:“少夫人还有何指教?”

徐璐淡道:“赵姨娘乃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对赵姨娘不但言语无礼,行动无状,先前还出手打人。今儿又纠集卫兵强闯民宅,还指使官差前来耀武扬威。我若就这样放你走,那赵姨娘的诰命夫人岂不是白封的?”

周氏心中一凛,忽然明白了徐璐打算。她嘴上硬得厉害,但心底下还是得承认,朱家若真与凌家耗上,朱家是没好果子吃的。首先,凌家与皇后关系匪浅。其次,凌峰又简在帝心。最后,凌家在京城的人脉力量,可比朱家强多了。周氏面上强硬,实际上早已怵了七分。如今见徐璐放过自己,只对付赵琴,反而还松了口气。

但赵琴却不这样想,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一心认定,周氏是了不得的大靠山,只要周氏在,她就吃不了亏。于是毫不在意地说:“那你要如何?”

徐璐冷冷道:“跪下!”

“……你敢!”赵琴呆了一会,陡然怒道:“我知道我是谁吗?”

赵琴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怒道,“我们家夫人可是堂堂镇抚夫人,顺天府伊是我家夫人的叔父。你敢叫我家夫人跪你?”

徐璐笑了起来,“区区无品无秩的白丁,居然还自称夫人?来人,给我掌嘴。让她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夫人这个称呼的。”

几个婆子上前,抓了那说话的丫鬟,左右开弓地打了下去,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被打得满脸鲜血,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琴气得头冒青烟,却又苦无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打得口角流血。丫鬟被打倒没什么,但这可是脸面问题,这让她如何下得了台?于是指着徐璐吼道:“你,你别欺人太甚。”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记住了,朝廷钦封的一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才配称夫人。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称夫人。若以后再夫人夫人的混叫,可就不止掌嘴这么简单了。”

周氏痴痴地盯着徐璐悠然自得的神情,她坐在陈旧的炕上,丝毫不在意周边简陋的摆设,那就么优雅地坐在那儿。坐得笔直,双手放在大腿上,温温柔柔,文文静静,

语气和气,说话轻柔,完全不像教训人的样子。可就是这副文静优雅的模样,却有着无穷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人明明出身普通,怎么就有这般气势?

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人家就是这般厉害,只安静地坐在那,不怒不躁,就散发出无穷的威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矮上一截。

赵琴气得双颊充血,指着徐璐吼道:“你欺人太甚。”徐璐再一次笑了起来,“赵氏,乖乖跪在赵姨娘面前,向赵姨娘磕头认错,只要赵姨娘原谅了你,就放你回去。否则,就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你,你……”

“顺天府伊还是你家什么亲戚吧?那敢情好,我倒要瞧瞧,以下犯下,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看他如何秉公处置。”

赵琴气的浑身发抖,对方居然把丈夫的叔父也推了出来,若对方拿权势来压人,叔父还真只有秉公办案的份。赵琴气得咬牙,她求救地看着周氏。

周氏好不容易从旋窝里挣扎出来,松口气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帮她,浑水都不敢淌,反而还说,“赵姨娘确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殴打侮骂朝廷诰命夫人,还强闯民宅,按着我大庆律,这可是要打板子发配的。凌少夫人宽宏,还不跪下领罪?”

赵琴不可置信地望着周氏,周氏别过头去,对徐璐笑盈盈地道:“也亏得今儿遇上的是少夫人,若是换作安国侯世子爷,这赵氏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直到此刻,周氏才恍然明白过来,刚才那鲁大发为何一听安国侯三个字就怂成这样。原来那凌峰在京城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十来岁时就敢暴打前来朝拜天子的番国王子,圣上还没治他的罪,反而让凌峰拜圣上为师,视为天子门生。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凌家旗下一个掌柜,被竞争对手恶意陷害,被官府锁了去。那位掌柜是凌家花重金聘来的生意好手。凌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凌峰后来领着人,不但把那锁人的捕头打得肋骨断了三根,甚至把顺天府前任府伊也给收拾了一顿。并斥责其卸下无方,令其草菅人命,制造冤假错案,堂堂朝廷命官,上承天子,下为百姓,却成为某些权贵势力的走狗,可悲可恨。而那位掌柜,当天被下了大狱,第二天就已淹淹一息躺在牢房里,显然还受过酷刑。而其家人也未能幸免,妻子儿女也受了贱踏。凌峰大怒,除了顺天府伊被贬外,那些动手抓人,施过刑的一­干­捕快酷吏,全受到极致的惩罚。而幕后凶后身份也还不低,有亲戚还在朝中为官,还是手握重权的实缺,都没能阻止凌峰愤怒的脚步。那设计陷害的人家,把那位大官搬出来也不顶用,一大家子被发配的发配,坐牢的坐牢,半月不到,就弄得家破人亡。而那位大官,还没来得及显摆他的官威,或借着身份与凌峰“私了”,就让人狠参“私德不修,怂容亲戚为恶乡邻,强取豪夺”等罪名,丢官罢职,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京里谁敢惹凌峰呀?尤其是那些专门充当权贵人家打手的官差们,一见凌峰,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刚开始周氏没有想到这一层,直到现在,才明白,鲁大发真正顾忌的还是凌峰那个煞星。

看着徐璐圆润柔美的脸庞,周氏压下心头的艳羡和妒忌,神­色­冷肃地赵氏道:“今儿也是你无礼在先,也该受这份罪。不过少夫人宽宏,这次就罢了。还不赶紧谢少夫人恩。”

连一向吃得开的朱三­奶­­奶­都要对这女人客客气气,赵琴这才是真正的怕了。权贵人物的强横她早就见识过了,但今日硬生生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知道,被权贵倾扎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赵琴颤着双手双脚,含糊地说了句“谢少夫人宽宏。”

徐璐摆摆手,说:“冲着你这般对赵姨娘,我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不过看在朱三­奶­­奶­的面子上,且饶你一回。今后若是再来惹我姨娘,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赵琴低声哭泣,双方身份的天差地别,她连恨都不敢恨了。

赵姨娘见赵琴服软,得意至极,抬头挺脸,冷冷一笑:“贱人,现在你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了吧?”

赵琴不敢吭声,赵姨娘越发得意,又恨声道:“贱人,你也有今天。”

“好了,姨娘。看在朱三­奶­­奶­的份上,你就消消气吧。”徐璐打断了呈威风的赵姨娘。

周氏见状,又让赵氏赶紧谢恩,并说,“你也别口服心不服,我可实话与你说吧,也亏得是你遇上的是凌少夫人,若是安国侯世子爷在此,今日你只有被抬出去的份。”

果然,这世上识时务的人绝对比不识时务的人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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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传的章节,把上传时间设置错了,这个错误,我都不好意思说了,今天补上。千万别打我板子呀。

第37章 打拉结合

赵琴一听,越发的告饶。

徐璐有些无语,但见周围却见惯不怪的神情,甚至连半丝鄙夷都没有。尤其是染墨,对于周氏直接认怂的表现,反而还面露欣赏,不由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权贵圈子里也是有一些默认的规矩的。

这些出自权贵名门的,靠的就是家世的炫耀。一旦碰到了家世比自己硬的,就直接认怂。一般情况下,只要双方仇怨不是很深,一方退让了,另外一方也不会过多地去追咬不放。这是一个潜规则。对于大家来说,在能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尽量不得罪人。

徐璐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周氏的做法,朱家身份不高不下,欺下有余,对上就略有不足了。而京中权贵众多,若个个眼高于顶,冲突再所难免。而家世稍差的,就很容易吃亏。若是对方紧揪着不放,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被收拾。

与那些有点家世就不可一世的人不同的是,权贵圈里的人,反而更识时务。因为大家共处一个圈子,家世也相当,比来比去也实在没意思,于是就发展到下级圈子里。像周氏与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周氏在顶级权贵圈中,也只能是边缘人一个,但在赵氏面前,却又是顶了天的存在。周氏在赵氏眼里享受着高高在上的威风感,自然不愿破坏自己在赵氏心目中的高大形像。

周氏虽然不喜徐璐,但也不敢明着得罪,她又想保住赵氏,那就只能给徐璐戴高帽子。

徐璐知道周氏的心思,她对周氏毫无好感,但这周氏又如此的识时务,稍露出爪子自知不敌后,果断认怂,毫不拖泥带水,也算是位人物。冲着这点,少不得要给她些面子。

于是徐璐微微一笑,说:“赵氏,冲着你对赵姨娘的做过的事,再加上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就算打死你也没人会说我半个字。不过到底要给朱三­奶­­奶­面子,给赵姨娘磕三个响头罢,这回且饶你一次。”

赵琴满脸的愤恨,恶狠狠地瞪着徐璐。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赵琴满脸的愤恨,但也知道若是不磕头,肯定落不得好,只好忍着屈辱,低低地应了声。

穿着暗红­色­绘掬花对襟褙子,里头一件紫粉­色­绣粉荷中衣,头梳圆鬓的赵姨娘被扶了出来。她脸上仍然带着青紫­色­的肿胀,神情得意,目光却又怨毒地瞪着赵琴,她先是张狂大笑,然后语气尖锐,从牙缝里挤出令人发渗的话来,“赵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赵琴紧咬着­唇­,低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后,一脸倔强地看着徐璐,“少夫人刚才可是说得明白,只要磕了三个响头,就饶了我的。”

徐璐颔首,“我说话自然算话。你可以走了。”

“不行,我还没出气呢。”赵姨娘尖叫一声,但在徐璐微冷的目光下,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只目光凶狠地瞪着赵琴,冷笑道:“贱人,你给我听好了,我儿子是安国侯世子,我是朝廷钦封的三品诰命夫人,回去转阮氏那贱人,要她给我小心些。当年你们母女对我做过的事儿,迟早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琴脸­色­变了数变,同样青紫肿胀的脸,尽是晦暗怨毒,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呈嘴舌之能的时候,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离去了。

周氏似乎忘了刚才与徐璐的冲突,笑得那个自然,“实在不好意思,冲撞了少夫人和赵姨娘。所幸没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还望少夫人万莫放心上才好。”

尽管不喜这周氏,但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双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徐璐也笑着说:“好说,也亏得三­奶­­奶­深明大义。”

周氏笑得越发柔顺,“我是帮理不帮亲的。赵氏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的。”

“我今日是特地奉世子爷的吩咐来看望姨娘的,只是没想到,这庄子上居然还出了这么些刁奴。赵姨娘让人作贱成这样,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暗自惭愧,若是早些来看望姨娘,姨娘就不会受这么些罪了。三­奶­­奶­,你来告诉我,出了这样的事,换作是你也会气得厉害吧?”

周氏点头说:“哪户人家没有个把刁奴?正常得很。少夫人也别太气了,这些刁奴处置了便是,另外换些忠厚老实的便是。”

徐璐说:“三­奶­­奶­觉得,这些刁奴该如何处置?”

周氏毫不犹豫地说,“这还用说,直接捆来打一顿,发卖了便是。要不,直接打死算了。”

徐璐摇了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虽说只是个奴才,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不妥不妥。”

“那就发卖了吧。眼不见眩不烦,又成全了少夫人的仁慈之心。”

徐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发卖出去,那万一他们四处宣扬姨娘被作贱的事儿,不知情的人,还不认为是世子爷薄情寡义,苛待姨娘?不妥,不妥,不能发卖出去。万一泄露了消息,那可了不得了。”

周氏慢慢就品出了味儿了,敢情这徐氏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敲打自己呢。于是赶紧说:“少夫人多虑了,今日之事,就咱们几个知道,我的人少夫人放心,都不是嘴碎的。而赵氏嘛,少夫人更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在,必不会让她乱说半个字的。至于那些刁奴,那好办,卖得远远的,不就结了?”

果然,这周氏虽然缺点毛病多多,品­性­还不怎样,但确实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倒也省了她不少口舌。这才真正放心笑了起来,“三­奶­­奶­这主意好,有三­奶­­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氏也笑得开心,她是真的开心,她在京城呆了两年多了,还是头一回让这些权贵夫人夸奖认可的。

虽然心中不喜这徐氏,但不可否认,这徐氏也是个有本事的,才来京城没多久,就站稳了脚跟不说,在夫人圈子里也渐渐有了影响力。只要靠上她,自己的一只脚不就踏进了贵族夫人圈么?

想到这里,周氏越发的恭敬,态度越发的好。

忍着满心的不耐,又与周氏客气了几句,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徐璐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长吁了口气,果然杨二­奶­­奶­等人说对了,这周氏就是个顺竿爬的。一但让她摸上,是后甩都甩不掉了。

但今天这种情况,想要收拾赵氏,也确实不宜与周氏闹得太僵。这才不得不违心与周氏周旋。所幸这周氏还算识时务,没有起更大的冲突。

徐璐靠在炕上,想了一会儿,觉得今日的事,应该没什么遗漏之处。

“少夫人,都这么晚了,咱们是赶回去,还是就在这儿歇下?”夏荷问。

徐璐说:“就在这儿歇一晚吧。”丫鬟们便不再说话,纷纷去烧热水,收拾床铺,并从马车上搬下厚实的毯子被褥,重新起炉子,燃香料,不一会儿,简陋的主屋便布置出了些许富贵荣­色­。

……

次日,徐璐对凌家庄子的人事进行了重新安排,安抚了赵姨娘后,便起程回府。

回到华馨苑,已是午后,徐璐匆忙刨了几口饭,填了肚子后,又去了武夫人的安寿堂。

“赵姨娘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这杨氏,当面一套,背地里居然又是一套,真让我心惊。”对于赵姨娘的遭遇,武夫人表示很沉痛,很震惊,并且非常自责。并且表示,赵姨娘受人作贱,她也难吝其咎,如果她多关心一下赵姨娘,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头了。

徐璐也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说:“夫人莫要自责,爷并未怪夫人的。要怪也只能刁奴可恨。不过现在没事了,媳­妇­已狠狠处置了那些刁奴,另外我再派两个下人过去监管着,量他们也不敢再怠慢姨娘了。”

徐璐不会笨得对武夫人说杨氏的坏话,也不会笨到指责武夫人的不是,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武夫人尽管巴不得赵姨娘去死,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慈善的主母形像,谴责了杨氏和史丰等人的包藏祸心,褒奖徐璐发现及时,又痛骂了欺辱赵姨娘的赵琴。

“卫所镇抚司?哪个旮旯里出来的?严少秋我还听说过,我与严夫人还有过数面之缘。既然那赵氏敢打着严少秋的名号耀武扬威,少不得要与严夫人说道说道。”

徐璐笑道:“媳­妇­也觉得是这个理。严大人在京中素有清贵名声,若是让小辈给坏了名声,冤不冤呀。”

武夫人明白徐璐的心思,严少秋是顺天府伊,尽管安国侯府不怵此人,但大家都在京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县官不如现管,还是不要得罪狠了。只需集中火力,对付赵氏就成。

以赵姨娘与赵氏之间的恩怨,只要整治了赵氏,赵姨娘肯定会无比感激武夫人的,应该就会安份下来了。赵姨娘能够彻底安份下来,对武夫人,对凌峰,都是好事一件。

武夫人也乐得替赵姨娘出这个头。

理顺了这里头的名堂和益处,武夫人就吩咐左右:“去给我备马,我亲自去一趟严府。找严夫人说道说道,哼,她家一个无品无秩的小辈,居然敢欺到我家姨娘上头了,当我凌家无人了么?”

武夫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下就让人套了马车,直奔严府。

而徐璐要做的事,就是回去睡她的午觉,然后等凌峰回来。她还有事儿与凌峰说。

第38章 凌峰出手

昨晚睡在乡下,睡得晚,又起得早,今日又在马车上折腾了半日,早已腰酸背痛,徐璐回了屋子,一沾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知。等她彻底睡饱后起了床,外头天空只见深灰的颜­色­。

徐璐伸了个懒腰,便瞧到凌峰只着中衣盘腿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坐姿更是四仰八叉的,一条腿还翘在椅子的扶手上,极其的狂放不拘。

“醒了?你这一觉可真是天荒地老。”凌峰从书中抬头,看了徐璐一眼,笑了笑,把书合上,丢到一旁。

徐璐再一次伸了懒腰,坐起身,“天都黑了,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有些时候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那爷用过晚饭没?”

“还没,等你醒了一块吃。”凌峰从衣架上拿过徐璐的衣裳丢到她身上,“我叫丫鬟来服侍你。”

徐璐一边穿衣,一边说:“下午夫人去了趟严府,不知现在回来了没。”

凌峰说:“已经回来了。刚才我才去母亲那请安回来。”

“啊,那你也不叫我。”

凌峰笑了笑说,“母亲知道你昨日辛苦了,还特地吩咐我,要让你好生休息。不必去请安了。”

徐璐这才放下心来,穿好衣裳后,问:“母亲的严府之行,应该是马到成功吧?”

凌峰漫不经心地道:“严少秋一向识时务,严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贤内助。那赵氏又算得什么?”然后脸­色­就­阴­了下来,冷冷地笑道:“赵氏,好大的胆子。居然欺到我姨娘头上了。这笔账,是该好生算算了。”

徐璐就知道,尽管凌峰并不待见赵姨娘,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的母亲被外人欺负了,做儿子的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肯定要算总账的。

于是徐璐笑着说:“若是让姨娘知道,爷亲自收拾那赵氏,想必姨娘会更加高兴的。”

凌峰神­色­复杂,“姨娘在庄子上受苦了。”他一方面怨恨赵姨娘的狠毒用心,居然做了加害嫡母的事。另一方面,看到她在庄子上受苦,被人欺负,让人算计,又觉得对不住她。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轻声道:“所幸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幸中的大幸,爷也不要自责了,姨娘也没有怪罪你。经过此番教训,姨娘也想通了,想来日后应该会好好过日子了。”

凌峰怅然道:“希望如此吧。”

所幸凌峰并未养在赵姨娘身边,对亲生母亲并没多少感情,也只是愤怒了一会儿,又恢复如故,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问起庄子里发生的事儿。

徐璐觉得吧,这还是她初次以势压人,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确实需要第三人来分享这一得意果实的,于是毫不保留地道了出来。

徐璐也挺有讲故事的天赋,语气动作,说话方式,更是抑扬顿坐,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进去。凌峰含笑地望着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她,自己也跟着笑了。

“少夫人果真够威风的。”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还不是托了爷的福?若是没有爷,我这威风也使不起来。”

凌峰又笑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把气势练足了。想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只是靠拳头服人的。”

徐璐抡了自己的小胳膊,赶紧摇头,“得了吧,我也是狐假虎威罢了。若身边没人替我壮威,可不会那般从容了。”

凌峰又是一笑,“听说那赵氏被你打惨了。”

徐璐冷哼一声,“谁叫她嚣张成那样?不打她打谁?”

凌峰赞道,“打得好。赵氏以下犯下,你这一手光明正大,正好打的她颜面无存。严少秋自从当了这顺天府伊,越发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如今也该叫他知道,被牵连是什么滋味。”

徐璐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惊讶道,“爷还要对付严少秋?人家又没惹你。”

凌峰笑得风轻云淡,“他是没惹我,但他身后的人,就让我看不顺眼了。”

“严少秋还有身后人?谁?”

凌峰看她一眼,“忘了告诉你,徐梦雅的母亲,也姓严。”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就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难不成,徐三夫人,与这严少秋还是兄妹不成?”

凌峰点头,“不错。嫡亲的兄妹。”

徐璐明白了,怪不得徐三夫人明明不是令国公府长房夫人,偏比国夫人还要威风,原来有个厉害的兄长,女儿是侯府世子夫人,儿子又是兵部主事,养子李骏虽然与她没关系了,但李骏要顾及名声,少不得还要敬她尊她。难怪这女人在徐家一呼百诺,敢情靠山强硬呀。

话说凌峰那位大姨母徐夫人,明明是国夫人,可儿女不争气,丈夫虽然是国公爷,可手上没差事,也就是贵而不尊,亲戚倒是有厉害的,可惜让目光短浅的徐夫人给破坏了,以至于无法借助亲戚的力量压制徐三夫人这个妯娌。

“那个,徐三夫人,如今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徐璐可记得,叶恒把徐梦雅送回了徐家,估计徐三夫人现在没功夫计较别的事儿吧。

凌峰眉毛一挑,有些不怀好意,“对,趁她病,要她命。”

徐璐狐疑地看着她,“拿赵氏作伐,拉严少秋下马,也还勉强。如何就要她命了?”

凌峰道:“赵氏一无品级­妇­人,竟然殴打朝廷诰命夫人,还指使官差强闯民宅,如此嚣张跋扈,置真正权贵于何地?如此公器私用,置朝廷于何地?赵氏又是严家媳­妇­,这样的把柄递到我跟前,若不拿来好生利用,如何对得起我睚眦必报的名声?”

徐璐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睚眦必报可不是在褒奖你。”亏得他还扬扬自得,真不要脸。

凌峰嘿嘿一笑,“这岂不更好?人人都知道我的­性­子,就更不敢来惹我了。这倒是好事。”

徐璐翻翻白眼。

“明日你派人去好生服侍姨娘,并对外宣称,姨娘受人欺辱,全身都是伤,加上气结于心,卧病在床,正在乡下庄子里静养。”

徐璐了然地点头。

凌峰又继续道,“至于你么,副婆婆受人欺负,你这个媳­妇­自然要去照看一二。恰巧遇上正在呈凶放肆的赵氏,对方还指使顺天府拿人,强闯民宅,也受了惊吓,还受了寒,也卧病在床了。”

真够狠的。

徐璐继续翻白眼,“还有没有?”

“你心中气愤,就上书朝廷,状告顺天府伊严少秋怂容亲戚,为非作歹,欺乡霸邻,殴打恐吓在乡下养病的姨娘,并对你言语不敬,还指使顺天府的人锁拿你。请朝廷作主申饬严少秋。”

徐璐眨眨眼,“这样不好吧?昨儿个就当着周氏的面,就已饶了那赵氏了。如今我再旧事重提,岂不出尔反尔?”

凌峰不以为然,“赵氏一介­妇­道人家,以爷我的眼界格局,还不至于紧揪着一介­妇­人不放。如今咱们要收拾的是严少秋,顺便给他背后的徐三夫人母女颜­色­瞧。懂吗?”

徐璐明白了。明着是告严少秋的状,实际上,也是把赵氏架火上烤。严少秋受了朝廷申饬,他的正敌又岂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恃机而动,狠狠踩上两脚才成。而始作俑者的赵氏,就有得排头吃了。她一时跋扈,张口闭口把严少秋挂在嘴边。那些言官本来就是闻猎心喜的,有事没事都要搅出十分风浪来,严少秋就算不丢官罢职,也要被言官脱掉一层皮。严少秋本人不好过了,又岂会放过罪魅祸首的赵氏?

严少秋倒霉了,赵氏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而严少秋失势,受影响最深的除了严家及其一­干­姻亲外,就要数徐三夫人了。

徐三夫人靠着得力兄长和得势女儿,在徐家耀武扬威,威风了半辈子,如今女儿让叶家送了回来,正焦头烂额之际,长兄又出了事,相当于自己的靠山倒了半边,也够她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凌峰这一计谋,非常厉害,真正的一箭三雕。借严少秋的手,收拾了赵氏,又隔山打牛,收拾了徐三夫人,高,实在是高。

只是,严少秋也挺无辜的就是了,只因他有赵氏这样的侄媳­妇­,又有徐三夫人那样的妹子,便让凌峰给盯上了,真是倒霉死了。

大概知道徐璐的想法,凌峰说:“我可没要把严少秋整下台的意思。不过是给他些教训罢了。我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借他的手整治赵氏。徐三夫人嘛,只是顺便而已。”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他堂堂侯府世子,因礼教规矩的束缚,除了能给赵姨娘衣食无忧的日子外。对赵姨娘别的期待要求,也只能装聋作哑。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赵姨娘的心愿,让当初曾对不住她的人得到应有惩罚。

凌峰说:“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外书房商量些事儿。”

“明日再议不成么?”现在都好晚了,也该就寝了。

凌峰笑道:“弹劾官员,须得越快越好,给他雷霆一击,迅猛之间,把事情闹开来,给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使之处于被动之局,方可造就利己之势!若拖延得久了,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徐璐点头,他说的挺满有道理的。也就不再阻拦,给他披上厚实的大毛披氅,并亲自给他系上领结,说:“那爷处理好了就早些回来歇着吧。我让人给你留门。”

“好,不会耽搁太久的。”凌峰低头,在她脸颊上重重印上一吻,并捏了质量她肥嘟嘟的脸颊,带着满足而去。

……

------题外话------

汗,只顾着写情节了,好久都没上过荤了。

明天给大家上盘荤菜。

第39章 识时务的严家人

次日,凌峰拿了已写好的折子,让徐璐盖上自己的专用印章。

徐璐拿出才打造好的印章,在折子上盖上“凌门徐璐”鲜红印章后,大致扫了下,“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上表泣诉:顺天府伊严少秋跋扈,怂容亲戚胡作非为,殴打欺辱安国侯世子姨娘赵氏。”虽写得简单,却是针针见血。徐璐看得沸腾不已,笑问:“这是何人写的?”这么有才。

凌峰说:“自是有人代笔。”

“谁?万一以后也有用得着的,就第一个找他去。”

“染墨。”

徐璐张大嘴巴,居然是他。这小子,也太厉害了。横起来横得有模有样,想不到玩弄起文字来也挺有一手的。

凌峰上朝后,徐璐一整日都是坐卧不宁,她太想知道结果了。只是,朝堂上的事,哪能立马就传出来的,少不得要等到凌峰回来后才能知晓。

而年底的忙碌是所有大富之家通有的,不止安国侯府一家人忙碌,整座皇城里的勋贵家族,无一不忙得团团转。当然,因都是轻车驾熟的事儿,主子只需把任务分派下去,再定时让人监督即可,倒不必事毕恭亲。真正忙碌的,也只是下人罢了。

徐璐把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妥当后,已到下午,总算告了一段落。

晚上凌峰回来,脸上擒着徐璐所熟悉的轻松浅笑。徐璐就知道,成功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尽管已猜到结局,但徐璐仍是迫不及待地问。

凌峰微微一笑,“不急,还没吃饭吧,边吃边聊。”

徐璐亲自服侍凌峰,解下玄黑密绣四爪蟠龙披氅,又亲自舀了毛巾,给他抹脸洗手,并端了盅才熬好的热汤递给他喝。

暖汤下肚,驱除了身上的寒意,凌峰舒服地窝在炕上,双腿盘起,捻起炕桌上瓷盘里盛着的淋了蜜汁的雪梨片就往嘴里送。

丫鬟们已有条不紊地端菜送饭,徐璐也不得空闲,亲自执起三羊开泰的酒壶,往他酒杯里倒了自家酿造的梅子酒,并把三镶金的筷子递了过去,笑盈盈地道:“现在爷该告诉我了吧。”

“爷我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凌峰喝了口酒,不可一世地道。

徐璐说:“严少秋眼下想必是焦头烂额了吧?”

“我管他烂不烂额。反正,今儿在朝堂上,言官们可是把他骂得老惨。”

大庆朝的言官之凶猛,徐璐尽管没有真正体会,但也道听徒说过,言官们罗织罪名的本事,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严少秋也就是纵容亲戚胡作非为罢了,但到了言官手头,绝对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了。

“我想,姓严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攻伐,想必除了茫然惶恐外,也只有装孙子了。”

“那当然。不过,等他回到家中,必定会行大爷的雷霆本事了。”

夫妻二人贼兮兮地相视一笑。

严少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为官二十载,居然栽在自己的侄媳­妇­身上。当在朝堂上受言官攻击,又让徐璐上表控诉时,他就察觉不好。也亏得他忍得受得,一概装孙子陪不是,并自检自查。这才躲过了政敌的倾轧。但仍然被言官攻击得体无完肤。严少秋做了一年多的京官,总算让他见识到了言官的凶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朝的,如何回到家的。

混混噩噩地回到家后,严少秋就暴露了起来,暴吼一声,“老大家的三儿呢,叫他给我滚进来。”

严少秋气得不轻,那气得红中带紫的脸­色­,加上跳起脚来的怒吼,下人们也被吓得不轻。

当着自己的兄长侄儿侄媳­妇­,严少春指着严正言怒喝道:“你媳­妇­呢?去哪了?叫她给我滚过来。”

等严家人都知道事情经过后,严少秋的长兄,也是怒气腾腾地对严正言道:“既然是赵氏闯下来的祸,那赵氏是不能再留了。立即打发人去赵家,把话说清楚,不能不撕破这脸了。”

严正言正是赵氏的丈夫,赵氏给他生了两子一女,多年夫妻的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正要求情。父亲严少春却严肃地道:“混账东西。赵氏可是差点让你叔父丢官罢职。咱们家如今不比从前了,你二叔好容易做到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却让赵氏给毁了。这种搅家­精­,绝对不能再留了。”

严正言也知道,当初叔父为了顺天府伊这个位置,可是花费了巨大代价的。这位置还没坐热呢,差点就因自己媳­妇­而拱手让人。断人官路,比断人财路还要严重。

严少秋见侄子还颇有不舍,冷笑一声:“若赵氏惹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惹的是安国侯世子。安国侯世子凌峰,那是好相与的?人家不止简在帝心,在朝堂上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上有帝后撑腰,下有方阁老林阁老作主。如今又是吏部侍郎,中枢大臣,手握百官升迁大权。我虽然与他平级,但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赵氏倒是厉害,仗着我的势,把人家的亲姨娘还有媳­妇­打了,凌峰又岂会善罢甘休?今日在朝堂上,我被言官攻击,凌峰虽没怎么开口,但我知道,人家这是在我等给他一个交代呢。一个满意的交代。”

严少秋心头恨得直咬牙,今日朝堂之事,分明就是凌峰煽动的,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的上表控诉,肯定出自凌峰授意。但知道又如何?人家堂堂正正地状告自己,给他安个纵容亲戚为祸乡邻,为非作歹,公器私用,这罪名可大可小,单看圣上的心思了。但圣上与凌峰私交甚笃,严少秋不敢想像,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会不会赶尽杀绝。

严少秋也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氏,虽然外放了近二十年,近两年才回京任顺天府伊,但对凌峰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能做三朝廷三品高官,严少秋又岂是一般人?家世不硬,就只有积极钻营,外加四方拉拢,尽量少得罪人。官场上,多一条路子多一条路。多树一个敌人,自己就少一条甚至无数条路。

凌峰不一定能够狙击他的仕途,但得罪了凌峰,他未来的仕途绝对不会太平就是了。

严少秋的兄长虽然不从政,却是一家之主,自然想得明白看得远,知道事情利害。恨恨地瞪了儿子一眼,一言拍板说:“赵氏不能再留了,若不给凌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凌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赵氏闯下如此大祸,为着避免凌家的打击报复,总得表个态才是。”

然后,就让人写休书,理由是饶舌,忤逆姑舅。

自从接触了朱三­奶­­奶­周氏后,赵氏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实实在在的高门威风以及权力,她也才刚享受权利带给自己的好处与威风,就让婆家给休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妇­。

这个教训很是刻骨铭心。

她堂堂的赵家明媒正媒的长房三­奶­­奶­,还替严家生了二子一女,都敌不过权贵人物的一句话。只因怕安国侯世子报复,自己就被婆家休弃。毫无条件可讲。

严少春才刚写下休书,后脚赵氏就被堵了嘴巴拖走了。

赵氏连哭都哭不出来,就被当作弃­妇­丢入马车,送回了娘家。她从来没有想到,习惯了以权压人的她,也享受着权势带来的好处,到头来,自己也尝到了被权利倾轧的滋味。

而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为严家怕凌家报复。

赵琴,那个贱人,她一直都被自己踩在脚下,怎么就忽然冒出个无比厉害的儿子?

被捆着四肢堵着嘴巴,送到赵家后,赵氏依然处于不可置信的震惊当中。

“赵琴?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那小贱人不是早被我卖给人伢子了么?”看到母亲那震惊而愤怒的脸孔,赵氏心头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当年,只有十三四岁的赵琴,让母亲趁着父亲不在家时,把她给卖给了人伢子。三十年过去了,赵琴咸鱼翻身,如今她被休,赵氏直觉认定。这事儿,恐怕还没完。

……

“今儿上午,严夫人亲自登门,不但向我道歉,还说要亲自向爷和赵姨娘陪罪。我回绝了,只说只是赵氏一个人犯了错,又不是严大人亲自授意的。”这日晚上,徐璐对才刚回来的凌峰如是说。

凌峰毫不意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着茶水,“赵氏被休了吧。”

徐璐点头,“嗯。昨儿个严少秋回去后,赵氏就被连夜送回了赵家。”真想不到,这严少秋,会有着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

凌峰笑了笑,“严家人倒是识时务。”

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识时务的?连那个二百五的周氏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严家。

“若是让姨娘知道赵氏被严家休掉,想必姨娘会很高兴的。”

凌峰微扯­唇­角,“那也是赵氏咎由自取,怨不得谁。”他轻敲桌面,沉吟半响,忽然开口吩咐豆绿,“去让人把端砚叫来。”

徐璐纳闷,“这么晚了,爷还有公务不成?”

凌峰淡淡一笑,“私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端砚来得很快,半后也就两盏茶的时光。他进入屋子里来,恭敬地垂着头,束着手。即不行礼,也不说话,就那样沉稳地立在那。

徐璐与凌峰一左一右地坐在炕上,中间隔了个小小的炕几,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偷偷瞄了端砚,这个凌峰身边的第一大厮,手下统领着十数个二等小厮,二等小厮里头,徐璐所知道的朱小航,染墨等人都是无比机伶沉稳的,能做他们的头头,这端观肯定还要厉害一筹。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不拘哪个小厮都能办好。只是这件事儿,有些特殊,我仍是觉得,让你去办我更放心些。”凌峰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一来就肯定端砚的为人本事。

端砚垂着手说:“多谢爷对小的肯定。爷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在所不惜。”

凌峰轻敲桌面,“这事儿其实不难,就是让你去一趟三里屯的赵家湾。有户人家叫赵得柱,其母唐氏。你的任务就是在赵家湾四处散播消息。唐氏的女儿之所以会被夫家休弃,主要还是唐氏自己造的孽。若不是唐氏当年虐待继女,背着丈夫把继女偷偷卖给人伢子,那继女也不会怀恨于心,在三十年后还回来报复。”

等端砚离去后,徐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凌峰,“这个法子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唐氏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唐氏,区区乡下地主婆身份,以凌峰的本事,捏死她真的太容易了。但凌峰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人放出风声去。女儿的休弃,已让唐氏心存­阴­影。如今再让人散播有关唐氏继女会回来报仇的谣言,让这唐氏成日处于惊惶当中,也够她受了。

凌峰淡淡地道:“这辈子姨娘是没法子在人前风光了。了却她这场心愿,也是我这做儿子唯一替她做的了。”

确实,赵姨娘虽是诰命夫人,总归只是姨娘身份,不可能外出交际,与各家夫人­奶­­奶­打交道。这对于是一辈子活在最底层的赵姨娘来说,她这个诰命身份,注定只能锦衣夜行。

“对了,严夫人来向我陪罪的时候,我还略略提了徐三夫人。”在凌峰讶异的视线下,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只是略略提了下而已。严夫人当时马上就说,徐三夫人虽是严少秋的嫡亲妹子,但她一向看不惯这个小姑子的作所作为,平时候也没怎么往来就是了。”

凌峰哼笑:“她的话你也信?”

徐璐说:“信与不信这又有何关系?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对人家说,‘我看徐三夫人不顺眼,你若是识相,就赶紧与徐三夫人离远些’不成。严夫人既然那么聪明,自会作出取舍。我相信,日后她与徐三夫人,应该是真的并无多大来往。”

凌峰想了下,点点头,“你分析得对。”然后面带赞赏,“不错,越发有我的本事了。开始学会剖析人心。”

徐璐白他一眼,“不害臊,人家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哎,你的手在­干­什么呢?”拍掉了不安份的一双手后,腰间忽然一紧,低头,瞪着缠在腰间的白­色­蛇身,怒道,低吼道:“丫头都还在外头呢,你胆子也太大了。”

凌峰不以为意,“这可是咱们卧室里头,没有吩咐,她们敢闯么?”

正得瑟呢,豆绿就闯进来了,“少夫人,厨房熬得雪蛤粥已经好了……”当看到徐璐身上的蛇身时,许久不曾受到过惊吓的豆绿,心脏猛地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的徐璐,可与端庄形像挂不上边,衣裳被褪去了一半,蛇身缠在腰间,尾巴则缠着徐璐一条大腿,而凌峰的双手还伸进她的衣服里,这个动作,即暧味,又令人眼红心跳。

凌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是放浪惯了的,尽管有被当场捉包的尴尬,但世子爷的威风不是盖的,脸不红气不喘地喝道:“熬好了就端进来。还有,规矩也该好生学学了,动不动就闯主子的寝室。成何体统?”

豆绿闹了个脸红耳赤,赶紧退了出去。

徐璐可没有凌峰的脸黑皮厚,被当场捉包可是让她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凌峰的肋骨,示意他收起尾巴,“都是你,现在才什么时候,就迫不及待现出你的原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亏你还是世子夫人呢?你可知,越是当官的,越要脸厚心黑?”凌峰嘿嘿一笑,尾巴非但没有收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缠着她,徐璐被他气倒了,“­干­什么呀,快放开我。豆绿一会儿就进来了。”

“她没那个胆子。”凌峰话落,就把她压倒在床上,白­色­蛇尾一扬,紧紧地把她缠在怀中。

豆绿确实如同凌峰所说,果真没胆子闯入主卧,脑海里完全是徐璐被蛇尾缠上身的惊骇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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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荤了……

第40章 凌家的秘密

赵氏母女的事儿,并不在徐璐关心的范围内,但在徐璐派人去乡下告知赵姨娘,凌峰已出手惩治了赵氏母女后,赵姨娘兴奋得几乎要把屋子掀翻。

刘胜好家的说:“赵姨娘对奴婢说,她的心愿已了,以后必安份过日子,不再给世子爷和少夫人惹麻烦了。”

徐璐点点头,赵姨娘过了大半辈子的苦日子,加上被继母虐待的大仇得报,也该收心了。只要她能安份呆在乡下,无论是凌峰还是自己,必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值得一说的是,因为赵姨娘一事,严少秋虽然被弹劾,不过好歹还是识时务的,又及时弥补。次日,凌峰就在朝堂上替严少秋说了两句好话,这事儿才描补过去。

之后过了没几天,严夫人又登门拜访,这回还带了个年轻媳­妇­来。徐璐纳闷,但仍是礼貌地接待了。

在武夫人的荣安堂,武夫人与严夫人一道在上首坐了,徐璐和严家的年轻媳­妇­打横作陪,武夫人不愧是交际能手,三言两语就拉近了与严夫人的关系。

“……虽说峰儿做事激进了些,可也请夫人体谅峰儿对赵姨娘的一片孝心。赵姨娘虽说做了错事,但到底是峰儿的亲生母亲。自己母亲在庄子上受人欺负,做儿子的哪有置之事外的道理?只是因赵氏一人,却累及了严大人,真过意不去。前儿个,我听说此事后,侯爷特特把他训了一顿。峰儿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向侯爷承诺,尽力弥补此事,还严大人一个清白。不知峰儿可有做到。”

严夫人赶紧说:“让夫人­操­心了。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听外子说,昨儿个在朝堂上,凌大人特地替外子说了好话的,外子这才转危为安。所以今儿个,我特地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来的。也都要怪我,没有管束好家人,使得小辈们打着外子的名号,在外头胡作非为。还迁连到赵姨娘和少夫人,真真是我们的罪过。而凌大人却不计前嫌,在朝堂上雪中送炭,外子真真是感激不尽。昨儿个外子从朝堂上回来,就要我赶紧来向夫人和少夫人谢恩。”

然后严夫人使了记眼­色­,那年轻媳­妇­子起身,对一个丫鬟模样的吩咐了两句,那丫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婆子模样的进来,手头还抬了两个箱子。

严夫人说,“我知道夫人和少夫人都是见惯了富贵的,指不定还瞧不上我这些东西。不过好歹看在我们一片心意的份上,还请收下。”

婆子打开箱子,有布料,布料鞋帽,动物毛皮,以及滋补山参等。

武夫人嗔道:“真要说起来,赵氏虽受了惩罚,但峰儿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还要请夫人原谅呢,哪知夫人倒是与我客气了。”

严夫人赶紧笑着说:“夫人说笑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也亏得凌大人大人有大量。这些也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少夫人不要嫌弃。”

武夫人看着徐璐,“峰儿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你来作主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客气了。”然后对严夫人说,“夫人的心意我领了,那我就收下了。”然后让人收下礼物。

见徐璐笑着收下礼物,就代表赵氏一事真的揭过了。严夫人也很是高兴,又赶紧说:“还有一件事,还得感激少夫人。”

徐璐笑着说:“谢我?我有何好谢的?”

严夫人笑着说:“真要说起来,少夫人原是受了赵氏的冲撞,凌大人却不计前嫌,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还帮了我家小子一把。昨日里,我家小子收到吏部任命文书,不日就要去兵部报告。”

严夫人的小儿子,自幼不爱读书,偏好武艺,但武艺又只是一般,高不成低不就,靠着严少秋,在顺天府挂了个八品典仪。太平盛世里,武官并不好升迁的,除了熬资历拼出身外,并无他法。严少秋只是文职外官,也无法给从武的儿子太多帮助。

但这回,严少秋的小儿子却收到吏部下达文书,让他直接去兵部报告。要知道,能进入兵部报告的,少不得也是七品以上的武职。这对于严家小儿子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徐璐笑着说:“还有这事儿?那恭喜夫人了。”

给了记大­棒­,再给颗甜枣,最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凌峰这家伙,玩得得心应手。

严夫人一脸诚恳地说:“凌大人人脉广,本领大。我家小子的差事,还多亏了凌大人。凌大人这笔恩情,我是记下了。婉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替雯儿给凌少夫人道声谢。”

叫婉秋的年轻媳­妇­,也就是严夫人的小儿媳­妇­,严正雯的妻子,赶紧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多谢少夫人提携我家相公。凌大人和少夫人大恩,我和相公没齿难忘。”

徐璐摆摆手,笑着说:“七­奶­­奶­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世子爷曾与我说过,虽说赵氏咎由自取,可世子爷也有不是之处,害得严大人受朝廷申饬,世子爷很是过意不去,这才略作弥补的。所以夫人和七­奶­­奶­真没必要如此的。”

但徐璐越是这样说,严夫人越是感激涕零。她也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但那又如何?权贵人物本来就霸道,收拾了就收拾了,哪还有弥补的。凌峰在京城的恶名,严夫人当然清楚,所以对于凌峰事后还弥补严家的行为,更是特别的感激。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忽然做了件坏事就会让人认定为坏人,而恶人忽然良心发现做了件善事,却会让人认定为好人是一回事。

严夫人对凌峰的感激,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所以徐璐越发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对人­性­的把握,确实是无人能比的。整得人家灰头土脸,还逼得人家休妻背负着刻薄寡恩的名头,事后只稍微微给点甜头,就让人家感激涕零。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

“……严夫人来了,除了表示对爷的感激外,还隐隐有靠过来的表现。我觉得,严少秋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像。于是就私下作主,收了严夫人的礼,也答应大年去严府作客。”晚上,徐璐一边给凌峰揉着肩膀,一边把白日里的事儿道了出来。

凌峰着雪白­色­中衣,趴在炕上,享受地眯着眼,半响才道:“你做得不错。不过,去那边作客就不必了。严少秋是顺天府伊,主治帝都治安,咱们家即是勋贵之家,我又是吏部官员,太过接近了也不大好。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咱们家与严家走得太近。我想想……私下里可以接触,但明面上,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罢。”

“严少秋的父亲,以前曾做过京兆伊,可惜去得早。也亏得严家三兄弟有本事,居然重新熬出了头。这也证明严家的本事不弱。不过严少秋做了顺天府伊,外甥女又是定国侯世子夫人,自己的亲闺女又成为皇后的弟媳­妇­,俨然是皇亲国戚了,少不得生出些许骄横来。”

徐璐恍然大悟,想不到严家居然还这么一层关系在。

“严少秋的女儿,还是皇后娘家媳­妇­?”徐璐讶然,这真的太意外了。她进京后对各家勋贵都有有了解,知道皇后有一个堂兄,一个兄弟。这位兄弟叫杨印鉴。因皇后娘娘的关系,授了四品车骑蔚的勋位,但并无实权。

凌峰淡淡一笑,“只是庶出的兄弟。不过因为鲁国夫人和我娘一样,生了皇后娘娘后,就再无生养。只得靠姨娘生了个庶子。加上鲁国夫人太过软弱,那姨娘又厉害又有本事,那庶子并未养在鲁国夫人跟前。所以在身份上,就有些尴尬。”

“这么说来,那杨印鉴与皇后娘娘感情并不怎么好?”

凌峰点点头,“皇后娘娘与她的堂兄杨印轩感情还不错。杨印轩不但继承怀恩侯侯爵之位,还外放去了云贵任总兵。手握重权,身份显贵。哪是杨印鉴可比的。”

怪不得,严少秋出事后,严少秋的女儿却未能帮上半分忙。原来杨印鉴与皇后娘娘并不亲。严氏也没那个底气依仗皇后就是了。

徐璐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怎么明白,“庶出兄弟与嫡姐感情不好也可以理解,但鲁国夫人百年后,少不得要庶子送终,皇后娘娘就没想到这一层么?”

凌峰笑着说:“皇后娘娘智慧可人,机智超群。杨印鉴的庶母没脑子没眼光,但并不代表别的姨娘没眼光呀。”

徐璐明白了,想来杨国丈应该有不少姨娘的,不拘哪个姨娘生的孩子,随便抱一个到跟前当嫡子来养,鲁国夫人的香火就有人继承了。有皇后娘娘坐镇,也不怕这庶子养不家。

只是可惜了那杨印鉴了,占着庶长子的名头,明明有可能养在嫡母跟前,当成嫡子来养的。可惜有这么个目光短浅的姨娘,平白让别的庶弟占据嫡子的优势,想来也够他吐血了。

别人之鉴,也让徐璐心生感慨,难怪有人说,大富之家娶族­妇­为何非要倾全族力量挑选。门当户对的联姻带来的好处不说了,单说大家子出来的嫡女,想来眼光格局不会太差,在相夫教子方面,肯定有着小家碧玉或庶女们所不具备的优势和长远眼界。

“严少秋的眼光也不怎么厉害呀,女儿别的不嫁,怎的就嫁给了这么个人。”按着官宦家的联姻标准,严少秋这个女儿,确实蚀老本了。一点助力都没有,平白浪费了嫡女的优势。

凌峰哈哈一笑,“所以说,为何严夫人会那么容易就舍弃徐三夫人这个小姑子。”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爷的意思是,那严氏嫁到杨家,是由徐三夫人牵的线?”

“那是。这徐严氏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一听说皇后娘娘的兄弟已到娶妻的年纪,只看到那是皇后的兄弟,圣上的小舅子这一显贵身份,又被授了四骑蔚,就眼红心热的做起了媒人,可劲的游说严夫人。严夫人当时也才随严少秋回京叙职,哪知道这里头的名堂,略作考察,就同意了。”

徐璐乐了,想来严夫人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千选百挑的女婿并不会替严家带来助益,辛苦培养出来的嫡女,就那样白白损失了,估计吃了徐三夫人的心都有了。

夫­妇­二人又说了别人家的闲话八卦,徐璐心满意地从凌峰身上下来,但却被凌峰拉住手腕,“小滑头,就这么走了?”

感觉到他身子的变化,徐璐却故作惊讶地道:“时辰不早了呀,我去给爷铺床。”

凌峰放开她,“去吧。被子先不要摊开。”声音­色­­色­的,邪邪的。

徐璐下床的动作迟疑了下,回头瞪了他,叫道:“休想。”

话虽如此,但徐璐知道自己小身子小胳膊的,着实没法子反抗,最后只好从了他。事后,多功用的被子被掀开来,徐璐滚进被窝里,才刚躺稳,就发觉某个地方一凉,赶紧一脚踢了过去,“大冬天的,你消停点吧。”真是的,难道他不知道,他的蛇身在夏季可以消暑,但在冬天,就会冰得浸人么?

“不会,一会儿就暖和了。”蛇尾在被窝里一圈圈地把徐璐的身子缠了起来,徐璐挣扎不过,只好捏紧拳头捶他,恼怒道:“讨厌的家伙,霸道,恶劣。”反抗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只是全身被他的尾巴裹得紧紧的,尤其他的尾巴还特别的不安份,在她身上四处使坏。徐璐恼了,恨恨揪他的蛇身,恶狠狠地叫道:“再敢使坏,看我不拧死你。”

尾巴果然不再动作,但徐璐仍是拼命地挣扎着,“你这样缠着我,我怎么睡嘛,你来睡,你来睡。”几乎是头朝下了,如何睡得舒服。

蛇尾再一收紧,徐璐整个人滚进他怀中,凌峰紧紧地搂着她,像搂婴儿一般把她搂在怀中,“这样不就得了?”还轻轻地拍了她的臀部,一副哄婴儿入睡的姿势。

徐璐哭笑不得,揪了他的胸膛,又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呀,总爱搂着人家睡。”简直拿她当抱枕了。她的一向好睡,但有时候总会被热醒或是被压醒。主要是他总会趁她入睡后,把她搂在怀中,或是把四肢压在她身上。

凌峰越发搂紧她,低头胡乱吻了她的脸,“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可爱,­肉­嘟嘟的,让我爱不释手。”

她该高兴还是该哭?

徐璐叹口气,其实她也喜欢躺在他怀中睡觉,那样更有安全感,也更温馨。但他身子太硬了,时间一久,枕着一点都不舒服。

摸着她的蛇尾,很奇怪,她居然一点都不怕他了,反而还可劲地摸来摸去,“真是怪了,你怎会有这副蛇身呢?生出来就是这模样不成?”

“是。”

“那生你的赵姨娘,会不会被吓到?”这是徐璐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直到如今才有机会问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

“啊?”

凌峰­唇­角微弯,“姨娘一生下来,我就被裹着抱走了。接下来,姨娘也只能看着在襁褓中的我。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我还有一条尾巴。”

徐璐越发奇怪了,“居然还这等事。那其他人呢?”就算凌峰一直被包在襁褓中,但难道就不会有人拆开看?

凌峰淡淡一笑:“当时知道我有蛇尾的,除了父母外,就只有文妈妈和婉容姑姑。可以说,我也是由她们三人亲自抱大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就连昔日的继祖母,也都没亲自抱过我。”

“这也说不通嘛。再是继祖母,难道她要抱孙子,夫人还不给她抱不成?”

“爹爹也知道,不让别人抱那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让别人抱了,我的秘密迟早会曝光。于是,从我出身后,爹爹就申请区外放。带着母亲和我,还有姐姐,一道去了浙江驻守,一直到我五岁,才回得京。而我在两岁左右就可以自动变回双腿了。”

“继祖母应该有阻挠吧。”既然继祖母老钱氏心怀叵测,她哪能让平白让凌峰溜出她手心?就算凌宽外放出去,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武夫人呣子三人来。一旦继子不在身边,收拾起媳­妇­来太轻而易举了。到时候再弄个意外,凌峰的小命很容易就被收走。

凌峰冷笑两声,“你猜得完全对。老钱氏确实心怀叵测。但父亲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对祖父说,把我们呣子三人放在家中,他不放心。若是非要留我们在府里,那么他只好拼着忤逆不孝的罪名,也要请族人作主,休掉老钱氏。以保我们呣子三人的­性­命安全。祖父气得狠了,还把爹爹打了一顿。但爹爹果真把族人叫了来。在族人的劝说下,祖父也只好让我们呣子三人一道跟随爹爹去了浙江。”

徐璐轻吁口气,勋贵之家,忤逆不顺是何等的大罪?但凌宽拼着不孝的罪名,也要保全妻儿,这样的决心,这样的毅力,一般的男人可是比不上的。

不过凌宽也太聪明了,居然让族人来­干­涉老钱氏。虽然成功了,但也侧面证明,当时的凌宽,虽然顶着嫡长子的身份,在自己家中,也要在钢尖上过日子,想来就替他憋屈。

“为何当继室的,都这么的讨厌?”自己的继母田氏还算是好的了,尽管对她不怎么好,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小命。可这个老钱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得到勋位。不但要暗害继子,连孙子都不放过,这也太心狠了。而户部侍郎钱夫人也是个继室,为了让儿子继承更多的家产,也是与继子各种斗法。赵姨娘也有位继母,不但被虐待,还被发卖。这些继母着实可恨了。

凌峰冷笑:“除了利益驱使,还能有什么?”

自古以来,在勋贵之家,嫡长子就有继承勋位的天然优势,继承了勋位,就能够明正言顺继承家族泰半财产。其余的嫡次子们,也就只能从剩余的那部份财产中分得财产。这种不公平的承袭法则,自然就催生出生下嫡子的继母们的各种不平和掠夺。

人­性­从来都是恶劣的,同样是嫡子,元配所出长子就可以得到那么多好处,自己的儿子却只能捡人家漏下的,心态不正的,或是不会想的,自然就催生出病态的嫉妒不平。然后,各种纷争就接踵而至。

徐璐叹气,“祖父难道不知道老钱氏想暗害他儿子孙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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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快乐。

第41章 表妹卫琴

凌峰神­色­冷漠,“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对于男人来讲,家族安宁才是第一要素。只要双方争斗起来,须得有一方退让才成。在祖父心中,父亲是小辈,就要相让长辈。这样家族才得安宁。而父亲退让了一步,之后就只能步步退让,就再也没过个安稳日子。当父亲不想再退让后,为了家族的安宁,该退让的,便是祖父了。”

徐璐张大嘴,“这,怎么就变成祖父退让呢?”为何就不能是老钱氏退让?

凌峰勾起双­唇­,笑得幸灾乐祸,“因为父亲不再退让后,便足以证明,父亲羽翼已丰。羽翼已丰的父亲,真要与老钱氏打起架来,那家中如何还能有安宁?所以为了安宁和凌家的颜面,祖父也只得退让了。他的退让,也就是约束老钱氏,不让她再为难父亲和我们。”

“老钱氏会听话才有鬼。”徐璐哼道。

凌峰笑了起来,“老钱氏当然不可能安份太久。所以每次只要卫后一出手,父亲必会把二叔痛揍一顿。美其名曰,长兄如父,管束兄妹是长兄的责任。而当时二叔确实不成样,读书不行,习武不成,父亲想要抓他的把柄,真的太容易了。老钱氏出面哭诉也不成,因为父亲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身为长兄,训戒不成器的兄弟,又有何错?连祖父都不能多说什么,反而还得赞父亲一声好,有长兄风范。”

徐璐乐了起来,“想不到侯爷这般有本事。”怪不得凌峰也如此厉害,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明明就是收拾人,可理由却是名正言顺,让人说不出话来。

“父亲带着我们去浙江,过了三年高枕无忧的日子。只是三年后,任期已满,不得不回京。那时候父亲羽翼渐丰,祖父也越发重视父亲。老钱氏因为没法子治裁父亲,手段越发粗糙,最后连脸面都不顾了。而祖父为了颜面和名声,一味的偏袒。父亲最终忍无可忍,就让母亲带着我和姐姐长住母亲娘家永泰伯府。并对凌氏族人说,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名下的所有产业分成三份,一份捐给朝廷,一份留给妻儿,一份给族人修宗庙。当时母亲手上可是握有百万产业,族里有相当一部份人都要靠母亲吃饭。不管是眼前还是长久利益,老钱氏简直就是个大毒瘤。父亲三管齐下,族长这才带着全族男女老少,逼得祖父跪地相求,这才让卫后转危为安。族长更是扬言,若我们长房任何一个人有个三长两短,老钱氏必沉猪笼,祖父也要逐出宗族。老钱氏被族长吓到了,这才安份下来。祖父也让族人吓得不轻,尽管对父亲大为不满,但之后果真往死里辖管老钱氏。”

尽管最终凌宽获胜,可徐璐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替凌宽不值,也替武夫人不值,有这样一个随时会要自己­性­命的继母在身边,自己只能防只能守,却不能攻,还有个偏心眼的父亲。如此不幸,居然没养成偏激­阴­暗的­性­子,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态支撑呀?

……

从凌峰嘴里知道了凌宽整个少年加青年时期的不幸遭遇,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就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尤其眼前这个自称是凌家表小姐卫姨­奶­­奶­派来的婆子,徐璐就没什么好脸­色­。

徐璐坐在临窗大炕上,脸上擒着虚假的笑,看着眼前穿着银灰比甲深藏蓝­色­通袖袄的婆子,说:“原来是卫家表妹。说来惭愧,我才嫁到凌家不久,凌家三服内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卫表妹还真的没见过,请妈妈见谅。”

凌家三服内的亲戚,这才是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徐璐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故意埋汰这婆子。凌家正儿八经的亲戚都还没认全呢,哪还顾得上你这么些亲戚。卫表妹是凌峰已过世的继祖母老钱氏的侄孙女,若老钱氏还在世,也还勉强算得上姻亲。但老钱氏都死了有几年了,这样的亲戚根本就算不得亲戚了。

徐璐笑容满面地道:“我想,是不是该通知一下二叔和二婶子?”她只差没说,我们长房与你们可没关系。你们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二房吧。但良好的主母风范,又让她说不出口。这无关涵养,只是不想平白担上“显达了,就不认亲戚”或“这个凌家新少夫人傲慢”之类的名声。

那婆子也不知是否听出来了,但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恭恭敬敬地说:“其实,论亲疏,自然是二表老爷与咱们家­奶­­奶­要亲些。但在我们­奶­­奶­眼里,却情愿与长房亲近的。”

这话谁信谁就是笨蛋。世人都知道凌家二房无权无势,长房集权势财富一身,但凡有所求的,都是来与长房打交道就是了。这卫氏是钱家的亲戚,不去找二房亲近,偏跑来与长房亲近,如果说无所求,谁信?

尽管腻歪这些人,但徐璐面上却是毫不动声­色­的,笑着问道:“卫家表妹过奖了。不知卫表妹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婆子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二爷在任上,得了匹宝马,我们­奶­­奶­素来知道世子爷酷爱宝马,所以就差人把马送进京来,给世子爷作过年礼物。我们­奶­­奶­一点子心意,还望世子爷和少夫人收下。”

原来不是来找帮助的,居然是送礼来的。徐璐略有意外,怔了怔,说:“宝马?是何宝马?”

“据说是踢雪乌骓,才两岁。很年轻的马儿,跑得忒快,追风闪电也莫过如此了。”

凌峰酷爱宝马好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如今凌家的马厩里,就养着四匹宝马,每匹宝马还配备了两名小厮侍候,比人还要金贵。凌峰更是把这些马儿当成祖宗一样侍候,不但亲自喂草喂粮,偶尔得空,还亲自给他们洗澡刷背。

有时候,看着他对马儿们的怜惜亲热劲儿,徐璐都忍不住吃醋。

踢雪乌骓,徐璐只是从侠义小说上见到过,四蹄皆白、通身乌黑,故名踏雪乌骓,也叫乌云盖雪,是难得一见的八大名马之一。

晚上等凌峰回来,一听说有人送了匹宝马给他,还是踏雪乌骓,高兴坏了。饭都不吃便兴冲冲地奔去马厩看宝马去了。

徐璐无可耐何,看他兴致高昂,只好跟着一道去了马厩。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一声惊呼,只见一道高壮的马影已凌空从三尺高的柴门后跃了出来,徐璐吓得花容失­色­,驻立原地,半晌没敢动作。

“你先回屋去,我先出去溜一圈。”凌峰的声音从风中传到耳朵里,等她回过神来,凌峰已骑着马消失在前边青石地砖上。徐璐只来得及看到马蹄翻飞的雪白马蹄。

“这混蛋,到底马儿重要,还是自己老婆重要?”徐璐气忿不已,不过也只能在心底埋怨两句。

一个时辰后,凌峰才从外头回来,徐璐又是埋怨又是心痛地拿着毛巾拂去他身上的细碎的冰雪块子。在雪天雪地里奔跑了这么久,整个人冷得像冰炭似的。

“真是的,外头那么冷,偏要呈强。我就不信了,顶着大风雪还要去飙马,这究竟有何乐趣可言。”

凌峰拿过热毛巾,一边洗脸一边笑道:“那不同。就像你们女人一瞧到漂亮衣服就走不动路一样,我们男人一瞧到宝马就爱不释手也是一回事。”

“败家的男人。”徐璐白他一眼。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男人爱马,那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凌峰却是个中翘楚,其痴爱程度,已无可救药了。也亏得他家中有使不完的银子,放到一般人家,再多的钱都不够他败的。

凌峰哈哈一笑,等身子暖和了,这才把手从火盆边收回来,“你刚才说是谁送的?卫家表妹?”

徐璐白他一眼,“是,姓卫。老钱氏的侄孙女。”

凌峰恍然,“原来是她。”

徐璐斜眼瞅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爷居然还记得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凌峰哭哭笑不得,“想哪里去了。我与卫琴可没什么交情。不过是卫琴知道我的秘密,想杀她灭口又不忍心,只好拿利益拉拢她。不过这人也是聪明的,知道取舍。”

徐璐大惊失­色­,“她还知道你的秘密?”

凌峰点头,“卫琴是大钱氏的侄孙女,当时大钱氏已没法子对付我了,就把卫琴推了出来,妄想拿她来诱惹我。卫琴诱惑我不成,反而被我的真身吓得尿禁。”

徐璐赶紧打断他的放在,“等等,她想来勾引你,你就变出真身来吓她,是不是?”

凌峰白眼道,“我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洗澡,她居然躲过侍卫监督,偷偷潜进我的院子。”

然后,卫琴就瞧到了凌峰人首蛇身的模样,应该是吓惨了。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怕蛇,尤其凌峰那水桶粗的腰身。徐璐深以为然,就说:“爷就发现了她,是不?本想杀她灭口,但卫琴向你求饶,你就不忍心了?对不对?”

不等凌峰开口,徐璐又自顾下达结论,“想必这位卫家表妹,应该有副花容月貌吧?”

凌峰哭笑不得,轻敲她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以卫琴的身份以及她的目的,我会放过她才有鬼。只是她倒是个聪明的,看出我要杀她灭口,就主动与我求饶,并讲条件。于是就放了她一马。”

徐璐奇怪,“想必那个条件应该很诱人才是。只是,再诱人的条件,哪比得上秘密被泄露来得好吧?”

凌峰笑了笑说,“她的条件确实诱人,也是因为她主动倒出了大钱氏即将对我们长房设施的­阴­谋,让我们有了万全准备,这才把大钱氏彻底打趴,没能再翻出风浪来,直接带着臭不可闻的名声去见了阎王。其实,我也想过,事后再杀她灭口。但这丫头还挺聪明的,大概知道我的心思,就对我发毒誓,她不会把我的秘密说出去,还与我分析,就算真的说出去了,外人想必也是不会信的,因为太过离奇。我觉得,她说得也挺有道理就是了,就放了她一马。”

“确实挺聪明的。”徐璐想了想,也不得不佩服卫琴的聪明。

这时候,丫鬟已上好了饭菜,夫­妇­二人坐在炕上,吃着重新被热过的饭菜。

“这卫琴胆子也真够大的,明知你异于常人,你能放她一马,也是侥幸,不跑得远远的,居然还与你打交道。就不怕被爷吃得尸骨无存?”徐璐咬着筷子,又说,“不过爷也太大意了,这卫琴的男人明显是靠着爷的提携才有今日的成就。可这样的人,万一哪天不知足了,又要向爷提出更高的要求,若是爷达不到她的要求,会不会反过来威胁你?”

凌峰哈哈一笑,“她没那个胆子。”

“那可难说!”徐璐不明白这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以为,除了凌宽夫­妇­以及少数几个心腹外,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凌峰秘密的人,也为此而沾沾自喜。但除了她之外,这世上居然还有另外一人知道他的秘密。这令她多少有些不舒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也冒了出来。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四处宣扬我的秘密又怎样,别人就会信么?”

徐璐愣了下,点点头,这倒也是呢。

“她若是安份,我能帮她必会帮她。若帮不了,她就怨我,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凌峰说,“她如今也是儿女齐全,生活还算美满,这便成为她的牵挂和弱点。她若是不笨,应该明白,巴接我,她们李家有好日子过。得罪我,李家将一文不值,甚至面临灭门的危险。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如何取舍。”

凌峰分析得挺有道理,徐璐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又问:“那她现在还怕你么?”

“几年没见过了,谁知道。”凌峰说,“不过,明年她男人就要回京述职,想必她也会跟着回来。到时候你再去拭探一下吧。”

第42章 去王家看一场好戏

凌峰自得了那匹踏雪乌骓,每天下了朝回来,都要骑着马儿外出溜达一圈。所幸凌家屋舍还有一处数亩地宽的院子,得以让他过瘾。

只是在风雪中纵马,骑久了,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冷意,让凌峰每天晚上回来就钻到被窝里。十有十次,掀开被子,就会瞧到缩成圈状的一团蛇身,让徐璐又气又好笑。这男子人,简直没救了。

她每天忙得团团转,他倒是好,还有闲情逸致纵马驰骋,真是够怨怼的。

大庆朝的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每到年底,就要对全国四品以上官员进行考核和评定,如此庞大的差事,让吏部官员忙得昏头暗地。凌峰身为左侍郎,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这阵子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而回到家中,吃了晚饭,又还要去外书房处理白日积存事务。凌峰除了是朝廷官员外,还是安国侯世子,每到年底,也还要对各地掌柜,庄头们进行考核评定。外书房包括账房小厮们的忙碌程度,每每徐璐去外书房坐镇,看着一众脚不沾地的小厮们,也颇觉震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年关。农历年十二月二十二这一日,是大理寺右少卿王士文庶子弥月宴。徐璐原本就答应了钟氏,要前去捧场的。

武夫人说:“咱们家与王家没什么交情,你一个人去吧,我就不去了。替我向王夫人问好。”

徐璐点头应了。

武夫人又说:“不过是个庶子,还弄得这么隆重,反常必有妖。你去后可得小心行事。我有预感,今天王家肯定一定会有好戏看。”

徐璐笑着说:“早在钟家姐姐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日肯定会有好戏看的。夫人要不要也去瞧瞧?”

武夫人板着脸轻斥:“胡闹。这种戏还是少看为妙。不过王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五娘都替他们家生了三子一女,还不满足,未免太不把方家放眼里了。且瞧着吧,方大夫人必会有后手的。”她看了徐璐,说:“你是外人,与王家又不熟,多看多听,少开口,明白吗?”

徐璐笑着说:“谨尊夫人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王家府邸比较偏远,在皇城外围的四喜胡同里。这还是徐璐头一次参加公侯伯以外的普通官员的席宴,还颇有些好奇心。不知这普通官宦家宴客,又是怎样的标准。

徐璐去的不早不晚,刚好与方大夫人等人碰到一块儿了。然后就一道相携进了王府。

方大夫人三妯娌,方家六位媳­妇­,以及方家的姑太太,钟二夫人,杨二夫人,表姑­奶­­奶­钟氏,杨氏,等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徐璐看得乍舌不已,虽说这些人笑语嫣然的,可却给她一种“来者不善”的直觉。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钟伯母,杨伯母,几位嫂子姐姐,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徐璐索先打招呼说。

方大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钟氏杨氏一左一右来到徐璐跟前,杨氏问:“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会呢,钟姐姐可是特地邀请我的。”徐璐又悄声道,“对了,你说,我要送些什么礼物好呢?”送轻了,拿不出手。送重了,又怕方五娘吃心。毕竟那孩子只是庶子。

杨氏冷笑一声:“送什么送?我们能去就是瞧得他了。”

徐璐愕然,就这样空手而去?

杨氏撇­唇­,“偷偷告诉你吧,我娘还有几位舅妈表嫂表姐们,全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老天,方家可是来了十五位女眷,却没有人准备礼物,再蠢的人都能看出不寻常了。这是要与王家撕破脸的节凑?

钟氏刻意与前头的长辈落下一段距离,走在后头对徐璐咬着耳朵,“王家欺人太甚,大舅舅可是真的生气了的。对大舅妈说,要大舅母和咱们见机行事。”

尽管同情方五娘的遭遇,可徐璐骨子里依然有血液在沸腾。庞然大物的方家,要收拾看起来像庞然大物,实际上又只比蚂蚁大一点儿的王家,应该是很­精­彩的一件事。

只是不明白,王家人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这么的“有骨气”呢?

徐璐也曾听说过,王士文的父亲王德全,虽说风光致仕,有留京养老的荣宠,但那时候的王家子弟,可没几个出息的。后来还是王德全亲自上方家门,求娶方五娘,方阁老考虑了几日,才同意的。然后,王士文这才靠着岳家,从小小的举人,短短十年功夫,爬上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而王家其他子弟,也靠着方家庞大姻亲实力等举荐扶持,略有些成就。按理说,王家人更该把方五娘供着才是,怎会如此糊涂地抬举一个姨娘。还让其生下庶子,这岂不是打方家的脸么?

正在感叹时,一行人已来到王家的垂花门处。

外头可是冰天雪地,一般这时候可没有人还能够守在门口迎客的,但方大夫人身份不一般,王家依然派了人在垂花门处接待。

在垂花门处迎客的则是已出嫁的王家姑太太,以及王家二儿媳­妇­。王家姑太太年约三十许,生得高大圆润,穿戴也是齐整,对方大夫人笑语言宴的,“亲家太太总算来了,我娘早已望眼欲穿了。”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怎敢劳动姑太太相迎?”

王姑太太笑道:“亲家太太是长辈,理应如此。亲家太太,还有诸位长辈,里边请。”

王二太太堆着笑脸,与王姑太太一道把众人迎了进去。徐璐等人走在最后,进入垂花门处,四处打量,王家占地并不大,但胜在­精­致小巧,亭台楼阁也颇有造诣,下人也还算规矩。当然,比起方家经过严格训练的奴仆,也还有一段距离的。不过王家最高的官儿也才四品官而已,能有这样的规模,也算不错了。

而这时候的王家大厅,也是人声鼎沸。坐在首座上的是王老夫人,和王老夫人一道高坐上首的还有个面生的­妇­人。

杨氏在徐璐耳边恨声道:“左边那个穿暗红撒花褙子的是王老太婆的娘家嫂子。王老太婆的兄长金成孝是天津卫知府卫指挥佥事。那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就是这老太婆的亲闺女。”

徐璐奇怪不已,知府卫指挥佥事也只是四品官儿罢了,王老夫人犯得着为了这么个小官儿,得罪方家?

看出了徐璐的疑惑,钟氏又解释说:“放在十年前,这金家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可人家还有个更厉害的身份。”

徐璐一边观看方大夫人与王老夫人说话,一边轻声问:“什么身份?”

钟氏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位金夫人,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亲的?”

钟氏重重点头,“对,亲姨母。”顿了下,又说:“也不算是最亲的,皇后娘娘的母亲,与这位金太太,是嫡亲的从姐妹。按着辈份,确是皇后娘娘的姨母。”

徐璐明白了,难怪王老太太连方家这樽大佛不抱,非要把金太太的大腿抱得紧紧的。原来这位金姨娘,人家身份可不差,官宦之家,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对一般人来讲,这样的身份,做个中等官宦家的正房太太都绰绰有余了。就是嫁入公侯伯也是可以的,却跑去做小妾,着实委屈了。

徐璐发现,方大夫人即是阁老夫人,又贵为王家正经姻亲,一般是要坐在尊位上的,但王老夫人并未安排方大夫人与她平坐在上首,而是让方大夫人坐在下首左边的头一个位置。

方大夫人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方三夫人横了坐在高位上的金太太,漫声道:“请恕我眼拙,这位太太是?”

金太太只老神在在地理着袖子,也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赶紧笑着说:“我来介绍,这是我娘家嫂子,皇后娘娘的亲姨母。”特特地把后边几个字咬得极重。

方三夫人恍然大悟,拉长了声音,“原来是金太太。只是,金太太今儿以什么身份来王家作客?王家亲戚?还是王家姨娘的母亲?”

王家人赫然变­色­。

金太太脸­色­­阴­了下来。

方三夫人挑衅地望着金太太和王老夫人,扬眉道:“金太太,咱大庆规矩礼法森严,我方家再是重礼法不过的。可容不得半丝出错儿的。金太太若是以王家亲戚身份,那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以一个姨娘母亲的身份却高坐上堂,那就是万万不妥了。王家丢得起这个脸,我们方家可丢不起。”

徐璐乍舌,震惊而祟拜地望着方三夫人,这人好生厉害的,一来就把金太太拿捏住了。这金太太再有身份,后台再强硬,可女儿做了别人家的姨娘,可就另当别论了。

方三夫人这话虽说得尖锐,但理由却是妥妥的,一来就把王家金家拿捏住了。无论王家怎么辩驳,方家都有大把理由堵她。

第43章 撕破脸

钟二夫人,也就是方阁老的长姐,冷笑一声:“亲家母,这位金太太,你究竟当她是王家的正经亲戚,还是金姨娘的母亲?”

杨二夫人,方阁老的妹子,闻言也挑眉道:“若是正经亲戚,那我们无话可说。若只是金姨娘母亲身份,请恕我们没法子再呆在这了。”

方二夫人打起圆场来,“你们也真是的,金太太都与王老夫人平坐了,那自然是王家正经亲戚了。你们一个个的,还这么的穷追猛打的,丢不丢人?”

王老夫人这才活过来般,赶紧说:“唉唉,这位可是娘家嫡亲的嫂子,自然是王家的正经亲戚了,是不?我们王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那也是再重规矩不过的。”

钟二夫人说:“有亲家母这话,我就放心了。金太太,刚才失礼了,请恕罪。”

金太太脸­色­­阴­­阴­的,­阴­阳怪气地道:“岂敢,久闻方家如日中天,在京中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今日一见,真是名副其实呀。”

钟二夫人笑呵呵地道:“有句话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方家一向有理有据,自然不怕牛鬼蛇神了。”

金太太目光­阴­­阴­地盯着钟二夫人,声音缓慢,如割铁的据子,令人渗得慌。

“今儿是我外孙的弥月之喜,诸位是来庆贺的,那我举手欢迎。若只是来找茬的,那就恕我失礼了。”金太太也是挺强硬的就是了。

“外孙?谁是你外孙?那孩子虽不是五娘肚子里出来的,名义上也是五娘的孩子,当然是我方家的外孙,可与金太太不相­干­的。金太太可别乱认外孙,会让人笑话的。”原来,钟二夫人也是个口齿伶俐的。

厅子里还有王家别的亲戚,一瞧这阵仗,也瞧出了方家人来者不善,噤若寒蝉。一些人神­色­担忧,一些人却是幸灾乐祸。

王老夫人和金太太脸­色­青得厉害,王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王姑太太只好站起身来,笑道:“亲家姑太太这话可就不对了,按着礼法规矩,孩子的母亲只是姨娘,是不该有半分心思的。可金姨娘到底身份不同了些。所以,还请姑太太宽容一二。”

方家诸人全都笑起来了,钟二夫人扬眉:“哦?金姨娘是何身份?公主还是郡主?说来吓吓我吧。”

杨二夫人掩­唇­道:“该不会是说,金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所以就可以光明正大抢别人的男人,王家就可以宠妾灭妻?”

方三夫人声音铿锵,“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才俱备,贤名远扬。皇后娘娘出身正统,统率中宫,再重嫡庶规矩不过了。会为了自己的表妹,置礼法规矩不顾?置我大庆律法不顾?”

钟二夫人道:“皇后娘娘是何等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姨娘说话?就算那个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不成。你们休要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招摇撞骗,狐假虎威。”

杨二夫人声音冰冷,“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居然自甘下贱与别人作小,如今还要仗着皇后娘娘自抬身份。你们置皇后娘娘脸面于何地?王老夫人,你也不是乡下老太太了,你也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怎得如此糊涂?居然让皇后娘娘的表妹给人做小。做了小也就罢了,遮着捂着就是了,偏还要弄得人尽皆知。生怕外人不知道王家姨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似的。这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你要皇后娘娘如何自处?是让娘娘支持王家宠妾灭妻,惹得宗族礼法大乱,还是逼着皇后娘娘与金姨娘继绝关系?”

钟二夫人说话真是刀刀见血,不留一丁一点余地。王老夫人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一时无措起来。王家诸人也是脸­色­一变,她们只看到金太太是皇后的亲姨母,金姨娘是皇后娘娘表妹,虽委屈做小,但身份在那管着,王家必定要好生对待。甚至还隐隐生出别的念头。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后怕起来。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己的表妹却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这要置皇后娘娘颜面于何地?

王家诸人只看到搭上皇后娘娘这一条船带来的风光荣宠,却没有考虑到,皇后娘娘应该不至于会为了抬举自己的表妹而置礼法规矩不顾。

徐璐佩服地看着方家亲眷,简直要五体投地了,难怪方家能够屹立朝堂不倒,不止方家人个个­精­明厉害,而是人家团结一致,枪口一致对外,人和则家和,家和则兴旺,滴水成海,结股成绳,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方家人除了团结外,口才也了得,善于在规则内以规则办事,擅用规矩礼法,以规矩礼法为武器,在嫡庶森严的大庆朝,绝对所向披霏,一枝独秀。

王姑太太一时辞穷,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几位姑老太太,想她们帮忙说话。

但王家几位姑老太太,刚开始还自得满满的,可如今让钟二夫人这么一说,这才明白事情并没有她们想得的那么简单。这时候,谁还敢开口呀,万一让皇后娘娘恼了,这还了得?

金太太见王家人怂了,连王老夫人都手足无措,不由对王老夫人道:“你瞧瞧吧,还是亲家呢,这么的气势汹汹,敢情他们才是王家人呢。”

一句话提醒了王老夫人,她看着方家诸人,说:“诸位来了半天,还没见过五娘吧,静儿,你去请大太太过来。”

大太太就是方五娘,她是王家长媳­妇­,又育有三子一女,早就从­奶­­奶­升为太太了。

方五娘很快就来了,徐璐略作打量,方五娘三十余岁,与方大夫人颇像,脸盘圆圆,身材有些发福,穿着稳重的雪青­色­绣白­色­枝宝相花的长褙子,头梳元宝鬓,无论是头上的青金展翅凤钗,额上的灰鼠毛边的抹额,还是耳边的耳坠,脖子上的项圈,无不­精­致。成套制作,端正庄重,一派大家­妇­的风范。

方五娘来到厅上,先朝方家诸位长辈敛任施礼,然后再来到王老夫人面前,福了身子。

“老夫人,您叫我?”

王老夫人指着金太太道:“这是你舅婆,还不给你舅婆磕头。”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您弄错了吧,只是姨娘的母亲罢了,我堂堂嫡妻,居然要给一个姨娘的母亲磕头,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笑掉外人大牙。外人还当王家宠妾灭妻呢。”

徐璐扑嗤一声,把嘴里的茶给吐了出来。她实在忍不住了。

王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因有方家人在场,她不好指责五娘,就把矛头对准徐璐,“哪家的­奶­­奶­这么没规矩。”她并不认识徐璐,见她与方家小辈女眷在一起,便以为是方家的侄儿女或是年轻媳­妇­子,刚才让方家人埋汰了一翻,正找不着出气桶,便说:“不是说方家人最重礼仪么?”

人前喷茶,确实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王老夫人这么明着指责,也着实够打脸了。方大夫人说:“我们方家自然是最重礼仪的,不劳老夫人­操­心。”

王老夫人冷笑,看着徐璐,拉长了声音,“这么说来,刚才是我老眼昏花了,刚才这位­奶­不是在喷茶,而是在耍杂戏?”

这话真够打脸的。

方大夫人慢悠悠地说:“老夫人慎言,这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

王老夫人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徐璐起身,“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王老夫人教训得是,我的规矩是差了。可再如何的差,也比不上贵府,把一个姨娘母亲奉为坐上宾。还要正经主母给姨娘的母亲磕头。真真是开了我的眼界。”说完还捂­唇­笑了起来。

徐璐笑嘻嘻地说着,但王家人却是笑不出来。尤其是王老夫人,在得知徐璐的身份后,又听她这么说话,就直接木住了,半天找不着声音来。

王家的某些亲眷也觉得王老夫人确实糊涂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当着人家的娘家人,未免本末倒置。

金太太怒气冲冲地起身,对王老夫人冷笑道:“你这个媳­妇­娶得真是妙,这么伶俐的­唇­舌,也亏得你能够忍受。若是换作是我,早就以忤孽之罪休了。”方家人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瞪着金太太。

王老夫人缓缓抚着松鹤­色­的袖口慢腾腾地对方五娘道,“今儿可是成哥儿的弥月之喜,客人都来了,你这主母怎的现在才出来?”

方五娘淡淡地道:“老夫人请恕罪,金姨娘不懂规矩,媳­妇­正在教她规矩呢,所以过来得有些晚了。”

金太太尖声道:“我儿再是知书达理不过了,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还需要你来教规矩?”

方五娘淡淡地道:“金姨娘是有才女名声,可女子无才便是德,老祖宗诚不欺我矣。”她看着金太太,语气讥讽,“有些人,再有才,规矩上却是一榻糊涂,这样的人,就算是能够成为李清照,又有什么意思呢,德不配位。”

“今儿是什么日子?是成哥儿的弥月之日,宾客那么多,她一个姨娘身份,非要出来接待客人,岂不夷笑大方?若咱们家真让个姨娘出来待客,让别家的正室夫人如何自处?你们金家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方五娘语气慢吞吞的,但说出来的却是毒辣至极,声音冷厉,不止宾客交头接耳,连王家女眷里头也冒出好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你……”金太太说不过方五娘,只好对王老夫人恨声道:“你瞧瞧,你瞧瞧,这种媳­妇­,我说她一句,她就顶两句,这样的媳­妇­,你也敢要。”

王老夫人语气不悦道:“老大媳­妇­,你今儿是怎么了?别以为有娘家人撑腰,就可以不敬婆母。”

方五娘说:“媳­妇­如何就不敬婆母了,还请老夫人示下。”

金太太大声道:“看吧,女子不以善辩为美,如此巧舌如篁,又能贤慧到哪儿去?”

徐璐实在看不下去了,侧头,对一个面生的­妇­人说:“一个姨娘的母亲,居然堂而皇之坐在上位,还敢指责嫡妻。而这主人家居然不制止,反而还要约束自己的媳­妇­?这样的人家,这样的规矩,真令我大开眼界。”

徐璐的声音可不小,厅内的人都听到了,各人反应不一。被徐璐盯着的那位­妇­人不自在地辩解道:“可人家身份到底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就因为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就可以置规矩礼法不顾?置嫡庶规矩不顾?”徐璐高声道:“妻妾不分,则家室乱。嫡庶不分,则宗族乱。我原以为王家是规矩人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的亲姨娘亲表妹仗着与她有亲戚关系就在外头胡作非为,置宗族礼法不顾,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王家诸人你望我,我望你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倒是金太太气得全身哆嗦,怒斥徐璐:“你给我住嘴,少在这儿挑唆离间。皇后是我亲侄女,她不帮我,难道还会帮你?”又看得手足无措的王老夫人,冷笑道:“皇后娘娘的亲表妹,你们王家敢拿她当普通姨娘对待,你等着皇后娘娘的怒火吧。”

然后金太太起身,昂首挺胸而去。

这下子,王老夫人才是真正的手足无措,只见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原以为娶了个高门媳­妇­,那种诗书传家的女子,定是贤惠的,谁知道会是这般的厉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娶个小门不户的媳­妇­。”

这话说得可真重,这简直就是要与方家撕破脸的节凑了。方家是什么身份?王老夫人可以硬气,可王家其他女眷却硬不起来,王姑太太和王二太太赶紧上前打圆场。

但王老夫人已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历数五娘的不是,什么忤孽,善妒,拘得她儿子跟什么似的,屋子里连半个通房也没有,她儿子命苦什么的,王家人又被说得回心转意,看着方家人,面­色­不善。

对呀,不让男人纳妾,就是善妒的表现,管你是天王老子,一句善妒,就可以让任何女人吃不完兜着走。

徐璐听得无语至极,这王老夫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妇­吧,怎么就这么的不要脸?眼见下不了台,就来这么一出。比市井­妇­人还不如。

遇上这种不要脸的,方家人估计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但,事情偏偏出乎徐璐的意料,只见一个嚎啕声响来,“我的五娘呀,你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呀。当初本来不想把你嫁到这种人家的。可架不过有些人死皮赖脸,说得诚恳,说让你嫁过去,必不让你受委屈什么的,还说王家最重规矩,婆母再是慈爱不过的,你爹爹这才勉强同意的。可现在大家瞧瞧,五娘嫁到王家这才几年功夫呀?就给王家生了三子一女,方家还不计一切提携王家,想不到全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众人看向比市井­妇­人还要泼蛮三分的方三夫人,全都石化。

徐璐­唇­角抽畜,在心里暗想,这位方三夫人,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方三夫人边骂边说:“我苦命的五娘呀,当初你爹瞧着王家人没什么成才的,又没什么银钱,这才特特地给了你庞大嫁妆,只希望你不要过得太清苦。想来你爹是错了,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家子弟,哪一回的升迁不是靠着方家以及方家姻亲的,如今倒来过河拆桥,这种忘恩负义的,养条狗都比这种人家好上百倍。”

王家人有的愤慨,有的心虚,有的后悔,神­色­不一。王老夫人却是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怒道:“好好好,你们方家厉害,我们高攀不起,把你女儿领回去吧。”

拼家世,接不过方家,讲嘴劲,王家惨败,如今,王老夫人使出她的看家本领,还是输。最终破罐子摔碗,或是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斧底抽薪。

王老夫人此话一出口,方家人静默了会,连方三夫人也哑住。王老夫人自觉计谋得逞,心头得意,冷笑一声,挑高了眉毛,看着如木桩似的方大夫人。冷冷地道:“既然方家这么的厉害,咱们家确是攀不起。还请方夫人把闺女领回去吧。”

王家女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纷纷规劝王老夫人,王姑太太以及二太太,还有王家姑老太太们也一个劲地劝着,但王老夫人就是不吱声,只用高傲的目光看逼视着方大夫人。

众人劝了一会,自觉没意见,又见当事人的方五娘也像没人事的,纷纷歇了规劝的心思,目光全看向方大夫人。

良久,只听方大夫人慢悠悠地道:“五娘,去收拾了东西,咱们回家吧。”

啊?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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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双更,我够勤快吧。

第44章 效仿太平公主?

方五娘说:“早就收拾妥当了。只等母亲来接我了。”

方大夫人说:“当初我和你爹可是给了你三万两银子的嫁妆,比六娘足足多了一倍有余,就是怕你在王家受苦。如今既然有人嫌弃你了,你也别伤心,跟娘回去便是。”

方五娘垂泪道:“女儿不孝,让娘替女儿­操­心了。女儿无用,当初带到王家的嫁妆,到现在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女儿实在无颜再见您和爹爹了。”

方大夫人悠悠地道:“你给王家育有三子一女,辛苦­操­持家务,婆母无故休你,自然是要王家如数奉还嫁妆的。你放心,一会儿娘就派百十人来王家替你收拾嫁妆。在没有带回嫁妆之前,他们必不会离去的。”

众人一愣,脑筋这才活了过来,然后好一番赞赏。果然,不愧为方大夫人,执百官女眷牛耳的首辅夫人,这哪是吃素的。

刚才方家人与王家理论时,规矩礼法,事情利害也都给王家摆出来,但王家依然一意孤行。方大夫人就知道,王家是没救了,索­性­斧底抽薪,从根源抓起。方家要整治王家,容易得很,但那样容易授人把柄,方大夫人却另劈奇径,只从嫁妆开始。

王家什么样的家底方家还不清楚么?方家直接派人来搬嫁妆,王家想必是无法如数还回去的。只要王家一天不把嫁妆凑上来,方家派去的上百搬嫁妆的人就会在王家多呆一天,看王家还有脸没脸。到时候,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王家都是不占理的。不用方家出手,那些巴接方家或是看王家不顺眼的人都要生撕掉王家。

大庆朝的宗族礼法极其严格,历史上自古有烂汉­淫­唐的说法,但到了前朝后,前朝开国之君重文轻武,儒家思想抬头,制订了极其严格的礼法制度。就算贵为天子也都要靠礼法治国,而不是以天子之威镇压。

大庆朝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王家这位金姨娘是皇后的表妹,但堂堂皇后,也绝不可能为了袒护自己的表妹就与庞大礼法抗衡。

方家人说­干­就­干­,全都起身,拥着方五娘离去。临行前,看都不看王老夫人一眼。徐璐大开了眼界,边走还边摇头,“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家,大开眼界呀。”

当然,方大夫人也让她大开眼界就是了。

钟氏说:“何止开眼界,简直就是我大庆朝有史以来第一无耻之人。”

杨氏声音更是方圆方公里都能听到,“金氏还把自己当成了武则天时代的太平公主了,我呸。”

太平公主?

徐璐微微一笑,太平公主当年下嫁薛绍,武则天认为薛绍的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想逼薛家休妻,有人以萧氏出身兰陵萧氏,并非寒门相劝说,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但之后太平公主改嫁武攸暨。武则天为了让太平公主嫁给武攸暨,处死武攸暨之妻。

而到了大庆朝,好些皇室公主郡主也想效仿太平公主,看中哪个男人,不管对方有妻无妻,就直接进宫找帝后作主。高祖时期,高祖最疼爱的一位公主,也是看中了一位男子,但人家早已有妻室,便恳求高祖皇帝作主。高祖皇帝疼爱女儿,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纸绍书休妻。但却遭到言官集体反对。高祖皇帝也不料不过是让臣子休妻而已,却遭到言官声讨,帝王之气发作,当场廷杖了三名冒头的言官,以作震慑。但没料到,高祖皇帝这么做,非但没能震慑到言官,反而更加激发出言官们骨子里的书生意气。一个个从从容容地脱了裤子躺在地上。那一阵仗,直接杖毙了一位言官,打死数位言官。但言官们依然不肯松口,直呼“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礼法不可废,皇权亦不可­干­涉礼法,否则我朝必步前朝后尘。”

高祖皇帝一生杀戳无数,却让言官们给整得没了脾气,最终只好作罢。堂堂天子为了宝贝女儿都不敢犯禁,更不必说皇后与金氏的身份了。

而王家人却妄想以皇后来压制方家,做他的春秋大梦。

方家人动了身,王家其他宾客也起身纷纷告辞,连饭都不吃了,王姑太太可劲地拦着方大夫人一行人,“亲家母,母亲只是一时魔怔,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的玩笑话而已,亲家母千万别当真呀。”王姑太太能不急吗?当初她出嫁,方五娘也是给了她不少嫁妆的。如果方家真要斗硬,少不得也要连累到自己,吐出一部份嫁妆来。王姑太太夫家也不是很宽裕的,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

方大夫人淡淡地道:“杨大­奶­­奶­,你看我是傻子么?这么好欺骗?”

方三夫人讥笑道:“一时冲动?我看你们王家早就想休掉我家五娘,另娶皇后娘娘的表妹进门吧。哼,你们王家家大业大,另攀了高枝儿,就想来个停妻再娶。我方家也不与你们计较,但嫁妆总得如数还回来。我们方家一向是讲理的,你们王家宠妾灭妻,停妻再娶,这每一样都是大罪。但我们依然不计较了,只要求王家如数退还嫁妆,这不过份吧?”

钟二夫人说:“与她说那么多­干­嘛?王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若是不同意,那也成,去御前打官司吧。”

杨二夫人不耐烦地说:“废话那么多,走啦。”

王姑太太阻拦不住,又跑去拦着方五娘,语带恳求,大打感情牌,但方五娘却神­色­淡淡地道:“姑太太请回吧,婆母眼里心里只有金姨娘,我若再留在王家,岂不遭人厌弃?”

王姑太太还要说什么,方家六位媳­妇­一左一右就把她挤到一边去了。王姑太太没法,只好叫道:“大嫂,你就忍心与侄子侄女骨­肉­分离?”

五娘顿了下,似有不忍。

这时候,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并边跑边叫道:“皇后娘娘驾到,快通知老夫人,赶紧接驾。”

皇后娘娘驾到?王家诸人神­色­不一,有不安的,有得意的,也有松了口气的,徐璐皱了皱眉,忍不住看了方大夫人一眼。只见方大夫人神­色­淡淡,不由佩服,果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份从容镇定,一般人可是学不来的。

王家女眷包括一些宾客们早已慌了神,纷纷正衣冠,扶云鬓,忙了个手足无措。而王老夫人也在婆子的扶持下,急匆匆地从厅子里冲了出来。

而这时候,只见一个尖锐高音响起:“皇后娘娘凤驾到。”

只见方家垂花门外,侍卫林立,各­色­衣着的太监宫女如云,九道七彩华盖分别竖立在垂花门处。一众太监手头拿着红­色­地毯,已迅猛快捷地把地毯铺在从大门通往正厅的道路上。紧接着,二十四个大内侍卫动作齐整地站在地毯外围,一步一人,迅速地组织起一道人墙。其后是二十个太监,再后是三十六位宫女开道,分别站在厅堂两侧。

最后,十六人抬的明黄软轿,缓缓被抬了进来,轿子里坐着云鬓高挽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面若银盘,神­色­威严,头戴尺高九尾丹凤朝阳大挂珠叉,额上垂着明黄黄的金抹额,柳眉凤眼,面­色­丰润,身披明黄绣龙凤呈祥大披氅,明黄­色­绣朱红采鸾乘风长褙子,中宫威仪,不同凡响。

一些有诰命在身的贵­妇­,时常进宫,懂得宫中礼仪的,全按着身份辈份站在一侧,而王家除了王老夫人外,其余都是低品秩或白丁身份的,压根就不知该如何办,一时间闹得手足无措。

皇后下了软轿,扶着宫人的手,踏上了地毯。缓缓步入王家厅堂。

一名手持指尘的大太监甩了甩拂尘,尖声道:“皇后娘娘凤驾到,尔等还不接驾?”

方大夫人已率着方家女眷,进入厅子,从容磕头,呼“臣妾恭迎娘娘,娘娘千岁。”王家诸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提裙扶鬓,跪了下来,高呼皇后千岁。

“平身。”

众人方起。

但王家老太太却没有起身,哭喊道:“皇后娘娘,您可要替老身做主呀。方氏仗着娘家撑腰,都快爬到老身头上了。”

皇后身边,还立着个眼熟的人,不正是刚才忿然离去的金太太么?只见金太太昂首挺胸,一脸得意地立在皇后身后,那模样,那神情,活脱脱的小人得志的嘴脸。

方家人已有­性­子急的小声骂了起来。

皇后娘娘踩着三寸高弓字鞋,缓步上前,亲自扶起了方大夫人,说:“又不在宫里头,夫人快快请起。”

方大夫人谢了恩后,沉稳起身。也不言语,倒是王老夫人抢先道:“娘娘,您可要替老身作主。老身快要被方氏作贱死了。”

皇后皱起了眉头,金太太自认是皇后的姨母,在皇后面前有脸面,于是就说:“娘娘,外头冷,要不,请屋里头说话。”

皇后颔首。一群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更是偷偷地看了方家诸女眷一眼,原本要走的宾客,见此情形,也就跟着进入屋子里。虽说她们身份还不够格与面见皇后,但如平白掉下来与皇后娘娘同处一室的机会,岂能错过?到时候说出去也是格外有面子的。

在皇后在的地方,众人哪里敢落座?金太太站在皇后下首的地方,神­色­得意。但皇后却对方大夫人温和地道:“方家三兄弟,皆是我朝中流砥柱,皇上特地吩咐本宫,待三位夫人必以长辈待之。三位夫人不必拘礼,请座。”

方大夫人三位妯娌谢恩后,分别按着辈份齿叙坐了下来。

一些人见状,脸­色­纷纷一变。心里琢磨着,难不成皇后还是站在方家这边不成?

也有人认为,皇后这般礼遇方家人,应该是先礼后兵吧。毕竟,金太太确实是皇后的姨娘,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向着自己的亲戚的。

一些人看方家人的目光就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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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态度,大家猜猜?

第45章 皇后威武

皇后又看着徐璐,笑道:“少夫人也来了,还站着­干­什么?坐吧。”然后一指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众人再度脸­色­一变,虽说安国侯世子夫人品秩高,但这样的年纪,却与方大夫人这样的首辅夫人平起平坐,皇后也太抬举她了。

徐璐也不料皇后会让她坐这个位置,愣了下,正要推辞,哪知钟二夫人已暗自拧了她一把,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皇后右下首的位置。

就这样,皇后坐上首,方家三位夫人坐在皇后下边左手位置,徐璐一人则坐在皇后右手边位置。厅子里还剩有不少的空位,却无人敢坐,只能站在那,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在座诸人。

金太太脸­色­微微一变,她好歹是皇后的亲姨母,皇后把左下首的位置让给了方大夫人,她认了。但右下首的位置却让给了别人,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服气了。

她可是皇后的亲姨母呢,这可是正经的长辈呢。这徐氏算什么?

但金太太也只能在心里腓诽罢了,可没胆子置疑皇后的。

“求娘娘给老身做主啊,士文虽不才,那也是堂堂一家之主。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可自从娶了方式,十多年了,屋子里半个通房也无。方氏如此善妒,岂是贤­妇­?可偏偏方氏仗着娘家家大业大,一直把我家士文压得死死的。虽说方家尊贵,可方氏到底是方家的媳­妇­,岂能仗着娘家强大就置三从四德不顾?就算是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宫中不也还有诸位贵人是不?”

王老夫人还是挺会说话的,一来就把皇后也捎带上了。以皇后的尊贵,偿要忍受皇帝的妃嫔,没道理方氏就可以例外。

女人再如何的贤惠,但若善妒,那就是一丑遮百惠。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宫中都有嫔妃若­干­,方氏这般,岂不比皇后还要威风?方氏难道比皇后还要威风不成?

想来皇后也不会容许有人比她还威风的。

于是,一屋子的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更何况,给王士文做妾的还是皇后的表妹,难不成皇后会帮着方氏不顾自己的表妹不成?

这是其一。其二,男人纳妾本就天经地义,方氏就是说破了天,都是没理的。皇后会帮她才怪。

但方家人强横,王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王家人现在可是盼着皇后出面来处理这件事的。

而王老夫人哭得越发伤心了,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

王家众人也纷纷跪下行礼,金太太也捂着脸道:“天可怜见的,我那苦命的儿,也不过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与士文有了肌肤之亲。因不小心被坏了名节,这才不得不委屈给士文做小。可方氏就不依不饶,成日里打骂倩儿,倩儿自小就是让我宠着长大的,如何受得气?也不过是顶撞了两回,就有人不依不饶的。今儿个,是我那外孙满月的日子,这大喜日子的,方家人却来势汹汹,可劲地作贱我,拿我当一般的姨娘母亲对待。娘娘,好歹我也是您嫡亲的姨母,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连这点子面子都不给,直接扒我的脸皮,求娘娘给臣妾作主。”说着就跪了下来。

金太太原还等皇后亲自扶她起来,可等了半天,皇后却是纹丝不动,不由难堪至极,但已跪了下来,只好继续跪着,继续嚎啕。

王老夫人接着哭诉道:“这样的人,这样的霸道,仗着娘家强大,就顶撞我,这样的媳­妇­,气­性­比公主还要大,这可了得?还请娘娘替老身作主。”

皇后慢吞吞地说,“王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本宫替你作主,休了方氏,让你抬金氏为正妻?是也不是?”

“这个,这个……但凭皇后娘娘作主。”王老夫人先是吱唔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把问题抛给了皇后。

王老夫人想的是,反正已与方家撕破脸了,这时候只有再找个靠山才成。皇后不就是现成的靠山么?儿子娶了皇后的表妹,那就是皇亲国戚了,还怕方家使妖蛾子?

但真要她说出休方氏的话,王老夫人又说不出口,索­性­把主动权全交由皇后手上。皇后与金家再无交集,但血缘关系还在,就决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说:“好,那本宫就替你作这个主了。王士文忘恩负义,宠妾灭妻,显达后置糟康妻不顾,德不配位,本宫会建议吏部相关官员,重新审核其品德,若品德有污,建议革除其职。王冯氏昏庸无德,本宫会建议礼部,着其收回御赐诰命夫人衔,贬为平民。以儆效尤。”

皇后如此态度,如平地惊雷,炸得包括王家人在内的一­干­女眷,双眼发昏,半天回不过神来。

王老夫人更是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望着皇后。

徐璐则是偷偷地笑了,她曾听凌峰说过,皇后娘娘掩藏在端庄面容下,有着一颗狡猾如狐又别于常人的心心。现在看来,凌峰说得完全对。皇后娘娘不止狡猾如狐,还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

皇后又接着说:“冯氏,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对吧?”

王老夫人还没从皇后忽然翻脸中回过神来,闻言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拼命点头,“对,对呀,男人纳妾天经地义,这世上哪个官宦之家不纳妾的?难道老身让儿子纳妾,还是错了?”

皇后威严道:“王士文多大的官儿?嗯?我朝律令,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本宫问你一句,王士文可有后?”

王老夫人哑然,脸­色­已出现惊骇。

皇后继续追问:“我朝律令,三品、四品官员可置妾三人。王士文虽屋子没有妾室,但也有几个通房吧?你别对本宫说,方氏把王士文拘得紧,不让他睡通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不嫌丢脸,本宫都嫌臊呢。”

皇后语气凌厉,强硬的叫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她的毫不留情面,震得王家诸人张口结舌,半响回不过神来。

金太太也急了,赶紧说:“娘娘,我那倩儿可非一般人呀。”

皇后张嘴就说,“妾就是妾,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要做了妾,就要按着妻姜规矩来。方氏身为正妻,难道连调教室妾的权利都没有吗?”

皇后这番话,再是笨蛋都听得出来。人家是站在方氏这边的。

王家人慌了,王老夫人也慌了,金太太更是慌了,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大声叫道:“娘娘,倩儿可是您嫡亲的表妹呀。您就忍心让她受人作贱?”

皇后语气冰冷,“汝是何人?”

金太太张口结舌,皇后难不成要六亲不认?她,她怎么敢?难道她不怕被天下人指责?

皇后冷冷地说:“若你是以本宫姨母的身份说话,那自然无事。若是王家小妾母亲的身份,你还不够与本宫说话。”

皇后身边那位嬷嬷开口道:“金太太,今儿个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呀?”

金太太神­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皇后,眼里闪过怨毒和震惊,讷讷地道:“娘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姨母呀?您可不能因为做了皇后就不认长辈了吧?”

那位嬷嬷厉声喝道:“大胆。天地君亲师,管你是什么身份,在礼法面前,必得先尊礼法,其后才是亲情。不尊者,必受重罚,任何人都不例外。”

皇后的强硬和翻脸无情,让一­干­人噤若寒蝉,连王老夫人也不敢再嚎哭了。

徐璐看得热血沸腾,皇后不愧为一国之母,果然够厉害。若换作是自己,估计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皇后又说,“方氏呢?”

站在方大夫人身边的方五娘站了出来,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臣妾方氏,叩见娘娘。”

皇后说:“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方五娘抬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皇后娘娘。闺阁时,她也曾随母亲进过宫。但嫁人后,王士文才升为四品官儿,按例,她也可以­妇­凭夫荣,授赠诰命。但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份去了。是以,自嫁人后,方五娘就没有再进过宫了。

皇后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赞道:“端庄沉稳,大气雍容,难怪王士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她侧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虽说王家有方家提携,可若无方氏的督导和辅助,焉有今日成就?”

那位嬷嬷穿得体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某某人家的夫人。但只有经常在皇后宫中走动的人便知道,这嬷嬷身份可不一般。虽只是奴才身份,却是正三品掌宫嬷嬷,在宫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宫嬷嬷姓周,人称周嬷嬷。周嬷嬷笑道:“娘娘说得极是。世人皆道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要依附于男人。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若无­妇­人的贤能辅助,岂能有男人的出人头地?可偏偏有些人呀,就是喜欢忘恩负义。靠着岳家老婆显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这种人,德不配位,迟早有一天会落得众判亲离。”

皇后叹息一声,对方五娘道:“你在京里的贤名,本宫也略有耳闻。可你也有错,需知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王士文读了那么年的书,完全读到狗肚子里了。有你这样的贤妻辅佐,还不甘心,妄享齐人之福。”

皇后又对跪在地上的王老夫人冷声道:“方氏自嫁进你们家,可有半分亏待过你们?王士文的职位就不说了,你们家多少房的远近亲戚,都跟着沾光得福。本宫在宫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其他人了。这还不是因着方阁老疼爱闺女,这才给王家脸面。无非是想着你们家知恩图报,好生对待方氏。方阁老这般,不外乎是想让自己闺女过得舒心顺意。方阁老贵为阁老,也不外乎如此。如今怎么着?靠着岳家享受了荣华富贵,如今还妄享齐人之福?享了齐人之福也就罢了,还把小妾抬得比正妻还要高。怎么着,你们王家,就这么的想升官发财死老婆?”

升官发财死老婆?

徐璐慢慢品味着,刚开始觉得没什么,只是觉得挺新奇,挺顺溜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颇有意境,与王士文之流颇为相符。

升官了,发财了,给自己鞠躬尽瘁的糟康老婆恰巧死掉了,不是又可以继娶年轻美貌的老婆么?即得名又得利,还享受了美­色­。

越是品味越是觉得皇后这词儿用得极好,徐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美妙的字眼呢?

难怪人家能母仪天下,统率中宫,还让妃嫔们服服帖帖的,这就是本事,赤­祼­­祼­的差距呢。

皇后又怒斥道:“冯氏,你敢说你这么做,不是宠妾灭妻?不是忘恩负义?”

王老夫人吓得双腿发软,但依然不肯死心,居然弱弱地辩解道:“老身冤枉,老身可没有这种想法的。老身只是觉得,媳­妇­再是尊贵,可也没有不让爷们纳妾的道理吧?”

皇后挑眉,讥笑道:“谁说男人不可能纳妾的?王士文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拥有今天的地位,他纳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对呀,从岳家得了好处,又还痴想普通男人的左拥右抱,简直是不知足!

王家人都噤若寒蝉,王老夫人也是傻了眼,不敢再吭声了。

但皇后却不肯罢休了,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方氏善妒,本宫倒不觉得呢。方氏嫁入你们王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诺大的家打理得妥妥贴贴。这么能­干­贤惠的媳­妇­,王士文还想着纳妾,你们­干­嘛不说王士文好­色­成­性­?”

“……”厅子里再一次寂寞无声,好些年轻­妇­人全都祟拜地望着皇后,包括徐璐。

一个个全都仰望着皇后,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呀。一念之间,黑的就变成白的了,还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王老夫人呆滞着双眸,半响无言。

皇后又道,“你们家既然口口声声拿方氏善妒来说话,本宫也不与你辩。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指责王士文好­色­成­性­,置糟康妻不顾的忘恩负义之无耻小人?若你们还不服气,那就让礼部官员和言官们来评评理,如何?”

王老夫人呆滞,冷汗如浆,她实在受不了皇后这种压迫,只能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老身一时糊涂,还求娘娘看在已死去的老头子的面上,再赏一回体面。”

这王老夫人虽说泼蛮,不过人还是清醒的,皇后偏帮方家,哪还敢狡辩,直接搬出已逝的王德全。王德全生前好歹在御前还是颇有些脸面的。

“体面?自己的体面也是自己给的,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别人给你体面?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皇后可不留情。徐璐却听得如痴如醉,对皇祟拜至极。

金太太也是傻了眼,跪在地上,半天都没叫起来,膝盖早已又痛又麻,她仍然不肯相信,皇后怎么可能置孝道不顾,连嫡亲姨娘都不帮,偏要偏个外人。

于是金太太又说:“娘娘,您就真不管姨母,不管您表妹了?”

皇后狠狠摔了个茶盏,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本宫堂堂一国之母,你们原是本宫嫡亲的长辈,却做出那等令人蒙差的事来。如今还要本宫替你作主?你嫌丢脸还不够么?让本宫表妹给人做小,亏得你想得出来。你要置本宫颜面于何地?”

皇后一怒,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口称“娘娘息怒”。

金太太懵了,双眸更是呆滞无神。

皇后缓了口气,又怒斥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正经太太不做,非得给人做小?做小也就罢了,还打着本宫的旗号狐假虎威,置规矩礼法不顾。你们不要脸,本宫还要呢。”

“……娘娘……您不能做了皇后,就不能不认长辈吧?”

徐璐抚额,她真替皇后着急,怎么还有这样的亲戚?天地君亲师,难道是叫着玩的?皇后再是金太太的长辈,但到底是一国之母。皇后叫你一声姨母,是人家贤德不忘本。不认你,也是天经地义的。等级礼法难道是叫假的不成?

周嬷嬷怒斥道:“大胆!天威面前,还敢妄议皇后。你有几个脑袋?皇后娘娘堂堂一国之母,已是帝王家的人,母仪天下。在一国之母面前,国法大于家法。娘娘的长辈是大庆江山的李氏祖宗,而不是你这种不知所谓不知廉耻的下三滥。”

周嬷嬷说话更是毒辣至极,赤­祼­­祼­地把金太太的脸皮扒了一层又一层。金太太被骂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皇后这翻疾风骤雨震慑了王家诸人,才又转头对方氏说:“你们的家务事,按理本宫不该管。但涉及到有人仗着是本宫的亲戚就耀武扬威,这事儿本宫还不得不管。你也是,王家不顾规矩,你应该早些拿出嫡妻的身份来,哪里还有这样的事?偏你向向贤惠过了头!真叫本宫难过。”

这个皇后,真是个人物啊!方氏感叹,自从金氏进门后,自己在王家的名声就与贤惠不沾边了。她掌掴过金氏,骂过金太太,顶撞过婆母,喝斥过姑子妯娌。这原本是正室主母应有的权利,可在王家人眼里,就是跋扈的表现了。偏皇后张嘴就能说“你向来贤惠过了头!”

皇后让诸人平身,唯独没有让金太太和王家人起来,对方氏说:“顺天府已着人彻查王士文宠妾灭妻一事,若王士文罪行属实,那王士文必丢官罢职,沦为庶民。趁这会子有空,你告诉本宫,若王士文真的因此事丢官罢职,你是留还是走?”

顺天府的人居然要调查王士文?王家人全都傻眼了,王老夫人几乎晕了过去,又悔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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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这章,脑细胞都不知掉了多少了。

第46章 稀里糊涂的王家人

方氏想了想,说:“臣妾现在脑子一团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夫人,您可有更好的主意?”

皇后娘娘用的还是尊称,众人看着方大夫人,眼光就更不一样了。

方大夫人微微欠了身,缓缓道:“皇后日理万机,如今还要为着小女一事­操­劳,臣妾实乃罪过。”顿了下,又说:“王家人既然这么想纳妾,那王家人就尽管纳吧,方家并无意见。但臣妾的闺女,是不能再被王家作贱了。还请娘娘作主,给臣妾闺女一个公道。”

皇后颔首,“也是,若真与王士文合离,几个孩子也挺可怜的就是了。”

王老太太自觉还有希望,就赶紧说:“娘娘明鉴,儿子媳­妇­都是多年夫妻了,孩子都有几个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说分就分呢?自古以来,都是劝合不劝离的,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叹口气说,“是呀,就算不顾及多年夫妻情份,也要顾及孩子。这事儿还真难办呀。”

王老太太自觉有戏,打蛇棍跟上,赶紧说:“娘娘英明。这事儿也是老身错了。儿子与媳­妇­原本恩恩嗳嗳的,可自从姨娘金氏进门后,这才闹了起来。这金氏就是搅家­精­,是万万不能留了。只要把金氏送走了,儿子和媳­妇­必能继续恩爱下去的。”

如此见风使舵,王老夫人使的得心应手。

但也不能怪她,连皇后都对金氏大为不满,王老夫人自然要迎合皇后方可保全王家上下。

金太太怒瞪着王老夫人,双眼血红,“你!”

皇后又说:“听说,金氏还替王家生了孩子?”

王老夫人弄不明白皇后的真正心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道:“是……是的……。”

“那金氏呢?”

王老夫人战战兢兢回道:“回娘娘的话,王家再重规矩不过了。当初金氏与儿子结合,也只是凑巧罢了。这才不得不纳了金氏进门。若是娘娘不喜欢,老身立马让儿子休了金氏。”

金太太血红着双眼,恨不得掐死王老夫人。

皇后威严地道:“休掉?她与王士文孩子都有了,休掉人家做什么?你要金氏如何抬得起头来?如今,不嫁进你们家,那也不成了。”

王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还能够如此峰回路转,抬头看着皇后威严的脸,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皇后故意为之吧。主要是方家人在朝堂上非同一般,方家需安抚。但金氏到底是皇后的表妹,皇后哪有不顾惜的道理。王老太太自认想通了皇后的心思,于是赶紧说:“娘娘圣明。金氏已进了王家门,又给王家生了孩子,咱们家也不能亏待人家。无非是个妾室,媳­妇­不喜欢,只管养在后院里头,不在媳­妇­面前悠转便是。这原是造化弄人,若非当初他们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为了金氏的名节着想,这才不得不让金氏进门的。如今,即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让儿子与方氏赔罪就是。到底是夫妻,媳­妇­大度些,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徐璐扶额,这世上怎会有这种­棒­槌?王老夫人还在官太太圈子里浸­淫­了几十年,怎么还这么的蠢?也不知王德全当初怎么就熬到了光风致仕的。如今想来,应该是祖坟冒青烟了。而王士文也够倒霉的,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老娘,也够他受的了。

要知道,男人本来就满肚子花花肠子,但方家可不是一般人,娶了方五娘,得了岳家的提携,只要不太混的男人都该明白,享受了岳家的好处,官场上的平步青云,势必要舍弃某些享受,比如,左拥右抱。

王士文娶妻十余年,都没想过纳妾。想来应该是王老夫人的怂容说教。男人本来就受不得激,加上又是自家老娘的怂容,对岳家的感激以及对妻子的一丁点尊敬,估计就要抛之脑后了。满心满脑子想的是:你居然不让我纳妾,你还是好妻子么?我堂堂男子汉,岂能不纳妾的。你不让我纳妾,就不是贤妻。如果你是真正的贤妻,就该给我纳妾。

只要男人有了这些想法,那么伴随着他的便是种种不平衡,加之老娘又在耳边灌输着妻子不给纳妾就是不贤慧的观点,那么对妻子的不满以及想纳妾的念头必定会疯涨。那时候,管他天王老子规矩礼法什么的,都听不进去了。

人­性­,莫过如此。

在严谨的豪门家族中,宠妾灭妻和休妻是极为忌讳的,说的残酷一点,豪门家族,在夫妻矛盾极端到不可调和下,是宁可当家主母“被”病死也不会去休妻的,宠妾灭妻就更不会了。

所以说在一切为家族延续让道的前提下,大家族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什么宠妾灭妻之类,休妻也是极少出现。

反之倒是像王家这种满瓶不响,半瓶响荡荡的上不了台面的没底蕴的家族,就会时常­干­这种事儿。

小门小户的老太太,总会有一种想拿捏高门媳­妇­的心理。媳­妇­给你做牛做马,总觉得是天以地义的。但凡有一丁点做得不够好,可就了不得了。

王老夫人还是堂堂诰命夫人,出身也不低,也生出这样的心理,那些普通老太太的媳­妇­就更加悲剧了。

皇后神­色­不变,看着方氏,叹息道:“方阁老眼力一向好,可给你挑选的婆家夫婿,却是大大走眼了。”

方氏一声惨笑:“这不关爹爹的事,是我自己没本事。拢不住丈夫的心,给爹爹丢脸了。还让娘娘­操­心。”

皇后说:“王士文呣子宠妾灭妻,已是板上钉钉了。想必顺天府必会秉公办事的。到时候王家估计会沦为平民。到时候,你又如何打算?”

王老夫人双眼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方氏犹豫了下,声音铿锵,“自小父母便教育臣妾,女子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耐何臣妾无能,拢不住夫君,而夫君也厌腻臣妾,又这般行事,臣妾愿与夫君分府别过,成全夫君和金姨娘伟大的爱情。”

皇后震惊地道:“你情愿自请下堂,也要离开王家,那王家究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王老夫人神­色­惶惶,嘴巴张了张,急得全身都是汗。

方五娘沉稳地回答:“其实也不关夫君的事儿,臣妾年老­色­衰,金姨娘正值青春美貌,哪个男人不爱的?臣妾愿分府别居,成全夫君和金姨娘的爱情。还请娘娘成全。”

方氏在王家育有三子一女,也不可能与王家彻底断绝关系,方氏肯定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而不管是和离还是自请下堂,方氏都要与孩子分开。而别府另居,则算是比较好的出路了。就算王家沦落为平民,但方氏的三个孩子,靠着外祖舅家,以及方家的庞大姻亲,将来就算不出人头地,至少也有好的出路。

方氏,果然理智而聪明。徐璐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自己,这时候也绝不会想那么长远,只会破罐子摔碗,闹他个天翻地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但这样一来,是一时痛快了,但子女怎么办?宗族间对子嗣传承是格外看重的。方氏若真与王家合离,也是不可能把孩子带回方家的。礼法也不允许。

徐璐仔细想了想,别府另居,不失为最好的法子。

这时候的王家大厅里,没有一丝声响儿,全冷眼瞅着嚎啕大哭的王老夫人。这时候的王老夫人,才真正知道怕了,又哭又求地恳求皇后。但皇后已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还瘫软在地的金太太道:“金氏自甘下贱与人作小,还弄得人家夫妻不睦。从今往后,本宫与金氏断绝一切关系。日后休要再以本宫表妹这一身份招摇撞骗,违者,本宫绝不轻饶。”

金太太身子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上,她爬到皇后面前,泪流满面的肯求道:“娘娘息怒,娘娘,您不能落井下石呀,我可是你嫡亲的姨母呀,倩儿可是您的表妹。”

皇后悠悠地道:“你以什么身份与本宫说话?”

周嬷嬷闪身出来,厉喝道:“放肆,区区王家姨娘母亲的身份,居然敢凑在娘娘跟前来。到底还要不要规矩?来人呀,把这人拉下去。念你年纪一大把了,娘娘心慈,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日后休要张狂。”

旁边闪出几个内侍,面无表情地拖着早已傻了眼的金太太就走。

金太太太挣扎不过,已然绝望,就哭喊道:“杨印追,你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你就不怕让天下人耻笑?”

一句话说得屋内众人赫然变­色­。

周嬷嬷厉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堵了嘴巴轰出去。”然后脸­色­的厉­色­,环视王家诸人,后者全吓得后退几步,不敢与之对视。

方大夫人说:“堂堂朝廷命­妇­,竞无礼成这样,娘娘凤驾前也敢放肆。臣妾觉得,娘娘应该派几位嬷嬷去金家,好生教教金太太规矩的。”

方大夫人也是个人才,把皇后不好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颔首,“方夫人此话有道。就这么着吧,周嬷嬷,你去安排。”

周嬷嬷­阴­­阴­一笑,恭身答道:“是,等回宫后,奴婢就去安排。”

皇后转头对方五娘说:“有些人,给他一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这等不知足的人,这等不知足的人家,难道还得惯着他们不成?本宫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不知足的人。别府另居倒也成,就这么着吧。本宫把话搁这儿了。”

方五娘跪下谢恩,方氏女眷也跪了下来谢皇后恩典。

除了失魂落魂的王老夫人外,徐璐包括一众女眷也齐齐跪下,齐呼:“娘娘圣明。”

皇后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又说,“本宫并非要­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儿,不过是有人仗着与本宫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就行那丢人现眼之事。本宫怕有人吃亏,这才赶了过来。冯氏,你身为朝廷命­妇­,却连基本规矩礼法都不顾,实在令本宫失望。”然后皇后就起身,“摆驾回宫。”

一名大太监把手中指尘一甩,尖声叫道:“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磕头,恭送皇后凤驾。

皇后才踏出门槛,就听到一阵悲切的女声,“放开我,我要见娘娘。我要见娘娘。”

皇后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说:“来者何人?”

没有人回答,但众人心里可是有数的,那应该就是皇后的表妹,金姨娘了。

王老夫人正沉浸在王家即将沦落为平民,而皇后当众说对她很失望的打击当中,失魂落魂地瘫软在地,哪还有功夫去回答皇后。不得已,王姑太太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此人便是金姨娘。”

皇后说:“果然没规矩,区区一个姨娘,也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打出去。责令王家人好生教导规矩。”

皇后声音刚落,便有宫人朝金氏走去,金氏被拖走了,但仍然不肯死心,高叫道:“求娘娘给我作主,我与文郎是真心相爱的,求娘娘成全。”

徐璐喷笑,这金氏,真是太搞笑了。

皇后哪可能理会这样的人,脚下毫无阻滞,上了软轿,起驾回宫。

徐璐等人再一次来到门外头,跪在地毯上,恭送皇后。

直到皇后走远后,众人这才起身,这时候并无人开口,只相互望着。

方大夫人淡淡地开了口,“五娘,你先带着孩子,跟娘回方家吧,别府另居不是小事儿,得从长计议。”

方五娘点头,“已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走的。”

方大夫人点头,方家一行人扬长而去。徐璐心满意足,舒舒服服地随方家诸人一道出了王家门。这时候,各自的下人已候在方家垂花门处。徐璐与方家诸人告别,正待上车,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老天爷呀,我这究竟造了什么孽呀?”

第47章 年三十这一日

“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如何会宠妾灭妻?休妻都少见。王家那些蠢货!方家可劲的提携,倒供出一堆活祖宗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们家更给脸不要脸的人!还真以为五娘嫁过去就一辈子是他们家的人了不成?任他们戳圆捏扁也无可奈何?天下哪有这样的算盘!他王家真以为方家是好欺负的?且等着吧,方阁老夫­妇­又岂是吃素的,至多半年,王家必定被打入尘埃。”

徐璐回去后,实在忍不住,就把在王家的事儿抑扬顿坐诉说一遍。她也挺会说的,把各个人物语气,表情都临摩得一丝不差,凌宽夫­妇­还有凌峰,听得连连点头,大呼过瘾。

武氏呷了口茶,就对凌宽如是说。

凌宽笑着说:“这样的人家,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又不是没有见过,你怎么就气成这样儿?”

武夫人说:“反正我就是看这类人不顺眼,忘恩负义。即想得到娶高门嫡女带来的好处,又还想拥有普通男人那样的妻妾成群。天底下的好处都让这种人占了,还有没有天理?”

徐璐很是认同武夫人的话,方阁老就是不想要女儿过那样的日子,这才把女儿低嫁,只想让女儿过得舒心顺意。谁知还有这等不知足的人。那王家人真的太不要脸了。从方五娘身上得了多少好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偏还不满足,还想学普通男人那般纳妾享受。即要方五娘给王家提供平步青云的仕途,又还要方五娘像普通妻子那般,贤惠到底。这种蹭鼻子上脸的,绝对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徐璐高兴地道:“那王老夫人实在是不知怎么说她才好。方家人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王老夫人就该见好就收了,偏还一意孤行。这下子好了吧,­鸡­飞蛋打不说,还让皇后娘娘训斥了一顿。王家是必没好下场了。”

武夫人冷淡地道:“越老越糊涂,指的就是这种人。原本王士文与五娘感情也还不错的,可也架不住王老夫人天长日久的埋汰洗耳。王士文又是男人,但凡男人,哪有不想着左拥右抱的。让自己老娘镇日在耳边说妻子的坏话,加上金氏又生得田­色­天香,看得着吃不着,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对美­色­的诱惑。”

徐璐点头,“我想,在王士文与金氏有了首尾后,方五娘大概就已想好了后路吧。”否则,以方五娘的本事,以及方家的权势,金氏哪有机会生出孩子来的。

武夫人赞赏地看着徐璐,“我的儿,也亏得你看得明白。不错,早在金氏与王士文有了首尾,而王老夫人又那般护着金氏时,五娘就有了与王家单过的想法。且等着吧,王家把珍珠当鱼眼,有他们后悔的。”

徐璐乐呵呵地笑道:“他们现在已够后悔了吧。”

凌峰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我才刚升任吏部侍郎不久,方伯父就来找上我,要给王士文包括王家亲戚多加照顾。那时候我就隐隐听到消息,那王士文都与金氏有了着尾了,那金氏都还被抬为姨娘,几乎与贵妾无疑。方伯父怎的还忍得住。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徐璐不解,“爷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武夫人笑道:“一般人当然想不明白。不过这也是方阁老的高明之处。若要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王士文那般不知好歹,方阁老就添把火,先把他捧得高高的。等五娘与王家别府单过,再行雷霆手段,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个中滋味,也够姓王的口味终身了。”

徐璐明白了,击掌道:“高,实在是高呀。”

……

因为太过兴奋,觉得皇后太牛气了,尤其那句“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简直妙不可言。等回到华馨苑后,徐璐依然沉浸在欲罢不能当中。

凌峰笑了笑,“实话告诉你吧,这句话可不是皇后娘娘说的。”

“那是谁?”

“我娘。”

徐璐傻眼,“不会吧?”婆母这么厉害?

凌峰很是骄傲地抬高下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不过你可别四处说去。”

“你以为今儿个,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王家?”

徐璐大胆猜测,“爷的意思是,该不会是夫人……”

凌峰淡淡一笑,“母亲与方大伯母那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恰巧王家的所作所为又犯了母亲的大忌。所以,今儿个,你前脚出门,娘后脚就进了宫。”

徐璐恍然大悟,她就说嘛,皇后怎会纡尊去王家主持公道。再是因为金太太母女拿她的身份仗势欺人,皇后也犯不着纡尊去王家。原来是让武夫人说动的。

“皇后之所以亲自去了趟王家,一来是给母亲和方大伯母脸面。二来,也是金氏母女犯了娘娘大忌。这才不得不忿然出手。”

这倒也是,金氏母女也着实不像话了,仗着与皇后是亲戚,就敢明晃晃地打着皇后的旗号置宗族礼法不顾。皇后即不是武则天,又不是太平公主,如何会为了区区表妹,与规矩礼法作对?

至于金太太所谓的“皇后敢置孝道不顾,就要承受天下人耻笑”这话,这就更令人笑话。皇后堂堂一国之母,只有已升极乐的先帝后才是皇后的真正长辈。其他的,在国法面前,统统让步。

“王家和金家,如今可就成为大笑话了。”想着金王两家接下来的悲惨下场,徐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因为一直处于­精­神奋亢中,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等她发现不对劲时,衣裳也让男人脱得七七八八。一线冰凉的物体在身上游走,不由拍开胸前的狼爪,并捏着那条使坏的尾巴,横了他一眼,“­干­嘛?大冷天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

虽然外头冰天雪地,但屋子里地龙烧得足,凌峰也不至于非得变身回去才能睡得着。一晃已有好久没见过他的尾巴了。徐璐都差点忘了他的另一身份了。

凌峰可怜巴巴地道:“你那个应该快来了吧。”

徐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很少计这个的。”然后白了他一眼,取笑道,“你个­色­胚,人家的小日子,你一个大男人记得比我还要清楚,也不害臊。”

凌峰振振有辞,“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难道我关心你还有错了?”

徐璐斜他一眼,鄙夷道:“我看关心我是假,关心你那玩意才是真吧。”雪白的小胖手缓缓伸到他的腰腹处,冰冷厚实的鳞片下,有一处隆起,随着她的触动,有勃之欲出的冲动。

她赶紧收回手,拉紧被弄开的衣襟,一骨碌钻进被窝里,但凌峰的动作更快,把她从被窝里拧了出来,嘿嘿低笑,“小丫头片子,敢与我玩火,看我怎么收拾你。”尾巴一扬,就把她整个人缠得结结实实,令徐璐动弹不得。双腿被禁锢得死死的,却以让人羞忿欲绝的姿势张开着。

凌峰脸上的邪笑,让她拼命挣扎着,又是求饶又是威胁的,凌峰能否放过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

宣德六年底,若要说谁家八卦最令人津津乐道,无疑是方阁老长女方五娘与大理寺少卿王士文的别府另居最为轰动。

这日,方氏上书京兆伊,称年老­色­衰,无法再服侍丈夫。而丈夫与姨娘金氏恩爱绝论,使丈夫重焕勃勃生机,她却无能为力。非但拢不住丈夫,还使丈夫仕途之路停滞不前。深感愧疚自责,愿与王士文别府另居,成全丈夫与金氏之伟大爱情。并祝愿丈夫与金氏,白头偕老,永沐爱河。

京兆伊接到方五娘的奏书后,当天就给予回复,赞其贤德佳­妇­,准方氏与王士文别府另居。

紧接着,京兆伊,礼部左右侍郎,与王氏族人的见证下,亲自写下别府文书,一式三分,分别由顺天府,王氏,及王士文持有。上头盖有礼部与京兆伊的见证公章。

农历年二十七这一日,方五娘正式与其夫王士文分府另居。王家占地三余亩的五进四合院,被一道高高的院墙,一分为二。前三进,由王老夫人,王士文与金氏,王士文之弟王士武夫­妇­及其子女居住。后两进的屋舍,则由方五娘和其子女居住。另外,方家还请了风水大师,在府邸前后进行风水堪舆,在王家往南坐北之处,另外开了宅门。供方五娘及其子女自由出入。

紧接着,有人状告王士文宠妾灭妻,顺天府立即锁拿王士文公堂问罪。最终证据确凿。顺天府证据交由御前,吏部左侍郎凌峰御前禀奏,斥其品­性­无端,德不配位。今上责令吏部革其职务,绝不姑息。

当日下午,吏部便下发公文,革王士文大理寺少卿职务,终身不得入仕。

王士文之母,让堂堂嫡妻跪姨娘之母,无理至极,无德无才,夺其诰命。而姨娘金氏之母,金张氏,仗皇后姨母身份,狐假虎威,令皇后颜面受损,并冒犯皇后,言出不逊,掌嘴三十,革其诰命,责令其夫金白恩严加管束。

姨娘金氏,虽与王士文相亲相爱,但破宗族规矩在前,坏人伦礼法在后,并无端犯上,掌嘴三十,杖责二十。

紧接着,宫中派出四位教引嬷嬷直奔金家,金张氏身为皇亲国戚,礼仪全无,皇后特地派嬷嬷前往金家,教授金张氏规矩。

旨意发至王家,并记入京城邸报,这一期的邸报卖得格外火。据说还造成了百人哄抢的局面,原本才值两百文钱一份的邸报被抬高到二两银子一份,都还供不应求。

另外,礼部官员及顺天府主事至王家,依言宣布圣旨,夺王老夫人诰命衔,并赐金氏为王家姨娘。待姨娘金氏受完刑后,顺天府主薄拿出姨娘文书,交由金氏。并宣布,姨娘金氏,永生为王士文之妾室,并记入王氏族谱。

据说金氏当场就晕死过去,醒来后,朝廷官员已离去,而王老夫人则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斥责搅家­精­,丧门星,祸水。

尽管已知王家人的下场,徐璐依然让人买了两份回来,逐一细看,越看越高兴,一个人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正事都忘了做。

“少夫人,还是别看了,今儿都二十九了,该祭拜灶神了。”华馨苑的掌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提醒徐璐。

对呀,今天都是二十八了,下午要拜灶神,明日还要祭祀呢。

过年的重头戏是祭祀,小户人家好对付,烧纸上香磕个头也就罢了,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凌家这般的人家,可就要折腾惨的。一方面朝廷有“春祭赏”,“上领皇上的恩,下托祖宗的福”,够体面,这个排场马虎不得。另一方面还要搞家祭,彰显孝道。凌宽是长房,又是侯爷之尊,宗祠就设在安国侯府,宗族祭祀也就在凌家了。

其实祭祀也就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但之前的活儿却不少,早在一个月前徐璐就命人打扫祠堂,整理供奉器具,累得人仰马翻。等察拜了灶神,下午凌峰也从外头回来,领了朝廷赐的春祭赏,次日需摆在祭台上,以示朝廷恩典。

年三十这日,凌家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四品以上诰命的,全按品大妆进宫朝贺。

百官仪典在正殿举行,皇帝身着衮冕,太子、王公、大臣各按品级肃列。设仪仗,备太常雅乐。而外命­妇­们则向皇后朝贺。太妃,王妃,公主,郡主,圣一品国夫人,上品国夫人,一品国夫人,侯夫人,伯夫人,以及诰命夫人,分别按着品秩辈份秩序入坤宁宫朝拜皇后。

坤宁宫外,黑压压地聚满了京城各王公贵族,世家勋贵,百官女眷,最低四品以上的外命­妇­,足足有数百位。除了皇亲宗室外,安国侯府的位置还是排的比较靠前的,居然与众多国公夫人们排上一起。主要是武夫人是上品华国夫人衔,凌峰已逝元配嫡妻杨氏也追赠上品国夫人,与皇后生母圣一品赵国夫人只差一个品秩。

待众多太王妃,王妃,郡王妃,世子妃,公主,郡主朝拜皇后之后,便轮到皇亲国戚们,这些全是皇室正经姻亲,包括今上外家,先皇后母族和今皇后母族,以及朱贵妃母族。等这些正经八经的皇室姻亲朝见后,才轮到外命­妇­。

宗室成员加上皇室姻亲,也有百十余人,二十来人一批入内拜见,等全都出来后,一群外命­妇­们已在冰天雪地里撑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徐璐渐渐习惯了京城的天气,穿得也厚实,人又年轻,倒也经住了寒风的肆虐,但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个个尽管穿得厚实,但依然被冻得全身发颤。

这诰命­妇­服饰只是夹层的设计,穿太厚了,衣裳就被撑得不伦不类,穿薄了,受冻程度可想而知。宫中又不比宫外,又不能带丫鬟进宫。皇后面前,是不能穿披风的,所以诰命夫人们,进宫都很少穿披风的。主要是进了大殿后,还要脱掉披风,身边半个丫鬟都没有,披风解下来,也无人帮着拧呀。

当然,一些年迈的老封君倒可以恩典带一两个丫鬟,但年纪大了,也被折腾得不成人像,偏一个个还只能强撑着。

果然,外头再尊贵的身份,进了宫,都得装孙子。

内监的唱诺响起,徐璐落了口气,总算轮到外命­妇­了。

徐璐随同武夫人,威国公,令国公,英国公,成国公,韩国公等老封君,国夫人,世子夫人一道进入大殿。然后按着秩序辈份,三跪九叩。

皇后高座大殿正中,头上戴着实镶金凤九翟冠帽,身披藏青绣彩凤霞帔,明黄遍绣凤凰宫装,端庄大气,宝相威严。眉目和善,虽凤冠沉重,又劳禄半日,犹自强坐,气势丝毫不减。

今日朝拜的外命­妇­实在太多,皇后又戴着那沉重冠帽,又笔直地坐在那,估计也不轻松,想来也没什么心情与大家唠嗑了,只是等诸人行了叩拜礼,只含笑温和地说了句:“都平身吧。”

徐璐与诸位国公世子夫人一列,起身后,垂首肃立,耳边只听到皇后温和地声音吃来,“张老夫人身子大好了?”

张老夫人老迈的声音响来,“托娘娘宏福,老身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了。”

“生受老夫人了,身子方好却要行这样大礼,耐何祖宗规矩不可废。”

“老身怎敢当‘生受’二字,娘娘母仪天下,能日日见娘娘安好,老身便心满意足了。”

皇后又与另外几位国夫人说了两句话,语气温和,一视同仁,被点了名的无不受宠若惊,暗自欣喜。当点到令国公徐夫人时,皇后说:“许久不见,徐夫人怎的清减了?”

徐夫人赶紧说:“劳娘娘挂念,臣妾无能,年纪又渐迈,掌家理事,已略有力不从心之感。”

皇后说:“国夫人儿孙饶膝,是该享受清福了。把担子交给小辈,只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徐夫人说:“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有如此想。”

徐璐心中一动,敢情徐夫人这是在找皇后当支援呢。连皇后都发话了,回去后把管家大权交由世子夫人手上,想必另外几房的也没有话说了吧。

正如是想,耳边又听到皇后开始点几位世子夫人的名。不过也都是略作打量便揭过了。轮到徐璐时,皇后顿了下,问:“圣上御赐的姨娘,可还安份?”

徐璐赶紧回答说:“劳娘娘挂念,两位姨娘安份守已,极是乖巧。”

皇后颔首,说:“安国侯世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一般人家,在他这样的年纪,早已儿女成群。就他膝下还孤凉着,你也别太过贤惠了,嫡子都还未出生,哪有姨娘冒头的资格。”

徐璐明白,皇后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赶紧说:“谢娘娘挂怀,臣妾铭记于心。”

“光说不拣又有什么用?得赶紧行动才是。”皇后笑着说,“安国侯世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一向拿他弟弟看待的。争取早日生下嫡子,也让本宫高兴高兴。”

周围有好几道豁豁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徐璐目不斜视,恭敬应道:“是,臣妾回去后一定和夫君多加努力,不让娘娘失望。”心下却发愁,凌峰哪生得下孩子,看来回去后得另想办法了。

皇后又与别的世子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挥手,众人退下。

出了大殿,徐璐这才长长吁口气,总算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宫中虽然景致迷人,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却不是人呆的地方呢。

宫外头尚有百十位外命­妇­排队等着朝拜皇后,从这边昂首经过,说老实话,这些艳羡的妒忌的目光,也让徐璐有种骄傲感。

家族和男人的地位,也决定了女人在宫中乃至整个女人堆里的地位。

又有太监唱诺,宣侯夫人谨见。

徐璐侧眼瞧了过去,十余位侯府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夫人鱼惯而入。其中,便有表嫂连氏,镇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阎氏,庆昌侯夫人及世子夫人。京城六大侯爵,唯独没瞧到定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

徐璐又瞧见了方大夫人,方大夫人­妇­凭夫贵,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却只能排在公侯伯夫人之后。

与一些认得的外命­妇­微微颔首打了招呼,徐璐也替这些人担忧,越是品秩低的,越要捱到最后,不知她们是否熬得住。徐璐又替皇后担忧,戴着那么沉重的凤冠,一坐就是一整天,还得时刻保持皇后的端庄威仪,估计也够受罪的吧。也不知是哪位太祖订下的规矩,磕头的受罪,被磕头的也受罪。

出了宫后,几位国夫人这才相互说起了话来。韩国公世子夫人便对武夫人笑道:“往年我们家都是初六宴客,妹妹若是得空,一定要来哦。”她对徐璐笑道,。“少夫人若是得空,也一并来。”

武夫人笑着说:“很不巧,初六那天我得去镇国侯府上吃酒,恐怕没法子来了。”

“那少夫人呢?少夫人应该有空吧?”

徐璐面带微笑,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到时候再说吧,若是那天得空,不拘如何,一定找个代表过去。廖表心意。”

朝国公世子夫人赶紧笑道:“好,那我可等着了。一定要来哦。”

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性­子高傲,平时候很少外出交际,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四处钻营的人,听到韩国公世子夫人自降身份邀请侯夫人到自家作客的谄媚之语,不屑地撇­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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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又要闹腾的钱氏

徐夫人亲热地挽着武夫人的手,说:“我们家是初十宴客,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因为女儿凌芸的事,武夫人与这个亲姐姐可是弄得很拧的,先前几年都没有怎么往来过。但时日一久,血缘关系也摆在那,加上徐夫人日子过得不如意,而武夫人自己却是过得风声水起,那股子怨恨自然就消散了。如今瞧着姐姐不到五十岁就老态毕露的面容,武夫人心下就软了,拒绝的话也咽了下去,说:“好,不过只能晚上来。中午还有别的事儿。”

徐夫人笑着说:“知道妹妹忙,只要能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又对徐璐笑道:“小璐,到时候也一到来。”

徐璐点头,“那就叨拢姨母了。咱们家是初三,到时候姨母可得早些来才是。”又笑望着几位国夫人,世子夫人,“诸位长辈姐姐们,也早些来哦。”

众夫人们点头,说:“少夫人都亲自开口了,肯定早些来。到时候就怕少夫人嫌我们烦哩。”

威国公夫人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初三那天我要去康王府给廖王舅舅拜年,来不了,还请凌夫人海涵。”威国公夫人是宗室女,母亲是出自燕王府的郡主,她本人也是受封县主的。平时候打交道的都是宗室里的人,并不大与勋贵家族往来。当下就拒绝了,­干­脆利落。

武夫人也知道这位县主的脾气,也不恼,说:“那也太不凑巧了,真是遗憾。”

一行人边走边朝各自的马车走,韩国公世子夫人却抓着武夫人低声问道:“老姐姐,刚才你可发现没?侯夫人叙列中,好像并没有定国侯夫人呢。”

确实没有瞧到。所以徐璐也挺奇怪的,但人人都知道自己与徐梦雅有宿怨,也不好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授人把柄,只能把耳朵竖了起来。

武夫人淡淡地道:“那关我什么事?”

韩国公世子夫人嘿嘿一笑,“当然不关老姐姐你的事呀,但你就不好奇吗?他们家倒霉,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身子不爽利,这在圈子里早不是秘密了。从五六年前开始,定国侯夫人就很少出现在人家了,据说在乡下养病呢。”

韩国公世子夫人眼珠子一转,说:“我当然知道定国侯夫人在乡下养病。但今儿可不是普通日子呀,就算在病中,不好进宫朝贺,但世子夫人应该也要进宫的呀?但我刚才并未见到叶少夫人呢。”她望着徐夫人,“叶少夫人是夫人的夫家侄女吧,夫人应该知道原因吧?”

徐梦雅的最近遭遇,徐夫人当然清楚的,心头也高兴,但要把这份幸灾乐祸表现在脸上,却又不敢,只能淡淡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我那侄女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表明不信,成国公夫人则把话Сhā了进来,“徐夫人这个婶娘倒是地道。不过,你越是替人家遮着,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呢。”

徐璐看了成国公夫人一眼,这人说话,似乎意有所指呀。

徐夫人老脸微红,强自笑道:“我只做我该做的,别人的偏见与我又有何相­干­?”

“徐夫人倒是看得开。”成国公夫人不咸不淡地道,“我最近听说,你们长房与三房可是水火不深呀。”

武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嫡姐,“三房又找你们麻烦了?”

徐夫人苦笑,“什么也瞒不过你们。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是不要提了吧。”

武夫人说:“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你们是长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身为弟妹的,还敢与长房过不去?那岂不是大逆不道?我看你就是太软了,早该拿出气势来,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徐夫人一味的苦笑,叹口气,说:“虽说三房无理在先,可三房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我也不能逼他们太急了。”

武夫人冷笑:“姐姐你就是太好­性­儿了。你这么的替他们着想,人家可不那么想,反而认为你是怕了他们的,越发的变本加厉。姐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三房是什么德­性­京里谁人不知道,你就是顾惜名声,所以不敢下狠手治他们。等着吧,姐姐你若再不拿出本事来,尽早有一天,他们必会爬到你们头上来的。”

徐夫人脸­色­难堪又难看,喏喏地道:“妹妹说得极是。我早就不想忍了,可又怕外人指责长房趁火打劫。唉,妹妹有所不知,如今三房日子委实不好过。侄女梦雅让叶家给送了回来,老三媳­妇­可是见天的发脾气。过了不久,两个侄子的差事也让人叫停,一个办事不力,一个在职间喝酒,被逮了个正着,特特倒霉的。紧接着,老三去青楼喝花酒,与人争粉头把人给打破了头。被顺天府的人抓了起来,也不知怎的,顺天府的人居然不买国公府的账,不但抓了人,还关了两天,并罚了不少银钱。为此,老三媳­妇­差点没与她表兄严少秋撕破脸。这还不算,最让人难堪的是,老三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从外头领了个外室回来。连儿子都生了,老三媳­妇­只差没把房子掀垮。”

徐璐听得暗自偷笑,闺女被婆家送回来,两个儿子的差事也丢了,丈夫又在青楼与人争粉头吃了官司。而表兄严少秋还不买账,公事公力。丈夫又变本加厉把外室和外室生的儿子也一道带回家中,这徐三夫人果然够倒霉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自己不争气,与你们长房何相­干­?”

另几位夫人也点头,对于这类别人家妯娌相争的事儿,都是格外关注的。尤其还是别人家的倒霉事儿,更是听得津津有问。

尽管寒风呼呼作响,冻得众人不大受得了,但在八卦的支撑下,依然不肯离去,反而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块儿。

有句话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是全人类的通病。包括饱读诗书自认有素质有涵养的徐璐也不例外。尽管她克制的很好,脸上还呈现出婉惜加怜悯,但心里却是乐翻了天。

在场诸位夫人应该也是如此吧,面上说着悲天悯人的话,却一个劲地追问原由结局。

都是演戏高手呀。

徐夫人也是位演戏高手,明明心里乐死了,面上却是一副悲苦忧愁形像。她长长叹口气,“老三媳­妇­这阵子不但瘦了一大圈,­精­神也特别不好,这才一个月功夫,就请了三回大夫了。昨日里就又请了回大夫。大夫说,老三媳­妇­是怒及攻心,肝火太盛以至于伤脾攻肝,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酿大祸的。但老三媳­妇­气­性­也太大了,明明就是她男人不争气,居然怪罪到长房身上来。说什么长房前两月新修建的园子,挡了三房的气运,这才使三房接连倒霉的。非要把那园子给拆了。如今见天的与我闹,真是受不了。”说完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武夫人目光一闪,“当时修建园子的时候,可有请人堪舆过?”

徐夫人目光闪烁,“不过是半亩地的建筑,哪构得着请人堪舆的。也只是请了泥瓦匠进府修筑的,当然,还是请人选了良辰吉日,行了开工仪式这才动工的。”

武夫人没有说什么,倒是成国公夫人说:“唉呀,这种动土的事儿,哪有不请人堪舆的?要知道,风水一事,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轻则影响气运,重则影响家族根本。哪能为了省事就不请人堪舆的?若是运气不好,万一酿成大祸,后悔也晚了。”

韩国公夫人也跟着说,“对对,不能马虎的。上回我家也只是重建马厩,也都请了圆山大师进府堪舆的。不止如此,每隔半年,咱们家都要请圆山大师进府堪舆一翻。就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动了家中风水。也为了防止有心人暗中作祟。所以这事儿呀,真的马虎不得。”

徐夫人被说得脸­色­连变,“真,真是如此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更好,三房越倒霉,对长房的威胁就越小。但面上仍是要表现出一副震惊无措的神情。这就是演戏。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运二命三风水,风水也只是辅助而已。若当事人不努力,胡作非为,再好的风水也于事无补。依我看,也不一定是风水起的作用。三房那一家子,什么­性­格,咱们还不清楚么?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老三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近年来,仗着有个顺天府伊的表舅子,更是不可一世,早就弄得天怒人怨。那卢氏尖酸刻薄小气,这样的人,这样一家子,这样的品德,再好的风水,也经不住他们的挥霍。我想,应该是三房一家子坏事做绝,老天都要开始收他们的气运了。”

韩国公世子夫人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凌夫人说得太对了。风水一说,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也要讲究天道的。圆山大师经常与咱们讲,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若有人利用了上好的风水,发家致富,显贵立达,就更该惜福,回馈乡邻。若四处为恶,为非作歹,必遭天谴。你们家老三想来就是坏事做尽,天道不容了吧。”

不得不说,这韩国公夫人也是个妙人,一切以武夫人马首是瞻。不管武夫人如何说,总能自圆其说,让人找不着破绽来。

而武夫人更是厉害,张口闭口就把因果报应拈来,还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徐夫人也是个心黑手狠的,她早就想对付三房了,只是缺少有力的借口而已。武夫人果然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让她有了对付的借口。不由感激涕零。

武夫人不愧为武夫人,说出来的话,还头头是道,她还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徐夫人说:“这样的人,你还容他?这可是讲脸面的时候么?你越是与他讲脸面,人家越是吃定了你。三房的大概也知道你和姐夫好颜面,必不会做出有损长兄风范的事儿,所以这才拿捏了你。这种人,休要与他们讲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若他们再敢闹腾,就不理会去。实在逼急了,分家。只要你拿捏住了道理,徐家族人也不会由着他们的。”

武夫人这话很有道理,无异于斧底抽薪。对上这种不讲理的人,分家就是了。偏徐夫人又讲脸面,生怕提出分家会让人戳背梁骨,这才使得三房的人有恃无恐。

徐夫人也是个作戏高手,明明早就心动得眉飞­色­舞,偏还做出一副忧心忡忡,不得不为之的神态来。徐璐都觉得也演得过余了,有些受不了。

宫外头并不容许有人聚众说话太久,说得差不多了,大家这才心满意足地各自散了。徐璐扶着武夫人进入温暖的车厢内,把手放在炉子上以驱散身体里的寒意。

与武夫人相互对视,婆媳俩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那严少秋当真与徐三夫人撇清了关系。”徐璐有些震惊,却不意外。权力一道,识味知髓,没有人逃得过的。

就是不知,若哪一天,凌家也失去了权势,自己会不会像严夫人那样,卑躬屈膝,能屈能伸。

武夫人说,“徐梦雅居然还在徐家。活该。”

虽然婆媳­妇­俩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又相视而笑。

与人分享着共同的秘密,关系必定能够更进一步。徐璐就有这样的感觉,与武夫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婆媳­妇­俩回府后,凌宽父子还在宫中,但凌家已集满了凌氏族人。把诺大的观澜厅挤得水泄不通。徐璐在武夫人的介绍下,与凌家诸位族长族伯叔婶们见了礼。凌家人有的经商,有的入仕,有专业教书的,也有务农的,三教九流几乎都齐全了。但在这儿,都全按着辈份排坐,并未分身份高低,倒也公平。

而徐璐也真正见识到武夫人身为宗­妇­的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对每位长辈女着妯招呼得面面俱到,并未冷落或怠慢任何一人。混得好的,武夫人便问:“最近可好?仕途虽重要,但也要顾惜身子。看你人都清减了。我库房里好像还有些补药,等会子带些回去……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好了,咱们大家才能好得起来。”然后又告戒,务必谨慎微小,不该拿的不该收的千万别伸手,否则被政敌抓了把柄,可没有人会救你的。要知道,凌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也不是没有敌人的。一旦有了敌人的可乘之机,可就处于被动了。只要自身正,也不怕有邪魔歪道入侵。

“你那翰林院确是个清水地儿,又要养活一大家子,着实辛苦了。若真的困难,别与嫂子客气。下回记得把弟妹带过来,我给她些生财之道。弟妹样样都好,就是不怎么会持家,这可不成。你们家什么境况咱们都清楚,是该­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遇上有求照拂的,武夫人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别人平白欺负你,只管告诉我们,咱们一起群策群力,一定要那些欺负你的人好看。但若是你仗着身份去招惹人家反而收拾,那可就对不住了。你自己解决就好,千万别来找我。也别来找你大伯,想想那些富不过三的家族吧,我丑话可是搁到这儿了。”

对于经商的,则说,“生意还好做吧?虽然咱们要奉公守法,但若是被坑了被欺负了,也别忍气吞生,咱们凌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显达了,千万别做为富不仁的事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若不积善,后果就算你自己瞧不到,你妻儿老小后代子孙必要遭秧的。”

对于务农的,武夫人语气更是温和,“今年收成还好吧?不太好?唉,那是,今年的气侯可不好,老天爷不作美呀。不过也别灰心,你几个儿子都有一身的力气,想来能够撑起来的,老嫂子你就只等着享福了……不过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孩子还是要送去学堂的。不指望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至少要能读能写,不至于做睁眼瞎子……凑不起束修?”

武夫人转头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他二叔,二伯家的几个孙儿,恐怕又要让您费心了。孩子们的费用一应都算在长房吧。虽说救急不救贫,但咱们凌家的子孙可不能做睁眼瞎子。他二叔,还是劳烦你多辛苦些,但凡咱们凌家子弟,必得上学堂。长房别的不好说,供族中孩子上学那是必须的。”

武夫人一番诚肯务实的话,让凌氏族人都感动不已。纷纷对武夫人道谢,虽然也有若­干­不和谐的声音,但只有一开口,便被其他族人给喝斥了。

钱氏又在一旁­阴­阳怪气,不外乎是“你们长房那么有眼,却不肯撒些钱来给大家用用。瞧瞧你们长房,个个穿金戴银,可咱们族里也还有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呢。”武夫人淡淡一笑,但声音却威严,“我相信我们凌氏族人,并非那种专吃喈来食之人。那些总要靠别人接济才能过活的,看到别人显达了就犯红眼病的,又岂能得到尊重?我相信,咱们凌氏族人,都是有血气有脸皮的。”

武夫人说得铿锵凛然,得到大多数凌氏族人的认同,纷纷喝斥钱氏,“长房有钱那是长房的事,咱们又岂能因为长房有钱就跑去打秋风?不知所谓。”

“总是犯红眼病,自己却不努力,也配说这种话?”

不去看被喝斥得脸皮通红的钱氏,武夫人转头,又对另外一­妇­人道:“那个,他二婶,我记得,连哥儿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吧,可有相中的姑娘?”

连哥儿母亲苦笑一声,“连哥儿今年一十有八了,早在两年前就在相看了。倒也选了两家,只是口风放出去,却不闻声响儿。大概是瞧不家咱们连哥儿吧。”

武夫人问道:“是哪几家姑娘?说来听听,若是我认识,倒可以帮着牵牵线。”

连哥儿母亲赶紧说了两户人家来。

武夫人皱眉,“户部侍郎钱家?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位是继室所出,那继室虽出自大户,但却是庶出的,被养得小家小气的,能教出多好的闺女来。不妥不妥。依我看,路家闺女倒不错,虽家世普能了些,但那姑娘我也曾见过两回,挺大气爽郎的。又是家中长姐,弟妹们都挺听她的。连哥儿是长子,­性­子却稍柔了些,这路家姐儿刚好可以互补。”

钱氏又忍不住尖声道:“大嫂这话也不打草稿。钱家那可是堂堂户部侍郎,连哥儿有了这样的岳家,也是一份了不得的助力。那路家算什么?那般人家,岂能配得上咱们连哥儿?我看大嫂分明就是怕连哥儿有了厉害岳家,把长房风头盖过了吧?”

武夫人神­色­淡淡,毫不理会钱氏,只对连哥儿的母亲说:“他二婶子,甭管你怎样看我,但我仍是觉得,娶妻还是要娶贤的好。若是娶了个闹妻回来,那一个好好的家可就毁了。咱们长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希望他二叔还有婶子引以为鉴。”

钱氏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哥儿的父母原本还略显犹豫的,但见钱氏这般模样,夫妻二人相互看一眼,赶紧说,“大嫂说得极是。娶妻当娶贤。那,就路家姐儿吧。”

凌氏族人也纷纷表态,觉得路家姐儿不错。

钱氏不是傻子,当着全族人,被当成闹妻来作榜样,气得嘴巴都歪了,唬地起身,怒瞪着武夫人,“武氏,你别与我装模作样。面子话说得好听,一心为族人?咱们凌家家大业大,子嗣传承何其重要。可你一进门来,几乎让长房断了传承,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说娶妻娶贤?我看你才是第一个不贤不孝之人。”

武氏不能生子,是她最大的把柄。

凌氏族人大都是受了武氏好处的,尽管不会说武氏什么,但钱氏的话,还是让他们起了反应。

毕竟,子嗣传承对于一家大家族来说,那是何等的重要。但长房如今只有凌峰一人,而凌峰二十有七了,膝下还无半个子嗣,族人心下还是颇有话说的。只是武夫人厉害,凌峰又不是好惹的,凌氏族人有泰半都在武夫人呣子手头下吃饭,所以不敢说着说出来罢了。

但也有一部份不靠长房自力更生的族人,腰杆子就挺得硬了,看武氏的目光就变了。

徐璐并不知道族人们的心思,只担忧地看着武氏,不知这样的情况,她会作何反应。

第49章 钱氏的下场

只见武氏脸­色­铁青,盯着钱氏,冷笑道:“果然是做贼的喊捉贼的。我不能生育子嗣,那是谁造成的?嗯?当初是谁想长房灭绝的?又是谁处处算计长房的?”

钱氏脸­色­微变,滞了滞,强辞夺理地道:“你自己不能生养,就休要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武夫人冷笑一声,神­色­冷厉,“断人子嗣,无异于杀人父母。钱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挖老钱氏的坟,鞭她的尸。”

“你敢?那可是你的婆母。”

“只是继母。她暗算长房,让长房几乎绝后,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她根本不配为凌家­妇­。”钱夫人杀气腾腾地环视了凌氏族人,这些人的一接触武夫人的目光,纷纷代下头来,或别过头去,不敢相望。

钱氏冷冷地道:“钱氏,本来老钱氏已死,死者为大,过去的恩怨我就不想再提了。偏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我,算计我,触我逆鳞。自你进门后,我们长房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你心胸狭隘,挑唆离间,骂­鸡­斗狗,黑白颠倒,饶舌无理,弄得整个家族后宅不宁,人心不稳。你这样的人,真真是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总是要挑起长房与族人的矛盾,我今天就行驶长房权利,休了你也不为过。”

钱氏大惊,跳起来怒吼,“我是凌家名门正娶的,你敢休我?你凭什么?”

武夫人身音铿锵,正气昂然地道:“凭我是安国侯夫人,圣上亲封的上品国夫人,长房长媳。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长辈去后,可以代使长辈权利。钱氏,你行事乖张,泼辣蛮横,无理取闹,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此为七出之饶舌。今日我就以饶舌之名,休了你。”她威风凛凛地环视周围一圈,昂首道:“诸位长辈,叔伯婶子,休掉钱氏,闭位可有意见?”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

钱氏嚎叫一声,使命推了推凌柏,嚎叫道,“你个死人呀,你老婆都让人作贱死了,你还愣在这儿。你死人呀,窝囊废一个。”

凌柏双­唇­哆嗦着,指了指钱氏,又望了武夫人,语气颤抖。“大,大嫂……”

武夫人语气冷厉,“二叔,钱氏自进门后,处处针对长房,煸风点火,挑唆离间,无理取闹。她在背地里做了多少针对长房的事,又在你面前说了多少长房的坏话,你还会不知道?如此­妇­人,不贤不惠,闹腾无休,最深受其害的,除了长房外,便是你和你们二房的子嗣。你若是心里有凌家,有你儿子,有你大哥,就休了钱氏。以正凌家清规。”

武夫人又抬头,对着一众族长城恳道:“我们长房的为人品­性­,相信几位族叔再再楚不过了。钱氏自进门后,一直合着老钱氏三番五次算计我,我为了家族颜面,从来都是忍让在先。可钱氏非但不罢休,还变本加厉,处处挑唆离间。再这样下去,咱们家迟早要被她闹得分崩离析。今日我可是把话搁在这儿,有我没有钱氏,有钱氏没有我。请几位族叔主持公道。”

凌家族长们,一个个相互望着,钱氏的­性­子,他们也略有耳闻,只是因事不关已,便高高挂起罢了。但如今,长房已把话说到明处了,不得不作出选择了。

当然,这根本就不叫选择。再没眼光的人都知道作出取舍的。于是,一位族长就要开口。

“武氏,你敢休我?你们不能休我,我可是替凌家生儿育女,你们敢休我?”钱氏气急败坏,就要冲上去撕打武夫人,被徐璐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钱氏形如疯虎,狠狠推开徐璐,但徐璐平时候吃得不少,别看她身架小,力气还是有的,钱氏推她,她就抓着钱氏的衣裳,她倒钱氏也跟着倒。

钱氏没奈何,只好止住脚步,但又把徐璐给推到一边去,徐璐怒道,“夫人身上还穿着按品大妆,你敢对朝廷不恭?”

钱氏愣住了,看着武夫人身上绣得张扬霸气的锦­鸡­图案,还真不敢上前了。

徐璐说:“夫人,媳­妇­是小辈,按理这儿没有媳­妇­说话的份。但媳­妇­也觉得,钱氏不配为凌家­妇­。理应休掉。”

钱氏暴吼一声,“你?你嫁给凌峰都快两年了,肚皮还没个动静。自身都难保了,还好意思来休我?凌家要休应该先休掉你。”

徐璐毫不动怒,说:“就算我不能生养,但我贤惠,不饶舌,不善妒,不挑唆离间。还有,凌家乃豪门宿族,又岂能因女子不能生养就休妻的?若老天真不让我有子嗣,还有姨娘呢。所以,长房的子嗣问题,实不劳你­操­心。”

族人们点点头,觉得徐璐这话在理。

钱氏气得双眼血红,见没有人支持她,只好跑去撕打凌柏,嘴里骂得不­干­不净,又骂凌柏窝囊废,不中用,自己老婆都让人欺负了,还不啃声云云。正闹不可开交时,凌宽父子从朝堂回来了。

凌宽父子皆身着大红侯爵蟒服,威武绝论,贵气非凡。

凌宽声音沉峻,边走边道:“二弟可不是窝囊废,只是让你这个败家娘们给坑了。”

凌宽身为安国侯,在凌氏族人眼中,那可是擎天玉柱。平辈矮辈们全都站了起来招呼着,有的叫宽大伯宽兄弟,矮辈们便宽伯宽叔地叫。

至于凌峰,统一称谓峰哥儿。

凌宽父子一前一后进入厅堂来,凌宽沉着脸看了氏钱一眼,环视了众人一圈,沉声说:“钱氏虽然犯了七出,但毕竟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媳­妇­,不能休。若是休了,我凌家脸上又岂会好看?”

是呀,凌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哪能轻易休妻的。就算凌家是有理的一方,但外人只会说凌家的不是。

武夫人神­色­悲忿,“可她三番五次算计长房,又见天的闹腾,侯爷,妾身实在是被她弄得心疲力竭了。”

凌峰上前宽慰道:“母亲,儿子知道您的苦处。但为了凌家的颜面,还有茵妹妹,岷兄弟的颜面,好歹再忍让一二。”

武夫人神­色­越发悲忿。

钱氏似活过来般,又神气活现地道:“对,我可是凌家名门正娶的,又替凌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谁敢休我?就不怕我四处宣扬你们凌家无德?”

凌宽沉声喝道:“我凌家上下六代以来,还从未有休妻壮举。但我凌家却有圈禁犯yin乱,嫉妒,不慈,饶舌之­妇­的先例。钱氏品­性­不端,不慈,饶舌,已犯我凌门祖训。今日,趁着祭祀祖宗的机会,上报祖宗,治裁钱氏。把钱氏圈入家庙,以正门规。”

众人哗然一声响,议论了起来。武夫人­阴­沉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凌峰神­色­淡淡,徐璐看他一眼,他还与自己眨了眨眼。徐璐低头,大概他们父子俩在路上就已协商好了。

钱氏这样的人,就是个那颗坏了整窝汤的老鼠屎,搅家­精­,有她在的地方,长房必不会安宁。以饶舌罪名休掉虽有理有据,但到底面上不好看。把钱钱氏送入家庙,也不失为了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族人们商协了没一会,就全体同意。钱氏这样品­性­的人,继续留在凌家,确实是个祸害。也千万别小看了饶舌的罪名,孔子的大弟子子贡,就是凭借那张嘴,五国之间的战争都让他挑动了。

钱氏脸上神气的笑容都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被凌宽下一句话使之脸上呈现出奇怪的表情。

良久,她才尖叫一声,形同疯虎就要上前去撕打凌宽。

凌宽重重拍了桌面,怒喝道:“再敢放肆,铰了舌头。反正依你犯下的罪行,铰舌也是绰绰有余了。”

上位者多年积压出的威仪,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宽身上那股子霸气绝论的威严和杀气,使得钱氏奔了两步,再也止步不前。显然,她也是被凌宽脸上的杀气给骇到了。

钱氏是真的怕了,以往她放肆的时候,凌宽要么不在场,要么不与她一番见识。也有几回被凌宽喝斥过的,骨子里,钱氏还是特别惧怕凌宽的。见凌宽不似玩笑话,又赶紧跑去拉凌柏,要他帮着求情。

“二爷,就算我平日里多有不是,但好歹也给你育有儿女,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日夫妻百日恩呀,你就真忍心看着自己的老婆受人作贱?”

凌柏与钱氏早已无夫妻感情,但如今见她这么可怜,心又软了,他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凌宽放软语气,“老二,钱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身为枕边人还不清楚?难道真要我历数她的罪行,你才肯死心?”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凌柏,“从钱氏进门之日起,她与老钱氏的所作所为,足可以休掉十次八次。是要大哥去掘老钱氏的坟,还是送钱氏去家庙,你自己决定吧。”

凌家族人也劝了起来,纷纷说,“是呀,柏哥儿,你那老娘对宽哥还有峰儿做的事,可是死十次都足够了。”

另一位年迈的族长也说:“要不是看在柏哥儿你的份上,老钱氏的牌位是决对进不了凌家祠堂的。”

“当年你母亲可是想要长房一脉绝嗣呀。这断人子孙,不管放到哪,都是死路一条的。但宽哥儿仍是看在你这个亲弟弟的份上,不但把老钱氏葬入祖坟,还让她的灵位入凌门宗祠。柏哥儿,人不能忘本呀。”

凌柏本来就是个软弱的,听族长们这么一说,又动摇了。

钱氏几乎要绝望了,这时候,只见外头又闯入一个人来,正是钱氏的儿子凌岷。

凌岷奔了进来,跪倒在凌宽面前,哭道:“大伯父,大伯娘,我娘是做了不好的事,可还请大伯父再给娘一次机会。侄儿求您了。”

凌宽叹口气,放软语气,“岷哥儿,你是我侄儿,亦是凌家子弟。大伯不会因你是钱氏所出就厌烦你。但凡凌氏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若你真有孝心,就好好对待你兄长给你安排的差事,若是出息了,大伯准许你去家庙看望钱氏。”

凌峰也开口道:“岷兄弟,先前我也给你安排了不少差事,你要不嫌没权,要不嫌奉禄低,要么就嫌太苦太累,总之,不是这儿嫌,就是那儿嫌的。其实我知道,你虽然娇惯着长大,实际上也很能吃苦的。可为何直到如今,你还是一事无成?你可有找过其中原因?”

凌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目光复杂地看了早已陷入怨毒中的钱氏。

凌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柏却是大拍了桌子,大声道:“大哥说得对,钱氏就是个搅家­精­。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咱们二房就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赞成大哥的意见,把钱氏送入家庙。”他对脸­色­大变的儿子涩涩地道:“孩子,为父知道你的孝道。但你这样的孝道,不但害了你母亲,还害了你呀。”

凌岷脸­色­又是一变,他何偿不知道这些道理,可真要他眼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送入家庙,若是一声不坑,未免更让人瞧不起。实际上,他也是巴不得把母亲送走的。只是……

凌峰开口道:“七爷爷,时辰不早了。父亲,咱们该办正事了。”

叫七爷爷的,是凌家的族长,凌七老太爷,闻言便看向凌宽,“宽哥儿,

不相­干­的人可以请出去了。可别耽搁了祭祀才是。”然后又看着凌柏,“柏哥儿,兄弟如手足,宽哥儿虽严厉了些,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体谅你大哥吧。你大哥这些年来,也不容易呀。”

凌柏面皮抽了抽。

钱氏知道被送入家庙已是板上钉钉,就破口大骂起来,“屁的不容易?长房的都没一个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处处防着我们二房。有好差事情愿给外人也不给自己人,这样的人,还配当兄长吗?”

凌宽挥手,“把钱氏带下去,速速送去家庙。”

屋子里没有下人,徐璐只好去了外头,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钱氏嚎叫了两声,便被堵了嘴巴拖了出去。

凌柏忽然苍老了十岁般。而凌岷则是神情呆滞,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悲愤。

凌宽起身,在凌柏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若是怨大哥,大不了咱们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但我今日做的,并非私心。我也是为了岷哥儿凯哥儿着想。哼,都是我凌家子弟,岂能由着一­妇­道人家攥在手里搓圆捏扁的。想想岷哥儿和凯哥儿的前程吧。”

凌柏脸皮抽搐了一会,声音嘶哑,“大哥,是兄弟无能……”他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凌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然后大步离去。

徐璐在后头看得格外清楚,凌柏脸上是激动悔恨,还有感激的。对公爹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公爹这招御人之术,确实高明。

------题外话------

今天有位读者与我讨论武夫人,我就简单讲一下吧。武夫人确实是穿来的。因子嗣问题,仍然要让凌宽纳妾生子。古代,在子嗣传承面前,爱情或个人利益什么的都要靠边站。没了子嗣传承,穿越女的傲气,爱情什么的都是浮去。如果武氏嫁给了凌宽,不管什么原因生不出儿子来,都没理由阻挡男人纳妾生子。我觉得武夫人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主母。至于是否丢穿越女的脸,仁者见仁吧。

第50章 辛酸的文夫人

祭祀是大家族中最为隆重的礼仪,容不得丝毫马虎的。所有凌氏族人,全换上稳重的衣裳,在凌家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的带领下,大开凌氏宗祠的黑油栅栏五间大门。大门洞开,凌氏族人按齿轮辈份,依次进入祠堂。但见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又得知今年的族祀全由徐璐­操­持,凌家族长们暗自点头,对凌宽道:“你这媳­妇­有大家­妇­耳。”

凌宽是凌家长房长子,成为主祭。余次献爵,捧帛,捧香,展拜毯都由凌宽一辈的人经手。祠堂门槛内,凌宽一家子,及凌家女眷,门槛外,则是凌氏子侄辈。贡品由外传内,直至供桌前,最终由凌七老太爷捧放在供桌上。接下来,才是叩拜。

祭祀完毕,男人们移到挽月厅,女眷们则移驾到荣安堂,诸人相互拜见,小辈们拜见长辈,拜完后,各房主子归坐,接受阖府男­妇­小厮丫鬟们的行礼。紧接着,发压岁钱。接下来,团圆宴开始。紧接着,爆竹齐鸣。徐璐身为媳­妇­,在这样的场合,也是没有位置的,还只能与岷­奶­­奶­凯­奶­­奶­一道忙着服侍长辈们,被支使得团团转。吃完年夜饭,大家又移到偏厅。接下来便是守岁。

这阵子徐璐可忙得不轻,下午午睡也取消了,这时候也才酉时末刻,睡意已然来袭。不由暗自叫苦。也不知今晚能熬得过去不。

几个妯娌在另外的偏厅里打牌,岷­奶­­奶­是钱氏的儿媳­妇­,钱氏被送入家庙,岷­奶­­奶­也是吓得一颤一颤的。但最高兴的却是凯­奶­­奶­,本来钱氏就是嫡母,对凯­奶­­奶­多有苛刻,今日没有钱氏的管制,凯­奶­­奶­可是兴奋坏了。但为了表示嫡母被送入家庙的忧伤,话也说得少。

不过两圈牌下来,什么忧伤全抛到一边,喜笑颜开地说起以前在娘家的事来。

“每年咱们家可真够热闹的。五服外的亲戚都来了这么多,这可是其他家族都比不上的。”

徐璐笑看凯­奶­­奶­一眼,“只要是同宗的,这么个重要的日子,哪有不来的道理。”其实,凌家今日的阵仗,还是让徐璐吓了一大跳的。凌氏族人也太多了,足足有上千口人除了病于床榻的,坐月子不便来的,所有凌氏族人,七服内的都来了。当然,这些族人里头,也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差的,但无一例外,全都来了。

上千口人齐聚一堂,这是何等的概念?难怪各庄子里送来的东西,武夫人还只说勉强够。

以前小时候,徐璐也曾在族长家中吃过饭,但徐氏族人虽多,每年能够真正到齐的,却只有二十来桌人。但在当时的厦门县城,也算是佼佼者了。虽然徐家往上代数都没出过了不得的人物,但在当地,却很少受人欺负。主要是徐家族人比较多。乡下人有时候为了争一口井,争一方地,都可能会出动全族人打群架。

望着把诺大的厅堂挤得人山人海的凌氏族人,徐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如果外人真要与凌家发生了冲突,凌氏族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敌人给喷死了。

想到这儿,徐璐又笑了。

目光四处扫­射­,凌氏族人并不见得就真的一团和气,但至少不会有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就弄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像徐氏族人那样,混得好的会在混得差的人面前显摆得瑟,混得差的就会眼红妒意,各种不平­阴­阳怪气。

没了钱氏的搅觉,徐璐也发现,凌家的空气都要清晰许多,气氛也融洽不少。

果然,武夫人这一招是正确的。

守岁是无比痛苦的,外头是放得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屋子里也热闹如菜市场。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守岁。只坚持到子夜时分,眼睛就困得睁不开了。可反观其他女眷,除了一些年长的,年幼的去休息外,一­干­中年­妇­女打牌正打得热闹。一些年轻媳­妇­子则围坐在炉子前,行斗酒令。一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也各自有着自己的圈子,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吟诗作对,写写画画,好不热闹。也有不爱热闹的,就坐在角落里,聊天说话。

走了一圈下来后,徐璐暗自评估道:“这凌氏族人,整体涵养还是挺不错的。”

……

下半夜,徐璐实在捱不住了,只好去睡觉。反正长辈们大都去睡了,只余下少数­妇­人还­精­神抖擞地打牌。她前脚回到华馨苑,后脚凌峰也回来了,周身醉薰薰的,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喝了酒的凌峰,很容易恢复蛇身。徐璐不敢让丫鬟们多呆,只得让她们早早去歇了,然后只留下豆绿一人帮着服侍。

徐璐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拿着毛巾擦试他庞大蛇身上的水珠。看着动也不动呈死猪模样的男人,气苦不已。

这个混蛋,一回来就让人准备了两大桶热水,挥退了下人。就恢复了蛇身模样。害得她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合着豆绿二人,亲力亲为,给他洗澡,宽衣。虽然全身骨头都在叫痛,但累极过后,睡意却是没了。接下来,还被男人搂到床上,行了周公之礼。

行完周公大礼。这几日,徐璐可是累得全身骨头都在叫痛,如今又还要服侍男人,再也忍不住,翻身沉沉睡去。但年三十这晚的震惊疑问,却是一直等到大年初一下午才问了出来。

勋贵家过年都是差不多的,年三十进宫朝拜皇后,下午回来祭拜祖宗及各路神仙。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在坤宁宫阔大的正殿,数百外命­妇­按品上妆,按着品级秩序辈份,统一向皇后行三跪九拜大礼。然后在宫中吃饭。吃完饭后,一些外命­妇­们留了下来,一些与各宫妃嫔有并情的就去各宫妃嫔那去了。

与徐璐同桌的几位夫人­奶­­奶­,有三人留在皇后宫中,有两人去朱贵妃处了。还有一位去拜见诸位太妃。

“……诸位姐姐妹妹们,我是不能再耽搁了,得去拜见德太妃她老人家。年前她老人家就催我去她那玩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威国公府二­奶­­奶­梁氏,是德太妃的姨侄女,带着矜持的得意,扬长而去。

其他女眷,也纷纷走人。很快,就只剩下徐璐和庆昌侯世子夫人李氏,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永宁伯世子夫人杨氏,以及连氏几人大眼瞪小眼的。

“那个,表嫂,你怎的不去偏殿坐坐?”望着好些已吃下桌的外命­妇­都往皇后的偏殿里挤,徐璐很是好奇。

连氏压低了声音道:“宫中规矩众多,哪是咱们呆的地儿。吃饱没?吃饱了就赶紧走吧。”她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整­鸡­整鱼,低声说:“没吃饱也得走人,回去再吃吧。”

云少夫人笑着说,“是该走人了。瞧,外头的可都走得差不多了。”

坤宁宫偏殿再大,也容纳不下上百桌的席筵,好些桌子还摆在外头走廊上,连外头的抱厦和倒厅里也摆了好多桌。这些地儿可没有偏殿内暖和。而坐到外头的,大都是品秩不高的外命­妇­。而热菜大都是先上在正偏殿内坐着的高品秩外命­妇­的餐桌上,轮到外头时,菜大都已冷掉了。

徐璐在左边偏殿内用膳,都没能动上几筷子,更不用说外头既吹寒风又吃冷菜的众多外命­妇­了。

等徐璐一行人从偏殿出来,果然,人几乎走得­精­光,那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只余下宫女们收拾餐盘的忙碌身影。

武夫人等早已与同辈份的国夫人侯夫人们一道走了。徐璐四人相携而去。出了坤宁宫后,外头是阔大的广场,眼见四下无人在周围,连氏这才对徐璐低声道,“这宫里头,可不比外头,这可是真正要吃人的地儿。所以进了宫后,千万要小心又小心。”

云少夫人也跟着道:“对对,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些下作的人,最爱在宫中整人­阴­人,稍不注意就被算计了,到时候吃了亏,还得忍着。背黑锅都还是小事,最怕就是连小命都没了。”

徐璐乍舌,“这么恐怖?”

温柔可人的阎氏严肃地点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四人中,就数徐璐年纪最小,最没见识的,几个年纪长的在徐璐面前,自觉地把自己规类为长姐角­色­,很是耐心地与徐璐讲解着,“那些与宫里的贵人们有些沾亲带故关系的,这些人最好别惹。你若是惹了她,她就有可能合着宫里的贵人给你下绊子。不说要你的小命,恶心你或让你丢脸那是轻而易举的。”

李氏举了个血淋淋的例子,“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孙贵妃在后宫指手遮天,连带孙家人­鸡­犬升天。每当宫中举办什么赏菊宴,万寿节,千秋宴。这孙家的人就会借着这个机会,给她们看不顺眼的人下眼药,使绊子。你还别说,仗着天时地利人和,还真整了不少人。”

“若非皇后娘娘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挡着,还真不知要被整多少人进去。”连氏说。

云少夫人进一步补充道,“最让人印像深刻的是,是一位命­妇­,被人下了药,与侍卫滚到床上去了。虽说大家都知道她是被人算计的,但那又如何?没脸就是没脸了,这人回去后就病没了。但罪魁祸首却毫发无损。”

徐璐倒吸口凉气,“宫中不是规矩森严么?怎的还有这般猖獗之人?”

李氏撇­唇­,“猖獗不猖獗的不是咱们说了算,人家有帝宠,那就相当于拥有金刚不坏的盾。你再气也没用。”

连氏郑重叮嘱,“所以进了宫后,务必小心又小心。千万别着了道,到时候可是追悔莫及了。”

云少夫人更是一针见血,“在外头,咱们或许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进了宫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能装孙子的就装孙子。不能装孙子的,也得装孙子。”

徐璐被她的话逗笑了。

连氏又接着说,“恭敬,谦虚,谨慎,警惕,只要牢牢记住这四点,再管好自己的嘴巴,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阎­色­另加了句,“最好结伴而行,不要单独行动。”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但回头望着依然热闹非凡的坤宁宫,这座气派豪华,象征中宫权利,国母威仪的地方,忽然间变得血气森森。又有些不解,“即然宫中龙潭虎­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往里头凑?”

云少夫人不屑地道:“大概是这些人没有被人­阴­过吧。”

阎氏淡淡地说:“妹妹仔细瞧瞧,这些人,大都品秩不高的。”

徐璐驻足,仔细瞧了,恍然大悟,对呢,那些呆在宫中的,大都是低品秩命­妇­。而高品秩命­妇­,早已三五成群往外走了。

云少夫人又说:“这些主动留下来的,大都与皇后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或是自认自己有些身份的,也有的只是单纯的想多留一会儿,好沾沾皇后娘娘的光。到时候也可以在人前显摆一二。”

徐璐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走了一段路,忽然背后有人叫“凌少夫人”,徐璐下意识回头,没有瞧到喊自己的,却是发现了离自己有几步之遥的文夫人。

文夫人的丈夫文成章是太仆寺卿,从三品的官位,文夫人也授了三品淑人衔。

在宫中见到文夫人,徐璐并不意外。

她唯一意外的是宫中大都是结伴而行的外命­妇­当中,唯独文夫人独自一人,看上去就有些鹤立­鸡­群了。

仓促中与徐璐打了照面,文夫人神­色­颇不自然,勉强挤出笑容,也不知是该打招呼,还是该先行礼。就那样僵在当场。

所幸那个喊徐璐的少­妇­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徐璐面前,转移了徐璐的视线。文夫人这才没有继续尴尬下去。

只是望着徐璐等人意气风发的背影,文夫人满心苦涩。

这个她瞧不上眼想尽办法都要退婚的小姑娘,没家世,没身份,没背景,没娘家倚仗,但人家却在夫家过得如鱼似水。如今还是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了。才十六岁的一品朝廷诰命夫人,放眼整座京城,像她这么年轻却又拥有高品秩身份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更是打破了连氏以二十四岁之龄就获封超品诰命成为京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诰命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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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一个表弟要结婚了,给女方的彩礼外加离娘钱,几乎把他们家给掏空了一半。比起这位未来的表弟妹,我这个媳­妇­真心不值钱,心情好郁闷哦。有时候看着网上新闻,有些地区的姑娘金贵的很,那可是在家翘着二郎腿尽情地挑,尽情地选,四邻八方的小伙子们想要与这些姑娘相亲,还得预约排号什么的,而那姑娘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长得还只一般……人和家一比,真心觉得,我真的好给新时代女­性­丢脸呀。

第52章 子嗣大计

“刚才,我瞧到文成章的太太了。”出了宫,上了马车,徐璐就对凌峰说起了文夫人。

凌峰眉头一皱,道:“没事提她做什么?”

“我也不想提她呀,只是刚才在宫中,我们在前头走着,她居然在后头跟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的。”

“不过,很奇怪呢,她居然就一个人。”

凌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徐璐被他看红了脸,索­性­大方承认,“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幸灾乐祸。”

再没人缘的人,进了宫后,都会有三五个同伴的。但文夫人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知是人缘差劲,还是怎么的。总之,看这人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凌峰笑了,人­性­当中,总会有幸灾乐祸的,人之常情。

“文成章是外来人,在京城又无根基,太仆侍卿也只是冷清衙门。自然就得巴结别人。但她又得罪了你,那些畏惧你凌少夫人威名的,自然就与她保持距离了。”

徐璐惊讶地张大嘴,“还有这等事?”

“踩黑捧高嘛,自古以来就有的。”凌峰说得轻描淡写。

但徐璐仍是被震惊到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是靠你才有今日的风光,能有什么威名?这也太抬举我了。”

凌峰失笑,轻昵地刮了她的鼻子,“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讲,倾福撇祸是生存手段,踩黑捧红是人­性­中最常见的。你进京也有三个多月了吧,身边已经积了不少的权贵夫人,也累积了不少的人脉和话语权。文夫人与你有过节,那些人自然会在心中掂量掂量。”

捧红踩黑,倾福撇祸,这本是官场上的通病,但也还没有到自己讨厌某个人,别人就跟着疏远的地步吧?

徐璐可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凌峰笑着说:“你也别太小瞧自己了,自从被曝出你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这阵子确实过得不怎么如意就是了。”

“还有这等事?”徐璐故作惊讶。实际上,自从被曝出与文家的过节后,文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就是了。文成章在太仆寺被孤立了,文夫人在中级官眷圈子里也不大受待见了,如今只能混中低下圈子。文继轩就更不必说了,堂堂新科探花郎,原本在翰林院授了从七品编修,可之后被上峰逮了错处,连翰林院都没法子呆下去,最终只好托了关系外放,去西北地区的一个偏远小县任县丞。

最让人纳闷的是,文继轩与文大­奶­­奶­连子嗣都还没有,此番外放,却并未把文大­奶­­奶­一道带过去。文夫人对外宣称是,她年纪大了,身子不怎么舒服,所以把媳­妇­留下服侍。而文继轩也是个孝子,二话不说就把媳­妇­留在了京里,上个月带着两个小厮就起程上任。

文夫人到底心痛儿子,据说还特地给儿子另外找了个良家子做妾,并在官府过了妾书,成为文继轩妾室后,一并带到任上照顾其衣食起居。不止文大­奶­­奶­毫无怨言,连文大­奶­­奶­的娘家都没有半分过问的。反而还夸文大­奶­­奶­孝顺,并要求文大­奶­­奶­好生服侍婆母。

文家人的下场,让徐璐唏嘘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吃惊。她也只是凌峰的妻子而已,沾了安国侯府的光,只因与文家有过节,文家就让人孤立了。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做梦的感觉。

凌峰却是毫不意外,“文家能有今天的下场,早就在意料当中。没什么好奇的。”

但见徐璐闷闷不乐的,不由奇怪,“不费摧毁之力就报复了文家,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蹙着眉说,文家被整得这样惨,她当然高兴。只是,外人会不会认为她跋扈。得势就猖獗?

凌峰挑眉,“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意外。却也放心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凌峰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感慨而已。”

不再提文家的事,徐璐又说起了凌家的族人来。凌氏族人也太多了,上千余人齐聚一堂,而她,昨晚在上千人的聚会当中,居然还没出过漏子,实在令她意外。

比起以往徐氏族人只要聚到一起就会吵架起挣执来说,凌氏族人给她的印像,普通良好。

她个人觉得,凌氏族人无论是当官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都挺有涵养的。

“涵养?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四代以后看文章,涵养能差到哪儿去?”凌峰淡淡地说。

“可这么庞大的族人,难道连一个害群之马都没有么?”

徐璐靠在枕头上,想睡,却又一时睡不着,就把压积了一整晚的疑问问了出来。

凌峰淡淡一笑:“如何没有?但凌家族规森严,但凡犯了错,轻则跪祠堂打板子,重则逐出家族。凌家传承六代,前后已有十一名子弟被逐出家门。如此森严族规,谁敢轻易犯?”

自古以来,森严的宗族制度,有时候官府都是没资格介入的。一旦被逐出家族,不止仕途无望,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整一无根飘萍。

唯系宗族长久传承的,除了庞大的子嗣以及普及的教育外,还需有森严的家族规矩,并还要有严格的执行力度。想来,凌家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好就是了。

“我感觉,凌氏族人,普遍涵养还挺不错的。”

凌峰­唇­角微勾,“那是,凌家可是专门设有族学的,教书的夫子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考了功名的秀才举人。但凡家族子弟,进族学第一要学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品德的塑造,以及人格的培养。只要本­性­不太坏的,又能差到哪儿去?”

“当然,也有不肖子弟,但有森严的族规悬在头上,也无人敢冒犯。爹娘可是亲手收拾过几个不肖子弟的。”

徐璐又想到了公爹的本领,以及钱氏的下场,说:“二婶子,也真是活该。只是,夫人早不发作,晚不发作,为何非要等到昨天才发作?”

凌峰淡淡一笑,“其实母亲早就想收拾她了。二婶子也实在猖獗,私底下给母亲难堪也就是了,非要在那样的场合闹腾。母亲容得下她才怪。”

徐璐点头,武夫人是个很有能力又有抱负的人,从昨天的境况来看,婆母是真的想做好合格族­妇­的,但钱氏却总是拖后腿,非要挑唆离间,黑白颠倒,武夫人那是新仇加旧恨齐齐上涌,这才狠狠发作出来的。既可以报得私仇,也可以杀­鸡­儆猴。

“夫人也真是有魄力。那种情况下,换作是我,估计只有气得半死的份了。”

凌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凌家将来的族­妇­重任,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多学着些,身为族­妇­,霸道些也无妨。”

徐璐点头,身为族­妇­,要顾全大局,要面面俱到,还要有处理突发事故的本领。

昨日武夫人张驰有度的交际本领,徐璐是深深体会到了,若是换作自己,估计只有抓瞎的份。看来,凌家少夫人这个担子,并不轻松呀。

她也知道,享受了凌少夫人的权力威风,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那就是,身为少夫人,挑起凌家族­妇­的担子,是她的责任与义务。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夫人那般独挡一面。”徐璐喃喃地说。

凌峰安慰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这些只要肯用心学,哪有学不会的。只是,我最担心的,还是凌家的子嗣问题。”这阵子,徐璐可没少被及肚皮怎么还没动静的问题。有婉转的,有直接的,有好心的,也有不安好心的,反正,总之,每当被问起这样的问题时,她真的很烦燥的。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说,“子嗣问题,我也考虑了许久,如今粗略有了个大框。”

徐璐赶紧问:“那赶紧说来听听。”

“早在几年前,父亲便与我商议过了,这辈子若真的无法拥有正常子嗣,就从族里过继。但凌家第七代孩子人数众多,过继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璐点头,是的,就算过继了,将来恐怕也会成为尾大不掉的麻烦。不过继,若再过两年,凌峰还没有子嗣,就算他不着急,族人也会着急起来的。毕竟,没有子嗣,凌家爵位就只有被收回去的份。谁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爵位因无嗣而被收走的?

“那,要过继谁呢?”

“过继只是中策。”凌峰说,“爹娘这阵子也在观察第七代子弟,因为年纪还小,也看不出品­性­优劣来。建意再等个两三年,长大些再继续观望。若有优秀的子弟,就过继过来。若实在找不出优秀的,就做另一手准备。”

“什么准备。”

凌峰沉默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来,我在全国各地收留了不少孩子,最大的有十来岁,最小的两三岁。然后留下最优秀的继续栽培。如今,已有三个孩子入了我的眼。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五岁。都是能文能武的,也勤奋好学。

人也刻苦,品­性­也还不坏。”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徐璐第一时间就猜到他的打算,低声道:“爷的意思是,若族中无优秀子弟,就把这些收养来的孩子收为义子?”

“不是义子。”凌峰想了想,说:“咱们这样的勋爵人家,有庞大的族人,哪容许让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过继的。”

“那,爷的意思是……”徐璐并不笨,其实这阵子压力大后,她也经常想了些不是办法的办法,其中就有一个与凌峰的不谋而合。

“是让这些孩子以外室子的身份认祖归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外室子虽然不被宗族承认,但在无子嗣的情况下,外室子也可以登堂入室,只要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过继到嫡母膝前,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凌峰怔了怔,讶异地看着她,“这些你都能猜到?”

徐璐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人家可是很聪明的。”

凌峰失笑,“是,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她,目光期待而温柔,“想必你也能接受这个方案吧?”

徐璐轻笑,“不拘是外头的,还是族里的,只要品格好,我一定会好生培养他的。”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紧紧地拥着她。

徐璐也回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沾染的少许好闻的龙涎香气息。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凌峰喃喃地说。

徐璐皱了皱鼻子,“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你给我的也够多了,我也该知足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凌峰给予了她权势地位,名利和富贵,再加上尊重,她已经很知足了。这世上无子嗣的多了去,也不见得天就会榻下来。办法也都是人想出来的。

“这样一来,外人会认为你不能生养。”他二十有七了,至今都还没有子嗣,外头说什么的都有。但她全都一人扛了,只说身体不怎么好,正在将养,想来再养一段时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自己不能生养。可男人的颜面又使得他拉不下这个脸来。看着她受人攻击嘲讽,心头虽怒,却不敢把真机公布出来。到底还是自尊心作崇。

徐璐微微一笑,“像我这样不能生养的女人多的是,人家不也同过得好好的?”又想到了什么,又俏皮一笑,“你不知道,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门弟不高,偏嫁给了你。你又处处护着我,公爹对我也好,外头的人可嫉妒我了。如今瞧我没了子嗣,大概又幸灾乐祸了吧。”

“这你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笑道:“这又有什么的?我说过,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若我一个人就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岂不是如夫人所说的,拉仇恨嘛。外人认为我不能生养,实际上,也算是转移了对我的仇恨。那些人会羡慕我的好运气和所拥有的权势,但一想到我这一生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子嗣,在夫家抬不起头来,就会心理平衡了。他们心里平衡了,就不会来妒忌我了。要知道,妒嫉是把双刃剑,稍不注意。伤着自己,还会伤了别人。我才不会被当成别人妒嫉的对像呢。”

尽管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凌峰心头还是颇不是滋味的。他紧紧搂着她的,语气郑重,“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今生今世,我必不负你。”

说了半天,总算等到这句话了。虽然差强人意,不过算了,谁叫我大人有大量呢。

徐璐笑ⅿⅿ地道:“嗯,我相信你。”

……

------题外话------

面包已有了,子嗣也会有的,不过,还不到时候。

第54章 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初二这一日,是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徐璐无娘家可走,只好随着公婆一道去了武夫人的娘家,永泰伯府。

永奏伯府也算是老牌勋贵了,与安国侯府比较起来,肯定是远远不及的。但在伯爵勋贵当中,不算出头,也没被垫底。

武家儿女众多,武夫人排行六,原本上还有三位兄长,四位兄弟,两个姐姐,四个妹妹。直到如今,武夫人还有两位兄弟,两位兄弟,三位姐妹。武夫人的长兄武承坤早在十余年前就没了,只余下一个寡嫂侯氏。侯氏膝下原本还有一子一女,但儿子早在几年前也因病去逝,只剩下一个才刚及笄的女儿武芽氏,被侯氏祝若命根子。

武家如今当家的是武氏的二哥,武承坤,其妻阮氏,育有三子一女。除了武承乾,徐夫人,四爷武承林,和武夫人是嫡出,其余的皆为庶出。感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徐璐勉强记住了与武夫人一母同胞的亲戚,武夫人这一辈,大舅母侯氏,以及大舅母的女儿武芽儿,这对母女因失了依恃,在武家过得很是低调。看得出来,在武家也并不受重视。以至于侯氏无论说话行事,都有些畏手畏脚。

但武芽儿却与其母大相径庭,说话尖酸,刻薄凌人,动不动就说:“若非我父亲去得早,哪有你们享福的份?你们抢了我爹爹和我应有的风光,就瞧不起我们母女了,一群白眼狼。”

徐璐大感惊讶,忍不住多看了武芽攻一眼。这武芽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水红­色­对襟束腰刻丝绣花短褙子,里头是青金­色­刺绣中衣,下身藏蓝­色­马面裙,看上去高佻修长。明明就是眉青目秀的一张面孔,但眉毛都画得粗而长,显得霸气。双­唇­更是染上鲜艳的大红­唇­脂,看上去霸气又妖艳。

武承乾与妻子阮氏育有二子二女,两个表哥都是三十开外,两位表嫂一都回娘家去了,并不在府上。武承乾的两个女儿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是个傲气的小姑娘。徐璐自觉已是已婚­妇­人,与小姑娘并无共同语言,就只与武承乾的大女儿武莲儿说话。

武家现存的四兄弟都在家。大舅母侯氏二舅母阮氏,三姨母徐夫人,四姨母武四春,七舅母林氏,八舅母田氏,九姨母武承燕,十姨母武承鸾,十一姨母武承画,十三舅母文氏。五舅和十二姨母一个早夭,一个早亡。而武家小一辈中,尽管也有夭折的,但存活下来的,也足足有十余人。如今再加上武夫人一家子,及几位出嫁姨太太各自带回来的表少爷表小姐们,把诺大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的。

而这一屋子亲戚当中,徐夫人和武夫人身份最高,但比起令国公府的外强中­干­,武夫人这个侯夫人更要受欢不少。几位舅母和姨母们都围着武夫人说话,连带徐璐也沾光不少,收了不少长辈们送来的好东西。

陪着武夫人与诸位长辈磕了头,见了礼,又说了会子话后,二舅母阮氏这才让小辈们都去别的地方玩。

徐璐随表姐表妹们表嫂们去了向新苑玩牌猜字迷,凌峰则与表兄弟们一道去了外院去畅所欲言。没了长辈在身边,大家再无顾忌,打牌的打牌,猪字谜的猜字谜。唯独武芽儿却要大家吟诗作对,以窗外的寒梭作题斌诗,以一盏茶为准,把作好的诗写在字上,最后大家决胜负。武芽儿话音才落,便有两位表小姐响应,徐璐定眼瞧过去,一个是十一姨母武承画的女儿,陈诗晴,一个是十姨母武承眉的女儿,李小婉。这二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清丽脱俗,粉­嫩­可爱。

武芽儿又看向其他几位表妹,“蔓儿妹妹,芍儿妹妹,还有雪表妹,梅表妹,你们可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呢,也来试试吧。”

沁表妹是二舅的小女儿,闻言淡淡地道:“这阵子娘一直拘着我在屋子里刺绣。诗词略有生疏,还是不要献丑了。”

武蔓儿才刚与人订了婚约,阮氏便拘着女儿在屋中绣嫁衣。武芽儿却是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二叔二婶可是给妹妹寻了门好亲事呢,比起你姐夫,可是好上一截了,这攀了高枝的人,难怪,不屑与我为伍了。”

武蔓儿急了起来,“大堂姐,你说话怎的每次都要夹枪带­棒­的?”

武芽儿冷笑道:“我这人脾气就这样,妹妹若是不喜欢,不理我也就是了。”

武蔓儿窒了窒,半晌说不出话来。三舅武承泰的女儿武芍儿赶紧打圆场说,“大堂姐也真是的,大姐夫也不差呢,那可是堂堂的御前侍卫,天子近臣,咱们姐妹如何能比的?”

武芽儿脸­色­稍雯,但依然摇了摇头说,“你姐夫又算得什么?真要讲位高权重,咱们峰弟妹才是真正的­妇­凭夫贵呢。”

武芽儿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徐璐,目光锐利,“峰表嫂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都知道徐璐的出身的,能以区区知府千金的身份(这里头都还有水份的),嫁给侯府世子,­妇­凭夫贵,享受朝廷封诰,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福气。

一直以嫁入高门而沾沾自喜的武蔓儿脸­色­也有些不是滋味,又羡又妒地说:“是呀,真要论攀得高枝,咱们里头,非表嫂莫属了。”

武芍儿也笑着说:“那是,表嫂真是好福气呢。”

武家小姐们,以及武家的表小姐们,也各自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中有­阴­阳怪气的成份,也还不至于露骨。大都还是比较友好的,也只是单纯的妒嫉而已。

徐璐只浅笑以对。

武家几位未回娘家的表嫂们也是如此,当然,大家也都有点子身份的,也不会因为人家比自己嫁得好,就刻意排挤或是语出讽刺什么的。

再加上徐璐进京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位可不是个善茬。凌峰又是公认的护短,开罪了她,就开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后果很严重。

身为勋贵家的贵女们,起码的眼界格局还是有的。与其排挤人家把关系弄拧了,还不如拉拢过来为已所用。勋贵家的贵女们,聪明人也是满多的。

一头麻雀可能会嫉妒燕子比他飞得高,但绝对不会去嫉妒雄鹰。因为,麻雀与雄鹰差距真的太大了。

当差距太大的时候,妒忌也就消失了。

大家熟悉了后,各种八卦油然而生。因徐夫人只一人前来,大家也就说起徐夫人的八卦来。

“你们知道吗?大姨母家的梦竹表姐,在婆家也不怎么如意呢。”武家的小姐们,表小姐们实在太多了,个个穿金戴银的,徐璐认得都快眼花了,都没能认出说话的是谁来。

“我也听说了,梦竹表姐如今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虽是长媳­妇­,可婆婆偏心,只疼幺媳­妇­。还有那家小姑子也忒可恨,处处与梦竹表姐为难。前些年,那小姑子纵猫冲撞梦竹表姐,害得表姐五个月的身子都小产了。那可是杨家的第一个孩子呢,杨家婆母也没什么,还说梦竹表姐护嗣不力。我听我娘说,梦竹表姐都气得哭了好几回。身子越发不好,这都过了几年了,庶长子都好几岁了,才给怀上。偏偏,那小姑子又成日与梦竹表姐较劲,一会儿要梦竹表姐给她绣荷包,一会儿想吃梦竹表姐亲手做的南瓜糯米羹,一会儿又要梦竹表姐给她做鞋子,说什么她只穿梦竹表姐做的……哼,打量大家都是傻子,让她几句话就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还不是见不得梦竹表姐有孕,又想使使妖蛾子。”

武蔓儿乍舌,“梦竹表姐的小姑子,我也见过两回,看起来是有些刁蛮。怎么,她还与梦竹表姐不对付?”

武芽儿冷笑一声:“何止不对付。简直就是见不得表姐好。表姐先前那一胎就是让她的猫给冲撞没了。她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在表姐小月子时就见天的闹胖,­阴­阳怪气与表姐气受。那杨家的老虔婆又是个护短的,只一味的偏袒,害得表姐小月子也没做好,落了一身的病根。几年了都没法子上身。只好暗咬银牙,让杨家老虔婆抬了姨娘。那姨娘也不是好东西。你想嘛,从那老虔婆屋子里出来的丫鬟,能与表姐一条心吗?不暗中下绊子就谢天谢地了。偏偏表姐夫又是不个不管事的,梦竹表姐在婆家,日子过得那个憋屈。”

徐璐蹙眉,从这些贵女们口中,似乎那个徐梦竹上不得婆母欢喜,下不得丈夫重视,左让小姑子欺负,右让姨娘作贱,反正就一个字,惨!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怎会混得这么惨么?

这其中,是不是又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以徐璐在凌家过得如鱼似水为例,她实在想不透,一个人怎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武家的小姐表小姐们并非真的就喜欢徐梦竹,但大家都是亲戚,基本的亲戚情份还是有的。一听说徐梦竹在婆家过得那样惨,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主意。

武芽儿双眼冒着凶光,紧握着拳头,“表姐也太逊了。若是我,必把那姨娘往死里打。打死了又怎样,难不成,杨家老虔婆还会为了个奴才休掉自己的媳­妇­不成?”是不可能,但挨骂是肯定的。

众人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至于那小姑子,武芽儿冷笑两声,“长嫂如母,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这还了得?只要表姐拿出长嫂的威严来。还怕她翻了天。我看表姐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才怂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武芽儿目光希翼地看着徐璐,“表嫂,我说得怎样?”

徐璐却说:“没了一个姨娘,杨家夫人不会再给儿子抬个姨娘?至于表姐的小姑子,反正都要嫁人的,忍忍又何妨?”

对呀,做婆母的想要拿捏媳­妇­,有的是法子。打死了一个姨娘,另外再抬一个不就得了?难不成,婆母抬一个你就打一个?那一个善妒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表姐家那小姑子,年纪着实不小了。对对,峰表嫂说得对,至多再忍一两年,把她嫁出去就成了。实在没必在把关系弄拧了。”

众人又一个劲地夸徐璐的主意好。惹得徐璐苦笑连连,对小姑子忍让只是下下策,其实她还有更厉害的招式。但估计那徐梦竹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的种种良计,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梦竹表姐就一辈子受气了?”­性­子比较急的武蓉儿气急败坏地嚷道。

“大姨母也真是的,自己的闺女受了那么多委屈,怎的就不给梦竹表姐做主去?”

众人沉默了会,最后武蔓儿细声细气地说,“大姨母,确实也不容易的。”

武芍儿说:“大姨母是徐家主母,管着诺大的家就劳心劳力了,哪还有功夫管表姐的事。”

武芽儿更是直接,“若是三十年前的令国公府,杨家吴家就得把两位表姐供起来了。说来说去,就是娘家不强大,让婆家作贱罢了。”

七舅舅家的武莉儿看了徐璐一眼,“不一定吧,应该是自己立不起来。再强大的娘家作靠山又能怎样?自己立不起来,也枉然了。瞧瞧峰表嫂,自己立得起来,谁敢小瞧了去?是不是呀,峰表嫂?”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自己身上了?

徐璐哭笑不得地道:“这个,主要是夫人有规矩,不会刻意为难我。还有,凌家注重规矩,也就没那么多牛鬼蛇神的侵拢了。我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不难侍候的姑舅。不然,估计也不会比梦竹表姐好到哪儿去。”

武芽儿脆生生地笑了起来,“我不常与六姨母见面,但也深知六姨母的脾气,六姨母可是惯会在媳­妇­面前摆谱的。峰表哥先前那位杨氏表嫂,在六姨母面前,可没少吃苦头呢。虽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也略知一二。”

一些年纪大些的表小姐们也纷纷点头,这个说:“先前那位杨氏表嫂,确实让六姨母立了不少规矩。我也是听说过的。”

那个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回我随娘一道去六姨母家玩。杨氏表嫂服侍六姨母和咱们用膳,我们吃完了,杨氏表嫂才上桌吃。就捡我们吃剩下的吃。唉唉,你们还别说,我们家虽然不怎样,但也绝不会吃别人剩下的。杨氏表嫂坐上餐桌,半盏茶功夫不到,就说吃饱了,然后就站在六姆母身旁,一直到晚上。一整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除了吃饭外,一整天ρi股都没落过凳。我看得都咯得慌。我娘也有些看不下去,私下里对六姨母说,‘你也是有女儿的,对自己的媳­妇­也别太过了’。六姨母却哀声叹气得说,这杨氏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沉闷。太过中规中矩。刚进门那会子还处处拿规矩压我,哼,她要规矩是吧,我就让她知道何谓规矩。原来,六姨母也并不是存心要针对杨氏表嫂的。主要是杨氏表嫂进门后向六姨母请安,每次去得都挺早的。六姨母都还没起床呢,但为着杨氏表嫂都来了,只好起了床。然后六姨母就对杨氏表嫂说,咱们家没有这些陈规漏习,以后无事,就不要这么早过来,只需服侍好峰表哥就是。可你们猜,杨氏表嫂怎么说的?”

众人听得入迷,赶紧催问。就连徐璐也听得仔细,随着对凌家仆­妇­的接触,她对杨氏是真的没有好感了。一个光会讲规矩讲礼仪,却心黑手辣墨守陈规的刻板女子。

雪表妹说,“杨氏表嫂说,这哪成呢?自古以来媳­妇­就得向婆婆晨昏定醒,哪能随意坏了规矩的。并还表示,以后她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向六姨母请安。六姨母说,你来请安也行,但不要那么早来。谁知杨氏表嫂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短暂,哪能虚渡光荫,就因为六姨母说了句不必那么早起,多睡一会儿。杨氏表嫂就背了一大段‘人不可能虚渡光荫,业­精­于勤,荒于戏’的教条。六姨母别的嗜好没有,就爱睡懒觉,自闺阁时就如此了。杨氏表嫂这么说,六姨母能喜欢她才有鬼哩。”

众人大笑,纷纷表示,“怪不得六姨母那么大的气­性­,敢情是娶了媳­妇­,没享到媳­妇­的福,反而还睡不成懒觉了,恼羞成怒了。”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徐璐也无耐浅笑。与武夫人相处了些时候,也多少了解武夫人的­性­子,不拘小节,脾气爽利,只要合了她的胃口,从那以后必高枕无忧。若要说她好相处,也不尽然。她也有着所有婆母同样的心思,在媳­妇­面前保持婆母的威严。媳­妇­再厉害再能­干­,必须要听她的行事吩咐。总得说来,武夫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拿捏了她的脾气,也还是容易相处的。

不过她也替杨氏叫屈,杨氏自小就受着极为古板严厉的礼仪教条,这类人,让她当教养嬷嬷绝对合格,让她当一家主母,也还够格。但与这样的人相处,绝对没有任何乐趣而言。试想,一个成天只知道板着脸把规矩教条挂嘴边的人,能有多大的乐趣可言?最让人无耐的是,武夫人身为婆母,也还得按着她的规矩来,以武夫人的­性­子,受得了才怪。

时光就在众人的八卦演说下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饭点。一行人又嘻闹着去了前头厅子里,吃了饭,下午继续八卦去。

女人间的八卦从来都是说到哪就是哪,东一处西一处的,徐璐听得津津有味,徐夫人两个女儿一个与夫家别府另居,完全相当于是寡居,一个虽然还在夫家,但日子极其不好过。两个儿子各自的差事都受了上峰表扬,两个媳­妇­的娘家父兄都小进一步。而徐夫人为了儿子和女儿,也不得不对媳­妇­退让。

徐璐还知道了徐夫人与武夫人虽然是亲姐妹,为何却多年不睦。原来是两姐妹一个嫁入国公府,一个嫁入伯府。刚开始当然是国公夫人的徐夫人要威风体面得多了,所以无论在娘家还是在武夫人面前,都是自得惯了的。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令国公府的式微,而凌家的强势崛起,两姐妹的在娘家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惯了高高在上,也习惯众星捧月的徐夫人,哪忍得了这种落差,姐妹间的隔亥自然就出来。徐夫人为了重振徐家门楣,做了不少有损武夫人利益的事来,再加上前些年徐夫人为了与定国侯叶家联烟,不顾武夫人和侄女的颜面,作主牵线把徐家女嫁给了叶恒。开异是拆亲妹妹的墙。武夫人受得了才怪,以至于姐妹间越行越远。

后来又因为徐夫人日子越过越惨,武夫人则是越过越好,加上凌芸与叶恒和离后,改嫁给官令宸,日子过得还不算差,武夫人对徐夫人的仇怨也就淡了许多。再是深仇大恨,也及不上嫡亲姐妹那股子骨­肉­之情。加上徐夫人这阵子确实不好过,武夫人心中最后一丁点怨气也消失了。

徐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家状况也由不得她再使长姐架子,这回在武家,主动与妹子和好,甚至隐隐还有请教巴接之意。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武夫人也没有过多推辞,就给长姐出了不少的主意。

徐璐除了佩服皇后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婆母了,见武夫人又要出损主意,遂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一­干­表姐妹说:“失陪一下,我去服侍夫人。”然后接过一丫头手上的茶盏,亲自递到武夫人身边,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武夫人身边。

------题外话------

子嗣会有的,大家莫要着急嘛。正在酝酿,这阵子有些卡,写得好痛苦的。

第55章 献计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知道她的德­性­,瞪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儿有些酸,给我揉揉吧。”

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同意自己留下来旁听了,高高兴兴地“哎”了声,非常乐意服侍婆母。

徐璐在此,徐夫人原先还颇有些放不开,但她对徐璐也很有好感,也就放下了心思。

“……也亏得皇后娘娘那番话,年三十那晚,趁着祖宗祭祀之际,我试着提出与三房分家。族人居然也同意了。”徐夫人脸上出现潮红,似有得­色­。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金口玉言,她都公开表示支持长房了,谁还会脑残得支持三房去?”

徐夫人得意一笑,“是呀,严氏最大的靠山严家,今年也没有亲自来送礼了,只是让个下人送了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武夫人早就知道严家的事儿,扬了扬眉,不可置否地道:“这样也好,那三房也应该没花样玩了吧。”

“年三十那晚,闹得可凶了。不过,大年初一那一日,给强硬顶回去了。”徐国公­性­子软弱,这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身为家族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这样­性­子的人,肯定没法子驾驭弟妹的,更不说统驭全家。没后援没底气的徐夫人,这个长嫂当得格外憋屈。不过既然有了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徐国公爷总算强硬了一回。

徐夫人说话的同时,还忘不住看了武夫人一眼,神­色­复杂。

“姐夫是该拿起一家之主的款儿。”武夫人喝了口茶,发现肩上的力道变轻了,说了句,“重些。”

徐璐正听得­性­起,手上的动作就停了,让武夫人这么一提醒,赶紧重新用力。但在心里却在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国公府忽然强硬,肯定不是转了­性­子,应该是受了某些刺激吧。

果然,徐夫人叹口气说:“也多亏了六妹夫。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二房那钱氏,真真是个搅家­精­,与严氏有得一拼。还是六妹夫厉害,强硬得叫人没胆子说半个不字。你姐夫也是听说了六妹夫的事迹,这才强硬起来的。”

男人厉害,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再是修练得不动声­色­的武夫人,也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你妹夫那是逼不得已的。自小就生活在继母的迫害下,再不强硬些,早就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徐夫人感同深受地点了点头。

武夫人又问:“真的分家了?”

“还没呢。大过年的,也不可能说分就分的,至少要等到三月过后吧。族人也同意了,三月龙抬头过后再来徐家,主持分家。”

武夫人皱着眉说:“那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你们长房家产众多,但这些年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没分家,吃的全是长房的产业。长房支的多,收的少,他们倒是肥得流油似的。你可得多加几个心眼,该争的就要争。”

徐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呀,虽说在族人的­干­预下,大家都同意分家。但其他各房已开始把自己的小金库往外搬了。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们花长房的用长房的,假公济私,拿公中的钱置办私产,我早就有耳闻。只是独木难支,一直装聋作哑。这回若无个章程,估计我们长房也占不到便宜了。”

武夫人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徐夫人,她想说什么,到底顾忌她的颜面,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说:“你是长嫂嘛,哪有不吃亏的。不过有些亏是不能白吃的。比如说,贪墨的主子你不好动,那就动奴才得了。也不要自己收拾,逮着了一个,直接送入顺天府。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家各房假公肥私,占长房的便宜。等正式分家的时候,他们若敢再与长房分家产,你大可把这些证据扔出来。看他们还有何脸面。”

徐夫人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眼珠子乱动,显然正在想着武夫人所说的可­操­作­性­。过了半响,她脸­色­又激动起来,“你这法子好,只是,还得从长计议。到底是迁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贪墨的奴才,我都知道。只是苦无证据,又有他们各自的主子撑腰。我又该怎么办?”

武夫人靠在椅子上,带些遗憾带些无耐,叹口气说,“当初,娘真不应该把你嫁入国公府的。”

徐夫人滞了滞,先是恼怒,可到底如今她要有求于人,只好­干­巴巴地笑道:“我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当初也是我自己好强。明明爹娘已准备回掉这门亲事的。是我……”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当初,武家老夫人去世,徐夫人守了两年的孝,孝期过后。当时徐家,凌家,王家同时来提亲。武家夫­妇­觉得六女儿有魄力有手碗,应该挑得起徐家主母的角­色­,准备把六女儿嫁入徐家。大女儿­性­子老实,又不知变通,就打主意把大女儿嫁给人口简单的王家。而同样为伯府的凌家,疼女儿的武家夫­妇­只因觉得对方继室不是善茬,压根就没考虑。但徐夫人眼见妹子比自己嫁得,王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却连个爵位都没有,就闹腾了起来。非要替代妹子嫁入徐家。并认为,一般大家族娶­妇­都是娶嫡长女的,哪有娶次女的道理?父母未免太偏心。

武家夫­妇­让徐夫人闹得头痛,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给她讲她本人­性­格中的不足,徐夫人都听不进去,只一心要嫁入徐家。如果她嫁不成,妹子也不能嫁。她是长姐,嫁得还不如妹子,她会没面子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武夫人退让了,选择了武家夫­妇­都过滤掉的凌家。只因武夫人被凌家长子坚硬刚强的­性­子所吸引。至于徐家,武夫人可是瞧不进眼的,徐家长子­性­子软弱,又没出挑之处。也劝过长姐,女子的终身大事要好生考虑。那时候的徐夫人哪听得进去,一心要嫁入高门。武夫人劝不过她,年轻气盛的她就给长姐搁下话来,“姐姐你现在瞧着徐家风光。且瞧着吧,我可是丑话说在眼前。想成为徐家长房长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做国夫人的美梦中,哪听得进劝,反而还认为妹子妒嫉她,所以诅咒她,对武夫人也有了意见。但嫁人后没几年,果真如武夫人所说,日子好坏,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婆母的强势,小姑子的不可理喻,妯娌的难以相处,都让她疲于应付。可她哪拉得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还到处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武夫人也曾给她出过主意,但她听不进劝,反而觉得妹子多管闲事。武夫人又觉得这个姐姐­性­子偏执,也就不怎么理会她了。这在徐夫人眼里,就又认定妹子瞧不起她,这个仇就越发结得深了。

武夫人回想起昔日种种,徐夫人如今的下场,虽说与她本人固执刚腹的个­性­有关,但自己也有过错。如果当初,她说话委婉些,语气诚恳些,姐姐也不可能越陷越深了。

徐夫人武夫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当中,气氛一时间凝滞了。徐璐见状,不得不试着打破僵局,笑着说:“夫人,大姨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夫人横她一眼,说:“长辈说话,哪有你做小辈Сhā嘴的份?不当讲就别讲了。”

徐夫人赶紧说:“峰儿媳­妇­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大家又不是外人。”

徐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峰,武夫人。

武夫人也只是嘴上严厉而已,就是等徐夫人这句话呢,于是就说:“你大姨母让你讲,你就讲吧。”

徐璐说:“先前我在泉州的时候,泉州知府刘向东,审案断案倒是有一手。我记得一个王姓人家,家中情况,与大姨母家中差不多,也是因为长房吃了老大的亏,其他各房光占便宜,尽中饱私囊。后来总算熬到老人去世,大家就吵着分家。纷纷找来族人,要求分家。但吃亏的肯定就是长房的。那家主母没法子,只好私底下求助刘向东的夫人。刘夫人又回去请教刘向东。刘向东就给了个主意,让她先不忙分家,先把家中有贪墨行为的奴才逮着一个算一个,直接送到官府去。再由刘向东亲自审查,不愁审不出幕后元凶来。毕竟,这些人真要贪墨公中,也不至于自己身体力行。总得要帮手,有奴才帮着的。只要拿捏了这些奴才,还怕供不出背后主子?那家主母虽觉得这个主意好,可又怕万一冤枉了好人,岂不让他人越发闹腾?刘夫人就说,这个更好办。若是真的冤枉了,就好生安抚。若真有贪墨的,必定严查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事儿都迎刃而解了。那家主母觉得这事儿可行,可又有新的忧愁,说她虽然是长房主母,可手底下能够使唤的人并不多,万一底下人不听劝,结股成绳来对付她,她反而处于被动了。刘夫人又说,实在不成,你亲自来官府办案,官府派人替你捉拿贪墨奴才。这总成了吧?那家主母这才高兴应承了。虽说后来给了刘向东不少好处,但那一仗,可是,王家长房可是大获全胜。其他各房不但被宰上各自爪牙,还吐出了贪墨所得。有了这些把柄,王家长房势如破竹,不但分到了一半家产,还得收回了各房贪墨的产业,反而大赚了一把。”

徐夫人听得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拉着徐璐的手,“好孩子,真有这样的事儿?”

徐璐向她保证,确实有这样的事儿,她可是亲眼见证的。

武夫人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大姐也可以借鉴王家。若是手头无人,也可以学王家那样,直接找上官府,让官府的人上门拿人。”

徐夫人苦着脸道,“可,可顺天府伊严少秋,可是严氏的兄长来着。”

徐璐与武夫人互视一眼,最后由徐璐开口,“大姨母放宽心思吧。严少秋虽是严氏的嫡亲兄长,但严少秋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必会秉公办事的。”

“这……应该不至于吧……到底是亲兄妹……”徐夫人仍然有顾虑。

徐璐只好道:“大姨母还不明白么?往年严家都会给三房拜年送年礼,但今年又如何?”

徐夫人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也并不算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年的严家,与三房忽然生疏了。她又回想到,老三在外头喝花酒,为了个粉头打起架来。顺天府非但没有袒护他,反而秉公办事。直到如今,严氏还在一个劲地咒骂严少秋是个粑耳朵,让婆娘给拿捏住了,连自己嫡亲的妹子都不顾。

“这严氏,与严家,怎么好端端的就交恶了?”徐夫人尽管纳闷,但心头也高兴。

武夫人说:“大姐你就放心去找严少秋吧。我让你侄儿去与严少秋打个招呼。想必严少秋必会站在你这边,秉公办事的。”

徐夫人吃了一惊,瞪着眼望着武夫人,“峰儿,峰儿什么时候把严少烽也给拉拢了?”

武夫人声音严肃,“大姐请慎言。严少秋堂堂朝廷命官,只对圣上负责,别人哪能随便拉拢的?若他真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拉拢了,圣上也必不会如此重用此人了。”

徐璐也开口道:“是呀,世子爷与严少秋不过是同僚罢了。严少秋为官清廉,公正无私,这才被任命为顺天府伊。可不会为了某些私人交情就置国法律法不顾的。大姨母可别想左了。”

徐夫人再笨也听出了这里头的名堂,连连点头,“是是是,你们婆媳俩说得极有道理,是我想左了。”

徐夫人总算去了心头一件大事,人也活络了不少。与武夫人越发亲热起来。徐璐见没有八卦可听,就主动离去。徐夫人却叫住她,“峰儿媳­妇­,别走呀,就坐在这吧,陪我说说话儿。”

武夫人笑着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际圈子。咱们都老了,还是让她去找年轻人说话吧,没得拘着了。”

徐夫人不得不放下手,“这倒也是。罢了,你去吧。”

徐璐福了礼,款款离去。

第56章 当家主母

出嫁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在武家吃了晚饭后,武夫人就带着凌峰夫­妇­告辞离去。临行前,也大家又一致协商好,明日去凌家作客。而初十去徐家,初十二一道去徐夫人的二女儿徐梦竹婆家去作客,顺带给徐梦竹撑腰作主去。

徐夫人与武夫人,还有十一姨母,十二姨母一道离去的,临走时,徐夫人握着开夫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感激话才离去。

因徐璐与武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凌峰正好可以骑他的宝马。

“夫人,您瞧瞧吧,没见过这般爱马成痴的,说句不中听的,咱们家养的那些马,简直就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了。”望着窗外凌峰抱着马头北昵的动作,徐璐半嗔半怨地说。

武夫人笑望了外头一眼,呵呵地笑着说:“这孩子,打小就酷爱宝马。自七岁时就开始骑马。为了让他爹爹给他买马,还心甘情愿给他爹做了三个月的小厮。长大了能自己作主了,就更了不得了。如今,咱们府里,就光应付他养马的开支,都可以养中档人家一年的开支了。”

养马果然也是门败家嗜好呀。

婆媳俩又声讨了凌峰的败家行径,武夫人也向徐璐倒了不少凌峰养马的种种糗事。说得差不多了,武夫人又问徐璐,“刚才你与你大姨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徐璐俏皮一笑,“夫人认为呢?”

武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个故事,似乎替你大姨母量身定做似的。罢了,真假且不论,要能成功才成。”

徐璐嘿嘿一笑,“一定能成的。”

“这么有把握?”武夫人挑眉,“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个故事好虽好,让聪明人施行,问题应该不大。可若是让你大姨母来做,估计就有些玄了。”

意思就是徐夫人脑子不怎么好使,就算明明白白把计谋献给她,也有可能办砸。

徐璐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到时候只能抽个空,与严夫人多加叙叙旧了。”

武夫人点点头,看徐璐的眼光也不大一样了。

快要到家后,武夫人这才回归正题,“明天就是咱们府上宴客。按着往年的规矩,都有三百桌的客人,今年因峰儿也回来了,估计还要增加不少客人。你心头可是有数?”

徐璐点头,“爷早已与我合过了,大概需要增加二十桌吧。另外,爷因为进了吏部,年前就已收到好些吏部官员送来的贺礼。这些人,也必是得请的,总共加起来,总共要增加二十桌左右。”

武夫人点头,“这些客人,就由你接待了。应该没问题吧。”

以前在泉州,过年的时候,徐璐也还是把上百桌客人给办下来了。这区区四十桌客人,应该没问题的。但在婆母面前,话可是不能说得太满,徐璐少不得也要谦虚几句。

武夫人说:“看你长袖善舞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相信你能办好。”

徐璐苦着脸说,“可万一被找茬,怎么办?”

武夫人毫不在意地说,“真正对你好的,你就算给他吃大白菜也不会说什么。而有心找茬的,你就算给他吃龙肝凤胆,也同样会找茬。所以自己想开些就是了。”顿了下,又笑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登门吃饭的,也就相当于表明了态度。哪还会不识趣的指责你?”

徐璐深有同感,那些关系不好的,人家才不会登门呢。而登门的,也就证明关系到位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计较就是了。

徐璐又重拾了信心,又问了过年宴客的注意事项,各家忌讳等等。武夫人耐心解释说,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

初三这一日,是凌家正式宴客的日子。徐璐把凌峰赶去了书房睡,当晚睡了个饱饱的好觉,清晨特地起了个大早。几名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也来向她请安,并委婉表示,想替徐璐分些担子。

让姨娘帮忙主持大局?徐璐想都没有想过,一口就回绝,“难得你们有这个心。不过家中别的没有,可供使唤的佣仆还有是的。你们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了。”

被抬了姨娘后,已有整整一个多月没再见过凌峰了,芝兰原本的雄心壮志已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抬起略为憔悴的脸,说:“少夫人体恤婢妾,原是婢妾的福气。可婢妾每日瞧着少夫人忙进忙出,而婢妾却舒服享受,未免过意不去。若是少夫人瞧得起婢妾,何不给婢妾安排些差事。一来婢妾以前也做过迎来送往的活儿,二来,也让婢妾有些事儿做,不至于呆得无聊。婢妾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得想替少失人分忧,还望少夫人成全。”

徐璐看了芝兰,后者面­色­坦­色­地望着徐璐。

徐璐略有意外,一个多月前,芝兰平静面容下还隐藏着汹涌的怨恨不平呢。

“你能有这这个心也是不错的。”对于改邪归正的姨娘,徐璐还是颇给她留面子的,斟酌着字语,慢吞吞地说,“只是,咱们家可是没有让姨娘­干­活的规矩。我知道你也是有本事的。做迎来送往的活儿理适合不过了。我也想让你替我分担一二。只是,咱们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家让姨娘主事,未免不好看。”

芝兰脸上闪过一丝痛悔懊恼,当初真是猪油糊了心,只一味的想与主母打擂台。等做了姨娘才知道,手握实权的大丫鬟与姨母之间,可是没得比的。姨娘虽然日子过得舒坦,还有人服侍,可到底只是个闲人,爷们也不多瞧自己一眼,镇日无所是事。习惯了忙碌的芝兰,陡然过上清闲的日子,并未有多少快乐可言,反而觉得在主子眼里,越发被边缘化了。想着昔日在外书房的威风,再瞧瞧现在门庭车马稀,如此悬殊,芝兰说不出的滋味。

芝兰知道,虽然目前来说,做姨娘清闲还轻省,是所有丫鬟梦寐以求的出路。但只有她知道,连戚氏洪氏这两个绝­色­尤物都不受重视,她就更不必说了。她现在也瞧出来了,爷们并不看重自己,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她这辈子也就没法子指望靠子嗣荣终到老。没了子嗣,又不受男人的重视,便毫无用武之地。凌家家大业大,又岂会养一个无用武之地的闲人?芝兰可以想像,再过上三五年,待主母有了自己的子嗣,腰板子硬了,估计就会拿自己开刀了。而她已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好些的,这辈子就不咸不淡地老死在凌家后院。差的,被送入庄子里凄凉过完一生。倒霉些的,被主母随便找个由头整死打死或是发卖出去。

昔日姐妹虽然只是奴才身份,可手上揽着差事,在一众仆­妇­面前,也是一呼百诺的威风场景,芝兰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只是凌峰的通房身份,她还是有出去配人的资格的。可一旦做了姨娘,也就把她的出路全给堵死了。

徐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也发现了芝兰是真的懊悔了。对于真心悔过的人,徐璐也不会一­棒­子打死的,但芝兰身份特殊,却是不好破例。

总不至于让她站在门口迎客吧?

于是徐璐就说,“你有这个心,我也是高兴的。不过咱们家规矩不可废,这样吧,从明日起,我也要去别人家作客,你就替我把礼档单子整理出来。你以前也是做这类活儿的吧,相信应该难不倒你。”

徐璐左思右想,对于真心悔过的人,不能一­棒­子打死,但也不能毫无防备地任信她。最终徐璐交给了芝兰她最擅长的活儿,让她负责整理礼档单子。

芝兰脸上有一丝的错愕,但很快就赶紧点头,跪下来磕着头,“多谢少夫人成全,婢妾一定仔细完成少夫人交代下来的事儿。”

戚氏洪氏在屋子里也呆得快发霉了,眼见芝兰有了差事可做,也跟着眼热起来,纷纷眼巴巴地望着徐璐。

先前在泉州的时候就让徐璐收拾惨了。回了京后,她们的靠山朝阳公主也是对她们不闻不问,已让她们灰心丧气。再加上庄子里赵姨娘过着猪狗不如的消息传进来,更是让她们惶恐不已。那还是生了凌峰对凌家有恩的姨娘呢,犯了错都要被送入庄子里看管起来。更不提她们一无子嗣二无恩宠的姨娘了。加上服侍自己的嬷嬷,个个刻板严厉,稍微有些许冒头,就会被收拾。再加上凌峰的不解风情,时日一久,昔日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现实磨灭得­干­­干­净净。尽管心头还在怨恨凌峰的有眼无珠,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个有用的差事才成。有差事在身,即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在爷们面前露个熟脸,一举多得。

徐璐就算不知道姨娘们的想法,但最起码的防范还是有的,当下就婉拒了戚氏洪氏。这二人长得花容月貌的,就算把她们当丫鬟对待,那就有时常出入正院的机会。凌峰虽然与自己感情不错,但她也绝不容许让一切不维定因素发生在眼皮子眼下的。

当然,对于姨娘,恩威并施与打拉结合是一回事,徐璐婉拒了二人后,又给了颗甜枣,让人拿出一个陈年账本,让她们帮着清算。其实,这个账本,是武夫人早前交给她的。这是凌峰外出后,外书房的一切开销就由武夫人监督,芝兰帮着打理的。这里头涉及了凌家上百名大小管事,以及人情收支。武夫人交给自己,一来让徐璐了解凌峰外书房的运作,二来也有“亲兄弟明算账”的意思。

而徐璐因为事儿忙,应酬多,人又懒,到现在都还没有把账本看完。而凌峰则说,这账本可算可不算的,武夫人是不可能贪墨就是了,最需要集中火力查的则是替外书房办事的各小厮管事就是了。但年底事务繁多,还真没有腾出手来清账。如今见戚氏洪氏主动要求给差事,徐璐就顺手推舟,把外书房的账本交给她们。

……

凌家家大业大,凌宽父子包括武夫人都是交游广阔之人,虽然也有不少政敌,但因凌家真诚待人,有主见有眼力,主动与凌家交好的人家确实很多。徐璐让人把头发全梳成高鬓,Сhā了枚赤金展翅小凤钗,及六尾展翅珠钗,戴了厚实的免毛镶红宝石抹额,简单庄重又轻省。

凌家的微澜厅两边偏门紧闭,只中间一扇大门蔽开着,厅子四周已摆上十数个三尺宽,两尺高的三足鼎铜炉,里头的无烟炭火正无声烧烧着,丫鬟们不时丢些香块进入炉子中,袅袅香烟令人闻之全身­精­神一震,头脑清晰,四脚轻省。

徐璐就站在门槛处,不时迎着进入的客人。今日要来凌家作客的,大多是凌家武家走得近的亲戚,以及少数公侯伯,官宦人家。而今年,又还多了凌峰在吏部的同僚。徐璐不但要招待好两方的长辈,也还要把这些公侯伯家来的夫人­奶­­奶­们招呼妥当。而官家夫人里头,也有大多数与凌家沾亲带故,这些人虽说朝中品秩不高,但现官不如现管,手上自有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人也要招待好。而凌峰的同僚女眷就更不用说了。绝大多时候,女人间的外交更能促进各自的男人在同僚中的巨大作用。不说大家能够友好如兄弟,至少不会敌对扯后腿使绊子。

而今天徐璐除了要招待好所有来宾外,凌峰这些在吏部的同僚女眷,也是徐璐首要应付的对象。

当然,花花轿子都是人人抬。徐璐的礼遇周到,这些女眷们自然是感受得出来。加上凌峰的身份及本事,以及如今的官位,也由不得她们摆架子,到了最后,反而是这些人来巴结徐璐了。

总得出来,今天徐璐统筹全局,虽然几乎跑断了腿,但人却是轻松的。确实如武夫人所言,这些人都与凌家走得近,大多数还是凌家的实亲关系。真正与凌家交好的,就算给他们吃大白菜也不会有意见的。而瞧你不顺眼的,就是给他吃龙­肉­也不见得会夸你。徐璐虽然也有遇上找茬的,有说菜式不好,凌家的丫鬟服务不周到什么的,但大多时候,她还没反击,就有人帮着她声讨那人了。

当然,也有不少小Сhā曲,一些客人当中,也有敌对的,碰面后,就吵得不可开交。客人们相劝无果,徐璐赶紧过来,先是自责两句,再说上两句好话,把她们分开也就是了。

遇上一些尖酸刻薄之辈,没什么身份,偏又是长辈身份的,又爱拿架子使威风的,三五不时支使徐璐,支使了不说,还要找茬,这类人无论走到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徐璐隐忍无果后,只得把无耐的目光看向那人的长辈或长嫂长姐。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有人站出来喝斥那人。若是仍然无动于衷,那更好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就像此刻,凌峰的姑母,凌七,凌宽的异母妹子。其夫是庆昌侯府杨家旁支,原曾做过兵部主事,后来外放至地方上任卫务镇抚司。其子杨玉强夫­妇­,其女杨玉英夫­妇­也都带来了。如今陪凌七一道的还有儿媳­妇­金氏以及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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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卡得厉害,痛苦死了,真的好痛苦呀,坐在电脑前,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来。

第57章 找茬,反击

这凌七一进入厅堂,就高声大气地道:“这就是峰儿新娶的继室?长得还不错。依你这般,嫁到咱们凌家,也是你的造化。只是,你都嫁进凌家一年多了吧,这肚子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该拿出个章程来?”

徐璐对老钱氏所出的子女,没有一个满意的,先前的凌三是如此,这个凌七也是这么的不知所谓。

不过基于来者是客的份上,徐璐笑着道:“这个不劳七姑母­操­心。公婆夫君以及凌家族人都关心着呢。”虽然言语恭敬,但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明白,我不能生养,章程需不需要拿出来,也是凌家的当家人作主,你一个出嫁女还没资格过问。

凌七当场就沉了脸来,对旁边的一­妇­人冷笑一声说:“瞧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有本事的呢。长辈们好心提点,非但不领情,还就这么着的顶我。不愧是峰儿娶的好媳­妇­。”

徐璐淡淡一笑,即不辩驳,也不诚惶诚恐。因为她知道,无论是她辩驳,还是表现得诚惶城恐,就落入了故意找茬的人的圈套中了。

她好歹也是一家主母,再也不是昔日生怕被人捉了错处大肆攻伐的无助小姑娘了。她也有后盾,有靠山,有银子使,这些指责还真不被她放眼里。

凌七见徐璐不辩解,也不像其他受了长辈指责的小辈那般,立时矮上半截身子。就那样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神­色­悠然,一时下不了台,越发恼怒,尖声道:“大家瞧吧,我这个侄媳­妇­可是厉害的很呢。去年我三姐去福建后,回来就与我说,咱们这侄媳­妇­可了不得呢。当时我还不信呢,如今亲自见着了,果真名不虚传。”

徐璐说:“说起三姨母,我又想起了三姨夫。三姨母那样的­性­子,她的话,七姨母也信?”

凌七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瞪着徐璐,“你,你一个小辈,怎可妄议长辈?”

徐璐沉稳地回道:“徐璐不敢妄议长辈,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呀。夫人还特地教育我,要以三姨母为鉴,切不可图一时嘴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连累夫君儿女,那就万死莫能赎罪了。”

凌七说不出话了,三姐夫蒋天宏从侯爵降了伯爵,是因为凌三巴接因孙贵妃而被太子整治,也要怪蒋天宏倒霉,他本就是个闲散侯爷,无官无职的。平时候也就是在家中与丫鬟在后院里风花雪月的。谁知祸从天降,自己的老婆居然与孙贵妃的娘家走得近不说,还特别高调地与以孙家人马首是瞻。孙家倒台后,首当其冲的就是蒋家。从侯爵之位降为伯爵。蒋天宏也被罚到福建一个偏远小镇做了不入流的主薄的官儿。一呆就是整整七年。原本想趁着凌峰主政福建的机会,走凌峰的路子,来个威鱼翻身。哪知,又让脑殊加自以为是的妻子破坏怠尽,得罪了徐璐不说,连凌峰也震怒无比,虽然如他所愿,回到了京城,可伯爵勋位也快保不住了。因为有礼部官员向皇上参了他一本,说蒋天宏“无所是事,德不配位,­阴­毒狠辣,似人命如草芥”,并上书朝廷,要收回蒋天宏仅有的伯爵勋位。而圣上居然准了。

蒋天宏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蒋家的勋位那是不世勋爵,就算不得圣上欢喜,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的。后来仔细打听,才知道,一切祸事,又是他的妻子­干­的。

原来,凌三去年在凌峰那没占到便宜,反而让凌峰怒而赶人。蒋天宠眼看希望落空,就把惹事的凌三毒打了一顿。凌三不敢向丈夫发威,只好把气出在曹姨娘身上。偏曹姨娘并非丫鬟出身,而是良家子,加上又有孕在身,就那样被凌三折磨得一尸两命。蒋天宏气惨了,又把凌三痛揍一顿。凌三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与丈夫­干­了一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关蒋天宏怂恿妻子草菅人命一事,就被捅了出去。加上蒋家以前得罪过的敌人也趁机踩上一脚,区区一个死去的姨娘,就让蒋天宠丢掉了勋位。蒋天宏受不了这种打击,疯掉了。蒋氏族人无不恨得始作俑者凌三恨得滴血。非要以族规处置凌三。后来还是凌宽出面,与蒋氏族人交涉,凌三没有被蒋家家规处置,也没有被休掉,而是送往蒋氏家庙,递渡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凌三的女儿蒋丽丽,也让族人草草嫁了个外地客商。

只是蒋丽丽才刚出嫁不久,就传出凌三病死在蒋家家庙的消息。

凌三的下场,有一半是咎由自取,一半则是凌峰推波阻澜暗地里下黑手的结果。所以凌七一听徐璐意有所指,凌七哪里还敢造次。凌七的丈夫是杨家旁支,靠着杨家也还是有不俗的差事。但凌家与杨家长房关系铁,只要凌峰动动手脚,也有她的罪受。一想着凌三的下场,凌七再也硬挺不起来。

可让这么一个小辈威胁,凌七哪下得了台,气哼哼地瞪着徐璐,正不知该说什么,旁边又有一个声音杀了出来,“外人都在传,凌少夫人恭谨寡言,克已慧心。可今日一瞧,原来与传闻大都名不副实呀。”

这个声音,徐璐非常熟悉,不正是韩国公府的齐大­奶­­奶­于氏么?

说起这个齐大­奶­­奶­,她出身不低,嫁入显赫,在京城也颇有人缘,待人接物,虽然有傲气,但还在忍受范围内。也曾帮助过不少外来媳­妇­打入勋贵圈子。但不知怎的,她就偏偏看徐璐不顺眼。但凡有聚会的场合,只要有徐璐在,齐大­奶­­奶­必是尖酸刻薄外加无故挑衅。徐璐刚开始就纳闷了,也暗自检导了自己。但她进京时日尚浅,实在不清楚,她哪儿得罪过她。

不过后来她也想开了,得了,合不拢就合拢吧,反正凌家齐家也没什么交集的地步,以后见着就躲远些吧。

原来凌家每年初三这一日的宴客,齐家都未登过门,但今年齐家却主动登门作客。还在大年三十那日由韩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齐大­奶­­奶­的婆婆在宫门外亲自与武夫人敲定的。

那时候,徐璐还以为既然齐家主动登门作客,想来也是有与凌家交好的念头。那时候,徐璐还天真地想,以后这于氏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

谁知,这齐大­奶­­奶­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在这样的场合也要挤兑一番。

徐璐是真的怒了。

凌七是什么样的人,但凡与凌家走得近的人家,哪会不知的。所以刚才凌七指责徐璐的时候,周围可是无人相帮的,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唯独这齐大­奶­­奶­非要强出这个头。

徐璐目光冰冷冷地盯了过去,声音淡淡,“谁说我恭谨寡言,克已慧心?齐大­奶­­奶­听谁说的?”

齐大­奶­­奶­愣了愣,说:“当然是听外头的人讲的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凌少夫人是所有媳­妇­的楷模,佳­妇­典范。就连我婆婆,也时常要我多向少夫人学习呢。只是刚才瞧少夫人对待自家长辈,未免……”

这时候,周围的人才知道,这位韩国公府的大­奶­­奶­与凌家世子夫人不睦的消息,原来是真的,不由侧目,蹙着眉看着齐大­奶­­奶­。

在别人的地盘上故意找茬,是极不礼貌的行为。除了双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外,就算在政令方面意见相左的人,私底下,也还是维系着表面上的平和。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别人家作客,绝大多数人,就算对主家再不满,也不会主动找茬的。但这齐大­奶­­奶­却反其道行之,显然与徐璐的矛盾是比较深了。就是不知她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让齐大­奶­­奶­连丁点面子都不给徐璐。

还有一点就是,既然她们之间有矛盾,那为何今日齐大­奶­­奶­又要来凌家作客呢?不好好当她的客人,非要找茬,就不怕惹来长辈的愤怒?

徐璐挑眉说:“恭谨寡言,克已慧心,我虽然担不起,但基本的礼貌修养也还是有的。齐大­奶­­奶­是该多向我学习学习的。”

这话说得……

齐大­奶­­奶­当场脸­色­就变了,不过她到底还是颇有理智的,虽然生气,却并未发狂,只是语气冰冷,“是呀,多加学习少夫人如何对待长辈!”她瞟了凌七一眼,冷笑道:“若非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少夫人对待长辈,是这般模样。”

凌七见有人替她说话,赶紧说:“可不是呢,我这个侄媳­妇­,可了不起的。仗着年轻,颜­色­好,得爷们宠,可就不把长辈放眼里了。这位­奶­­奶­你来评评理,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

齐大­奶­­奶­没有吭声,她就是看徐璐不顺眼,但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只需稍稍恶心一下徐璐就是了。让外人知道徐璐这副隐藏在“惠心质地”美名下的另一嘴脸就是了。

凌七的大名,齐大­奶­­奶­也略有耳闻。徐璐对她不客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齐大­奶­­奶­之所以还敢这样指责徐璐,也是打着礼教的旗子。

凌七纵然再有不是,也是长辈。徐璐一个才嫁进来的小辈,就这般的不管不顾,顶撞长辈,毫不留面子,就算是凌七无理,这徐璐也要落个“脾气冲,不容人”的恶名。

她笃定,她这样的指责,徐璐是不敢接招的,也接不起。身为媳­妇­,若被安上“顶撞长辈,争强好胜”等名声,那也是极不妥的。要知道,没有哪个婆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为人媳­妇­的,就要端庄守礼,寡言慧心,就算吃亏也得忍下。忍不下的,就是好强,脾气冲的表现。这样的人,少不得要被调教一番的。

齐大­奶­­奶­做了五年齐家的媳­妇­了,深谙为人媳­妇­之道。所以不管婆母平时候有多无理的取闹,她都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忍。

齐大­奶­­奶­挑衅地望着徐璐,她还巴不得徐璐与她辩驳,与她争辩。然后,她就可以四处诉说徐璐对客人无礼了。

就算是她主动挑起事来,但她今天可是客人身份,你身为主人,却与客人发生冲突,这本就是一道把柄。

再加上对长辈不敬,顶撞长辈的罪名,就算无法打击到她,也能对她完美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

齐大­奶­­奶­很是从容地望着徐璐,眼里的挑衅异常明显。

“少夫人,不给个解释么?”

周围的宾客略略皱眉,都觉得齐大­奶­­奶­过分了,哪有这样故意找茬的客人的。齐大­奶­­奶­这般明张目胆找茬,可徐璐无论是接招辩驳,还是隐忍,都落了下乘。

这还真是道难解之题。

有看不下去的,就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外人如何好置评?”说话的是燕家大­奶­­奶­钟氏。

齐大­奶­­奶­的妯娌,也就是出身庆昌侯府二房嫡女的杨氏也跟着道,“大嫂,咱们如今可是凌家的客人呢,做好客人就是了。”齐大­奶­­奶­虽然出身好,又是齐家长孙媳­妇­,但杨氏才不怵她。她的出身并不比这个大嫂差,平时候两妯娌有点王不见王的感觉。在人前,杨氏还是颇给这个大嫂面子。但今日是绝对不能容忍了。她明明知道徐璐与自己私交甚笃,还要当众找茬,这不止是为难徐璐,还是对自己的挑衅呢。杨氏­性­子本来就急躁,能够忍到现在,她自认很给于氏面子了。

齐大­奶­­奶­斜了杨氏一眼,轻轻一笑:“哎呀,既然弟妹都开口了。那我就不说话了。”齐大­奶­­奶­也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很快就见好见收。

但她知道,就算她一句话不说,徐璐脸上也是无光了。

杨氏怒目而视,她这岂不是废话么?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她可是让徐璐脸上无光了,说与不说,徐璐今天都是丢脸了。

徐璐目光冷淡,瞅着得意洋洋的齐大­奶­­奶­,轻冷道:“请教大­奶­­奶­一件事。”

“请教不敢,少夫人请说。”齐大­奶­­奶­愣了下,说。

徐璐­唇­角微勾,“大­奶­­奶­,是不是我抢了你的男人?”

齐大­奶­­奶­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少夫人,女子当端正守礼,贤淑文雅,怎可男人男人的放嘴边?”

徐璐呵呵一笑:“让大­奶­­奶­见笑了。好吧,那我换一种说辞,我是不是抢了大­奶­­奶­的丈夫,或夫君?”

“你,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只是奇怪,我进京也才几个月,自认与大­奶­­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大­奶­­奶­却总是与我过不去。等我排除了家族恩怨,个人仇恨,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周边响来扑嗤扑嗤的笑声,徐璐迎着众人的笑声,对脸­色­已青掉的齐大­奶­­奶­淡声道:“大­奶­­奶­,我猜得可对?”

“……一派胡言,乱弹琴,胡说八道。”周围响来的阵阵嗤笑声,使得齐大­奶­­奶­气急败坏,双颊胀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指着徐璐,怒声道:“徐氏,你别以为你是朝廷诰命夫人就可以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徐璐声音淡淡:“大­奶­­奶­,女子当贞静娴雅,温柔婉约。”

意思是,齐大­奶­­奶­这副模样,可与贞静娴雅温柔婉约挂不上勾。

齐大­奶­­奶­脑袋有一会儿的晕眩,也不知是被屋子里浓郁的薰香给薰的,还是被徐璐给气的。只暴跳如雷,眼冒金星。她颤抖着双­唇­,恨不得奔上去撕了她的嘴巴。可理智告诉她,如果真这样做了,她就真的中了徐璐的计了。

齐大­奶­­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可周围那一道道嘲讽看好戏的眼神,让她如坐针钻,头皮一阵发麻。这时候,纵然再有机敏的应变能力,也没了用武之地。她是真的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直接认怂,丢脸的将会变成自己。与徐璐闹将起来,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声辩驳,更是落了下乘。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周围人那看戏的眼神,更是让齐大­奶­­奶­羞愤欲绝,只气得双­唇­颤拌,却又找不着破局的办法。

周围的人却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徐璐从来就没有惹过她,她偏要处处找茬。如今在人家家中作客还变本加厉,就更不得人心了。而徐璐的反击,也颇为出奇,虽然粗俗了些,但胜在功效奇骏威猛,大杀四方。既破了于氏的局,反击也响亮,又刁钻,成功打击了于氏的嚣张气焰,也把于氏扔过来的石头原原本本砸了回去。

众人品味着徐璐的反击,砸了砸嘴,虽说这个法子无赖了些,可对付于氏这样的人,确是立竿见影。

第58章 握手言和

而凌七见齐大­奶­­奶­被徐璐一句话就打闷了,自觉找到了治约徐璐的把柄,恶气恶气道:“我说峰儿媳­妇­,你这个做主人的可真够可以的,齐大­奶­­奶­可是凌家的客人,你就是这样待客的?还不快与齐大­奶­­奶­道歉。”然后又转头对齐大­奶­­奶­说:“大­奶­­奶­勿怪,这小门小户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等会子我告诉她婆母去,是该好生学学规矩了。”

徐璐抿­唇­不语,既不惶恐,也无自得,只淡淡地扫了凌七一眼,似乎对这人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她对周围宾客笑着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众人呵呵一笑,“没事儿没事儿。”

徐璐又说,“世子爷在吏部的同僚大概也来了,我去迎接一下,先失陪了。”

“少夫人请自便,不必管我们。”众人纷纷说着。

徐璐走后,凌七指责的声音就更大了,“……在座的可有一半以上是你的长辈,这长辈都还没开口,你就走人了?这样的脾­性­,这样的待客之道……”

见徐璐压根就不理她,凌七无耐,只好转头,对众人陪笑道:“哎,也是我们凌家长房家门不幸,居然娶了这么个媳­妇­,上不得台面,还这样的品­性­,实在是……”

一个身穿淡金­色­镶灰鼠毛边的中年贵­妇­,侧头对另一­妇­人低声说:“今儿没么没把你闺女带来?”

“带来了。在后院和小姐妹们一道玩去了。”

“哎呀,可惜了,应该上她过来见见世面的。让她亲眼瞧瞧凌少夫人的本事。”

那­妇­人点头,一脸的赞赏,“那是,凌少夫人确是有本事的,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场合,非但没吃亏,反而还破局为胜,真是厉害。若我那丫头有凌少夫人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把她嫁到她舅家了。”

“女子还是要厉害些才好,不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兴风作浪。”

这位贵­妇­身份可不低,是前吏部侍郎齐清泉的夫人,如今齐清泉外放至西南地区任封疆大吏。齐夫人放心不下儿女,并未随丈夫去任上,而是留在京中照顾儿女。齐夫人在勋贵圈子里并不显耀,但在百官女眷中,却是非常靠前的。而在这间屋子里的女眷,有勋眷,也有官眷,大都品秩并不高。是以,齐夫人与另一夫人的对话,也让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各抒已见。

凌七再笨也知道,自己受奚落了,而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气得嘴巴都歪了。可齐夫人她又惹不起,只能忿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也没坐一会儿,就找借口溜了。

而凌七前脚刚走,屋子里的人就更无忌惮了,甚至有­性­子急的还冲着她的背影“呸”了声,“这样的人,谁与她做亲戚谁倒霉。大嫂,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东西,怎的跑去与那样的人沾边了。这人最爱挑唆着外人与自家人作对,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白当了这人的马前卒。没得让人笑话。”

说话的是杨氏,她虽然看不惯这个妯娌,今日见齐大­奶­­奶­落了脸面,心头也是痛快无比的。但到底是一家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嫂下不了台。

杨氏虽然脾气火爆,但格局还是有的,当下就给齐大­奶­­奶­台阶,把刚才齐大­奶­­奶­对徐璐的找茬,说成是受凌七的挑唆。

有了杨氏的台阶,齐大­奶­­奶­赶紧顺着跳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糊涂了。”然后作出悔恨懊恼的模样。

杨氏又说:“大嫂刚才确实糊涂。等会子我随你一道去向凌少夫人赔礼道歉。相信凌少夫人看在大嫂是受人挑唆的份上,必不会与大嫂计较的。”

杨氏给的台阶又宽又大,齐大­奶­­奶­再如何讨厌这个妯娌,这时候也不得不感激地道:“弟妹说得极是,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只是,只是……”

杨氏拍拍她的手,“大嫂不必多说,我明白的。都是那凌七,真够恶心的。大嫂日后另再与她一起了。”

齐大­奶­­奶­重重点头,又愧又疚,“嗯,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尽管仍是有些不敢抬头,但在杨氏的主动描补下,周围异样的眼神已消失了许多,齐大­奶­­奶­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些悔懊难堪,心有余悸,那个徐氏,实在太可怕了。

……

除了凌七和齐大­奶­­奶­给了徐璐深刻印像外,今日的所有宾客当中,就要数这个卫氏了。

娘家早已没落,但丈夫还算出息的卫氏,低调地来到凌家。以她这样的身份,也用不着徐璐亲自接待的。但徐璐却不愿怠慢任何一个客人,依然扬着笑脸,特地拉着卫氏的手,说了一会子话。

这个卫氏,就是已去世的老夫人的侄孙女,与二房有着亲戚关系,但却与长房有着较为特殊的瓜葛。

这个卫氏,是这世上唯一见过凌峰真身却还留有­性­命的。

所以徐璐格外关注她。

卫氏生得不错,娇小玲珑,我见犹怜,却又清丽可人,小家碧玉的温柔再加上真城的笑容,让徐璐实在讨厌不起来。

这长得确实不错,难怪凌峰舍不得杀她,还处处抬举她,给她男人仕途方便。

徐璐心头酸酸地想着。

但在卫氏心口,却是震惊而不可思议的。

凌峰的可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独自一人面对凌峰。当年凌峰娶杨氏进门后,她还不可思议了好一阵子。后来杨氏得恶疾去世,她还替杨氏惋惜的。应该是杨氏也被凌峰的蛇身给吓死的罢。觉得凌峰那样的人,这辈子想要娶妻,只能一直保持着他的人身模样。

后来,凌峰又娶了妻子,卫氏好奇至极,这人嫁给凌峰也快两年了吧,也不知是否发现了他的秘密。

带着这层好奇,卫氏在时隔五年后,再一次踏入凌家。

这位年轻的凌少夫人,长得很好看,脸盘圆润,身子也圆润,但却丰满而不肥胖,肤­色­极好,白晰而透着自然的桃红­色­泽,眉宇间尽是轻松写意,想来小日子过得舒心。而凌峰对她也很好。

就是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枕边人是条蛇。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就不会有如此写意的神采风扬吧。

看着徐璐明媚清丽又白­嫩­到看不出丝毫瑕疵的脸孔,卫氏有些恶意地想着。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互捧着对方,然后便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徐璐望着卫氏沉默的脸,卫氏也在打量徐璐白­嫩­的脸庞。一个人在心里想着,这人难怪能逃过凌峰的手段,确实是能屈能伸的。

一个则在心里暗忿,你就得意吧,若哪一天让你知道自己枕边人的恐怖身份,看你还笑得出来。

妒嫉确实是可怕的,徐璐只是比卫氏长得稍微好看些,皮肤好些,日子过得舒适些,卫氏心头就不舒坦了。就想去破坏掉徐璐脸上身上表现出来的这份舒适写意。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相互客气一番后,徐璐让人领了卫氏去厅堂入座,自己则继续招呼客人。但私底下,依然处处观察着卫氏。

当年,凌峰为什么要放过卫氏呢?

而卫氏看自己的目光,为什么又要带着不怀好意和幸灾乐祸呢?

去别人家吃饭与别人来自家吃饭不同。

去别人家吃饭,只顾着坐下来吃就是了。但自己家请客,就没那么轻松随意了。客人多了,怕桌子不够坐。客人少了,又担心多出来的菜吃不完,浪费。桌上无剩菜,怕客人不尽兴。剩菜过多,又担心厨子做的味道不好,让客人有意见。反正,总之,自己家宴客,每一样都要­操­心。

在吃午饭的时候,徐璐可是挨桌去招呼人的,就算所有客人都坐了下来吃饭,也不敢放松,时不时去过问一下,亲切问侯一下。客人快要下桌时,才是徐璐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徐璐也才随便找了位置吃饭。尽管肚子早就饿了,可也没心思吃饭,随便刨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赶紧去问侯一些年迈的长辈,是否吃饱了,吃得尽兴否。

客人们都下桌了,尽管有人安排午后茶,但徐璐仍然亲力亲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亲自端给长辈们。侍候完长辈后,又去招呼同辈份的客人,小姐们去后院赏花叭诗作对。夫人­奶­­奶­们打牌的打牌,品茗的品茗,聊天的聊天,等把所有人安顿妥当后,徐璐又亲自去招呼凌峰的客人。

凌峰的朋友及同僚同在一个偏厅里,女眷们约有六桌人,卫氏也在其中,只是身份并不显,又是独自一人前来。怕她拘束坐冷板凳,所以徐璐就格外照顾她。

众人见徐璐对卫氏分外照顾,自然不好太过孤立她,很快就坐到了一块说话。

与一位吏部右侍郎夫人聊了一会儿,在卫氏的刻意奉承下,倒也相谈甚欢。又因为徐璐的刻意抬举,卫氏倒也认识了不少人,没有被孤立。与众位夫人渐渐相熟后,卫氏看徐璐的眼光也变了不少。

这个女人,虽然比不得杨氏的出身尊贵,却比杨氏会做人多了。

想当年,杨氏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曾来凌家做过客,可是坐了不少冷板凳的。

……

徐璐不知道卫氏的心思,但之后她也感觉出了卫氏向她释放出的善意,徐璐心头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又自嘲起来,她真是贤慧呀,明明嫉妒卫氏,可为了面子,仍然把卫氏招呼得周到妥贴。

看来,她已有做大家主母的风范。

大家主母嘛,那就是被打肿了脸也要沉着镇定。

沉着镇定颇有大家主母风范的凌少夫人,又特地去了另一个偏厅,让丫鬟上了时令鲜果,瓜子果仁,并一ρi股坐在钟氏身边,揉了揉双腿,“唉,可累死我了。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钟氏说:“你们家客人这么多,又全是你一人­操­持,确实够累的。现在总算得了空,去歇一会儿吧。”虽然武夫人才是正主,但今日的武夫人可是高座在厅堂,只招呼亲近的与之身份相等的公侯伯夫人,以及亲戚们。其余的女眷,全是徐璐接待的。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累,就是脚有些酸。”说着又揉了揉腿,苦笑着说:“真是好生佩服方家姐姐,那回你们家六妹妹出嫁,那么宏大的场面,也让方家姐姐办下来了。厉害。”

方大­奶­­奶­说:“你怎么不与我比年纪呢?我今年三十有二了。你才多大?整整大你一倍的年纪,再办不好,也只有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方二­奶­­奶­说:“大嫂当然厉害,若要我来办,只有丢人的份。不过凌家妹妹也更让人刮目相看。这么多客人,以你这样的年纪,就能主持大局,还办得妥妥贴贴,除了向你竖根大拇指,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方二­奶­­奶­的话得到众多的认同。确实,今日凌家的客人可不算少,将近两百桌的客人,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勋贵,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无论是身份尊贵的老封君,还是声名赫赫的各世家夫人,手握重权的官眷,上至公侯伯夫人,下至不入流的官眷,都让徐璐招呼得妥当细致。服侍的丫鬟也是周到妥贴,管事们更是安排入微,徐璐居中策应,安排得头头是道,一般人可没这样的本事。

徐璐被夸得不好意思,“真的吗?哎,那我就放心了。”

杨氏说:“凌家嫂子,我虚长你风岁,可也没有像你这般能­干­周到。不过,我大嫂应该与你有得一拼。”她看了脸­色­不自然的齐大­奶­­奶­,说:“不过嫂子也真够可以的,那凌七故意找茬,也亏得嫂子厉害,让她吃了哑巴亏。若换作是我,可就只有生闷气的份。”

徐璐看了杨氏一眼,又扫了齐大­奶­­奶­一眼,挑眉说:“大­奶­­奶­出身显贵,应酬交际自然是轻车驾熟。不像我,半路出家,若非夫人帮衬,还有诸位的宽厚,估计我是没法子办下来的。”

徐璐言语温和,似乎上午与齐大­奶­­奶­的冲突并未发生一般。杨氏心中有了数,就又陪着笑说:“嫂子你也不必谦虚。嫂子今日的表现,无论是诸位长辈,还是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刚才连我大嫂都说,比起嫂子你来,我大嫂也自叹弗如。”

徐璐看了齐大­奶­­奶­一眼,说:“多谢大­奶­­奶­夸赞。”

“少夫人的本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杨氏的居中描补调解,齐大­奶­­奶­心头还是感动的,也知道刚才不该故意找茬,被徐璐当场弄得了不了台,也够没面子了。但比起面子,她更担心的凌齐两家,会不会因为自己而交恶。所以杨氏适时的描补,加上徐璐似乎也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意思,齐大­奶­­奶­胆气壮了些。

但齐大­奶­­奶­骄傲惯了的人,想要她当着众人的面低声下气道歉,她是不可能的。

不过,能让齐大­奶­­奶­说出这样的话,徐璐也觉得不错了,她也不愿与齐大­奶­­奶­交恶。因为那样对她实在没好处的。

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相当于少树一个敌人。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能让大­奶­­奶­夸赞,我再累也是值得了。”

委婉的马屁拍过去,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齐大­奶­­奶­也不是那种一根筋通到底的人,也是见好就收。

双方都有种刻意的友好气氛。

徐璐也没有继续让齐大­奶­­奶­下不了台,而齐大­奶­­奶­在伸出的爪子被斩了后,也没有像侠义小说上所写的,就会心怀怨毒,然后时时找机会杀害主角,反而还老实了起来。

总得说来,今日徐璐第一次统筹全局的宴客,也还是颇为成功的,宾客们对徐璐的评价非常高。而对徐璐来说,今日也还是颇有收获的,首先,与各世家夫人­奶­­奶­们建立了较为良好的关系。至少,以后不管去哪家作客,不会再坐冷板凳就是了。也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来踩她。

其次,与齐大­奶­­奶­化解恩怨,握手言和。

晚上,凌峰回来的时候,人已醉薰薰的了,徐璐盘坐在炕上,厌烦地拧了鼻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吩咐夏荷,“醒酒汤呢?赶紧端来。”

喝了醒酒汤后,又洗了把脸,凌峰这才稍微好过些,挥挥手,让人下去。大马金刀地来到炕上,并把双腿翘到徐璐腿上。

徐璐无耐,知道他的德­性­,任劳任怨地替他解开腰带,剥了深紫­色­藏青八团花抱肚,脱掉厚实的圆领刺绣箭袖长袍,又替他脱掉靴子,并褪下长裤,他双腿立马就变成了长长的蛇尾,把诺宽的炕挤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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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告饶

“不是说蛇喜­阴­么?”

“蛇也特别怕冷。”凌峰回了句,扯过徐璐刚才枕过的大抱枕,枕在腰下,倚躺在炕上,蛇尾调皮至极地戏弄徐璐。

“别闹。今儿可是累死我了,实在没功夫侍候你了。”徐璐上了炕,一脚蹬掉占据了自己地盘的蛇尾,并把蛇尾圈到一处,形成一个小山丘,然后自己倒在蛇尾上,当起了天然的靠枕。

她从炕上抽出一一套捆得结实的书,丢给凌峰,“明日不是要去参加英王府举办的狩猎么?恰巧要路过四喜胡同,那儿有间书肆,叫张记书肆。爷去的时候,把这套书带上,退了吧,另外再给我选一套读本。”

凌峰接过,看了上头的书名,“,这好像是侠义读本吧?你也爱看?”如今的大庆朝,经济昌盛,大家有了经济条件后,就开始朝文雅方面发展。而各类文学书轩也得到划时代的发展。除了纯文学之类的书外,这些民间文人编写的纯小说读本也格外受人欢迎。前阵子出来的更是火爆,不止进了戏班子,还进了各茶肆里成了说书先生的头道王牌。

徐璐天生不爱看那些情呀爱呀之类的没营养的读本,更没功夫去欣赏所谓的诗词歌赋,唯独爱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侠义小说。这阵子没事时,都是拿出来打发时间的。

“这书的作者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了。这里头的反面人物呀,全是心态扭曲不成形,一个个的鼻孔朝天唯我独尊,与主角稍稍发生冲突,就要把主角往死里整。而主角嘛,如夫人所说,低调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欺负,高调起来又让人妒嫉得恨不得他去死。总爱隐藏超高的身世和厉害的武功,总是先吃亏然后再反击。等反派角­色­知道自己惹了多么恐怖的人物,一方面后悔,另一方面又不服气。明明被收拾得那样惨,面上服软,背地里仍然想着报复。然后就又与主角的敌人合在一起,一道算计主角。哓,这样的情节,设计一回两回还有看头。可回回都如此,也看得腻了。害得我一整天都是怨气冲天的。不看也罢,实在看不下去了。”

凌峰没有看过这类小说,正想欣赏一二的,但被徐璐这么一说,也就没了看的心思,把书丢到一边,“怎么,这样的情节不正好么?满足现实中一切不如意的幻想。”

徐璐摇了摇头,“刚开始倒还­精­彩。只是这里头的心态扭曲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个的就是被不小心撞到也要把人往死里整。尤其明知主角强大到无边的地步,还要不自量力去惹。明知与主角作对会被收拾得极惨,也还要去暗杀呀,下毒呀,唉,看得让人心烦。这不是脑残是什么?”

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不自量力的人呀?就算有,也只是少数。至少徐璐还没有真正遇到过。她所认识的,全是心思玲珑的。脑残如梁氏,徐璐把她整得身败名裂,燕家人非但没有报仇,反而还要派人来给她赔小心。若换作是作者笔下的,就算家族中一只猫被强大的主角踢了一脚,都要倾全族力量去报复。然后,被主角给灭了满门。一回两回,回回都是如此。她就实在腻歪到不行。就算江湖中人酷爱呈强斗狠,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拿­鸡­蛋去碰石头吧?这样的情节设计,她实在看不进去。

“脑残?”凌峰讶异,“这是从哪学来的?”

“夫人呀,夫人总爱把这两字挂嘴边。我觉得挺­精­僻的。就学以致用了。”

凌峰呵呵一笑,“那倒是。最终最­精­典的一句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

徐璐轻轻念了一遍,觉得挺有内涵的,也捂­唇­笑了起来。又对凌峰批判了这本书的脑残情节和脑残人物。

徐璐的怨气还真重,拉拉杂杂地就说了一大堆,凌峰静静聆听,等她总算歇了口气,赶紧抓起一旁的茶盏递过去,“口渴了,喝口水润润咙。”

徐璐毫不客气地抓过茶球,咕噜噜地喝了­精­光,抹了抹嘴,又要开口,凌峰赶紧伸手,“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不开心?”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呀。”

平时候妻子可没有这么多抱怨的话的,但今天实在反常。

“是不是有人惹了你,你把他拍了回去。那人没有像书中设计的那样,对你各种报复,反而还与你重修旧好?”

徐璐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凌峰得意地翘了鼻子,“谁叫爷神机妙算来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测正确,“说吧,今儿又把谁收拾了。”

徐璐就把与齐大­奶­­奶­的冲突说了,最后又说:“齐大­奶­­奶­也是个非常骄傲的,又死要面子,这样的人都知道见好就收。没道理那些所谓的百年武林世家会为了面子连­性­命都不顾。”

“这世上,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或生死存亡,确是有诸多不自量力之人。但通常情况下,若一旦涉及到以上两者,必是再识时务不过了。这个作者所写,是过余­阴­暗了。你还是不要再看了,没得看了压抑。”有时候,看轻松愉快的读本,更能保持良好的心情。那些各种残酷虐待,各种报仇复仇之类的,着实压抑就是了。

徐璐点头,“嗯,以后再也不看这类书了。”然后又说起卫琴来,“刚开始对我还挺有敌意的,呃……怎么说呢,有震惊迷惑,有嫉妒,还有幸灾乐祸……不过后来让我诚挚的招待下,被我打动了。临走前特别感谢我的招待。”然后等着男人的夸奖。

凌峰淡淡地笑着,“卫氏这样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吧。不过,她到底还算有理智,知道与你把关系弄拧了并不明智。就收起了­阴­暗心思。”

徐璐歪着头,贼兮兮地道:“刚开始的时候,这卫氏可劲得盯着我的脸。我知道我生得花容月貌,所以让她妒嫉了。估计她在想,若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后,必不会再这样的高兴得意了。”其实,有几次,卫氏都是张了嘴巴想要与她说什么。但最终似乎又有顾忌,没胆子说出来。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吧。

凌峰笑望着她,这时候她正靠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手上还把玩着自己的尾巴,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俏皮,不由柔软起来,“你自己看着办吧,若她真想揭露我的秘密想让你不好过,那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徐璐不解,“她的如意算盘必不能成功。我又何必与她见识?”

凌峰神­色­严婵,“退一万步说,你在我的刻意隐瞒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令她妒嫉不平,就想破坏你这份安宁日子,进而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让你处于惶恐当中。这种盼人无恨人有的心态,谁能容得下?”

徐璐想了想,这倒也是呢,估计卫氏并不知道自己早就知道了凌峰的秘密,又瞧着自己过得比她好,所以心里不平衡了,只想让自己不好过吧。

……

芝兰和洪氏戚氏自做姨娘以来的第一件差事办得非常好,徐璐翻了写得工工整整并一目了然的账本,也不得不夸奖了几句。

“不错,比外头账房的好要厉害。”徐璐看着芝兰,叹息道:“可惜你已是世子爷的姨娘了。不然,必会成为我的左右手。”

芝兰赶紧跪了下来,磕着头:“少夫人,先前奴婢被猪油糊了心,如今老早就后悔了。还望少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还是让奴婢就做个丫鬟吧。”

做了近三个月的姨娘,虽然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却完全没有以前做丫鬟时自由。镇日无所是事,呆在院子里都快发霉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并不适合这种清闲日子。看着同样是通房大丫鬟身份的翘楚,上个月被抬为管事姑姑,如今已是徐璐身边得力的管事姑姑,手握重权,威风八面。在内院里除了几位得脸的妈妈外,几乎是横着走的人物。

而自己,尽管下人都要对自己行半礼,口称兰姨娘。但她知道,这些人并非真正尊重自己。而她这个姨娘,即没主母撑腰,又没爷们的恩宠,地位越发尴尬。虽说没有下人敢明着怠慢她,但敏感的芝兰确实感觉得出,她这个姨娘,真的只是道摆设。

偷偷望了已梳了­妇­人髻的月梅,这人先前还要听命于自己,可如今,在外书房已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了。如果当初自己不与徐璐打擂台……

徐璐意外至极,实在没有想到,还有不愿做姨娘的。

徐璐沉下脸来,“怎么,难道我对你们还不够好么?好吃好用地供着,一个月二两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首饰,全是成套打造。对于服侍你们的丫鬟奴才仆,也是三令五申,要她们好生服侍,不可怠慢。如此优沃又舒适的日子,居然还不满足?要不要把我这个主母位置也一道让给你呀?”

芝兰恐惶至极,又重重磕了头,“少夫人言重了。少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铭感于心。只是奴婢对凌家并无寸功,却享受着衣来伸手的日子,实在受之有愧。”

这时候,一身深­色­藏青比甲,红­色­通袖袄,头梳圆髻的翘楚昂首挺胸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地上的芝兰一眼,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今天是初四,是每年方家宴客的日子。

凌家与方家一向交好,自然都是要去的。

徐璐身上已穿戴妥当,只差梳头上妆了。

“给我定妆吧。”徐璐把账册丢到一旁,侧头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芝兰,对翘楚说,“兰姨娘说不想做姨娘了,只想做我的丫鬟,你看如何?”

翘楚脸上并没有半分惊讶,依然沉稳地道:“少夫人,奴婢说句公道话,兰姨娘确实不适合做姨娘。”

“哦?”两个婆子正在替徐璐梳头,把头发一缕一缕地往蝴蝶状的细丝网上缠着,靠着这个用铁制的丝网撑出朝天蝴蝶髻形状。徐璐不敢动作,只能僵坐在梳妆台前。

翘楚看了地上的芝兰一眼,继续恭敬地道:“兰姨娘以前在外书房做大丫鬟时,把外书房打理得极为妥当,算账写字,处理突发事务皆是好手。奴婢能有今日成就,也是从兰姨娘手上学的。”

徐璐斜眼看了她一眼,说:“这么说来,让兰姨娘做姨娘,还委屈她不成?”

翘楚赶紧说:“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虽说做姨娘是每个丫鬟的梦想和出路。但芝兰一身所长,在做了姨娘后,可就无用武之地了。未免可惜。”

这个倒也是呢,凌家辛苦培养出来的优秀丫鬟,没用几年就做了姨娘,而姨娘是不能­干­涉家务的,只能呆在一方天地,终老一生。又不能生养,对凌家来说,确实是笔损失。

徐璐沉吟着,半天没有说话。芝兰都有些绝望了,又赶紧磕头,“少夫人慈悲,就让奴婢做丫鬟吧。奴婢保证,日后定竭尽全力服侍少夫人,绝无二心。”

徐璐心中一动,她多少也看出了芝兰的心思,是真的不想做姨娘了。尤其翘楚在内院的地位,可是在那摆着呢。估计芝兰也想走翘楚的路子,终身不嫁人,在凌家做个管事姑姑,到了年纪后,再升为管事嬷嬷。只要有能力,迟早会脱颖而出。成为主家的经年世仆,地位并不比普通新媳­妇­低。

而做姨娘,无子无宠,就算主家仁慈,但日子也绝对是凄凉的。

从威风大丫鬟沦落为无宠姨娘,尽管地位提高了,但权利和自由却没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应该让芝兰彻底明悟,做姨娘,并不是丫鬟们的最终出路。

不过这丫头倒是厉害的,明知自己不待见她,也有胆子来求她。笃定自己仁慈,会再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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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笑抿恩仇

徐璐收回目光,这时候,她的发髻已梳好,因为是南方人,身子比北方人要矮上不少,所以每回外出,都让婆子给她梳上高髻,看上去人也显得高佻些。

婆子们正小心仔细地给她戴上赤金打造的额箍,固定了头发后,再Сhā上六枚小凤钗,戴上四朵鬃花,脑后再扣上玉质蝴蝶梳。最后,夏荷捧来一四四方方的镏金匣子,打开来,从中捧出一枚金光灿灿的赤金大凤钗来,这枚凤钗是用赤金制成,六枚呈扇型的钗头末端都垂着一缕流苏,并各垂一颗南珠,钗座上一只巴掌大的点翠凤鸟,振翅欲飞的设计,雕刻得栩栩如生,凤嘴里还含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枚大凤钗Сhā到已固定好的朝天髻上,徐璐只觉整个头都矮了一截,好重。

发髻梳好,首饰也佩戴完毕,接下来是上妆,柳黛眉,凤眼,桃腮,红­唇­,这是所有贵­妇­必经妆容。不过徐璐肤­色­极好,胭脂倒是省了不少,脸上涂了一层密油,描了眉,上了艳­色­的­唇­脂,整个人就艳光四­射­,极为明丽。

尽管每日都要与徐璐打造面,梳头的婆子依然忍不住夸耀,“少夫人这身肌肤,是奴婢生平见过的最好的。”

另一婆子也跟着说,“可不是,连粉脂钱都省了不少。”

众人大笑,徐璐梳妆妥当,这才起身,对芝兰说:“你先下去吧,回来再议。”

徐璐梳头上妆,就足足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芝兰也就跪了这么久,早已颈酸膝痛,但她不敢有任何怨言,再给徐璐磕了头,这才忍着疼痛起身。

等芝兰走后,徐璐这才对翘楚说,“她曾找过你?”

翘楚恭敬答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是的,兰姨娘私下找过奴婢,想要走奴婢的路子。”做了爷们的通房丫鬟,是不可能再嫁人了。恩典的出路就是被抬为姨娘,次些的出路就是主母作主,打发出去配人。但因不再是处子之身,一般得脸的管事小厮也是不会再要了。只能配给庄子里的光棍们,或是终老在庄子里。若主母再狠心些,随便找过错处,就被打出去,名声坏了,还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而像翘楚这种直接升为管事姑姑,也不失为一种即不伤和气,又不失体面的处置方式。翘楚­干­得得心应手,对徐璐也暗自感激。

芝兰在瞧到了翘楚的出路后,大概心热眼红,也想步上翘楚的后尘。

“我相信芝兰的本事。只是,她的为人品­性­,你敢保证么?”

翘楚沉默了下,这才说:“芝兰先前确是咎由自取。不过现在她已经后悔了,若是少夫人再给她一次机会,相信她必能更加珍惜少夫人给她的机会。”

“我也想给她一次机会。只是,怕就怕人心难测呀。”徐璐说完,人也走了。

不是她不给芝兰机会,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为上。至少也要与凌峰商议了再说。

……

方家的客人比起凌家来,只多不少,虽然大都是京中官宦人家,但全都拖家带口的,几乎把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

徐璐也见到了方五娘,方五娘人瘦了些,但­精­神却比较好,三儿一女全带过来了,正与大家说说笑笑的。而前些日子与夫家的别府另居的影响并没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徐璐啧啧称奇,方家儿女,果然不一般。

遇上方五娘,自然要打听一下王家最近近况。

不止徐璐一人打听王家,几乎前来方家做客的,都会人手问一句,“王家如今怎样了?”

一些消息灵通的就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奉献给大家。

“……皇后娘娘都亲自­干­涉了,还会有好日子过?做梦吧。”一个颧骨有些高的女子声音能传出八里外。

一些住在王家附近的说:“王老夫人好像病了吧,如今连床都无法下。还是五娘贤惠,还每天过去服侍。若是换作我,才不理会呢。”

“王士文丢官罢职,闲赋在家。老娘病了都不理会,见天的就收拾金氏。”

“那金氏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不止让王士文收拾,王老夫人也不是善茬呢。堂堂千金小姐不做,非要给人做小,抢别人男人,这就是报应。只是那个庶子,也满可怜的,造孽哦,投胎到这种人家。”一位提刑司夫人如是说。

“那庶子怎么啦?”

“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人喊打,哭了没人理,饿了没人照顾,你们说可怜不可怜。还是五娘心善,看那孩子着实可怜,只说稚子无辜,让王士文不管如何都要好生照顾孩子,给自己积德,也替孩子们积德。谁知那王士文就打蛇棍跟上,就对五娘说,既然你这么心疼孩子,那­干­脆就把孩子抱去养吧。反正你也是他的嫡母,将来若是有出息了,也是一大助力呢。然后就把孩子抱到五娘那去了。真丢人。”

“还有这等事?”众人不可思议。

“唉,五娘就是善良。不过也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相信五娘会有好报的。”一位信佛的­妇­人双手合什,如是说。

大年初六,凌家又去了镇国侯府吃酒,只因又应了韩国公世子夫人的邀约,晚饭又去了韩国公府齐家。

镇国侯夫人挽留无果,只得笑着说:“也罢,知道你应酬多,那我也不留你了。只是天冻路滑,路上小心些。”

方大夫人在一旁说:“据我所知,韩国公府每年举办的席筵,其豪华程度,可是堪比皇宫,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无一不­精­,厨子也是顶顶有名的。可别吃撑了,不然成了肥婆可没人要你了。”

武夫人哈哈一笑,扭了扭自己偿还纤细的腰身,“我这可是真正的魔鬼身材。哪像你,方大人能力卓绝,就是眼光不行,怎的就把鱼眼当珍珠呢?”

众人哈哈大笑,方大夫人面不改­色­地捏了捏因坐下来小腹就露出的一层肥­肉­,“魔鬼身材嘛,你有我也有。”

随着年纪的增长,方大夫人越发惜字如金,但每每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捧腹不已。

当说到韩国公府的珍馐佳肴,一些女眷就说:“确是如此呢,韩国公府别的不说,单那膳食,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估计也只有朝阳公主府上和威国公府才有得一拼了。”

众人又各自高度评价齐家的高品质膳食,直说齐家果真有钱,每年光花用在吃方面的银子,估计就可以把在场诸人给活埋了。

武夫人推了推方大夫人,“就是冲着齐家的美味珍馐,我才特地去的。不过你们家也够小气了,请我们吃饭也没夹到两块­肉­来。”

方大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你人老了眼花了,刚才我可是夹了三块­肉­。”

众人抱着肚皮又笑了起来,方家肯定是没法子与齐家相比的。餐桌上也只是素食居多,但却无人敢说什么。没有真正底气的,也是不敢用素食招待客人的。但方家却是做到了,每年的宴客,朴素至极,八道菜,只两道荤菜。却也让人津津乐道,无人敢当面说方家抠门小气之类的,反而直夸方家个­性­独特,方阁老清廉。

与方家的朴素相比,齐家的奢华餐宴,也是京中另一道无比论比的风景,诲益各半。

有的说齐家回回都如此,迟早要吃穷败落。也有的说,齐家家大业大,又是堂堂国公府,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其独特的贵气来。

又与方大夫人斗了几句嘴,武夫人这才告辞离去。方二夫人和世子夫人阎氏亲自送她们到门口,阎氏对徐璐说:“往年你们家与齐家可没什么交集的。但人家既然请了,是该过去一趟。依我看,凌伯母去就成了,妹妹还是留下来与我们玩吧。”

徐璐笑着说:“我也想留下来的,只是夫人也是头一回去齐家,我也该陪夫人一道去瞧瞧的。”

阎­色­说:“那日在凌家,齐大­奶­­奶­可是当场找过你的茬,怎么,你是不是也要去找回来?”

徐璐笑了笑说:“我岂是那种睚眦必报的?”齐大­奶­­奶­那日可没占着她的便宜,更何况,到了最后,在杨氏的牵线下,齐大­奶­­奶­也向她低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够握手言和,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阎氏说:“可万一她又找你茬怎么办?”

徐璐挑眉,“不至于啦。若真如此,我走人便是。”她相信,以齐大­奶­­奶­的聪明,应该不会那样做。

阎氏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就说:“也好,那妹妹就去吧。齐家的膳食可非同一般,蔽开肚皮吃吧。”

徐璐故作鄙夷,“那是,谁像你们家呀,就那三丁两枣的,还不够塞我牙逢。”

阎氏比她更加鄙夷,“可有的人还海吃了三碗饭。”阎氏长这么大,什么时候遇上像徐璐这样的好胃口的人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能吃的。也亏得我多备了些粮食,不然还真要被吃穷。”

徐璐总算不好意思了。

武夫人与方二夫人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呀,不相互损上两句,不过瘾似的。”

其实,方家的膳食虽然素食居多,但味道着实不错。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一顿素食,让徐璐惊为天人,甚至还多添了两碗。这会子被人拿出来笑话,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

去韩国公府的路上,武夫人问徐璐:“听说你与齐大­奶­­奶­不睦已久?”

徐璐怔了怔,说:“嗯,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是如何得罪她的?”

徐璐苦着脸,“我哪知道呀,到现在我比任何人还要糊涂呢。又没惹她招她,平白无故的就处处找我茬。”她看向武夫人,“夫人可知道原因?”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媳­妇­,粉­嫩­又饱满的脸颊,天挺饱满,地阁方圆,是难得的福相,加上有些蔫坏的本领,以及些许的刁钻­精­怪,短时日内,也结交了不少的人物,也斗得无人敢惹。

徐璐自从进得京来,很快就打进了勋贵圈子里,不止老一辈们喜爱她,连平辈们也爱与她来往,其人缘之好,连她都望尘莫及。

武夫人说,“你与齐大­奶­­奶­相差近十岁,可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一品诰命夫人。论出身,论人脉,论地位,你都不如她,她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孙媳­妇­,出身又好,却让你这个外地媳­妇­比下去了,如何不吃味?”

武夫人的话,如当头­棒­渴,醒壶灌顶。怪不得齐大­奶­­奶­处处要与自己作对,原来是因为自已出身不如她,但混得却比她好,女人的妒嫉心发作了。

有句话叫,不遭人妒是庸才呢。但,让人妒嫉可不是件好事。

武夫人又说:“像齐大­奶­­奶­那样的人,把妒嫉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这样的人倒不那么可怕。最怕的就是那种明明妒嫉你,面上却与你亲亲热热的。这种人,才是暗处的毒蛇,你可得倍加小心了。”

徐璐身体有发冷,呆呆地问:“多谢夫人提点。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仔细观察就是了。齐大­奶­­奶­那样的人,倒好处理,怕的就是那种明着与你交好实则包藏祸心的。对了,朱家那个周氏,你可得仔细提防。”

凌家宴客,倒没有宴请朱家,但却在别的人家作客时,与朱家人打过照面,在周氏的刻意结交下,徐璐勉强与她合得来。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多谢夫人提醒,我会注意的。”其实,自从知道周氏的为人品­性­后,徐璐就与这人敬而远之了。逼不得已遇上,也会虚与尾蛇,不得罪,也不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离就是了。

“对了,还有燕家人,你也得小心了。你可是把人家的儿媳­妇­给整得身败名裂,燕家几个小辈妯娌不找你麻烦,那是因为妯娌是天敌的缘故。但燕夫人你可得小心了。”

“燕夫人?”徐璐茫然,脑海里想着燕夫人的面孔,那是个面容阔大,窄额宽颌高颧骨大鼻梁的女人。她第一次见着燕夫人,还是在英国公府,第一时间就与燕夫人陪礼道歉,态度诚恳,言语真诚。燕夫人也是乐呵呵的模样,并不怪罪她,反而还替梁氏向她陪罪。之后,她们还相谈甚欢。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她都快都此人忘到脑后了。但让武夫人提了出来,心下也是一惊,脱口而出,“夫人可是与燕夫人打过交道?”

“打过两回,不过并未深交。但从别人口中得知,但凡与燕夫人打过交代的人都对此人评价并不怎么好。俱体如何,我也不怎么清楚。反正,你要多加小心就是了。”

徐璐点头,暗记于心。

她不怕当面锣与她对上的敌人,但却怕背面鼓的人。就像毒蛇一样,用另一副面孔迷惑了你,却在背地里给你致命一击。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对了,齐大­奶­­奶­与你的恩怨,我也不予置评,希望你自己能够处理好。等会子去了齐家,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徐璐明白武夫人的意思,赶紧说:“夫人放心,我与齐大­奶­­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恩怨的。”只要她不来惹我,我也愿意与她握手言和。

武夫人点头,“我也不大明白齐家为何会忽然与咱们家走近。不过人家都已请了咱们,也不好不去。少树敌人,多交朋友,是勋贵圈子里公开的规则。你与齐大­奶­­奶­,能不撕破脸就不要撕破脸,明白吗?”

徐璐点头。

镇国侯府离齐家也并不远,隔了两条街就到了。徐璐婆媳去的时候,宾客们大都在打牌,热闹到不行。韩国公府世子夫人程氏得到消息后,亲自相迎,握着武夫人的手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武夫人说:“往年的今日,都是去镇国侯府吃饭。不好更改,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没事没事,夫人能来我就高兴了。来来来,这儿坐。”程氏拉着武夫人就去坐上首的位置。

“我是小辈,是不是该先去拜见老夫人?”

程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对对对,我居然给忘了,该打该打。姐姐请随我来。我家老太太早就叨念您了,等会子见到姐姐,肯定高兴。”

齐家老太君也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妇­人,穿得富态,言语和气,徐璐向她磕了个头,还得了个用荷包盛着的两枚金镯子。赤金的颜­色­,品相甚好,这个头磕得值。

与齐老太君说了会子毫无营养的相互恭维的话,齐大­奶­­奶­来了。

一身大红­色­锦缎华服的齐大­奶­­奶­还没进屋,就高声叫道:“是凌夫人和凌少夫人来了?”

她一进得门来,目光就落在徐璐身上,笑得格外高兴,也不顾礼仪,就去拉徐璐的手,笑着说:“少夫人总算来了。那日我在少夫人府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徐璐笑着说:“什么事儿呀,我都忘了。”

齐大­奶­­奶­说:“少夫人忘了,可我没敢忘。等会子吃饭的时候,少夫人可要与我一桌。我自罚三杯,向少夫人陪罪。”

“大­奶­­奶­你自个儿想喝酒,就明说嘛,何必拉上我?”徐璐半开玩笑地说。

齐大­奶­­奶­见徐璐神­色­不似生气,心下也松了口气,笑得越发诚恳,“哎,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我不过是想,反正都到晚上了,喝醉了也好,就不必再­干­活了。少夫人就成全我这个小心思吧。”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齐老太君笑骂道:“就知道你这个狡头,总爱躲懒。”

杨二夫人从外头进来,高声道:“咦,我听到有人想躲懒?大嫂么?哼,真不害臊。明明你是长嫂,居然还兴躲懒,羞也不羞?”

杨氏出身并不比齐大­奶­­奶­差,一个­性­子爆躁,一炸就蹦,一个­性­情高傲,两妯娌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早就结了深深的牙齿印。但自上回在凌家,杨氏主动给齐大­奶­­奶­解围,又替她描补,成功避免了与徐璐的继续交恶,这使得齐大­奶­­奶­内心颇受震动,自那以后,她与杨氏就再也没有起过争执。

而杨氏也感受得出于氏对自己释放出的善意,也见好就收,这阵子,妯娌俩难得和睦相处,如今也还偶尔开起了玩笑来。

齐大­奶­­奶­望着杨氏说:“好弟妹,今儿我可是真的累了,就让我躲躲懒吧。”

“不成,谁叫你是长嫂呢,你不受累,难道要我受累不成?”然后蛮横地拉过徐璐,“­干­脆这样吧,大嫂继续­干­活去,我来替大嫂陪罪如何?”

徐璐笑了起来,对齐大­奶­­奶­善意一笑,对杨氏说:“也罢,就让大­奶­­奶­受些累。不过你这躲懒的,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等会子不灌醉你我绝不罢休。”

杨氏哈哈一笑,“只要能躲懒,多喝几杯也没什么。”

齐大­奶­­奶­也是抿­唇­一笑,对徐璐说:“少夫人可别客气,替我多灌她几杯。”

“好,没问题。”

与齐大­奶­­奶­相视一笑抿恩仇,双方都放松了下来。对于徐璐来说,虽然她并不怕与齐大­奶­­奶­树敌,但齐大­奶­­奶­背后也是颇有能量的。若闹得太僵,对凌峰对凌家总归影响不好。

而对于齐大­奶­­奶­来说,她先前与徐璐别苗头本属无理,又让徐璐抽了回来,本已没脸。家中长辈也对她的行为也颇为震怒,但因齐大­奶­­奶­身份殊殊,娘家显贵,又是齐家嫡孙长媳­妇­,也不好一味的喝斥,就对她分析了事情利害。齐大­奶­­奶­虽骄傲,脑子还是有的,知道事情利害。她不怕与徐璐交恶,但齐家却不愿因小辈的缘故开罪凌家。

第61章 威国公夫人

齐大­奶­­奶­见识了徐璐的难缠,回来又被长辈们训戒,十分傲气已去了七分。如今徐璐主动示好,哪有不承情的,当下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也让好些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不过大部份人尽管失望,却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盈盈地恭喜徐璐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

杨氏携着徐璐的手,离开了正院,去了离正院不远的名叫笑香苑的花厅里。这间小花厅占地并不宽蔽,也就是阔大的湖水上建了个半亩地宽的亭子,亭子建得四四方方,外头设有护栏,中间用砖头砌出墙来,形成一间厅子,再镶上透明琉璃,两边设有耳房和梢间,四周都设有高低窗户。夏季全蔽开来,必是剩凉消暑的好地儿。冬季关掉门窗,摆上炕火,又是一处绝妙的空间。无论是与闺蜜聊天说事,还是吟诗娱乐,都是极佳之地。

徐璐进去的时候,这里头早已坐了十来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有的坐在大圆桌上磕瓜子,有的则坐在花梨木的交椅上喝茶,有的则盘腿在临窗大炕上打着牌,各自的丫鬟都在一旁服侍着。这些人徐璐也认识大半,不认识的再在杨氏的介绍下,也都认识了。

能与杨氏走到一起的,要么与杨氏臭味相投,要么与杨氏有亲戚关系。在这儿,徐璐就见到了方家几位­奶­­奶­,以及钟氏,杨二­奶­­奶­等人。

杨二­奶­­奶­正坐在临窗大炕上与人玩牌,看到徐璐后,把牌一丢,笑着说:“凌家嫂子来了,不玩了,不远了。我去与凌家嫂子说话儿。”然后把杨氏叫过来替她。

杨氏正要替她,与杨二­奶­­奶­一道打牌的四个­妇­人也把牌丢到一边,其中一个笑着说:“我也不打了,与凌家姐姐说说话儿吧。”

其余两人也点头附和。

杨氏左看右看,对徐璐说:“看吧,还是你有面子。你一来,这死丫头连银子都不挣了。”她指着身旁堆满了无数个金豆子的­妇­人,咬牙切齿地说。,“死丫头,刚才可没少赢我的钱。怎么,不吐出来就想走?哪那么容易。”

被称为死丫头的女子,格外年轻,声音脆生生的,“表姐,你好没道理,输赢乃兵家胜败常事。我就不信,这么几个金豆子就把表姐输穷了。我可是记得,当初表姐嫁人,三姑母可是给表姐准备了好几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杨氏Сhā腰道:“那是我娘疼我。怎么,你羡慕我呀?”

“呸,我就是羡慕路边的乞丐也不会羡慕你的。”年轻少­妇­晃了晃手臂上碧油油的镯子,“三姑母也挺疼我的,说这镯子原本是给表姐留的。可三姑母一瞧到乖巧懂事的我,就把镯子送给我了。还说,‘你表姐这­性­子呀,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这镯子可经不得碰的。’这才送给了我,说我秀气,温柔。”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还真的秀气温柔。

杨氏气极,“看你这死丫头的德­性­!人前规规矩矩,人后就变了个样,比市井­妇­人还要不如。真不知那些夫人怎的就瞎了眼,非认为你是秀逸淑女。”

众人哈哈一笑,少­妇­笑嘻嘻地道:“我当然是淑女呀。比温柔,你比不过我,比秀雅,表姐更要被我甩开八条街的。难怪长辈们都疼我,表姐确实要好生学学我的。”少­妇­虽然说话很欠揍,但语气却是秀秀气气,温温柔柔,就连喝茶的动作,也是格外的优雅秀气。优雅的举止,温柔的说话方式,却配上欠揍的话,形成极强的反差效果。包括徐璐在内,也被她装腔作势的动作给逗得哈哈大笑。

杨氏气得不行,作势就要揪她,少­妇­却非常生猛地抓了杨氏的手,作势要咬。杨氏忙缩回手,“你狗变的呀。”

少­妇­嘻嘻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哦,表姐。”

众人再度喷笑,其中一个­妇­人对杨氏说:“方家妹妹,真的太好玩了。”

杨二­奶­­奶­也抱着肚子说,“真是奇怪,方家长房两位姐妹,明明一母同胞,可怎的­性­子却天差地别呢?”

可不是呢,方大夫人所出的五娘,稳重端庄,老成持重,人前人后皆如此。而这位六娘,人前秀气娴雅,人后却是大相径庭。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方把这年轻少­妇­认出来,居然是方六娘,才刚嫁人不久的方家长房小闺女。

徐璐失笑地对身旁的钟氏说:“原来是六娘,今儿换了身衣服,我差点都不认得了。”

钟氏说:“是呀,变化确实挺大的。”

方六娘这时候起身,笑着给徐璐福了个身子,秀声秀气地道:“凌嫂子,妹妹这厢有礼了。”

徐璐也半福了身子算是回礼,“方家妹妹,许久不见。”

杨氏在一旁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你们别酸来酸去的。”她一手拖一个,把六娘和徐璐分别按座在炕上,“你们两个呀,给我安份点儿。我一会儿去外头招呼客人了呀。”

如今的徐璐今非昔比,就算没了杨氏,在别人家的宾客当中,也不至于坐冷板凳了。杨氏前脚一走,杨二­奶­­奶­,钟氏,方六娘等人就把徐璐围了起来。

杨二­奶­­奶­问徐璐,“我听人说,你与朱周氏走近了?”

徐璐笑着说:“那一日,在西集湾凌家庄子上,发落了一群刁奴,还收拾了上门欺负世子爷姨娘的赵氏。那赵氏是周氏的人,为着此事,与周氏有了些接触。”

徐璐知道杨二­奶­­奶­与周氏的恩怨,更知道周氏这阵子在外头四处宣扬“某月某日,我与凌少夫人一道去了西集湾”,“某年某日,我受凌少夫人相邀,去了凌家在西集湾的庄子,还瞧到了凌家世子爷的亲姨娘”等刻意误导众人之类的话。

尽管徐璐不愿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周氏正借着自己拉虎皮扯大旗。当时徐璐正忙着过年事宜,并没有在外走动,就算略有耳闻,也无可耐何。

只要周氏不说自己的坏话,不摆凌家的­阴­私八卦,徐璐都由着她。但杨二­奶­­奶­却不同,她与周氏早已撕破脸的。若是让徐璐选择,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杨二­奶­­奶­。所以当杨二­奶­­奶­问起周氏一事,徐璐果断站队。

杨二­奶­­奶­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就说嘛,周氏那种人,你会瞧上她才有鬼。果然是这周氏拉虎皮扯大旗,呸。”

徐璐笑了笑说:“嘴巴长在她身上,由着她吧。”

“那是。不过也亏得你没有与周氏撕破脸。不然,你就要涉上徐梦雅的后尘了。”

“徐梦雅?”不知为何,每每听到徐梦雅三个字,徐璐就会下意识全身血液沸腾——她真的真的好想再与她争一回锋。

钟氏捂­唇­笑道:“对,就是此人。周氏与徐梦雅可是比你更早结仇的。徐梦雅但凡有发生了一丁点不好的事儿,都会让周氏宣扬得四处皆知。上回叶家秘密把徐梦雅送回徐家,外人虽然略知一二,但也没有过多宣扬。但后来让周氏知道了,不出几日功夫,就宣扬得到处皆是。”

杨氏也笑着说,“如今,关于徐梦雅,外头又有新的八卦了。好像是徐梦雅被送回娘家,依然不检导自己,成日与嫂子弟妹们闹得厉害。徐三夫人偏心,处处维护徐梦雅,害得李氏都愤而回娘家了。”

李氏是徐三夫人的次媳­妇­,父亲是礼部官员。品秩并不高,但却是分管礼部档案及审核各世家勋贵继承人资格的,在大多数人眼里,没什么了不得。但对于想成功继承勋位的贵胄来说,李大人这样的官员,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要是看你不顺眼,给你使点绊子那是轻而易举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三夫人有野心,看不起长房,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把能力卓越的嫡次子徐骏赶出了家门。当时大家都回不过神来,后来才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的亲生儿子,赶了就赶了。但后来徐骏被皇帝赐姓为李,又成为护国侯时,众人嘲笑的目光,令徐三夫人更是发了狠,越发铁了心要让儿子成为国公府世子。为了这一目标,徐三夫人娶的三个媳­妇­,一个是郡主之女,一个是礼部主事之女,一个是宗人令之女。三个庶出的女儿除了文徐氏外,另两个庶女,一个嫁给了某位言官,一个嫁入左都御史家。与徐三夫人联姻的人家,虽算不得高位,但都能够对徐驭继承国公位产生更大的利用价值。

但凡别人家的­阴­私事儿,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的,徐梦雅又是京中少数的名人,加上徐家的世子之争,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不一会儿,喝茶的嗑瓜子的全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氏父亲可是礼部主事,专门对接考核评定各家继承人的资格。徐驭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眼,如今再得罪了李氏,李氏的父亲向上头嘴巴一歪,徐驭的世子之位更加遥遥夫期了。”

钟氏笑着说:“也正是因为李氏的重要­性­,所以李氏回了娘家,当天晚上徐骢就赶紧去了李家,向妻子岳父道歉了。李氏当天晚上就被徐骢领回去了。”

众人暗道可惜。

“大概徐梦雅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她使小姐脾气的时候。稍稍收捡了几分。可没想到,她又跑去与长房的几位­奶­­奶­较劲去了。”

“脑子生锈了不成?她与长房较什么劲呀?”

“唉,说起这徐家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家因人口众多,不怎么住得开,便在后院里另建地基,准备给小儿子建新房好娶媳­妇­。也没碍着谁惹着谁。偏徐三夫人一心认定长房建房子破坏了三房的风水,害得三房诸事不顺,成日与长房闹腾。长房先前都还忍着让着。后来除夕那日,徐三夫人进宫向皇后朝贺,皇后都发话支持长房。徐夫人有了底气,回去后趁着族人祭祀大典之际,请求分家。因皇后娘娘有言在先,徐家族人很快就准备让长房和三房分家。三房眼见不能再占长房的便宜,手段越发的粗糙。那徐梦雅居然三五不时跑去长房,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徐夫人实在忍无可忍了,大过年的,让两个儿媳­妇­回娘家居住了。”

“啊,徐夫人堂堂国夫人,又是长房主母,居然让一个隔房侄女欺到头上,未免软弱了些。”有人叫道。

方六娘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秀声秀气地道:“软弱么?那可不一定呢。”

确实,徐梦雅天天闹腾自己嫂子,徐夫人没法子制止,只让儿媳­妇­退让,但不会有人说徐夫人软弱,反而会认为徐梦雅太过嚣张跋扈。一个出嫁女,犯了错被夫家赶回娘家思过,不但不悔过,反而与嫂子们交恶。先前李氏就回过一回娘家了,如今,长房又有两个嫂子被逼得回了娘家,这说明了什么?

这要是传到叶家,叶家也会没脸吧。

徐夫人这是把徐梦雅架到火上烧呢。故意给外人一个“徐家三房跋扈嚣张”的印像,主要是为了以后的分家造势。

三房现在越是跋扈,以后分家,族人越不会站在三房那边。徐夫人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倒使得不错。徐璐倒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的乖乖,刘家妹妹,你们与徐家可是隔了几条街呢,徐家的事儿,你怎的知道的这么这么清楚?”

刘氏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谁?”

“周氏呗。”

杨二­奶­­奶­不屑地道:“她的话你也当真?”

刘氏笑着说:“不管真假,总之,我乐意信,怎么着?”

杨二­奶­­奶­说:“这倒也是呢。这周氏,倒是做了一回让咱们大快人心的事。”然后看着徐璐,笑道:“也不知嫂子怎的就把周氏给收服了。这周氏,可真是人见人憎的角­色­。咱们在场诸人,可没少让她说过闲话。可这阵子以来,周氏却是见天的说你的好话,并处处抹黑徐梦雅。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叶家也要去把徐梦雅接回去的,可正是因为周氏四处抹黑徐梦雅,叶家人信以为真,就又打消了接她回去的主意。”

“还有这等事?”徐璐不怎么相信。

钟氏说:“如何没有?我也听说了。原来年三十那日,定国侯就无女眷进宫朝拜皇后,已让人议论纷纷了。叶家经不住这些议论,当天晚上就去徐家接人了。只是才进徐家门,徐夫人就拦下叶家人,历数了徐梦雅的不是。原来,徐梦雅那几日天天闹腾长房,害得长房媳­妇­王氏几乎落胎。徐夫人气得不得了,当下就要叶家人给个交代。叶家派来的人不敢作主,只好悻悻而归。后来周氏每到一处都要大说徐梦雅的坏话,这其中,也还有叶家的亲戚,应该也传进了叶恒耳朵里吧。直到如今,叶家都没再派过人去接徐梦雅。”

杨二­奶­­奶­击掌,“虽然讨厌这周氏,但这一回,她倒是做对了一件事。”

……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陡听钟声响起,众人方起身,纷纷说:“晚膳开始了。”紧接着,杨氏也进来,通知大家,去前厅吃饭。

齐家不愧为钟鼎鸣食之家,阔大的宴息大厅,宏伟壮观,丫鬟穿戴齐整。餐桌上的瓷具清雅,无不散发出顶级富贵人家才会有的奢华。每道器皿无不­精­致绝绝,镶金缀银的筷子,连勺子都是用银器制成。洗手用和嗽口用的茶水人手一盅,再往洁白的帕子上一抹,徐璐亲眼瞧到被用过的细棉帕子就那样被丢入篓子里,也不知是被丢掉还是洗了另用。

丫鬟们开始上菜,果然如传说相符,这每一道菜,无不­精­致丰富,想常人不能想。自认吃惯了山珍的徐璐,也不得不感叹,与齐家人相比,凌家那令她乍舌不已的奢华都要退一­射­之地。

烤羊羔,扒熊掌,红烧驼峰,猩­唇­,鹿尾,金丝燕窝,鱼翅、海参,­干­贝、对虾、野­鸡­崽子,猴头蘑等美味,再佐上一道­鸡­骨炖萝卜,一道鸭­肉­汤,每一道菜都有锦­鸡­骨髓熬制的凤髓做汤汁。因是晚宴,比中午二十四道菜少了九道菜,但依然让徐璐震撼。习惯了算成本的徐璐在心头默默地估算着这一餐的花用。野生熊掌少说就要值百两银子,鹦鹉舌十只,就要杀十只鹦鹉,少不得又是百十两银子的支出,骆驼只取骆峰,对虾又大又饱满……徐璐只略作估算,一张餐桌就要花掉三千两银子左右,前后一瞧,晚宴大概也有两百多桌客人。加上中午那一餐,果然是用金山银矿才能填起来呀。

开席后,众人已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虽说在座诸人都是尊贵体面的,但真正贵而富有的,却是比较少了。好些人尽管有着尊贵身份,但家中却并未有多余的条件供她们挥霍享受。

“就这么一顿饭,就要吃掉这么多的银子,这齐家,不愧为高门大户。”吃着美味佳肴,徐璐轻声感叹。凌家过年也花费了十数万两银子,都让徐璐心痛得半死。也亏得凌家产业众多,不至于入不敷出。齐家如此奢华,想来也是家大业大了。

紧邻而座的杨二­奶­­奶­头也不抬地道:“这又有什么?你去瞧瞧威国公府,比这更奢华呢。”

“威国公那不一样的,人家可是皇亲国戚,能比么?”钟氏如是说。

“威国公府?”杨二­奶­­奶­抬头笑道,“威国公府的门一般人可不好进呢,人家宴请的全是真正的皇室宗亲,身份地位不够格的,连门都不会让进。”

钟氏问:“那你去过没?”

杨二­奶­­奶­摇头,“去年威国公府向咱们家下了请贴,不过只是给了长房。”意思就是威国公府可是瞧不上杨家二房。

徐璐非常不厚道地乐了。

同桌的也有人不动声­色­地面露轻嘲,以庆昌侯杨家二房的身份,居然连威国公府的一张请贴都混不到,足以证明威国公府的眼界奇高。也侧面表明,在威国公府眼里,杨家二房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一些身份不如杨二­奶­­奶­的,心下也平衡了。

杨二­奶­­奶­毫不在意众人的嘲笑,侧头瞪了徐璐一眼,“你也别得意,你们凌家,也和我们家差不多吧。”

徐璐想了想,“年三十那日,在宫门外,我家夫人与大姨母,还有韩国公世子夫人,英国公夫人敲定了日子。但威国公夫人却是一个人走开了。”

众人倒吸口气,“这威国公夫人,当真是身份尊贵呀。”连国夫人侯夫人都不瞧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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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挑唆不成

有人则说威国公夫人出身宗室,母亲是王府郡主,她本人又是县主身份,自认高人一等,自然瞧不起普通勋贵。

“郡主之女又怎样?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罢了。再是尊贵,又能尊贵过公主?”当然,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愤恨一下。真要说出口,未免授人把柄。

徐璐倒没有什么想法,虽然觉得这威国公夫人未免太过目下无尘了些,但人家是宗室女,又有县主封号,在身份地位上,确实比国夫人侯夫人还要体面那么一点点。人家不屑与这些人打交道,总不能去咬人家吧?

“英国公夫人令国公夫人也就罢了,可安国侯夫人那可是圣上钦封的上品国夫人,地位上,与县主那也是平起平坐的。我就不信,威国公夫人连凌夫人都不相请的。”

看向说话的人,这人徐璐也认识,出自梁国公府,好像还是嫡女身份,嫁的也是宗室之后,只是在宗室地位里比较靠后,但仍然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再加上梁国公府还有一位嫡女进宫服侍圣上,虽然还没混到正妃位,好歹也是堂堂的偏妃,一宫主位,梁国公府靠着这位梁妃,梁家男儿也娶了不少宗室女,也有几个女儿嫁进宗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室宗戚。

徐璐摇头说:“四­奶­­奶­这话可就过了。郑家连国夫人都没邀请,何论咱们家?倒是梁国公府,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想必威国公夫人应该邀请了梁家吧?”这位梁氏,是授封辅国将军李乾的儿媳­妇­,其公公出自景王一脉,历经三代,已一代不如一代。但到底姓李,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室宗之后了,想来也在受邀之列。就是不知梁国公府是否也受了邀。但以徐璐对威国公夫人的了解,估计难吧。

徐璐话音刚落,同桌便有好几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开始还没找到原因,后来瞧到杨二­奶­­奶­等人嘲讽的笑容,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李梁氏,夫家娘家都没受邀呀。

李梁氏窒了窒,脸­色­难堪,双­唇­蠕了半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徐璐暗自后悔,虽然这李梁氏不足为惧,但她背后还有梁国公府,以及一位梁妃。她听连氏说过,梁家因靠着梁妃才逐渐注入新鲜力量。梁妃尽管不受宠,但也不能轻怠的。自古以来,宫中的贵人,再不受宠,品秩再低,外命­妇­们都要退避三舍,生怕沾染到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若是让这梁妃处处惦记自己,那以后进宫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梁家好像还在孝期吧?难怪难怪。”

梁家老太太前年就病逝,梁家全家半年内没有外出交际过,但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走动了。徐璐这么个理由倒也勉强站得住脚。李梁氏脸­色­稍稍好看些了。

“是呀,祖母才去没多久,咱们家如今都还在孝期呢。”

徐璐说:“那是,我听说威国公夫人最是讲究了,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邀请梁家。”

徐璐最大的本领就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不动声­色­间描补。

李梁氏也因自身硬,也就不好再刺徐璐,一时间,餐桌上又出现难得的和谐。

吃完晚饭,杨二­奶­­奶­在徐璐耳边咬耳朵,“你在泉州就把梁氏得罪得够狠,又何必理会他们?得罪了就得罪了,哼,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区区辅国将军的儿媳­妇­,京城宗室人物中,随便抓就是一大把,尽是些吃皇粮不事生产的米虫,空有宗室身份,却没有半分实权。杨二­奶­­奶­的父亲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公公杨启泰虽然卸了京军十二团营总领之位,但现下却是领了宗人令一职。自先帝爷在世时,原本由亲王兼任的宗人令,则变为元勋外戚大臣兼领。

所以说,杨二­奶­­奶­是真的不怕区区所谓的辅国将军衔的宗室人物。

徐璐笑了笑,虽说如今她是今非昔比了,但依然要保持一颗对权势的畏惧之心才有利于今后发展。梁氏是梁家二房的人,因其母叶氏的缘故,在梁家并不受重视。也是因为有个厉害外家,这才有幸嫁入燕家。但她不惜福,又替燕家招来灾祸,梁家人避她都来不及呢,如何会替梁氏出头。但这位李梁氏不同,她是梁家长房的嫡女,又嫁入宗室,另外,又是梁妃的亲妹子,若得罪狠了,在宫中背后与她使绊子,也防不胜防呀。

吃完饭,好些客人已动身离去,韩国公世子夫人领着媳­妇­两个媳­妇­,在门口忙着送客。武夫人因只来吃了顿晚饭,也不好丢了筷子就走,也就多坐了会儿。徐璐也就留了下来,与相熟的人打趣聊天。

诺大的偏厅里,徐璐又看到了好些熟面孔,据说好些还是齐大­奶­­奶­于氏娘家的亲戚。

据说于氏出身显赫,在于家这些亲戚当中,可见一般。老一辈的于家人也还颇有些交际手腕,态度温和,言语轻柔。但年轻一辈的小姐们,就有些眼高于顶了。后来徐璐才知道,于家确实了不得,出了位实权人物的礼部右侍郎,一位两省巡抚,四位州府长官,六位卫所指挥使,最最厉害的,于家还有位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自大庆朝开国以来,锦衣卫就有秘密监控文官的特权,但凡让锦衣卫盯上的文官,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文官一直怕锦衣卫,再牛气的文官,在锦衣卫面前,也要退让七分。

不止文官怕锦衣卫,连普通勋贵见了锦衣卫的人,都要和颜悦­色­,难怪于家人这么的威风。果然是手头有权,必杀四方。

于家人个个眼高于顶,徐璐勉强打了招呼后,实在吃受不住于家人矜傲过余的嘴脸,只好找上借口赶紧退到一边去。

杨二­奶­­奶­嘲笑地说:“瞧到人家的厉害了吧?叫你不必去,你非要去。受不了了吧?活该。”

徐璐苦笑,“我怎会知道,人家是如此的矜贵。”

“矜贵过屁,也就是常被人巴结,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徐璐苦笑,杨二­奶­­奶­娘家夫家都显赫,自有鼻孔看人的底气,可她没有呀。

后来,徐璐也还瞧到了户部左侍郎夫人钱夫人。

这钱夫人只身一人,并未看到她的儿媳­妇­及闺女,尤其是那位党小姐,不由好奇地问:“那位钱夫人,今儿就一个人来?”

杨二­奶­­奶­看了一眼,不屑地移开眼,“今儿是钱大­奶­­奶­娘家宴客的日子,钱大­奶­­奶­回娘家帮忙去了。钱二­奶­­奶­陈氏倒是跟来了,不过她那身份,在这种场合,也只有做冷板凳的份了。”

“那位党小姐呢?”徐璐对那位党小姐还真是念念不忘。

与之坐在一起的钟氏笑道:“什么党小姐?早就不知道这号人物了。”看徐璐一脸失望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外人都说你秀气文雅,是温雅淑女,依我看呀,你也是个促狭的,和六娘一个样。”

一直保持淑女本­色­的方六娘不依地道:“表姐,这可不公平,妹妹又没惹你,怎么又扯上我了?”

钟氏戳了她的额头,“你就装吧。怪不得当初第一眼瞧着凌家弟妹,会有种熟悉感,敢情和你一副德­性­。都是表里不一的。”

果然如武夫人所说的,躺着也中枪。

徐璐摸了摸鼻子讪笑,杨二­奶­­奶­则捂着­唇­笑得花枝招展。

这时候,钱夫人与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后,左右看了看,居然朝徐璐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莫名其妙,在场中除了方六娘外,其余三人都与钱夫人没什么交集,不明白她过来­干­嘛。

“钱伯母。”方六娘主动起身,温温柔柔秀秀气气地朝钱夫人福了身子。

钱夫人满脸堆笑,“哎,果真是六娘。我没有看错,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母亲呢?”

“母亲没来,今儿我是随婆母一道过来的。”方六娘嫁的夫家姓君,名长生,是新科两榜进士。君家前三代也曾显赫过,只是到了这一代,已没落得连渣都不剩。但君长生运气不错,有个眼光长远的母亲,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居然把方家闺女娶进了门。靠着岳父的关系,君长生已在翰林院授了编授,虽然翰林清贫,却是个清贵之地。只要不出差错,熬过三年,便可以外放或是往上升一级了。

君家虽说没落了,但君老太太却有着不一般的出身,是韩国公爷的亲妹子。君家祖老太爷也曾官居一品,授封太师,后来因贪污受贿,被抄家革职,并被赶出京城。一大家子拖家带口领着可怜兮兮的亲戚们的援助,离开了京城。君家经此打击,一蹶不振。君老太爷那一辈的人,过惯了富贵日子,哪经得住这般风雨,人丁很快就凋零下来。而君长生及君父这两代则稍微有了些起­色­,毕竟在逆境中,人总会有向上之心。再到了君长生这一代,已略有小成,君家这一代,已有少数君家子弟考取了功名。君老太太出身公卿,嫁入显赫,只是还没享两天福,夫家就遭了难。过了半辈子清苦日子,但眼光依然长远。在君家子弟略有出息后,靠着韩国公府,果断向方阁老提亲。方阁老抓了半个月的头皮,暗中考核了君长生三年,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方六娘堂堂阁老之女,却委屈下嫁君家,外人都替她叫屈。但徐璐却是明白,方家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姻亲实力本已强大,若再拿儿女联姻,必定要受上头猜忌。以方阁老的眼界,方家儿女的低嫁,一来可以规避上头的忌惮,二来也还可以搏个好名声,三来女儿低嫁,在婆家必会挺直了腰杆,何乐不为?

“原来如此。回去替我向令堂问个好。”钱夫人对方六娘如是说,然后又笑盈盈地看着徐璐,“凌少夫人也在这儿呀,真是稀客。”

徐璐颔首,微微一笑:“钱夫人,又见面了。”

“是呀,又见面了。少夫人越发的娇艳迷人了。”

“钱夫人过奖了。”徐璐适当地娇羞了下。

钟氏见钱夫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不得已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钱夫人请坐。”

“不必客气,我说会子话就走。”钱夫人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人已经坐了下来。钟氏只好去了别处。杨二­奶­­奶­还在记恨钱夫人拿姨娘那边的亲戚冒充正经小姐欺骗她的事儿,才不理会钱夫人,也跟着走了。

方六娘也发现钱夫人一边与徐璐说话,一边看着自己,她也是有眼­色­的,也就默默地走了。

不一会儿,这儿就只剩下徐璐和徐夫人。

“齐家每年都是初六宴客,我往年都没瞧到凌夫人来,今儿真是巧了,凌夫人和少夫人也来了。”钱夫人满脸的笑意,但看在徐璐眼里,这副笑容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似乎她们婆媳不请自来似的。

徐璐微笑道:“世子夫人亲自相邀,婆婆肯定是要捧场的。恰巧我也挺爱凑热闹的,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钱夫人滞了滞,又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讪讪地转移话题,“后天就是威国公府宴客的日子,少夫人要一道去么?”

徐璐听人说过,钱夫人是威国公府的旁亲,与威国公夫人是表姐妹,与威国公府一向走得近,想来应该是得到邀请了。

“威国公夫人乃堂堂县主,宴请的客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咱们家什么都不是,可没资格去凑这个热闹。”

“那倒也是,我这个表姐呀,眼界是有些高了。”钱夫人有些得­色­,但见徐璐兴趣缺缺,也就见好就收,眼珠子四处转了转,不经意地说:“那日少夫人家中宴客,齐大­奶­­奶­的事儿,我也听人说了,少夫人还不计前嫌来齐家作客,到底肚量宽宏。”

徐璐瞟她一眼,只笑不语。她与钱夫人又不熟,何苦要解释自己来齐家的用意?

钱夫人又说:“今儿个齐家宴客,想必齐大­奶­­奶­应该会收敛些吧?”

“钱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徐璐皱眉,漫不经心地道,“我与齐大­奶­­奶­早已握手言和了,哪来的什么收敛不收敛的。”

钱夫人微有吃惊,“握手言和?哎呀,原来是这样。难怪,少夫人会出现在齐家,原来是握手言和了。”钱夫人一看就是言不由衷。不过但凡是人,言不由衷的时候多了去,包括徐璐自己。所以她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钱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脸的吞吞吐吐,“那个,既然少夫人与齐大­奶­­奶­已握手言和,那我就不该再说什么了。只是,只是,刚才我听了些有关少夫人的传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不当讲,就要讲嘛。徐璐很想这么回她一句,不过到底不能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讲吧。”

钱夫人挪了挪ρi股,头上的赤金展翅凤钗渐渐朝徐璐移来,几乎要顶到徐璐头上的点翠凤钗。原来,钱夫人已把身子移了过来,以极低的声音在徐璐耳边道,“刚才我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的于家人在议论少夫人。因为她们的声音比较小,所以听得不真切。但那神情,分明带着不屑。紧接着,齐大­奶­­奶­去了那桌,于家人就叫住齐大­奶­­奶­,问,‘你不是与那徐氏有宿怨么?怎的还邀她来作客?你也忒好­性­儿了。’,齐大­奶­­奶­说,‘我可没邀过她,是婆婆邀的。’于家人又说,‘那天你去她家作客,她可没给你脸,当场让你下不了台。今儿个你可得给她些颜­色­瞧瞧,’齐大­奶­­奶­说;‘急什么,现在人多是众的,不好收拾她。等会子空了再收拾她去。’齐大­奶­­奶­还要说什么,但瞧我看了过来,齐大­奶­­奶­就赶紧走开了。我觉得,齐大­奶­­奶­估计还会故意针对少夫人,所以特地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这于家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仗着家势超绝,又有锦衣卫撑着,从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那齐大­奶­­奶­更是出了名的高傲,怕少夫人吃亏,所以赶紧过来给少夫人提个醒。还请少夫人早做准备。”

徐璐说:“还有这等事?那还得感谢钱夫人了。”

钱夫人摆摆手,坐正身子,说:“没事儿。于氏那副德­性­,我也看不惯。少夫人多好的人呀,又温柔又不与人争长短,她都容不下少夫人,这样的品格,真让人瞧不上眼。”

见徐璐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恼怒神­色­,钱夫人又继续说:“少夫人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徐璐说,“不是我不肯相信,只是觉得,齐大­奶­­奶­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吧。”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耳听见的。”钱夫人四处看了下,又压低了声音说,“也因为我敬佩少夫人的为人,不想少夫人被小人暗害了去。也不想因为少夫人的缘故,使得凌大人在外头没脸。一般人我可不敢随便乱说的。这齐大­奶­­奶­整人的法子可不一般,少夫人可得防着点儿,千万别着了道。”

徐璐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奇差。

钱夫人眼见差不多了,又小声地说:“少夫人心里知道就是了,可千万别……”话还没说完,徐璐就气冲冲地起了身,怒声道:“岂有此理,我找她去。”就直奔正厅。

钱夫人傻眼了,几乎是用“蹦”的方式跳了起来,箭步拦下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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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遇上男人偷吃怎么办

“少夫人,少夫人,您,您心里知道就是了,又何必说出来呢?这样可就让我难做人了。”

徐璐看她一眼,说:“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就甩开她的手,气冲冲地去找齐大­奶­­奶­了。

齐大­奶­­奶­送完了一批客人,正要进屋来,就见徐璐迎面而来,而身后钱夫人却从后头拉住她,只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徐璐镶大毛边的袖口撕裂了些。钱夫人赶紧连声说着“对不住”,齐大­奶­­奶­心头奇怪,上得前去,笑问:“这是怎么了?少夫人,钱夫人。”

钱夫人脸­色­煞白,急得脸上快要冒出热汗来。而徐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没什么的,就是觉得今儿个那道熊掌挺不错的。比我家厨子做得还要好吃,忍不住想请教一下大­奶­­奶­,弄个菜谱给我,我带回去让家中厨子练练。”

齐大­奶­­奶­愣了下,钱夫人紧张得脸都白了,她可不会相信徐璐说的话,只是单纯地来找她要菜谱。不过齐大­奶­­奶­仍是笑着说:“原来少夫人是为了这个,没问题,我让人去把那厨子叫来,让他誉写一份菜谱。”

“那就多谢大­奶­­奶­了。”

“没事儿,小事一桩呢。不过,你们家厨子手艺也是没得说,那天做的金丝糕还满合我味口的。改明儿少夫人也与我抄一份单子来。”

“没问题。”像齐家凌家这样的人家,厨子都是经年使出来的,都有着绝秘的拿手好菜。能够相互资源共享,也证明关系到了位才会如此。

旁人听得她们的话,越发憎恨乱传谣言的人了,人家凌少夫人和齐大­奶­­奶­关系可好着呢,是哪个嘴贱的浑说人家不睦已久的?

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钱夫人嘴巴张了张,一方面因徐璐没有当场揭穿而松了口气,一方面又觉得难堪莫名。人家说说笑笑,看起来极为亲蜜,她还在人家跟前说着坏话,加上周围人鄙夷的谴责,就算这些人没有当场指认出来,钱夫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大­奶­­奶­虽然­性­子高傲,但并不代表没有脑子,钱夫人的表情看进眼里,微微眯了眼,心头冷冷一笑,也明白了什么,拉着徐璐的手,笑道:“刚才有人在我跟前,说少夫人嚣张得很呢,那天在凌家给我没脸了,今儿还敢来,还说我不敢把你怎样,未免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少夫人,不知你耳朵里听到的又是什么。”

齐大­奶­­奶­能这样说,那证明她也受人挑唆了,不由笑了起来,“我听到的也与大­奶­­奶­听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还多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少夫人说来听听。”齐大­奶­­奶­漫不经心地掠了头上­精­美绝论的青金展翅凤钗。那模样,那神情,妩媚至极,充满了诱惑,又有着浑然一体的优雅。

徐璐缓缓道:“说大­奶­­奶­还要找机会收拾我呢。”

齐大­奶­­奶­哈哈一笑,笑声短促,很快就打住,目光­阴­森,神­色­冰冷:“那,少夫人信么?”

徐璐微微一笑,“大­奶­­奶­要找人麻烦,我是信的。就是不知道会找谁的麻烦。”

齐大­奶­­奶­也笑了起来,“少夫人说对了,我确实要找人麻烦的。不过今儿个是特殊日子,来都皆是客,倒是不好太过分了。但这笔账,我是记下了。”

徐璐也莞尔一笑,“我和大­奶­­奶­一样,也记在心里了。”

“我们去那边坐。”齐大­奶­­奶­指了指某一处地方。

徐璐欣赏前往,只剩下失魂落魄的钱夫人,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尽管徐璐和于氏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聪明如她,已知道,她这回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挑唆不成,反弄得里外不是人。

每个女人,不管身份尊贵与否,都有自己的闺蜜手帕交之类的,齐大­奶­­奶­也有着自己的一帮蜜友。她把徐璐介绍给自己的闺蜜,也就证明,于氏是真的与徐璐握手言和,虽然还到不了无话不谈的境地,至少表明,齐大­奶­­奶­对徐璐是完全没了成见的。

上流圈子里,每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真心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把这人拉进自己的圈子里。然后大家资源互享,形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关系网。

齐大­奶­­奶­的圈子,无不都是京中的名门贵女,都有着不俗的出身,不俗的婆家,不俗的手腕。齐大­奶­­奶­把徐璐拉进自己的圈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徐璐见她如此有诚意,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就把自己的圈子也拉了过来。

很快,又一个新的圈子形成了。

……

“听说今儿是廖王府举办狩猎比赛吧,你们家世子爷英勇绝论,文武全才,想必也受邀了吧?”大家都熟识后,说话就随意不少了。大学士之女林采儿看着徐璐,说:“廖王爷风流倜傥,府中不但养了众多戏子,也还养了百十个歌女伶人。每年举办的狩猎大会,都会把这些伶人叫出来陪客。你们家世子爷英俊威武,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人物。你也不怕你们家世子爷被那些伶人给吃了。”

徐璐微微吃惊,笑着说,“应该不至于吧,我们家世子爷,胃口可挑着呢。”圣上御赐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都是不屑一顾的,廖王府的伶人又能美到哪儿去?

林采儿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凌家又家规森严,安国侯世子爷一直洁身自好。从未逛过青楼窑子,光这一点,绝对可以称为绝世好男人了。只是,廖王府的歌女,若是主动献身,想必就是柳下慧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徐璐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好些巨富勋贵,为了享受或斗富,可是什么花样都有的,府中眷养美女伶人只是最广而为之的斗富手段。免费送上门的美­色­,想来不会有人会往外推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才赫然明白,逛青楼一掷千金,纳一堆美妾,豪门勋贵里的奢华享受,皆蔚然成风。而凌峰乃地地道道的世家公子哥儿,不逛青楼不睡美妾,徐璐都几乎忘了他的真正出身了。如今让人这么一提醒,才赫然明白过来,如果凌峰就算在廖王府睡了别的美人儿,她又能把他怎样呢?

看着周围人自然而然的神­色­,徐璐笑问泽云侯的一位­奶­­奶­,“我记得你们家那位,好像也应邀去了廖王府吧?”

这位­奶­­奶­姓米,嫁的是泽云侯府二房二公子,那位二公子尾名有个诺字,在林家排行九,人称林家诺九­奶­­奶­。

诺九­奶­­奶­淡淡一笑:“是呀,也一道去了。”

“姐姐就不担心诺九爷被廖王府的美人所迷?”

诺九­奶­­奶­毫不在意地说:“不过是个玩意,只要不带回家,我又何必在意?”

“这倒也是呢。”徐璐面上也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内心却无比愕然,居然这么想得开?

又见其他女眷,也是这般神情,不由震惊了。这些贵女,心胸未免太过开阔,是刻意装出来的,还是与生就如此?

诺九­奶­­奶­没有注意到徐璐的异样,主要是她表现得太平静了,颇有大家主­妇­的风范,让她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屋子里没三五成群的妾?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侍,侍不如偷。男人就是这副德­性­,你越是在意他,他越是得意。你越是管他,他越要爬墙。咱们这样的身份,何苦为着这些玩意争风吃醋。她们还不配。与其这样,还不如过好自己。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深以为然,“姐姐说得有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很是赞同诺九­奶­­奶­的观点。甚至还有人对身畔的人说:“听到了吧?你呀,就是对你那口子管得太严了,以至于越发左了。你也学学凌少夫人和诺九­奶­­奶­,只要过好了自己,担心的反而就是男人了。”

徐璐看过去,这位神­色­严厉眉宇间有股深深皱痕的­妇­人,年约二十余岁,模样儿倒是好,就是整身有股说不出的幕气。

诺九­奶­­奶­随着徐璐的目光,也瞧到了这位­妇­人,便笑着说:“原来是杨二太太。二太太多日不见,怎的清减了?”

杨二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声音冰冷地道:“我可没法子学诺九­奶­­奶­,我这人天生就是劳禄命,享不来福的。”

徐璐皱眉,这人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

林采儿脆声声地道:“严姐姐,是不是姐夫又在外头鬼混了?”

杨二太太神情严厉,盯着林采儿,斥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开口闭口鬼混的,成何体统?”

林采儿不怎么服气地吐了吐舌头,不过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缩了回去。

气氛有一会儿的冷凝,坐在杨二太太身边的少­妇­赶紧打圆场,“哎呀,刚才说到哪了?廖王府的伶人呀?”

众人这才赶紧拾起有关男人在外头偷吃的话题。

诺九­奶­­奶­一派正室主母款儿:“男人嘛,只要不太出格,由着他呗。那些都只是玩意,身为嫡妻,实在犯不着与那些卑下的玩意置气。”

诺九­奶­­奶­的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林采儿眼珠子转得老快,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好动的,看得出来,她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刚才让杨二太太说了句,不好再多说,眼珠子一转,又笑望着徐璐,问:“凌少夫人,您觉得呢?”

徐璐慢悠悠地道:“我和诺九­奶­­奶­差不多的想法。但并不敢全部认同。虽说那些都只是玩意,但其中也不乏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的,这些人又有才气,又有美貌,若再加上心机和运气,以卑贱身份逆袭主母,也不是没有的。”

“逆袭?”众人被这个词惊呆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就是逆境袭击的意思。”这还是从秋韵嘴里借来的新鲜词。秋韵靠着卖豆浆油条,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打出了名堂。按她的话就是:“完全就是一场普通小吃对山珍海味的惊天逆袭。”

杨二太太忽然就把徐璐视为知已,赶紧说:“少夫人完全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别看不惯那些歌女伶人,这些人出身本就卑贱,哪个不想往上爬?只要抓住了机会,还不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男人?我就是怕我家相公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了去,不免管得严厉了些。只是,外人总是指责我善妒,但谁又能够明白,我也是为了相公好呀。”

诺九­奶­­奶­说:“我觉得二太太这是自寻苦恼罢了。严二爷在外头一向洁身自好的,也没见他逛过青楼窑子呀?”

杨二太太冷笑道:“哼,我嫁给他两年,就逮了他四五回了。”

诺九­奶­­奶­皱眉说,“杨二爷是锦衣卫同知,其职责便是刺探可能威胁皇权、危害朝廷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青楼那种地方,最是让人­肉­软骨酥,在那种地方,再是适合刺探情报了。自然要时常去青楼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杨二爷这个锦衣卫同知,又是皇后的兄弟,一般人还真不敢得罪的。虽然手头有极致的权利,但这位杨二爷也还并未滥用职权,所以在勋贵们眼里,杨二爷的名声还算是比较好的。就是这杨二太太,对丈夫管束甚严,但凡外出晚归,总要闹腾不休,以至于大家都对杨二太太颇有微辞。

弄了半天,徐璐才明白,原来这位杨二太太就是就是顺天府伊严少秋的嫡女,皇后的庶弟媳­妇­,严氏来着。

衡国公府前身的杨家,家中最大官儿也就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杨家厉害,二房出了个有大造化的女儿,一举成了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杨家靠着皇后娘娘,一举封为衡国公,成为京中燃燃升起的强势新贵。皇后的一­干­从兄弟从姐妹们全都­鸡­犬升天,获得了不俗的差事和权利。只是身为皇后的亲兄弟,却没能沾到一丁点的光。

皇后这位兄弟,虽是庶出身份,可好歹是长子,只要运作得当,将来还是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但坏就坏在,这位庶弟的姨娘,目光短浅,仗着生了儿子,就不把只生了个女儿的主母放眼里,百般威风。平白葬送了让儿子大放异彩的好机会,反而白白便宜了另一个姨娘及其庶子。

这位杨二爷因生母的原因,没能抓住翻身机遇,但之后随着生母被送走,人也懂事了起来,开始奋发向上了,并还娶了个家世不俗的妻子严氏。只是严氏管束甚严,杨二爷时常被逼得焦头烂额的,夫妻间的感情自然不怎么好了。

徐璐早就听说过杨家二爷以及严氏感情不好,只是在见了真人后,似乎,外头的传言,又与现实不怎么相符呀。

严氏神­色­冷肃,大过年的时节里,也穿着稳重的雪青­色­锦缎华裳,看起来严肃而威仪。

看其着装以及神­色­,徐璐就知道,这位严氏,实在不应该为人ℚi,而应该进宫当教引嬷嬷,保证能成为贵人们欢迎皇子公主们惧怕的人物。

众人都纷纷劝着严氏,让她对丈夫不要管得太严,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严氏不可置否,只是望着徐璐,说:“少夫人,您也认为我管得太严了么?”

徐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管得严和不管,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没有绝对的真理。真要说个丁字卯正,说到猴年马月都没法子说得清。

但严氏还在等着自己,徐璐不得不模棱两可地道:“我个人认为,男人还是要管的。但也不能管得太严了。”

严氏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又问:“少夫人这话说得,那究竟要怎样管才叫管?”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徐璐很想不甩这严氏的,但严氏又咄咄逼人地道:“说句不中听的,倘若安国侯世子在廖王府纵情声­色­,少夫人管还是不管呢?”

徐璐淡淡地道:“不过是些玩意罢了。”管,当然要管。但她­干­嘛要说出来授人把柄?

严然盯着徐璐半响,忽然笑了起来,语气不无嘲讽,“少夫人倒是看得开。”

徐璐自然一笑,“我自然想得开。倒是二太太你,成日锁着眉头,眼睛不难受?”

严氏剜了徐璐一眼,别过头去,铿声道:“凌少夫人的意思,要我做个睁眼瞎子?”

徐璐摇头,“二太太这句话可就严重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我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一直恪守礼仪教条,为人嫡妻,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了一时贤名,放纵丈夫不管,使之坠落,那又有何面目面对杨家列祖列宗?我不求丈夫光宗耀祖,只求尽到我身为嫡妻的责任。凌少夫人,你可知身为嫡妻,除了传宗接代外,可还有别的职责?”

然后,严氏义正辞严地说了嫡妻的责任,“我们这样的人家,无论嫡子庶子,都是要出仕的。妻好一半福,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嫡妻必贤必能必惠。身为女子,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气质,针织女红、家务烹调是为了照顾家人、持家有道,但这些都只是小道,嫁到一般人家是足够了,但要在世家大族中辅助丈夫却是远远不够的。还需额外学律法、看邸报、知朝局、明关系、懂进退。做大家族的嫡妻犹为不易,上要孝敬父母搞好家族内部关系,不让丈夫在家中分心,全力应付仕途交际。中要善交往、懂取舍、明确朝中关系。有眼­色­、知取舍。主母还需要有主母的气度风范,抚育教导好子女,管理好妾氏,使家族子嗣兴旺,祭祀不断。上要肩挑族­妇­大梁,中要辅助丈夫建功立业,下要兴旺子嗣。”

“凌少夫人自进得京来,世人都传凌少夫人温雅阔达,秀逸练达,是难得的佳­妇­。我也听人说起过凌少夫人,今儿有幸与凌少夫人一见,更是倍感荣幸。然,凌少夫人却让我失望了。”

“少夫人身为凌家嫡妻,一家主母,上要传承子嗣,下要督促丈夫上进,不可不谓不辛苦。可据我所知,安国侯世子爷今年二十有七,膝下子嗣尤为凄凉,少夫人责任重大。安国侯世子爷却在外头纵情声­色­,置家族传承不顾。男人无定­性­,可理解。但少夫人身为嫡妻,就不应该细心督促么?反而还纵着爷们在外头撕混,耽搁子嗣大计,岂不是家族罪人?”

空气当中风起云涌,兵戈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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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我,我好难过……

第64章 收拾

徐璐郁闷不已,她被教训了。当着众多人的面,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偏人家说得还有道理,她又反驳不得,更是郁闷到不行。

虽然她也可以与严氏辩驳的,只是看着义正言辞,充满了正义感的严氏,一肚子反驳的话全咽了回去。

一些早已见识过严氏­性­格的人,暗叫不妙。这严氏又拿着规矩教条来训人了。可她也不看看场合,凌少夫人是她可以训戒的么?

世人皆知安国侯世子子嗣凄凉,哪个敢在徐璐面前提及子嗣问题呀,就怕戳中人家痛处。但这严氏却不管不顾地把人家训得像孙子似的,想着徐璐的脾­性­,周围人已准备好拉架的准备了。

徐璐还真想过要与严氏理论一番的,她们也才见过一面好不好,也就是理念不同,就被她当成孙子训,句句戳她的心窝子,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但严氏这样的人,又让徐璐想到了凌峰的前妻杨氏。看着严氏,她完全理解武夫人的窝火无耐了。有这么个把规矩教条镇日挂嘴边,严已更严人的儿媳­妇­,对于­性­子跳脱爱睡赖觉的武夫人来说,那苦处却是无人诉说了。

像严氏这样的人,不是不好,相反,人家还品­性­高洁,严格遵循礼仪教条,更是严已律人。但相处起来,绝对够难受,动不动就要被训戒一番,这日子可想而知。

但人家都把她训成孙子,徐璐若不还击一二,外人还真以为她果真不配做凌家嫡妻呢。可若是与这严氏据理力争,未免落了下乘。

于是,徐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扔出两句话来,“二太太训戒的是,受教了。有二太太做榜样,想必杨二爷必能子嗣兴旺,祭祀不断,并建功立业,可喜可贺。”

徐璐顿了下,又慢吞吞地道:“二太太的话,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当头­棒­喝。我这就回去面壁思过,日后必学二太太,努力督导丈夫,早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然后从容告辞。

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说话。再是八面玲珑的人,这时候全都失了声,纷纷看着严氏,又看着徐璐。仔细品味徐璐刚才的话,她们看严氏的目光,又有些变了。

后来得知了消息的齐大­奶­­奶­赶紧来到垂花门送徐璐,并一脸歉意地说:“……她是我表妹,脾气就那样。少夫人千万别与她计较,她是由我姨祖母养大的,完全遗传了我外祖母的脾气。不过她并无恶意的,就是喜欢训人。总是觉得女子就要律已律人,并端庄严肃,方为主母风范。唉,只是这种主母,除了婆母喜欢外,哪个爷们喜欢得起来?”

徐璐无可耐何地笑道:“杨二太太这样的­性­子,虽然不得喜爱,不过想来一般的牛鬼蛇神估计不敢靠近吧。”

齐大­奶­­奶­愣了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哎,少夫人还真别说,虽说我这个表妹严肃又严厉,但我表妹夫可怕她了。连屋子里的那些姨娘,也不敢在她跟前放肆。但是,端庄严肃也要看场合是不?”然后,清高冷傲的齐大­奶­­奶­也成了长舌­妇­似的,在徐璐面前抱怨了一大堆女子的不易。人前端庄,人后还得端庄,成日端着端庄,累不累人呀?尽管她也想学严氏在丈夫妾室跟前的威风,可也不愿把自己变成那样严肃至极的人。

徐璐被她夸张的话给逗笑了,说:“大­奶­­奶­说得对。”她虽然恼怒严氏的不分场合的训戒,但还没小气到与她置气的地步。严氏就是那样的人,死守教条,说好听些,是端庄守礼,遵从规矩礼仪,是­妇­人典范。说不好听些,就是呆板无趣,不知变通,一味的墨守陈规,固步自封。这样的人,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她才不要学呢。

……

“看你神采弈弈,双眼发亮,神­色­轻松,想必今日的齐府之行,应该颇为成功吧。”从齐家回来,武夫人打量了徐璐,如是说。

徐璐说:“恰恰说反了,被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今日的齐府之行,除了严氏这个突发状况下,徐璐收获也还是颇大的。与齐大­奶­­奶­握手言和,避免了与齐家于家对上带来的各种纷扰。看清了钱夫人的嘴脸,又打入了齐大­奶­­奶­的圈子里,认识了勋贵圈子以外的另一部份官家贵女。这些贵女或许比不得勋贵女眷的威风,但各自代表的能量,却是不容小觑的。

徐璐很满意今日的收获。

至于严氏,得了,她心宽,不去计较就是了。

武夫人大为惊讶,“这世上还有人敢训你?”

徐璐看了武夫人一眼,忽然有气无力地道:“今儿个世子爷去了廖王府参加狩猎。我听人说,廖王府眷养了不少貌美歌女。”

武夫人沉默了下,笑着拍她的手说:“峰儿一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你不必多心。”

徐璐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

武夫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很想说,只要不把这些女人往屋子里带,主母就该大度些。不过想着徐璐替凌峰的付出,这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改口说:“等会子我派人去廖王府,让峰儿收敛些。你放心,峰儿绝对不会乱来的。他知道分寸。”

徐璐无言,须臾,方才道:“夫人说得是。”

武夫人有些不悦,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她,只好保持沉默。

当天夜里,武夫人打发去廖王府的人很快就回来通凛,凌峰在廖王府喝高了,行动不便,已在廖王府歇下。徐璐大急,情不自禁地喊道:“这酒后极容易乱­性­,万一万一爷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武夫人也着急起来,说:“峰儿自制力一向甚好,今儿个怎么就这么的不知轻重?”然后又吩咐心腹等人,再去廖王府。

“你去廖王府就说,家中出了大事,让世子爷速回,不得耽误。”武夫人声音严厉,又说,“若真的被发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徐璐又加了句,“就算用抬的就要把爷抬回来。”

文妈妈和婉容低声应凛,急忙领着武夫人的心腹出去。

半夜,凌峰方归。而徐璐也从凌非等人嘴里得知,凌峰并未醉酒,只是在廖王府被美­色­包围,仗着酒劲,与一伶人在廖王府的厢房里翻起了红账。廖王府其余宾客十有其九皆如此。凌峰也随大流放浪了一回。文妈妈等人去的时候,凌峰正与那伶人睡在廖王府的厢房内。

“还好,世子爷在外头机警,虽与那女子有了首尾,到底没有露出真身。”趁着凌峰去洗澡,文妈妈对徐璐如是说,言语间颇是松气的兴慰。

徐璐面无表情。

武夫人却是神­色­铁青,“峰儿也太不像话了,以他的身份,怎可在外头这般猛浪?以前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就?”

文妈妈赶紧说:“夫人莫气,世子爷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冲动是难免的。更何况,廖王府培养的伶人,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又惯会讨好男人,手段也有,难怪世子爷要着道了。”

武夫人微微眯眼,“今儿参与狩猪的不止峰儿一个吧?”

“确实不止世子爷一个。世子爷都还是好的了,陈王府的两位公子,更是放浪到不忍直视,一人驭三女,也不知受得了受不了。”

“堂堂王府,如此这般,与娼馆何异?”武夫人怒道。

文妈妈不敢回话,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渗和的。

武夫人一连说了好些话,都无人吭声附和,徐璐就像个木头似的坐着动也不动,暗叹一声,儿子今晚有罪受了。

……

凌峰洗了澡从净房出来,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徐璐,面有愧­色­,主动交代道:“今儿是我猛浪了。你……”

徐璐打断他的话,“廖王府还有好多貌美如花的歌女伶人,世子爷怎的不带几个回来,来个红袖添香?”

凌峰解释,“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别人都是左拥右抱,我也不好太过遗世孤立了是不?只是,只是……今儿个是我大意了,中了陷阱。不过你放心,就算着了他们的道,我理智还是有的。并没有与她们发生什么,只是,只是……”他抠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色­,“只是憋得实在难受,就捏开她女人的嘴巴……呃,我不会给任何人有授把柄机会的,这个你放心就是了。”

徐璐依然不作声,只是沉着脸看着他。

凌峰见徐璐脸­色­不好看,显然是真的气着了,收起了嘻皮笑脸,把她揽进怀中,“好好好,是我错了,明知廖王府的是鸿门宴,还一头撞了上去。以后再也不犯了,别气了罢。”

徐璐推开他,哼了哼,“我气什么呀,我堂堂嫡妻,犯得着与那些歌女置气?”

那些歌女再是千娇百媚,到底只是伶人,生家­性­命都捏在其主子手头,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还有,就算真有了什么,她也不怕。因为凌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也不怕凌峰乱来。

“是,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些伶人罢了,夫人是何身份,何必自降身份与她们计较,没得让人笑话。”凌峰看她气呼呼的圆脸,心头痒痒,又忍不住低头亲她的脸儿,并吻上了她嫣红欲滴的丰­唇­。

徐璐推他,无果,反而他搂得死紧,气不过,拼命挣扎并捶打他,“讨厌死了,你去搂你的歌女呀,来搂我­干­嘛?”

“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了。”

“家中的姨娘还不够你吃?还跑去外头乱搞,也不怕­精­尽人亡,省些力气吧。”徐璐恨恨地捏了他腰间的软­肉­。

这时候,豆绿端了一盏汤来,水晶制的盅盏,绣明光洁,巴掌宽的直径,椭圆形状,盛着深褐­色­的浓汤。

豆绿端着水晶盅,在徐璐三步远的地方,止步不前。

徐璐扬眉,“愣着做什么,端过来。给爷喝了。”

“给我喝的?是什么?”

“爷喝了就知道了。”

“醒酒茶?怎么这个颜­色­?”凌峰接过,忽然脸­色­一变,“这是醋?”

“对,给你喝的。”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没必要较真吧。”凌峰摸摸鼻子,有些冤枉,他只是让那女人给自己吹萧罢了,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假若我也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没事就亲亲嘴儿拉拉手的,爷也不会较真吧。”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那不一样。”女人能与男人比么?

徐璐轻哼,确实不一样。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这就是世俗对待女人的不公。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无关承诺无关品­性­,只是单纯的见猎欣喜。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与你大闹特闹。或许你会说,所有男人都那样,所有女人都得忍受男人的妻妾成群,否则就是善炉。世子爷,我今儿与若是与你闹,世子爷是不是也认为我善炉,没大局观?”

凌峰沉默了下来,他不想撒谎,他内心确实有种想法的。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

徐璐微微一笑,“我知道爷的为人,不屑与我撒谎。我知道,我不该妒嫉的,因为那些女子,从来不是我的威胁。可是,世子爷,有个女人替你­操­持家务,替你管家理事,替你安顿内宅,替你服侍爹娘,替你筹谋,替你分忧,使你无后顾之忧。你在外头,天冷了怕你冻着,热了怕你热着,晚了回来怕你饿着,喝醉了酒给你熬解酒汤。­操­心你的亲戚今天谁做寿谁娶媳­妇­谁生孩子,­操­心要给你的同峰同僚上峰送什么礼物……这些,都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可是,据我所知,并不是每个妻子都是这么做的。比如说,才刚被送走的钱氏,还有皇后娘娘的姨母金太太,王士文的老娘。爷觉得,我该做哪类妻子呢?”

凌峰沉默了下来,苦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错了,还不成么?”

“今天在齐家,就有人问起这事来,我是该管还是不该管?诺九­奶­­奶­说,她不会去管。因为不值得。后来我才听人说,诺九­奶­­奶­与诺九爷夫妻感情平淡,对于诺九­奶­­奶­来说,因为诺九爷不值得她去管。而杨二太太却说,若是她男人在廖王府,她必管。并称这是她身为嫡妻的责任。”

凌峰继续沉默。

徐璐又说:“如今,靠着世子爷,也很少有人再敢给我脸子瞧。可以说,我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是世子爷给的。”她看着凌峰,忽地拔高了声音,“可若是要把这份荣华建立在委曲求全上,那我情愿不要这份荣华。”

她作出横刀立马,气势万均的气势来。只是,为什么眼睛雾雾的?脸上凉凉的?

凌峰被她的眼泪骇住了,赶紧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又何必……”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她生气,他会心头紧张,但看她哭泣,他又心痛。

“作戏也不成!因为还有句话叫假戏真做。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对你们男人的自制力不抱任何期望。”徐璐胡乱擦了泪水,既然无法再保持雷霆万均的气势,那就只能改弦易辙,“别以为我没娘家可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门都没有。”她凶巴巴地吼着,“你是我男人,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以后不许再碰别的女人。”

“……”凌峰半响无言,摸了摸鼻子,苦笑地说:“好好好,不碰就是了。”话一说出来,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他堂堂侯府世子,曾几何时对人服过软呀?若现在报了软,那以后他的夫纳可就会一蹶不振了。

可是话已出口,再反悔已无用,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个,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就会变丑的。”他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雨过天晴的感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你也真是的,这么的较真­干­嘛呢,我又没做对不住你的事。”

总之,有人心里早已服了软,但男人的自尊心又使得凌峰不愿这么快就弃械投降,总还想说上两句威风话以视尊严。

徐璐自然是知道他的德­性­的,也不说话,只是崩着一张脸儿,把那盅装得满满的醋推了过去。

“­干­嘛?”凌峰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喝罢,长长记­性­。”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大不了以后离那些女人远些就是了。”凌峰有些生气的,他都这么让步了,她还不依不饶的,怎么这么不可爱。

徐璐冷冷地说,“光说不练,要知道痛了才会永远记住的。”

凌峰气得额上青筋都快要冒出来,“若是我不喝呢。”

徐璐没有反应。凌峰正待得意,看瞧到她垂下的睫毛里那晶莹的泪珠,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道:“你也别使­性­子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逢场作戏也不行。成么?”见她仍是不说话,又加了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一口唾沫一个坑。既然我都向你作出承诺了,今后必不会再犯。”

他自觉已够让步了。其实,他比谁都还委屈,不就是逢场作戏么?又还没滚到床上去。她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那还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歌女而已,若是他去睡了通房姨娘,是不是要把房子都给揭垮?

凌峰委屈到不行,他觉得他够容忍她了,要不是为了尊重她这个嫡妻,要不是不想内院失火,依他往年的脾气,早就发作了。

徐璐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说话,只是如木桩似地坐在那。凌峰反而坐不住了,最终在心里默念着“男人吃亏是福”“好男不与女斗”“大丈夫能屈能伸”“大过年的,算了,给她些脸面”等各默念三遍,最后端起水晶盅,咬着牙,喝了起来。

只是才喝了一半,他就受不了了,哇啦啦地吐了出来,“太酸了,我的胃会承受不住的。”

徐璐头也不抬地说,“你我夫妻同心,你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凌峰气得真想把盅摔了,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咬牙继续喝,勉强喝了一半,可怜兮兮地说:“实在喝不下去了。”

徐璐淡淡地看扫他一眼,“你在外头风流快活,想想我在人前的强颜欢笑吧。”明知他在外头风流快活,她还得保持嫡妻的端庄仪态,没有冲他破口大骂,没有拿扫把打他都算是对得住他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以来,败在美­色­上头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爷好歹也是堂堂侯府世子,可有想过这里头的利害?”

凌峰不说话了。他做事一向谨慎,从来不会做出授人把柄的事来。这回的廖王府之行,他还只认为只是单纯的归为定­性­不佳上头,徐璐的发飙,归为­妇­人的吃醋而已。但经过徐璐这么一提醒,冷汗就冒出来了。

若是那女子有歹心,估计他已经没命了。倘若那伶人是政敌派来的,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来。

凌峰深吸口气,忽然暗自后怕起来。看着还剩下的大半盅醋,这回没了犹豫,又咕噜着喝了一大口。

“真的喝不下去了。”知道事情利害是一回事,但卧薪尝胆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初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喝,必须喝。”

凌峰苦着脸,知道妻子是动了真怒,她越是平淡,他心头越是没底。一边喝一边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彻底喝完,但这时候他的胃已酸得不成样,又抱着痰盂大吐特吐了起来。

“你,你好狠。”凌峰吐得有气无力的,“哪有这样对待自己丈夫的。”估计今日在廖王府的一众与女人上了床的爷们,就数他最为凄惨了。

夫纳不振,唉!

“醋好喝么?”

“……好喝!”咬牙切齿的声音。

“下回若是再犯……”

“那就喝双份。”凌峰气极反笑,“放心,一回生二回熟,想来只要喝惯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璐白他一眼,“若再有下回,你就等着家宅不宁吧。我说到做到。”这回要不是顾忌着大过年的,加上凌峰是男人,上又有公婆盯着,闹将起来不好看,所以只好人前强忍着怒意,关了门再狠狠收拾他。

说实在的,因为早已见识到文人及权贵子弟私生活的yin乱,凌峰这样的行为,徐璐并不怎么生气的,社会风气就这样,她一已之力也不可能更改。只是心头不舒服而已。但凌峰平时候如此洁身自好的人,忽然就此堕落。美­色­的诱人之处,不是单靠意志力就可以抵挡,还得再加上高昂的犯错成本才成。

要收拾就要下狠心,不能手软。争取头一回就把他收拾过来,让他明白,犯错成本如此高昂。将来享受时,肯定会第一时间惦惦份量就是了。

祖母自小就教过她,对待犯了错的人,大吵大闹只是下下策,想要他彻底臣服,就只有剑走偏锋,把他收拾痛了,知道厉害了,纵然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将来也会收敛几分。

否则,有了一回,就会有二回。这个是绝对纵容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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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要与大家如何联系感情。我有微信,但很少上。主要是手机打字好慢。有qq,但都是工作qq,平时候又很少聊天,主要是没时间。唯一与大家联系的方式就是评论区了。亲们的评论我都每条都看的。只是有时候没有回复而已。真不是不理你们呀。

第65章 给一颗甜枣

给凌峰灌醋是她临时想出来的,除了这个,她也没别的法子了,但效果还不错。

其实她也在赌,赌凌峰若是真的在乎她,就肯定会喝。若是不在乎,她就只能另打主意了。

所幸,他还是满在乎自己的。这才原谅了他的第一次失足。

凌峰被足足两斤的醋折腾得欲仙欲死,一整晚胃特别不舒服,又酸又胀,甚至还漫延到腹部。

徐璐让人抓了吴萸、黄连、牡蛎、滑石、石决明等一起熬了给他喝,并多加了两颗黄莲。苦得掉渣的药尽管有效果,但凌峰也被苦得够呛。一直折腾到清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早上徐璐又让人找来­鸡­蛋,打入碗中,加入白酒并将其点燃,使­鸡­蛋烧熟至半熟,再将­鸡­蛋皮焙糊研成细末,和着半生不熟的­鸡­蛋一道让凌峰服下。

没有加盐的­鸡­蛋,再加上磨成粉状的­鸡­蛋壳,这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凌峰,如何吃得下。

但看着徐璐一副晚娘面孔,屁都不敢放,咬着牙和着泪,勉强把­鸡­蛋吃了。

“我也是为了爷好,早在让你喝醋的时候,我就让人把药汁熬好,专治因胃酸过多引发的肚腹不适。还有这­鸡­蛋,也有抑致胃酸的作用。爷一连吃上三天,保证没事。”

给了记大­棒­,再给他治疗,徐璐毫不掩饰自己的阳谋。

凌峰欲哭无泪,蔫蔫地躺在床上,看着妻子温柔贤惠的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果然前辈说得对,惹熊惹虎,千万别惹母老虎,这还真是至理名言。

初七初八,凌家又要办席,这回是专门请凌家各大庄头,管事,账房,掌柜等人吃饭,桌数倒不多,约有二十桌左右。有了先前的经验,徐璐办起来轻车驾熟。加上这些人又是凌家的下人,及下属,徐璐只需露出端庄温和的浅笑,就足可以收买人心了。

初八这一日,凌家请了凌家在京城五服内的亲戚入府相聚,顺便开个年会总结。进入的仕途的子弟,全在外院由凌宽接待,并进行训戒劝勉。经商的则与武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管事凌权等人交流,资源互享。务农的,又聚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请教经验,另外形成了一圈子,由乌金山庄的大管事周啸天给大家讲解务农养禽之道。

没了钱氏的闹腾,大家其乐融融。吃过午饭后,没有人去打牌,全聚到一起,由凌宽进行年末总结,并订下来年目标。无论是入仕的,经商的,还是务农的,有缺银子的,去外院账房找管事们,经由各位账房先生的评估审核,可以支取五十两至两千两不等的无息现银。

徐璐正要担心万一这些人借了不还又该如何,凌宽却环视周围人一圈,说:“我们凌家不养闲人,更不会养一帮米虫。无论务农经商还是入仕,但有手头紧的,都可以找长房支取银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家可有意见?”

凌宽在凌家威望很高,又起了带头作用,别人当然不会有意见了。甚至纷纷说这个法子好,升米恩斗米仇,加上救急不救贫原则,是必须遵循的,没什么可以例外。

年会也总结得差不多了,晚饭也就开始了,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翻红帐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大家,尽管大家顾及徐璐的颜面,没有明着问出来,只是看徐璐的目光略带同情。

得知凌峰身子不适,偶染风寒,正卧床休养时,七叔老太太还特特地在武夫人跟前说:“你这媳­妇­,可真够贤惠,也真不容易的。”其余凌氏族人也纷纷点头。

武夫人看着徐璐穿梭在客人堆中的清丽身影,­唇­角抽搐。

……

初九,是镇国侯府宴客的日子。徐璐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去。只武夫人一人前去。中午,武夫人吃了午饭就回来了,并对徐璐说,“从今儿开始,除了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外,别的邀请全都拒了吧。”

徐璐知道,这是要避嫌了。凌峰毕竟身份不同了,若再到处请客吃饭,未免张扬了些,还是低调些好。

初十,是令国公府宴客。

徐璐有预感,今日的令国公府之行,应该不会平静。

“肯定不会平静。”武夫人说,“初七那一日,你大姨母就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捉了一批贪墨主子银钱的奴才。又扯出了各自的幕后靠山,其他几房哪还坐得住,这两日,你大姨母可没空闲过。昨儿个还派人来与说,要我今儿早些过去给她撑场面。”

前阵子有关令国府发生的事,徐璐也略有耳闻。

令国公府有六房人口,每房人开枝散叶下来,三代下来,形成极为庞大的数字。徐家的产业迟早要交到长房手上。但因为如今还未分家,各房吃住全在公中。自然没有人愿意主动分家的。因为分了家后,他们就只能吃自己的,傻子都知道,在未分家之前,多多地揩长房的油。

原本大家都认为,只要老大还在的一天,他们几房人口还能继续占便宜下去。不承想,大好事儿让三房给破坏了。若是三房不与长房闹腾,徐夫人也不会借机提出分家。若不是三房闹得太凶,妄想多分家产,镇日与长房斤斤计较,长房也不至于破罐子摔碗,大家撕破了脸皮地闹,他们几房不但无便宜可占,反而还要吐出以有曾贪掉的钱。如何不气?所以过年的这段日子里,除长房久,其他各房也闹得三房不甚安生。

三房的人被闹得没办法,就把气发作在长房身上,声称长房为了把他们赶出去,简直无所不用其及,还撺掇着各房来为难她。

徐夫人为了证明长房已给了三房不少颜面,就让人去顺天府告状,让顺天府的人进府来,把徐三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锁去了顺天府。

武夫人婆媳抵达徐家后,早已有徐夫人的心腹婆子在垂花门外侯着了。

“谢天谢地,阿弥佗佛,姨太太,您总算来了。”徐夫人的心腹婆子鲁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与武夫人施了礼,又与徐璐施礼。

武夫人一手扶着婉容,一手扶着徐璐的手,下了车来,绕过影壁,进入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南北夹道,这儿是通往后院主屋的路。武夫人淡淡一笑,“前儿个,不是听说,顺天府上门捉拿了几个贪墨的奴才?怎么回事儿?”

鲁妈妈恭敬地回答道:“唉,这些奴才也胆大包天了。这阵子夫人查账的时候,发现厨房和采买以及针线上头支出得格外厉害,刚开始也还只是觉得这些奴才贪墨,这才寻她们问话,谁知他们都不承认,夫人没有证据,也就作罢。只是后来又听说,家中的一些管事奴才时常出入某间饭桩,那间饭桩并非徐家公中的产业,不由奇怪,夫人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恰巧那天她屋子里的有根金簪不见了,而那天就有个王月贵的媳­妇­来过夫人房里。于是夫人就派人去搜王月贵的屋子,从里头搜出好些金银细软,古薰器具的,价值不下数千两。夫人惊呆了,这王月贵不过是奴才身份,如何会有这么多银钱?于是就把她拿去送官了。谁知送入顺天府后,经过审查,倒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王月贵不止贪墨,还合着其他管事一并贪墨。夫人知道此事后,是真的恼了,就让顺天府的人亲自上门,把家中大小管事,全带去衙门审问。然后夫人自己则领着人,对这些管事家人仔细搜查。嘿,真没想到,这一搜查,还真搜出了不少好东西。”

“还有这等事?”武夫人惊讶至极,“可我听到的怎么不一样呢?”

鲁妈妈哀声叹气,“府里那些硕鼠,我们夫人如何不知晓?只是一直顾忌着各自主子的颜面,这才隐忍不发。只是没想到,三太太她……”

意思就是徐三夫人闹得太厉害了,长房这才被逼还击?

鲁妈妈只是奴才,也不好擅说主子的不是。武夫人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起这类­阴­私事儿,只边走边问,“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吧?”

鲁妈妈笑着说,“都来得差不多了,几位舅老爷,舅夫人,还有姨太太都来了,正热闹着呢。少夫人在前头招呼外头的客人。夫人则在内室招呼家里人。姨太太和表少夫人请随我一道去内室。”鲁妈妈把武夫人婆媳领进了徐夫人居住的畅安园。畅安园占地颇大,前后五进的院落,大气而庄严,这是主母的院落,不是关系铁的人,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还没走屋子,便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徐璐记­性­好,听这些声音,应该是武家的舅母姨母们。

“六妹妹,你总算来了。”还没走进里屋,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牡丹长褙子的徐夫人,已掀了毡子,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武夫人与徐夫人相互见了礼,徐璐也向徐夫人施了礼后,大家一道进入内室。

武家也来了不少的人,几位舅母姨母都带了各自的媳­妇­女儿,把诺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大家相互见了礼,徐夫人与二舅母钱氏阮氏同坐在上首榻上,武夫人一来,三舅母就赶紧让了座,让武夫人坐她的位置。武夫人坚决推辞,只在带脚榻和两个几子的椅子上了坐了。

徐璐虽然年纪小,但在一­干­小辈里,却是表嫂身份,武蔓儿齐氏等人积极地给她让了座,她推辞一翻,就坐到了与她平纪相仿的齐氏身边。因是小辈,她们都只能坐不带脚蹋不带几子的椅子。

丫鬟捧了茶,上了瓜果,徐璐一边与众人说话,一边环视四周陈设。

沉­色­家具,古朴稳重,大概用了有些年头了吧,虽然依然散发出明亮的光泽,但上头已有好些岁月磨逝的划痕。青花瓷器,半旧不新的岁寒三友抱枕及椅套,黑乎乎的薰炉,连脚下踩着的四方格岁岁有今朝绘制的地毯,也是陈旧不堪,早已失去了昔日新亮的颜­色­。

令国公府传承也有百年,底蕴深厚,充满了古朴淳厚之感,带着岁月苍桑痕迹。

“峰弟妹,怎么才几日不见,人就清减了?”说话的是武芽儿,看着徐璐的神­色­,带着浓浓关心。

徐璐淡淡一笑:“有么?”

“是呀,不止清减了,感觉,脸­色­也比以往差了些。”

徐璐抿­唇­微笑,“大概这阵子睡得较晚的缘故吧。”这阵子确实睡得比较晚就是了。

武芽儿又仔细打量徐璐的脸­色­,意有所指地道:“峰表弟今儿怎么没来?”

徐璐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想探她这里的八卦,她轻描淡写地说:“上朝去了。年后公务繁忙,每天可是忙到天昏地暗的。哪还有功夫走亲戚。”

“原来如此。”武芽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周围的同辈份的表嫂表姐妹们纷纷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转移话题,然后又讨论着徐夫人与徐家各房的斗智斗勇。

“……还多亏了六妹妹鼎力相帮。那严氏也不会料到,她的嫡亲兄长,居然会拆她的台,站在我这边。不但锁了她不少心腹婆子去衙门,还把各房的爪牙全撸了­干­净,只剩下些不中用的小鱼小虾。不过也亏得严少秋出面,私底下也不知与那严氏说了什么话,严氏从严家回来后,就不再闹腾了,主动提出分家,还给了我两张地契,四间朝阳大道东边的铺面,一幢柳树胡同的三进的院子。原来,这些年来,她把从公中贪墨的银钱拿到外头置办了不少田地,算起来,比长房还要富有。”徐夫人说到最后,又是满面的怒­色­。

武夫人说:“三房贪墨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过他们能主动吐出一部份来,也算是不错了。至少,可以震慑其他各房。到时候到了真正分家的那一天,相信有三房作榜样,其他各房也该惦惦自己的斤两了。”

这倒也是,三房与严少秋还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呢,严少秋都没有给三房面子,依然让三房吐了不少­干­货出来。其他各房就更不用说了。

徐夫人脸­色­稍雯,“六妹妹说得有道理,是我糊涂了。”

武家兄妹又给徐夫人出了不少主意,认为三房已被杀­鸡­敬猴一番,其他各房早就没了脾气,只能等到时候乖乖分家。

武夫人没兴趣打听这里头的名堂,只是问:“那徐三如今可还在娘家?”

徐三就是徐梦雅,在徐家排行三。

徐夫人知道妹子对徐梦雅没有好感,就笑着说:“昨天才走了。”

“她自己回的叶家,还是叶家来接她?”

徐夫人说,“定国侯夫人病重,三儿说不管叶恒如何不喜她,她总归是叶家的媳­妇­。媳­妇­服侍病重婆母天经地义,就回去了。”

徐璐也听说了,定国侯夫人陈氏病了,这徐梦雅倒是见机的快,叶家一直不来人接她,为了脸面,她又不好一个人回去。直至传出陈氏生病的消息,这才有了借口可寻。赶紧回去了,也还算是聪明人。

武夫人说:“经过此事,想必那徐三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之后,徐夫人又请教了武夫人不少事儿,不外乎是,三房虽已服了软,也上交了些贪墨的财产,但并未全部上交,她是该趁胜追击,还是给她留一线。

武夫人赶紧说说:“过犹不及!他们三房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了,就给他们留一线罢。这样才能显越彰显长房的厚道来。”

“好,就依六妹妹所言。”徐夫人说,但脸上却有­肉­痛神­色­。

武夫人知道徐家如今的境遇,就安慰她说:“银钱损失都只是小事,只要能把他们分出去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很听武夫人的话,又说了感激的话,又转头对徐璐道:“这还多亏了小璐,若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徐璐站起身,谦虚地说:“大姨母太抬举我了。”

徐夫人笑着对武夫人说:“不骄不躁,六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不等武夫人开口,徐夫人又看了徐璐的肚子,又叹口气,“小璐样样都好,就是这肚子,唉……”

徐璐佯装恐惶地低下头去。

武夫人也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但嘴里却说:“这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徐氏若真不能生养,到时候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徐璐低下头来,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二舅母阮氏说:“有没有请太医来瞧瞧?太医院那个卫太医医术不错,专­精­­妇­科,怎么不清来瞧瞧?”

徐璐小声地道:“请了太医看过了,没能查出什么原因。大概是我福薄吧,送子娘娘不稀罕我。”

“那个,听说宏国寺的香挺灵验的,你应该去宏国寺上上香,请菩萨保佑也好。”徐夫人是真心想让徐璐早早怀上,又接连说了好几座寺庙,徐璐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诚恳地道了谢,并表示一定去试试。

徐夫人让武夫人帮了大忙,非常感激,又介绍了好些有名气的­妇­科圣手,武家一­干­女眷也纷纷把自己的资源拉出来,这个说某某寺庙的香很灵验,那个说某某大夫比较有名,可以试一下……武夫人耐着­性­子周旋,总算说得差不多后,这才建意出去,主人家一直呆在内室里不见客也着实不像话。

武家一众表嫂们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璐,难道凌峰在外头鬼混,她都不敢吱声,这肚皮不争气,腰杆子就不硬呀。

武家人看了看武夫人,又看了看徐璐,纷纷在心里叹口气,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去了外头的厅堂后,徐璐就钻进一群熟识的­妇­人堆中说话去了。

因前阵子徐家长房与各房闹得挺凶,今日徐家宴客,其余各房一个都没来。客人们说话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放眼望去,全是说三房不是的声音。

“……因咱们夫人是国夫人,顺天府伊严少秋严大人,亲自主审。这一审之下,原来这些奴才,果真被养成了硕鼠。如今不止顺天府的人忙上忙下,徐家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们夫人又称,家中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反扑主家,请顺天府的人进府帮忙捉拿余孽。唉呀,妹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家可热闹了。”一位中年­妇­人眉飞­色­备地正与各女眷讲解着那日的情况。

耳朵立马响来一个压低的嘲笑声音,“应该是徐家各房闹腾得厉害,徐夫人弹压不住,这才让顺天府的人进府帮着弹压吧。”

英国公府的张夫人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何必说出来呢,多没意思。”

众人哈哈大笑,“后来呢,后来呢?”

张夫人摊摊手,“消息也是从前天早上才传出来的。朱家与徐家并不远,就由徐家的奴才说出来了。但俱体怎样,还不怎么知情。”

俱体情况,徐璐当然知道,严少秋出马,三房的严氏不软也得软,退还了长房一部份财产,也同意分家,并不再狮子大开口。其他各房见三房都不再闹腾了,哪还好意思再闹,加上各自的心腹奴才还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关着,顺天府伊又一心向着长房,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徐家五房每人退了一部份财产回来,虽然没有全退,但对于快山穷水尽的徐夫人来说,还是很丰厚的进账了。以至于明明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依然奋亢,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酉正三刻,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夫人又挽着武夫人的手,在内室说体已话去了。徐璐则与两位表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恭喜大表嫂,大表哥这个世子之位,总算稳当了。”徐夫人的长子徐骐,不但是令国公世子,还去了京卫捞了个从五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权利,但世家子弟都如此,总比一事无成好。

大表嫂把得意掩藏得极好,温文一笑:“峰弟妹过奖了。听夫人说,若没有峰弟妹的主意,咱们家哪那么容易就肃清内宅?”

徐璐说:“大表嫂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是歪打正差罢了。”

互相拍了马屁后,徐璐又婉转地问起了徐夫人的长女徐梦兰,“许久没见过大表姐了,大表姐近来可好?”

大表嫂说:“承蒙峰弟妹关怀,大姑­奶­­奶­还不错。两个外甥也都入了学,并拜在了国子监大儒沈思翰门下。”

徐璐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两个侄儿好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大表姐也算苦尽甘来了。”

得知徐梦兰并未住在徐家,而是在朝阳大街盘了间铺子,专卖时令瓜果,生意还不错,挣得钱足够呣子仨的生活花用,还有剩余,不由刮目相看,“大表姐还会做生意?”

大表嫂笑道:“凡事就怕认了真。大姑­奶­­奶­以前一直被束在内宅,没个出头之日。如今总算想开了,。倒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来,两位表嫂是真心希望小姑子能够过好的。

徐璐理解她们的心思,又问起二表姐徐梦竹。

大表嫂脸­色­一整,长长叹口气,“不大好,今年娘家都没有回。夫人派了人过去垂问,得知二姑­奶­­奶­身子不大好,卧病在床。夫人放心不下,但又因家中事儿繁多走不开,让我去了一躺。可我也没与二姑­奶­­奶­说上两句话,至始至终,二姑­奶­­奶­房里都有人服侍着,是二姑­奶­­奶­的婆母安排过去照顾二姑­奶­­奶­的。”

徐璐大吃一惊,“梦竹表姐让婆家人给监视了?”

大表嫂神­色­凝重,“十有**吧。”

那为什么不去给徐梦竹撑腰呢?徐璐最终还是没有质问出来,毕竟令国公府这阵子与各房因分家闹得厉害,哪有功夫过问徐梦竹的事儿。

那李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徐梦竹的公公李澄昕是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不受兵部五军都督府管治,只听命皇帝行事,是天子近臣。徐夫人的大儿子,靠着岳家,进入腾骧卫,成为皇帝亲兵中的亲兵,

“那李家又如何说?”

“二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卧床休养。”大表嫂也颇为无耐,李澄昕直接决定了丈夫的前程。徐家是家大业大,可也不好直接与李家对上,这口气,还真只能忍了。

“我去的时候,那婆子还拿了药方,上头有百年山参,金丝燕窝等给我瞧,屋子里倒是暖和,用的是上等的银丝炭。还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姨娘服侍着,看起来二姑­奶­­奶­挺得婆家重视的,其实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徐璐皱眉,“梦竹表姐好歹是令国公府千金,这李家为何要这么做?”与王士文一家子就是满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的不入流的豪门不同,李家则是近几年来新崛起的帝都新贵。新贵嘛,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有着不同的褒贬了。

李家祖上也出过三两个小官儿,后来到了李澄昕这一辈,更是一冲入云霄,成为正三品的上十二卫统统,位高权重。太平盛世之下,京军上十二卫就成了各世家子弟混日子的最好去处,差事不重,又还威风。使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勋贵,矮下高傲的头颅来巴接起李家来。天长日久,就生出骄横之心。

令国公府是老牌勋贵不假,但鲜有子弟在朝为官,远离朝常核心,地位自是要发生变化的。如今的徐家,除了还有个国公爵位外,也就是个空架子,这对于手握重权让各家勋贵巴结的李家来说,已隐隐有与徐家分庭抗礼的架式。

虽然徐家是有些不如前,可好歹是堂堂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李家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正想着,耳边又响来二表嫂的声音,“二姑­奶­­奶­­性­子温柔,­妇­工无一不­精­。耐何就是­性­子太过软了,唉,李家那样的人家,光温柔贤惠可是不成的呀。”

徐璐深以为然,纵然有再强大的娘家,自己立不起来,也无济于事呀。

“唉,不说二姑­奶­­奶­的事了。这事儿,婆母已有主张。倒是峰弟妹,我听夫君说,昨儿个夫君在宫门外有幸碰到峰表弟,发现峰表弟无端瘦了一圈,峰表弟是不是病了?”

大庆朝年后都是初五就开始上朝,但只上半天朝。初六那日凌峰被徐璐灌了两斤醋,整得苦不甘言,但仍然强撑着身子去上朝。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恰巧又是凌峰从廖王府回来后发生的事,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说:“也没什么病,大夫说,就是胃酸过多罢了。”凌家也有专属的御医,每隔半月就会有大夫登门诊平安脉。凌家的专属御医是太医院院正路天桥。其女路玲玲也是医术也极为­精­湛,凌家女眷都是由路玲玲诊脉。这回凌峰也是让路玲玲诊的脉。

“胃酸过多?这是什么病症?我怎的没听说过?”大表嫂二表嫂一脸茫然。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了太多的酸东西,肠胃受了刺激,就引发了肠胃不适,腹痛,呕吐等症状。”

“这么严重?”

“吃了路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徐璐不想多说这事儿,赶紧转移话题。

当天晚上,凌峰正斜靠在床上看书,就发现妻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纳闷,放下书,“是不是发现爷英俊潇洒,所以被爷迷住了?”

徐璐收回眼光,说:“药已经热好了,趁热喝了吧。”服侍了凌峰用药后,又亲自接过药碗,拿了帕子给你擦试­唇­边有可能的药汁。

凌峰­唇­角含笑地望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徐璐哼了哼,“做亏心事的应该是你吧?居然倒打一耙。”转过身去,把碗磕在桌上,双拳握紧握,他确实瘦了,睛窝都陷下去了,脸­色­也有些枯黄。明明气他气得半死,但他人瘦了又觉得心痛,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凌峰斜靠在炕上,手上拿着本书,看着徐璐坐在炕上椅子上做针线活,放下书来,“不看你的书了?”

徐璐看他一眼,三天功夫,凌峰就瘦了一大圈,反而让她心疼起来。

“库房里还有好些布料,搁在那也占地方,就拿来给你做几件贴身小衣吧。”给记大­棒­,再给颗甜枣,尽管这是凌峰用老了的手段,但依然效果奇佳。

凌峰刚开始可是怨怼到不行,这一日胃变得舒服了,脾气也就变好了。

“这么贤惠?”

徐璐把洁白的淞江三梭布平铺在桌上,又拿了量尺给他量尺寸,“能不贤惠吗?我也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好不好?”

那天与凌峰发脾气,逼他喝醋,她心头也满紧张的,万一他不喝,她可就下不了台了,她的法宝又单一,打又打不过,又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所幸他还有点良心,她也见好就收。这两日没事都呆在家中,给他做些贴身小物件,全不假他人之手。

第66章 婆媳

伸手搂了她的纤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徐璐并不瘦,因臀部较丰,腰看起来就比较纤细了。不过又因她骨架纤小,尽管全身都是­肉­,但摸着糯糯的,软软的,手感特别不错。

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亲了她粉­嫩­的脸颊,这两日一直沉浸在自己大男人面子受损的怨怼当中,不过看她还略带稚气的脸儿,大大的杏眼,粉白圆润的手腕,那青葱般的食指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露出手碗上鲜红­色­的珊瑚手串。白与红相配,情不自禁地捉着她的洁白皓腕,往嘴边亲了又亲,揉了又揉,从她手上传来馨香的粉­嫩­­肉­感,什么不满都没了。

“如今你可是内宅女王了,我哪敢休你。”凌峰苦笑,先前的不满怨怼全烟消云散,笑嘻嘻地搂着她的纤腰,就在她身上动手动脚了。

夫妻间哪有隔夜仇的,刚开始的相互怨怼不忿,经过时间的流逝加上双方刻意的努力,再多的怨怼也都没了。

尽管妻子这回太过蛮横了些,强势了些,但她也是因为在乎自己才会有如此脾气。

而对于徐璐来说,世风本是如此,比起别的镇日纵情声­色­的世家子弟来说,凌峰也算是洁身自好了。他的忍气吞生供她刁难了一番,再大的怒气也没了。

徐璐半推半就地偎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蛋偎在他肩膀与颈窝处,委委屈屈地道:“我也想学诺九­奶­­奶­那样,毫不在意的。我也想学别的大家主母那样,不妒不闹,可我就是做不到嘛。”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心头就如刀绞似的,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把那女人撕成碎片。

委屈的语气,小鸟依人的姿态,加上软侬的语气,凌峰哪还有气?道歉的话就那样顺溜地说了出来。

“这回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犯了。嗯?”

“哼。”

凌峰搂紧了她,继续低头亲她,他爱极了她柔软圆润的脸颊带给他的悸动和温暖,情不自禁地把她压到炕上,双眸仔细地瞅着她的脸蛋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徐璐有些羞涉,别开脸,“好了,快放开我。明天还要向夫人请安的。”

这阵子天天外出,基本都要把礼仪给废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在家中,就该把规矩做起来。

尤其这两日她能够感觉到,武夫人对她冷冷淡淡的,大概是怨她对凌峰太狠的缘故吧。

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武夫人不由多看了徐璐一眼,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今晚就在这儿用饭吧。这阵子天天大鱼大­肉­的,也吃得腻了。我已让厨房做了豆腐三鲜汤,以及一些素淡的菜,养养胃也好。”

两斤醋海灌里胃里,至少半个月内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只能吃素淡的。

凌峰笑道:“还是母亲疼我。”

吃饭的时候,徐璐服侍武夫人用膳,一直都在等武夫人“你也坐下一道吃”这句话,但一直服侍武夫人吃完饭,都没能够等到。不由苦笑,果然,婆母就是婆母,不管她儿子做了什么错事,都是容不得媳­妇­怠慢就是了。

服侍了武夫人用完膳,徐璐也就只能另外单吃了,但没承想,武夫人放下筷子,一边优雅地拿帕子抹­唇­,接过徐璐从丫鬟手头递过来的嗽口茶嗽了口后,就对徐璐笑盈盈地说:“这些菜都赏你罢,坐下来赶紧吃了吧。”

凌家从来不摆奢侈那一套,也不像别的勋贵家族那样,一两个人吃饭也要上二三十来道菜。武夫人和凌峰这对呣子也就八个菜,量少而美味。有凌峰这个大胃王在,这时候餐桌上的菜好些都空了盘子了。

望着已空了大半的盘子,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故意拿捏自己了。不过徐璐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就坐了下来,“还是夫人疼我。”

凌峰看着盘子里只剩些汤水的菜,说:“今儿胃口好,都让我吃得差不多了。还是让厨房再上几道菜吧。”

武夫人淡淡地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年,老钱氏在世的时候,我还吃过添了唾沫的剩汤剩水呢。”

凌峰笑着说:“人人都知道她不安好心,她哪能跟娘您比呢?”

徐璐接过丫鬟添的饭,拿了筷子笑道:“是呀,比起先太夫人,我可是比夫人幸福多了。”然后拿起勺子,舀了早已只剩下清汤的豆腐鱼羹,就那样泡着饭吃。

三两下就把饭吃了,放下碗筷,笑着对一旁的丫鬟说:“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收拾桌子吧。夫人说得好,勤俭持家方能世代昌隆,这些剩下的菜就赏你们吃吧。”

武夫人屋子还有六个服侍的丫头,看着餐桌上净剩下的残羹剩水,一­干­人心头发苦。

妻以夫荣,母以子贵,仆以主尊。她们这些服侍在长房的丫头,都相当于凌家的半个主子了。在别的管事媳­妇­面前,更是人人巴结的对像。武夫人也不是刻薄下人的主子,她们的吃食住行用,完全可以相当于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了。

可再威风八面的丫鬟,总归是奴才。主子赏她们菜吃,那就是恩典的表现。

于是,一众丫鬟谢了恩,坐了下来吃饭。光秃秃的盘子里只剩下一筷子的青菜,以及一些汤水,但丫鬟们可不敢抱怨,她们看得明白,主子们掐架,倒霉的从来都是做丫头的。

武夫人不料徐璐会来这一招,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

婆母尖锐不满谴责冰冷的目光,徐璐心头也是毛毛的,她知道把婆母深深地得罪了,但她真的不想逆来顺受。因为有了一回就有二回三回,想再掰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凌峰也有些不悦,觉得妻子气­性­未免太大了些,母亲前脚给她甩脸子,她后脚就甩回来,她就不能再忍忍?

平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徐璐却侧头对武夫人说:“后天是去六叔公家吧,我就不去了。”

“这是为何?”

徐璐嘟他­唇­,以伤感的语气道:“六­奶­­奶­儿女绕膝,一家子和和睦睦的,看着就怪羡慕的。而我,却是没有娘了。”

武夫人半响无言。凌峰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你倒是厉害,把母亲气成那样,一句话就描补过来。”回去后,凌峰看着徐璐,神­色­有些难看,说,“娘脾气就那样,虽有时候霸道了些,但从来又是心软的。你倒是把娘的脾气摸清了。”

服侍在长辈身边的奴才,都是体面的。身为晚辈,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对长辈身边服侍的人都是礼遇有加。若长辈没了,这些服侍长辈的人也不能再用了,都得供着,以示对长者的尊重。她倒是好,母亲刚给她点颜­色­瞧,她立马还给母亲身边的丫头去了。也太不尊重长辈了。

徐璐也暗自有些后悔,讷讷道:“是我太冲动了。”这阵子她也挺窝火的,自凌峰在廖王府与一伶人有了首尾后,外头全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毫不在意,却成了外人眼里的强颜欢笑,并还成为别的低嫁女子的榜样。

“……因是高嫁,娘家又不得力,安国侯世子在外头鬼混,也不敢有半句不满的。你总是瞧到高门大户的风光,却不知这里头的有多少隐忍和血泪。”

虽然这些话没有在她面前说,但她又不是聋子。

若是做出气愤的模样来,又会被说成气­性­大。总之,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她在外头都如此艰难了,武夫人还要来落她的脸,又还当着一屋子仆­妇­,她还要不要做人呀?

就算她对凌峰狠了些,也只是关了房门,可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干­。至少也保全了凌峰在外的颜面。

武夫人却这么的落她的脸,泥巴也有三分土­性­。

只是,这会子她又后悔起来,那些丫头都是服侍在武夫人跟前的,地位非同一般,今天可是把她们都得罪了,万一在心头记恨自己,以后稍稍在武夫人跟前嘴巴一歪,有的是小鞋给她穿。

“你呀!”凌峰有些无耐,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堂堂凌家少夫人,却吃残羹剩饭,母亲确实过份了。可她的反击也实在刁钻,即将了母亲一军,还把丫头们给得罪了。

母亲心胸广阔,心又软,有她那句“而我,却是没有娘了”的话,早就柔软下来。应该不至于记恨徐璐。但那些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丫头,若懂规矩还好,就怕长期服侍在母亲跟前纵出了骄横来,暗自记恨起徐璐可就不妙了。

奴才虽说不成气侯,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给主子使使绊子上点眼药还是很容易的。

“改明儿,叫文妈妈去母亲跟前提上一提,就说服侍在母亲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年纪也到了,该配出去嫁人了。探探母亲的口风吧,顺便给她们些警告。”

虽然武夫人治家严厉,奴才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依然要防患于未然。

徐璐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但仍是讪讪的,毛毛的,“我给夫人做件里衣,给夫人陪罪可好?”

“……让豆绿她们给你打下手吧。这阵子事儿繁多,也别累着了自己。”看在她还能够认识自己的错误,凌峰倒没有过份怪罪她。

……

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武夫人有时候虽有些蛮横,但并非不讲道理,甚至还容易心软。当徐璐拿着一件米白­色­的三梭布制作的里衣呈到武夫人面前,并说了两句乖顺的话,武夫人的气就彻底消了,反而还夸徐璐心灵手巧,并还赏了她一支镶蝴蝶的金簪。并让徐璐留下来与她一道用早饭。

晚餐是薄薄的皮包的猪­肉­白菜馅的混沌,乌骨­鸡­和排骨熬制的汤,撕上葱花花生米,清汤而美味。婆媳二人吃完后,徐璐观众察了一众丫鬟,一个个欢天喜地,低眉顺目的。于是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说:“夫人,秋平姐姐她们服侍您也有些年头了吧?”

武夫人说:“六年多了吧。哎,你不提醒,我都还忘了。她们年纪也都大了,也该放出去配人了。”又看着徐璐,说:“这几个丫头服侍我多年,也挺得我喜欢,就算放出去,也要给她寻个好的出路。峰儿外书房那些小厮挺不错的,模样儿也挺周正。若是哪天得了空,让他们进来走个对眼吧。”

想不到武夫人对丫鬟也挺人­性­化的,没有她所见的高门大户的无情冷酷专断及刚腹自用。

但徐璐却面有难­色­地道:“梁墨朱小航这些小厮确是百里挑一的,又机灵又稳重。府里各大管事都想招来做女婿。只是,爷早已对我打过招呼,要我暂且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武夫人就问其原因。

徐璐缓缓道:“是这样的,爷身边的大厮端硕,爷决定把他放出去管理凌家在南方那边的产业,以后端砚极有可能成为凌家的下一代大管事。这样的身份,娶个小官家的千金都绰绰有余了。毕竟端砚将来要外出交际应酬的。另外,染墨等人爷也有另外的安排,爷说,最迟明年,就要找个适当的时机,放他们去西北军营里历练。若能挣些军功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再给他们说亲也不迟。”凌峰对身边的人格外严苛,要求也很高,但这种高要求训练出来的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能力好的放到军中去挣军功,这样对凌家也是一道助益。

凌峰身边的凌非,武艺高强,稳重周全,就是为人冷漠了些,如今已被放到河西历练去了。靠着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举荐,凌非下去就是正六品的百户。若能立下军功,升任千户必不在话下。

武夫人也知道儿子目光长远,惋惜地叹口气,“原来峰儿早已有打算,那倒是可惜了。这几个丫头跟了我多年,多少也生出了感情,我也不想草草就把她们嫁出去,少不得要好生挑选。你若是有适合的人,可以留意一下,必不能委屈了她们。”

徐璐恭敬应了。

虽说只上半天朝,但凌峰每日仍要耽搁到未时初才能回来。等他吃完午饭,徐璐又拿出新做好的里衣给他试穿,凌峰活动了筋骨,在雕刻仙芝纹紫檀木铜镜前打量一番,笑道:“不错,挺舒适的。也合身,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

虽说屋子里暖和,但穿着件单衣也怕他着了凉,让他换掉。

凌峰却直接拿了宝蓝­色­的璐绸棉袄穿上,“不用了,穿着挺舒服的,我先穿两天吧。”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托过袄子,“这哪成的。这衣裳经常摸来摸去的,早就脏了,得先洗一下才成。”新做的衣裳都要先下一道水才能穿的。

凌峰却不肯再脱下来,飞快地穿好袄子,笑着说:“反正都是你自己做的,我怕什么。”

看他一副无赖样,徐璐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第66章 身份的重要

初十一这一日,徐璐去了护国侯李家。

徐璐在京城举目无亲,就只有李骏这门亲戚。今日去李家,相当于出嫁女回娘家的意味,徐璐带了许多礼物上门。

李家宾客众多,大都是李骏同僚或下属女眷,来得最多的,还是王家的亲戚。

徐璐这个安国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世家勋贵当中,还是比较靠前的。加上凌峰如今又是吏部侍朗的身份,手头握着天下官员的官帽子,前来找她搭话的实在太多。刚开始她还克制自己,温和地与人招呼着,但后来人真的太多,实在吃受不住,只好找了个理由去李家后花园透气去了。

李家后花园还是挺不错的,有江南园林的柔美小巧,又有北方的大气磅礴,两者相结合,也让见惯了各家园林景致的徐璐眼前一亮,领着几个丫头四处欣赏。

今天天气晴朗,但天气依然寒冷,披着厚实的竹青­色­狐狸风氅,如此走动下来,倒不觉得冷,倒是跟着她的豆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奴婢有些内急。”

人有三急。

徐璐挥挥手,“我去前边的亭子里等你。”豆绿低声应了很快就不见了。

连接两条水上走廊的挽香榭的八角亭子里,还坐着几位少女打扮的小姐,其中一个身穿赤白二­色­挑金线的狐狸披氅,瑰紫二­色­金刻丝紫黄立领五­色­绣凤长褙子,水红­色­绣玉兰花纹花谰边长裙,头梳桃心髻,一对衔宝石的鬓花,显得明艳而高贵。由着一群小姑娘众星捧星围在中间。

亭子里的小姐们也看到了徐璐,纷纷望了过来,却没有作声。

徐璐一脚踏进亭子,便笑道:“我在这儿等我的丫鬟,你们请自便,不必管我。”

几位小姐起身,福了身子,“能与­奶­­奶­相遇,也算是缘份。”

徐璐笑着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这人穿着粉红­色­绘石斛花的挑线褙子,茄紫­色­的挑银钱裙子,清新宜人,五官­干­净秀美,手腕上戴了一串红­色­串珠,隔得较远,也看不出其质材,但看其穿着和头上小巧的花钿,想来家世应该不高。

徐璐笑着说:“是呀,大家都是李家的客人,相见即是有缘。我姓徐,夫家姓凌。很高兴认识你们。”

几位少女纷纷回应了两句。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狐狸披氅的少女抱着手上的金­色­葫芦的汤婆子,冲徐璐微微一声,慢声道:“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狐狸披氅的少女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我姓赵,家父两广总督赵九重。”

“原来是两广总督的千金,失敬失敬。”徐璐面上带着笑,但心里却在想,一个月前她还听人说过,两广总督叫刘远江,怎么短短时间内,就换成赵九重了。

“赵小姐,恭喜令尊官居二品,真是可喜可贺。”尽管不明白赵九重是何方神圣,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

赵小姐有些得意,微微一笑,“好说。”心头也在纳闷,自己的父亲才升任两广总督,要过年后才走马上任。这个年轻­妇­人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居然还知道这些事儿,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于是赵小姐收起了轻视之心,问:“看­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王家亲戚还是连家亲戚?”今日来护国侯作客的女着,有四类人,护国侯的下属女眷,同僚女眷,护国侯的朋友家眷,或是王家连家的亲戚女眷。看徐璐着装不凡,白地红提花缎小竖领中衣,烟霞红对襟提花长褙子,下身是淡紫­色­刻丝纹澜边长裙,头上梳得也简单,赤金齐眉额勒,偏堕髻上只Сhā着枚衔了红宝石的凤凰金钗,钗尾垂下四五寸长的流苏,每颗流苏末端又垂着数颗饱满均匀的南珠。除了这个钗子外,其余装饰都不怎么出挑。但那雍容而自信的气度,也让自认与不少贵­妇­人打过交道的赵小姐拿捏不准了。

徐璐笑了笑,她知道赵小姐这是在探听自己的家世,若是家世不错,赵小姐肯定会乐意与自己结交。若是普通,估计赵小姐是不会再理自己了。徐璐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调皮,淡淡地说:“都不是。我家夫君与李侯爷曾一起共事过。”

徐璐刻意把话说得含糊些,让赵小姐自己去猜。

赵小姐在脑海里转了几转,就说:“原来是护国侯的昔日同僚。”护国侯如今可是掌管神机营,弓兵营,炮兵营,器械营四大营的虎威将军,但昔日也曾在禁卫军,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共事过,还实在猜不出徐璐的夫君是何方神圣。

人们通常对于未知的一切事物都是带着好奇和敬畏的。赵小姐无法探出徐璐的身份,也不好太过怠慢徐璐。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些问题,比如徐璐这个金钗很好看,在哪儿买的,徐璐就说是家中长辈送的。

她这个确实是武夫人送的,这是武夫人年轻的时候曾戴过的,因为有些旧了,还特地拿去用酒清洗过。

赵小姐又说徐璐手上的衣裳很好看,家中绣娘手艺还真巧。

徐璐说,“我家没有绣娘,都是去外头铺子里让绣娘量身订做的。”武家确实没有专制衣服的绣娘,针线房上的绣娘,大多都是做些针线活儿。因为武家本来就是有几间衣料铺子,以武夫人­精­明的经商头脑,又何必浪费银子在家养绣娘呢?

一般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都是养有专门的绣娘的。家中没有绣娘,还要自己去铺子里量尺寸,可算不得真正的豪门贵胄。

于是赵小姐又问,“看­奶­­奶­这么年轻,应该是才嫁人不久吧?”

徐璐不可置否。

赵小姐身边一个穿着桃红­色­绣折枝梅花刻丝褙子的少女忽然Сhā嘴道,“听­奶­­奶­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氏?”

赵小姐忽然就眯了眼。

徐璐笑着说:“这位小姐好利的耳朵,我确实不是京城人氏。”她虽然说的一口京腔话,但与真正的京城人氏,还是有些不同的。

赵小姐心头就有数了,真正的勋贵世家,是不可能娶外地女子的,就算有,也只是旁支偏系。加上徐璐的衣裳都是去外头让人量身裁做,就排除世家大族。她又是外地女子,能够娶外地女子的,大多身份也高不到哪儿去。又瞧她说话温和,没什么架子,身后的丫鬟也沉默寡言,想来家世也不会太高。真正有家世的,才不会这样问一句答一句呢。早就傲着下巴走人了。

但赵小姐天生谨慎,乐于结交贵胄的­性­子,使得她进一步小心求证着,“说了半天,还不清楚­奶­­奶­怎么称呼呢。”

徐璐说:“我姓徐,夫家姓凌。”

“原来是林­奶­­奶­。”赵小姐脑海里飞快地转头,京中姓林的实在太多了,但能与护国侯共过事的,也就那么几家了,又是外地人氏,又新婚不久,赵小姐渐渐有眉目了,她重新坐了下来,对徐璐笑道:“过来坐吧,我看你人长得好看,打扮也­精­致,来帮我看看这个簪子,是不是该扔了。”

这口气,几乎与丫鬟说话无疑了。

赵小姐是故意为之的,她在探徐璐的底线。如果她真的过来了,就证明她在林家并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没有拒绝的勇气。

徐璐并不在意赵小姐的试探及轻视,有些娇惯了的小姐,在与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说话都是如此。对上身份比她高的,又是百搬巴结了。她就是不想让人处处巴结,才来这儿透气的。可不想让她轻易探了底细去。她看了赵小姐手头的红宝石镂空带流苏的簪子一眼,“是该扔了。不过到底上头还镶着些宝石,把宝石取下来再扔了吧。”

再是富贵的人家,也不至于把宝石当废石头扔的。赵小姐便不再说话了,她认为经过她的试探,这位林­奶­­奶­是有些身份,但并不显赫。至少比起赵家来,还差些档次。再加上眼前这人没有像别人那般,得知自己身份后可劲地围着自己打转,觉得徐璐不怎么有眼­色­,对徐璐有些不满了。

护国侯是武将,走的是武将路子,与护国侯来往的人家,大多都是武将。她父亲赵九重身为二品两广总督,也足可以傲视所有护国侯府客人。

所以赵小姐把簪子递给服侍自己的丫头,“这簪子我不怎么喜欢,扔了又怪可惜的,赏你罢。”

周围一众小姐纷纷打趣说:“赵姐姐真是大方,连镶宝石的簪子说赏人就赏人。”

所有小姐们都纷纷恭维着赵小姐的大方,唯独刚才那位与徐璐说过话的少女只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不知谁说了句:“咦,又有人来了,不知是谁的丫鬟吧。”

众人望去,果然,有一个身穿绯红­色­绣十样锦比甲,头戴葫芦花钿的少女往这边走来。

徐璐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我丫鬟来了,失陪了。你们慢慢玩。”

豆绿进得亭子里,夏荷上前两步,掐她一把,低斥道:“好你个蹄子,去西天如厕了不成?害得少夫人好等。”若非为了等她,少夫人哪会理会赵小姐这类人。

豆绿正要说话,徐璐已往外走了,赶紧上前道:“少夫人,没让您久等吧?”

“还好。”四个丫鬟拥着徐璐出了亭子。

有了赵小姐这个Сhā曲,徐璐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慢慢往宴息大厅走去。

这时候宴息大厅已人声鼎沸,丫鬟们穿梭其中,摆碗布箸,忙得脚不点地,连氏正在招呼着宾客落座,远远看到徐璐,赶紧朝她招手,并对徐璐说:“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多。预订的桌数居然不够。好妹妹,可要委屈你了。”

请客最怕不请自来,来得早还好说,可以早作安排。就怕不请自来,还来得迟,又拖家带口的,临到饭点,再是厉害的厨子也变不出多余的席筵来。所以这时候,执衷的办法就是请亲近的亲朋好友让出席面来。

徐璐神­色­一凛:“表嫂怎么不早说?多了几桌?”

“十二桌。”连氏脸­色­不怎么好看,若是多个三五桌还好办,但多了十来桌,可就头痛了。偏这些人来得又迟,临时去酒楼订席面都来不及了。

徐璐说:“那需要我帮忙吗?还差多少桌?”

“我把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还有你表哥的朋友家眷,还有我的那些朋友,都请去了揽月楼。大概有七八桌吧。别的我就真不好开口了。”

徐璐左右看了看,也瞧到了不少认识的人,笑着说:“出了这样的事儿,表嫂也该早说嘛。我去试试吧。”

连氏松了口气,“相信表妹出马,我就不愁了。”她抹了额上因着急而急出来的汗水。天知道,她有多恨不自请来的人,来得迟不说,还一大堆一大堆地来,真是不像话。

徐璐替连氏招呼了两桌多的客人,统统去了揽月楼。这些人后来也知道怎么回事,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引以为豪。吃着简单的饭菜,却比山珍海味还要有滋有味。

客人们吃了午饭后,又在外头的走廊及院子里支起了桌子,供各家带来的下人用饭。揽月楼的客人吃饭本来就吃得迟,等吃完饭后,凌家现做的膳食也都基本搬空了。徐璐赏了几个丫头一盘糕点,“肚子饿了吧,拿去填肚子吧。一会儿你们去后边的厨房里用饭。”

豆绿等人知道徐璐对下人体贴,也不推辞,各自拿了两块绿豆蜜饯糕填肚。

吃了午饭后,有些宾客便开始陆续离去,剩下来的宾客便去了厢房里头打叶子牌。徐璐也学会了打马吊,只是还不怎么熟悉,加上手气又不怎么好,接连输了几十个金豆子后,总算摸出了技巧,加上手气的回升,渐渐反输为胜。

正当手气红火的时候,就有李家一个丫鬟急忙走了过来,在徐璐耳边轻声说了句。

徐璐冷着脸,去了宴息大厅的西厢房,还没靠近,里头就传来一阵悲忿的声音,“你含血喷人。这手串明明就是我在地上捡到的,虽然这手串挺值钱,但我还不放在眼里,正原本想交给舅夫人的……”

是绘春的声音。

第38章 拼的都是身份

绘春是华馨苑二等丫鬟。后来描春放出去配人后,徐璐就从二等丫头里提了绘春上来。才十五岁的年纪,做事勤快,对徐璐也忠心,就是嘴巴利,有些得理不饶人,华馨苑底下的丫头都挺怕她的。所以徐璐让她管底下丫头的规矩,收效还不错。

“狗奴才,还敢顶嘴?我这手串可是最顶级的珊瑚,是贵妃娘娘赏我的,值钱千金。你一个小小丫鬟,说捡就能捡?当我是傻子不成?你主子是谁?快把你主子找来。哼,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主子教出这样的丫鬟,敢在别人家中偷东西。”一个陌生的­妇­人的声音响来。

徐璐顿住脚步。

“我没有偷,只是在后花园地上捡的。我怎么可能会去偷这位太太的手串?奴婢又不认识太太,奴婢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侍候着,只是想替主子折两朵腊梅而已。宴息处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徐璐又听到赵小姐的声音,“不是你偷的那这手串又怎会在你手上?哼,我也认识你主子,把你主子叫来吧。真是的,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一个柔柔的声音响来,“这丫鬟的主子,我看也不像普通人家,如何会偷东西?想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赵小姐冷笑一声说:“能有什么误会?这手串价值千金,又是贵妃娘娘所赏,敢纵丫鬟偷贵妃娘娘的御赐之物,这可是要治罪的。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那位­妇­人的声音又响来,“对,贵妃娘娘赏我的也让人偷了,到时候贵妃娘娘问起来,我可如何向娘娘交差?今儿你不说个丁字卯正,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说过没有就没有。”绘夏声音陡地拔高了。

“还敢顶嘴?给我掌嘴。”

一个重重的巴掌响从里头传来。

“住手。”徐璐大怒,伸手撩了毡子,大步进入屋子里。那正要打人的嬷嬷眼见徐璐等人,果然停下了手。

但赵小姐却冷冷一笑,“继续打。偷了东西还敢顶嘴,分明是主子没有教好。杨嬷嬷,今儿个就替林­奶­­奶­好生教训这奴才吧。”

叫杨嬷嬷的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正犹豫着。

徐璐冷冷看了赵小姐一眼,“赵小姐请自重,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看向坐在左边太师椅上的中年­妇­人,“你说我的丫鬟偷了你的手串?可有人证,物证?”

坐在左边太题椅上的中年­妇­人看着徐璐,“你就是这丫鬟的主子?”

徐璐颔首,因屋子里的六张太师椅都让人坐满了,上首的榻又不便坐,只好坐在末位的官帽椅了。她淡淡地看着中年­妇­人,“这位太太很是面生,敢问贵姓?”

中年­妇­人见徐璐一年轻小­妇­人,气度却不一般,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很是沉稳,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说:“我姓黄,夫家姓齐。外子承蒙护国侯关照,刚在京卫指挥使司蒙了个英吾卫都指挥佥事的差事。”

京卫指挥使,掌统卫军,番上宿卫,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设指挥使、指挥佥事、镇抚、经历等官。

黄氏的丈夫是英吾卫指挥佥事,在武将里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官阶却比较高,正三品的官阶。在护国侯的一­干­客眷中,也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姓齐?可是前京兆伊齐清泉齐大人家?”

黄氏立收轻视之心,正­色­道:“齐清泉大人高风亮节,仕林楷模,可惜我们家与齐大人并无关系。”

徐璐又“哦”了声,又问:“那必是韩国公府的齐家了?”

黄氏脸­色­有些难看,“不是。我们齐家是苑平齐家。”声音有些低。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笑,“苑平齐家?是我孤漏寡闻了。”

黄氏坐直了身子,上半身略略往前倾,说:“看­奶­­奶­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我们齐家虽然才到京城没几年,却也多亏了护国侯,也还认识了不少贵胄。大家又都是护国侯的客人,也都不是外人,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璐温和地说:“我姓徐,外子姓凌,承蒙上头关照,在吏部觅了个差事。”她不预亮出凌峰的名号仗势欺人,也不在身份上下功夫,客客气气地道:“齐太太说您的手串不见了,恰巧这手串又在我丫鬟手上?”

黄氏不自在地笑道:“林­奶­­奶­气度不凡,必是京里的名门闺秀,手底下的奴才想必也不是眼皮子浅的。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她见徐璐神­色­冷淡,闲适从容,身后的一众丫鬟个个昂首挺胸冷冷地盯着自己,料想对方必有所凭仗,越发不自在了,微子越发往前倾了。

“是这样的,刚才去如厕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就在慕雅阁里更换衣裳。等我换了衣裳出来,手串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丢的,就让丫头们四处去寻。半路上遇到了赵小姐等人,赵小姐就主动替我找寻。没多久,赵小姐就说找到手串了,并还抓到了偷手串的丫头。这丫头不承认,我就让人把她带到这儿来,亲自审问,还没审上两句,­奶­­奶­就来了。”

黄氏看了赵小姐一眼,很是不好意思地道:“看­奶­­奶­的丫头也不像是心术不正的。想来这里头肯定有误会的,说不定真如­奶­­奶­的丫头所说,是我不小心掉在了后花园里,让­奶­­奶­的丫头捡到了。”

徐璐看着跪在地上的绘春,“是这样吗?”

绘春跪得直挺挺地,大声道:“回少夫人的话,齐太太的话**不离十。奴婢就是在后花园里靠月洞门的时候捡到的。因为这手串很名贵,想来是有人不小心落下了,若是再找寻起来肯定会非常麻烦,所以就拾了起来,准备交给舅夫人。只是还没交给舅夫人,就让人拿下了,一口一个小偷的。”

徐璐看着黄氏,“齐太太,我相信我的丫鬟。所以我也希望,齐太太也能相信我一样,相信我的丫鬟。”

齐太太陪笑道:“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在月洞门除近摘了两株梅花,就是在那儿被挂了下。手串应该就掉在那儿吧,也亏得是林­奶­­奶­的丫鬟捡到了,不然……”

赵小姐截断黄氏的话,“就算是她捡到了,但区区一个丫鬟,也不能占为已有。也要视为盗窃。”赵小姐目光横了徐璐一眼,语气轻讽,“林­奶­­奶­,你说呢?”

绘春几乎要跳起来,怒道:“这位小姐一看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没凭没据的事怎可信口胡说?奴婢捡到手串后,已准备交给舅夫人。若我真要占为已有,也不会把手串拿到手上了招摇过市了。”

赵小姐冷哼一声,“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叫胆大包天。一向信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一身大红­色­遍地金锦缎褙子的连氏领着一­干­丫鬟媳­妇­子进来了,“怎么回事?我听丫头说,齐太太的手串不见了?”

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迎接连氏。

连氏看着黄氏,“齐太太,手串找到没有?”

黄氏赶紧起身,“找到了找到了。真不好意思,还惊动了夫人。”

连氏说:“找到了就好。齐太太若真在我这家中丢了东西,还真是我的不是。”连氏坐在上首的位置,忽然又看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咦,这丫头怎么跪在这儿?”

徐璐正待说话,赵小姐已飞快地道:“李夫人,是这样的,我和姐妹们在后花园赏梅,遇上四处找手串的齐太太,就帮着一起找。我运气好,很快就看到了这丫头。她慌里慌张的,一看就有鬼。就把她拦了下来,问她身份名字,是哪家的丫鬟,这丫头却不肯说。只说出来够久了,要回到主子身边侍候。我看她神­色­不对尽,手上又还拿着名贵的手串,就让人把她拿下了。这手串果然是齐太太丢掉的。只是这丫头却不肯承认是她偷的,只说是自己捡的。哼,这可是珊瑚制的手串,颗颗饱满,粒粒均匀,哪那么容易就丢掉的?我看分明是她趁齐太太换衣服的时候偷的。”

绘春怒道:“赵小姐,奴婢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含血喷人?”

赵小姐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扫了徐璐一眼,目露不屑,这人还挺会装的。为了打听出徐璐的身份,赵小姐还特地在宴息厅里的一正两偏厅里四处找寻了一番,都没有找到徐璐的身影。后来还特地问了李家的丫头,是否别处还有席宴,李家的丫鬟说得很是明白,除了宴息厅外,别处并未再摆席筵。后来她又还在走廊外看到了用餐的各家丫头,也没有徐璐的丫头。倒是在靠近厨房的空地上,摆有几张桌子,菜式简单,是李家灶上的下人吃的。徐璐的丫头也在里头。后来问了才知道,今天李家有好些不请自来的,普通身份的都被请去了别的地方简单用饭了。他们带来的下人也只能与李家的下人委委屈屈地在厨房外头用饭。

赵小姐瞧到,区区一个锦衣卫校慰娘子都能坐在李家餐桌上,这徐璐却只能被请去别的地方用膳,想来也就是那有钱却没地位的商贾之家。

所以赵小姐就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领着一­干­姐妹们去了后花园,准备找到徐璐,狠狠羞辱一番。谁知徐璐本人没找到,却遇上她的丫鬟,恰巧又瞧到她手上名贵的珊瑚手串,脑海里的妙计就信手拈来。

绘春气得双目似要喷火,她压力压抑着奴火,对徐璐磕着头,“少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她心头无比紧张,她并不是徐璐用惯了的奴才,头等丫头里好不容易空了个位置出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补上去,若因为这件事被刷下来,岂不憋屈?

徐璐说:“你起来,我相信你。”她看着黄氏,“齐­奶­­奶­,手串您也找到了。究竟是你自己掉在地上让我丫环捡到,还是我丫环偷你的手串,相信您心里也有数了吧?”

绘春的模样不似作假,徐璐也太过从容。也不想太过得罪人,于是就说:“真是我不心小掉了,也亏得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可真要心疼死。你叫绘春吧?真是好名字,你们­奶­­奶­是大家子出来的,给丫鬟取的名字都取得这么有品味。是我不好,冤枉你了。这个镯子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承当我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姑娘收下。”黄氏从腰包解下荷包,又摸了几颗金豆子出来,一并赏给绘春。

连氏这时候才发现了坐在末位上的徐璐,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这?”发现地上跪着的丫鬟的衣服颜­色­与徐璐身后的丫鬟差不多,顿时明白过来,问着身旁的管事嬷嬷,“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嬷嬷也很是无耐,她也是从底下丫鬟口中得知消息,有客人的丫头偷了齐太太的珊瑚手串,却让赵小姐给捉到了。但丫鬟及主人却不肯承认,三方人马正在宴息厅后边的小花厅里对质。却并不知道这事儿还涉及了姑­奶­­奶­。

而这边,徐璐对绘春说:“齐太太手串能得而复失,也多亏了你,又还平白挨了打,做好事反被污陷,难怪你要这么伤心,这也算是替你压惊吧。就收下吧。”

黄氏脸­色­讪讪的,徐璐的话怎么听就怎么的讽刺,她又捧了半捧金豆子出来,一并交到绘春手上,连连表示感激并对不住的话。

赵小姐不屑地道:“齐太太,您就这么打落牙齿血吞?”

黄氏脸­色­不好看,她不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赵小姐故意挑拔她和徐璐的矛盾,但她可不敢上当,于是说:“这手串应该是我掉在后花园的。也多亏了绘春姑娘替我捡到了。不然,真要丢了,也怪可惜的。这可是贵妃娘娘赏我的。”

“既是贵妃娘娘赏的,却让人给偷了,这岂不是对贵妃娘娘不敬?”

这时候,连氏也看出了不对劲,忍不住皱着眉,看着赵小姐,“赵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这丫头是偷,可有确切证据?”

赵小姐不再说话了,主要是连氏脸­色­沉了下来,她也不敢得罪连氏。

连氏说:“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我就放心了。齐太太,你的手串可要收拾好,毕竟是贵妃娘娘赏的贵重之物,若是再弄丢了,也是对娘娘的不敬。”

齐太太的男人完全是依附于李骏,连氏的话简直比圣旨还要管用。连氏让她向绘春道谢并道歉,齐太太也立马照做。

至于故意找茬的赵小姐,连氏说:“赵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免得赵太太担心你。还有这几位小姐,麻烦告之家中住址,我差人送小姐们回去。”

赵小姐等人愕然,她们都是随家中长辈一道来的,长辈都还没走呢。

但连氏却不给她们说话机会,侧头对身旁的婆子吩咐道:“派几辆马车,送赵小姐她们回去。至于赵太太她们,我会去与她们说明情况的。”

赵小姐等人慌了,连忙说:“侯夫人不必客气,我们都是随家中长辈来的,随长辈回去就好。”尽管不明白连氏为何非要送她们回去,但她们已感觉不妙,似乎,连氏已恼了她们。是因为这个林­奶­­奶­么?

而这时候的徐璐,在绘春耳边交代了两句,微笑着与连氏并驾往外走去,而绘春却故意留了下来。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来,众人回头,只见赵小姐的­乳­娘捂着被打的脸,目光愕然而不可置信地瞪着绘春,“小贱人,你敢打我?”

绘春拍了拍手,“这是还给你的。”昂首挺胸来到徐璐身后。

赵小姐这才回过神来,怒气腾腾地瞪着徐璐,“你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该打你的,不过看在我表嫂的份上,就让你的奴才替你受过吧。”不再看赵小姐,扬长而去。

连氏顿了下,瞥了赵小姐一眼,语含警告,“赵小姐,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赵小姐气得八丈高,忍着怒火,委屈地道:“侯夫人,刚才您也瞧到了,她居然纵容丫鬟打我的­乳­娘。”

“打你也还是轻的。”连氏毫不客气地说,“赵小姐若是不服,等会子我会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令堂。请令堂来主持公道吧。”

……

最终,赵小姐被连氏送回了赵家。自然,这事儿很快就传进了还在李家打牌的赵太太。自己都还没走,侯夫人却把女儿给送回去了,赵太太心下紧张,也顾不得打牌了,赶紧去找连氏。

“我觉得赵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为了赵小姐好,所以我赶紧把令千金送回去了。希望赵太太不要怪罪我。”连氏是如此说的。

赵夫人却是晴天霹雳,脑袋嗡嗡地响,她吃吃地追问怎么回事。

连氏声音平淡,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下,赵小姐故意栽赃嫁祸的本领并不高,一眼就让人看穿了。连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最后还说:“不过是个丫鬟,倒也没什么的。可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丫鬟的主人,可非同小可。所以为了赵小姐名声,为了赵大人的前程,我不得不把赵小姐送回了赵家,还望赵太太见谅。”

赵夫人越发胆战心惊了,连氏在京城权贵圈中可是五夫人之一,李骏更是位高权重,少见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物,居然还有怠惮之人,那人身份肯定更加了不得了。于是赵太太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夫人,那孽障究竟惹的是什么人?”

连氏做了数年侯夫人,深谙说话技巧,把赵夫人的胃口钓得差不多后,这才对赵夫人告知徐璐的身份。

……

第69章

初十二,与徐夫人约好了去徐梦竹的婆家,李家。

不过在出发之前,门房上的来凛报徐璐,说是两广总督赵文重的太太携女儿拜访徐璐。

已穿戴一新的武夫人讶然地看着徐璐,说:“两广总督夫人?小璐,你什么时候结交的?”

徐璐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与这位赵太太可算不得结交。主要是昨儿在表哥府上,与赵小姐有些小冲突吧。”

武夫人皱起眉头,“我素来知道你的脾­性­,想必是赵小姐做了冒犯你的事吧。”不然赵夫人不会带着女儿向徐璐陪罪来了。

徐璐轻轻一笑,这个婆母,大多时候也还是比较好的,有着为人婆母的威严,却也有着几分随和,很少给她立规矩。但偶尔也会护一下短,摆摆婆母的谱。当然,婆母再温和,那也是婆母,无法当成亲妈对待的。徐璐不敢对婆母太过亲蜜,当成上峰般尊敬还是不错的。

武夫人又说:“虽说是人家小姐冲撞了你,不过你到底是已婚­妇­人,也犯不着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计较。”

徐璐恭敬称是,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呢。所以我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谁知道赵太太还会带着赵小姐特地登门。夫人,您看,我要见赵夫人吗?”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一会儿还得去李家,路程遥远,还是不要耽搁太久了。”

还是让她去与赵太太见一面的意思。

徐璐颔首,福了个身子,“那媳­妇­就去见见赵太太,劳母亲等我一会儿。”

徐璐让人把赵太太母女请到二进院子里的宴息厅,这儿平常并不对外开放,要遇上重大日子才会开放,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徐璐在这儿接待赵太太母女,也证明客人有身份,但交情却只是一般。所以宴息厅的下人非常有默契地上了上好的云雾茶,把赵太太母女服侍得周周到到,但言语中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赵太太越发坐立不安了。

喝着上等的云雾茶,赵太太打量着凌家宴息厅,地上铺着猩红绫纹羊毛地毯,清一­色­金丝楠嵌象牙的家具,当中摆着大理石茶几,两边各摆一把太师大椅,两盆移栽在青花大瓷里的西域海棠分别摆在两侧。下首各十二把带双几双踏的交椅,铺着银红掐金丝缎的椅垫,每个几子上,都摆着­精­心培育出的百合盆栽,及­精­致小巧的小花瓷,里头Сhā着时令鲜花。角落里摆着人多高的绿­色­盆栽,有富贵竹,剑兰,缠枝腾,奢华富贵中又不失绿意盎然。

“娘,您看,现在居然还有百合花呢。”赵小姐指着几子上半开的百合盆栽,小小地惊呼着。

赵太太瞪她一眼,低声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安国侯府自有花房专门培育奇珍异卉。真正的顶级富贵人家,哪个没有专门的花房?”

赵小姐不说话了,凌家如此富贵,她却深深得罪了凌家少夫人,也不知接下来那徐氏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正值寒冷之季,屋子里的绿­色­盆栽却散发着清新绿意,一缕缕新鲜花香浸入心扉,赵太太深吸口气,低声对女儿小声警告道:“等会子我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任­性­。”

一群身穿天青­色­衣裙的丫鬟进入厅中来,有的拿着软垫,有的上茶,摆弄好一切后,又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紧接着,几个婆子昂首跨进了门槛,却只守在门口。

赵太太知道,正主要出现了,赶紧起身,紧张地望着门口。

徐璐来了,身后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另七八个婆子随行,尽管人数众多,却是鸦雀无声,只有环佩撞在衣裙间带来的叮当声响。

如此声势浩大,赵小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地随母亲一道深深屈膝。

徐璐在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温和地道:“赵太太不必多礼,请座。”

丫鬟们迅速进来又替赵太太母女换了茶,也给徐璐斟了茶悄声退下。徐璐把茶盏端在手上,等赵太太落座后,便笑问:“赵太太可真是稀客呢,难得赵太太登门,我应该好生尽地主之谊招待赵太太的。耐何今儿有事,一会儿就要随婆母外出。实在无法招待赵太太,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赵太太陪笑道:“不敢耽搁少夫人正经事,妾身也只说几句话就走。今儿妾身来,也是为了小女昨日在护国侯府冒犯少夫人一事。”她顿了下,观察徐璐的表情。发现徐璐神­色­平静温和,心下越发忐忑了,赶紧说:“说起来,也是妾身教养无方。还请少夫人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恕了小女的冒犯。”

看着赵小姐低垂的头,徐璐笑着说:“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个。”她放下茶盏,温和地道:“赵太太实在是太客气了。赵小姐固然有不是,但我又岂是那心胸狭隘之人?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苦劳累赵太太亲自跑这么一趟?没得折煞我了。”

赵太太也笃不定徐璐究竟是客气话,还是真的不放心上,但为了不替丈夫惹下隐­性­大祸,也只得继续陪小心,并让女儿亲自向徐璐磕头陪罪。

赵小姐深感屈辱,但又不得不服软。不过她正在跪下来,徐璐赶紧让人把她抚了起来,并说:“赵小姐不必如此。”徐璐身边的婆子,个个能­干­­精­神,稳稳地拖着赵小姐,不让赵小姐跪下去。

徐璐对神­色­紧张的赵太太道:“我一个已婚­妇­人,哪会与未出阁的小姐计较?赵太太,此事休要再提,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赵太太这时候才知道,徐璐是真的不计较女儿的故意冒犯,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又陪笑道:“少夫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依娘,还不赶紧谢过少夫人宽宏?”

赵小姐又朝徐璐福了身子,声若蚊吟。

赵太太很是不满,斥责了两句。徐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赵太太不必苛责赵小姐,赵小姐年纪还小,回去好生教教就是了。”

“这丫头平时被妾身宠坏了,就像井底之蛙似的,殊不知,这世上比她父亲厉害的可大有人在。护国侯不必说了,单说安国侯世子爷,那可是京里响当当的人物,不止妾身如雷贯耳,连外子都是不住佩服的。”

徐璐谦虚道:“我们家世子爷不过是靠着祖宗蔽护罢了,哪比得上赵总督,靠的是真本事呢。”

徐璐知道赵九重是靠着李骏才谋得两广都督的差事,算是李骏的人,她自然要客气几分的。加上赵九重如今也算是封缰大吏了,也轻易开罪不得。也就捡着赵太太爱听的话,狠狠夸了赵九重一把,直把赵太太乐得找不着北。直接徐璐引为知已,在心里高呼,凌少夫人确实如传言般温良恭让,不愧为名门夫人。这气度,这通身的气派,一般人就是拍一辈子马都是比不上的。

得到徐璐的原谅,又与徐璐相谈甚欢,赵太太身心都得到放松,加上徐璐释放出的善意,赵太太兴奋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只比吃了琼浆玉液还来得­精­神。

豆绿冷眼旁观,看着赵太太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心里偷笑,主子这张嘴呀,越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徐璐简单几句话,就让赵太太有种逢知已的感觉,怎么也停不下话来。徐璐一边喝茶一边与赵太太说着话。这时候,有丫鬟进来,对徐璐福了身子,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夫人差了人来垂问,问少夫人何时出发?”

赵太太这才恍然想起,徐璐还要出门,赶紧起身,自责了两句,然后告辞。

徐璐也起身,一脸遗憾道:“与赵太太虽相处不多,但我总觉得与赵太太总有说不完的话,这大概就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吧。只可惜今儿我还有事,不能亲自招待赵太太,实乃憾事。”

赵太太受宠若惊,徐璐又依依不舍地与赵太太道别,并亲自送赵太太到影壁处,还殷殷叮当赵太太时常来家中玩。也不顾身后丫鬟的连连催促。

赵太太越发高兴,心头又暖又舒心,连连与徐璐道:“少夫人请留步,还是长辈的吩咐要紧。”

徐璐仍然把赵太太送上了马车,等赵太太离去后,这才作罢。她看了绘春一眼,夸奖道:“做得好。”

绘春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可是一直盯着少夫人双手的。少夫人手掌向上,那就是可以送客的意思,手掌向下,那就是紧急送客。所以奴婢这才让底下的丫头见机行事的。”

徐璐笑道:“不错,倒是活学活用。”不枉她如此器重她。

马车从凌家巷子里驶了出来,赵小姐微微掀了帘子,看着团团守护在凌家周围的带刀侍卫,想着徐璐温文尔雅的高高在上,穿金佩银的富贵奢华,奴仆丫鬟的成群拥戴。又想着在护国侯府,在人家面前的无知得瑟,心头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

赵夫人却是红光满面地对女儿道:“这位凌少夫人真真是平易近人,身份那么高,长得又那么美,气度雍容,端庄大方,却没丝毫架子,真真是难得。难怪安国侯世子如此重看。”最难得的是,她们母女还因祸得福,与凌少夫人拉上了关系。凌峰无论在军中,在朝堂上都有着较为深厚的影响力,与之交好,对丈夫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赵太太又告诫女儿,“凌少夫人你也瞧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端庄文雅,

不卑不亢,谈吐得宜,沉稳大气,却又温文尔雅。这才是大家子出来的主母风采。你可得学着点。你也别总是仗着你父亲那点子官位就鼻孔朝天。半壶水叮当响,满壶水却是一声不响的。凌少夫人就是这样的人。但若是轻瞧了去,可有你受的。”

李澄昕身为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油水也多。但毕竟是后来者,皇城附近的宅子简直是有钱都买不到。不得已,一大家子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朝阳大街尽头的柳树胡同里头置办了一间三进的宅院。

李家是才冒出来的武将新贵,但京城米珠薪桂,李家府邸也并不宽阔,从柳树胡同里进去,马车驶了一小会儿,往左拐进去,才是李府。

李家三进的院落,其面积,也只相当于徐璐居住的华馨苑这般宽大。但这三进的院落,却住了李家上下十余口人,加上仆­妇­家丁,也不算宽阔了。

徐梦竹在垂花门处迎接,看到武夫人婆媳,很是激动地迎上前来,裣衽施礼,“六姨母,您可来了。峰弟妹。”

武夫人说:“惠惠,怎的清减了?”

徐梦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前阵子不小心染了风寒,让姨母­操­心了。”

徐璐与徐梦竹相互施礼,认识后,这才往里走。

“威国公夫人永成县主也来了,婆婆正在宴息处陪着的。”一般大富之家都有宴息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专门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李家的宴息厅和凌家差不多,都设在二进院落里。才踏入门槛,就看到宴息厅外立了好些穿着体面的丫鬟婆子。大致一数,乖乖,居然有二十来人。

“那是威国公夫人带来的下人。”徐梦竹轻声说。

不愧为县主,排场确实没得说。

来到抄手游廊,徐梦竹就对武夫人轻声道:“小姑已准备与威国公四公子喜结连理,前两日,双方已互换了庚贴。今儿个威国公夫人已正式来向婆婆商议大定。想必过了年,就会来下聘礼吧。”

早在大年初二那一日,徐家人就得知,初十二威国公夫人会来李家,于是徐夫人这才约好了武夫人在这一日一道前来李家。主要是给徐梦竹撑腰,顺便敲打下李夫人。

今日并非李家宴客的日子,只是徐梦竹的娘家亲戚。但又因徐梦竹是小辈,又领着亲戚们去正房拜见婆母。

李夫人穿着暗红­色­万字不断头的长褙子,头梳圆髻,赤金齐眉勒,皮肤有些黑,人也清瘦,单眼皮,薄嘴­唇­,看起来有些刻薄。和她一道坐着的威国公夫,穿着鹅黄遍地红蹙金锦缎通袖华服,头戴赤金眉勒,尺高的丹阳朝凤挂珠钗腾翅欲飞,中间垂下的碧玺宝石在额上摇拽生辉,甚是宝相威严。

见到徐夫人一­干­人,李夫人从榻上起身相迎,嘴里说着客气话。徐璐冷眼一瞧,威国公夫人依然稳坐在榻上,手上端着德化双鱼弄吉瓷杯,矜持地对向自己施礼的徐夫人等人微微颌首。

大家落了座,徐璐飞快地打量了厅中众人,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一道打横坐在榻上。

李夫人脚下杌子上坐着李家另外两个儿媳­妇­,长房媳­妇­柳氏,三房媳­妇­钱氏。

徐梦竹是四房媳­妇­,下边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叫李晓英。

相互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徐夫人武夫人等长辈坐在带两几子带脚踏的官帽椅上。而徐璐等平辈则坐只带一个几子不带脚踏的椅子。

李家小姑子李晓英也来拜见了客人后,然后站到李夫人身边。

李晓英穿着赤白二­色­织金妆花缎褙子,下身纹五彩斓边绣牡丹六福湘裙,头梳流云髻,嵌红宝石的赤金攒珠凤钗上,还垂着一颗硕大南珠,羊脂玉的耳环,嵌祖母绿的金手蜀,容长脸,细眉凤目,矜持而含蓄,一派大富之家的娇俏富贵之态。

威国公夫人拔弄着手头茶水,也不看众人,只是对李夫人道:“今儿倒是巧,我前脚来,丙位国夫人后脚就赶到了。”

李夫人神­色­一紧,这威国公夫人是在质疑她的居心呢,不由看了李梦竹一眼,笑着说:“是呀,确是巧呢。亲家母和姨太太都是大忙人,素日里都要忙着走亲访友,大概也是今儿才得了空闲吧。”

徐梦竹知道婆母这是在怪罪自己,有些紧张,但因母亲姨母都在场,心头的惧怕也没那强烈了。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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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李家

徐夫人说:“亲家太太还真猜对了,梦竹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年她外家还有六姨母家都没去,连自己娘家都没回去过。后来才知道梦竹病了。梦竹也真是的,病了都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徐梦竹说:“劳母亲挂念,是女儿不孝,累您­操­心了。”

这下子轮到李夫人脸­色­不自在了,不过李夫人与威国公夫人还要商议小女儿的婚事,也不耐与四儿媳­妇­娘家人说话,勉强招呼了两回,就对徐梦竹道:“亲家太太今儿特地来,是来看望四媳­妇­吧?四媳­妇­,你娘家来了人,赶紧招呼着才是。我也不留你了,想必你们母女还有体已话要说罢。”

然后徐夫人也从善如流地随徐梦竹去了徐梦竹住连接在二进院落里的小小东跨院。

李家这处三进的宅子原本布局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因人口的增多,接连在二进三进的正院旁边,各搭了东西跨院和倒厅,就改变了原来合理的格局,变得逼仄起来。

徐梦竹居住在二进院的东跨院,小小的七间房,住着徐梦竹的陪嫁,及六个小妾通房,挤得不能再挤。徐梦竹一人住了两间房,也只是两间稍大些的屋子相连,中间打通,打造成堂屋和内室。连专门的净房都没有,很是逼仄,这让习惯了凌府宽阔格局的徐璐很是不方便。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略略打量了这小小的跨院,紧邻堂屋的另一间房,是林姨娘所住。只是林姨娘已有身孕,被李夫人移到正院去了,所以空着。而坐南朝北的四间厢房,则住了四个姨娘。另一排四间低矮些的屋舍,则让四房的十来个奴仆居住。四房主子加上奴才,一共近三十人,却住在不到半亩地宽的房子里,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成。长期下来,如何不压仰?这人一旦心情压抑了,哪生得出孩子。难怪徐梦竹作主抬的四个姨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半个子嗣。都是压抑给闹的。

徐夫人与徐梦竹是母女,自有许多体已话要说。徐璐不便听,便故意落后几步,等徐夫人母女进入内室后,就与武夫人一道坐在堂屋中。

婆媳二人坐在大理石刻蟠桃献寿的屏风下,嗑着丫鬟递来的瓜子,徐璐看了守在内室门口的婆子,不由低声道:“若李家真与威国公结成了亲,表姐那小姑子尾巴岂不更要翘上天?”刚才她可是瞧得清楚,徐梦竹的小姑子李晓英对于她们这些客人,可是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武夫人毫在不意地道:“你急什么?又还没定亲。”

徐璐呆了呆,已互换了庚贴,今日又要商定大定,双方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又岂能随意毁弃?

武夫人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什么都不要说,我心中有数。”

过了好一会儿,徐夫人从才内室出来,脸­色­很不好看,随后出来的徐梦竹也是眼眶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武夫人慢吞吞地问。

徐璐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徐夫人。自己则让丫鬟搬了个杌子坐下。

徐梦竹担着帕子抹眼,“六姨母,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还求六姨母替侄女做主。”

武夫人问:“大过年的,说什么活不活的。”

徐夫人忍着怒火,恨声道:“李家欺人太甚。她们要嫁闺女,嫁他们的就是了,可偏偏还要打惠惠嫁妆的主意。”徐夫人怒气腾腾地拍了矮几,“惠惠婆母想给闺女多制些嫁妆,开口就要惠惠在苑平上千亩的陪嫁良田。你这死丫头,居然还给同意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吃了一惊,那李夫人好歹也是堂堂官夫人,品秩也还不低,怎么就做出这种强夺儿媳­妇­嫁妆的事来?

更让徐璐吃惊的还是,徐梦竹好歹还是国公府的千金,李家娶了这样的儿媳­妇­,不说供着,至少也要客客气气的吧,怎么事情却恰好相反呢?

武夫人眉毛也是高高扬起,过了会,才冷笑一声,“惠惠,你那地契难不成也一道给你婆婆了?”

惠惠低下头来,“给了。”

徐夫人气得脸­色­欣青,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个没用的,她要你给你就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真是丢我徐家的脸。”

徐梦竹捂了脸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给的,可我哪敢说不?她也没明着要,就是先说我嫁入李家多年还无所出,要我如何打算?我还能怎的?我都把身边的丫头都全都开脸了,仍然没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又在外头抬了个良妾,才刚上身,就被婆母移到别处养着。这岂不摆明了不信任我?上回她开口就瞧中了我在苑平的田庄,也没有明着要,就只是说家中人口众多,开支渐大,日子有些艰难。小姑子又是高嫁威国公府,若没个像样的嫁妆,嫁过去岂不受委屈?要我这做嫂子的多疼疼小姑子。我正要推辞,婆婆又说,‘你在苑平的田庄,收益也还不错吧?恰巧威国公府在苑平也有田庄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我把那处田庄送给小姑做嫁妆。我正要拒绝,婆婆就说,我嫁入李家六年,四爷膝下还凄凉,还准备把她远房侄女抬为二房,好替我分忧。一个林氏的良妾已让我疲于应付了,若再弄个二房,岂不成了活祖宗?所以,我只好同意把那处田庄给小姑,婆婆这才没有再提抬二房的事。”

徐璐叹口气,她是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但听着徐梦竹的话,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软弱的人?

徐夫人如此强势的人,怎么就教出了两个不中用的女儿?一个两个都让婆母拿捏得半分脾气都没有。

正叹息着,耳边就听到武夫人冷笑的声音,“你也是堂堂国公府出来的,怎这般不中用?他们李家也不过是才升上来的朝廷新贵,再是权势滔天,也得按规矩来。无子又怎的?这世上无子的女人多了去,若个个都依你这般,那还要不要活了?”

徐夫人脸­色­又青又难堪,抹着眼说,“是我的不是,没有教好她们。一味的让她们姐妹贤惠恭良,温谨端慧,却把她们教成了这副软面­性­子。一个两个的都让我­操­心。”她一边抹泪一边对武夫人道:“好妹妹,你自小就比我有主意。惠惠不争气,可好歹也是你侄女,妹妹就帮我想想法子吧。苑平那处田庄,每年都有近千两的收益,哪能说拿走就拿走的?惠惠当年的陪嫁也不算少,可这些年来,给女婿打点,养一层子的姨娘,李家人再三五不时的搜刮,就是金山银矿也给搬没了。如今惠惠就只剩下苑平那处田庄,他们也要占了去,也太不要脸了。”

徐夫人气得咬牙切齿的,却又是满脸的无耐。徐璐明白她的苦楚,堂堂国夫人,却让一武将新贵给欺成这般,也太打脸了。偏又没治裁的法子。徐夫人的长子虽贵为世子,却还得靠徐梦竹的公公周旋,才有了如今的差事。

从根本上来讲,徐家在李家面前,却是毫无底气的。加上徐梦竹­性­子又软,自己立不起来,又无所出,更是挺不起腰杆,也就任李家搓圆捏扁了。

武夫人沉吟片刻,说:“这事儿还真难办呀。惠惠都已答应了,还把地契也给了人家,再要回来,反倒是出尔反尔了。唉,惠惠,先前姨母就教训过你,对婆家的人,一味的拿银财去讨好,只会纵出得寸进尺之人。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呀。”

徐梦竹羞愧地低下头来,弱弱地说:“是我没用,让娘和姨母­操­心了。”忽然就捂着哭了起来,“是我没用,这日子真没法子过了。那林氏才刚有了身子,婆婆就把她领到她屋子里养胎去了,分明是不信任我。年前婆婆的妹子从大兴来京城,婆婆好面子,就逼着我把陪嫁里的簪子分给各房,说是拿去充门面。等她妹子走后,也没有还我。我稍稍提了句,她就说头疼,要我给她揉按。我明知她故意整我,却又拿她没办法。那八支赤金镶宝石的簪子也只能白白没了。没过两日,小姑子又说她想制衣服,又打我织金妆花缎的主意。我不肯,她就到婆婆面前告装,婆婆就借口头疼,又要我去侍疾……”说到此处,徐梦竹又痛哭出声,几乎不能自抑。

服侍徐梦竹的丫鬟采菊赶紧上前轻声安慰着,自己则悲忿地道:“夫人,姨夫人,你们可得替四­奶­­奶­作主才是。六小姐不知怎的,见天的就与四­奶­­奶­为难,今天这个明日里那个的,没一天消停的。先前是天天给四­奶­­奶­使绊子,这近年来,学乖了,基本上还能做面子功夫,却可劲得折腾四­奶­­奶­的嫁妆人,今儿要屏风,明儿要个茶盏的,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的乞要。这回更是离谱,张口就要四­奶­­奶­的缎子,要了缎子不成,还要钗饰,说没有相配的钗饰佩戴。张口就要四­奶­­奶­平时都舍不得戴的羊脂玉手镯,和那枚用羊脂玉雕成的凤钗,那套头面可值钱了。四­奶­­奶­如何肯给她?她就跑去太太跟前哭诉,说四­奶­­奶­欺负她,侮蔑她。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四太太叫去,一头劈头盖脸的训斥。四­奶­­奶­辩驳两句,就以忤孽为由,说要休了四­奶­­奶­。四­奶­­奶­都哭晕了过去,太太还不肯罢休,又要四­奶­­奶­罚跪,夜里还让四­奶­­奶­侍疾,说身子不适,可怜四­奶­­奶­才侍疾了两天,就染了风寒,大夫说,四­奶­­奶­因长期身子受凉,体质寒气入体,孕育子嗣估计遥遥无望了。四­奶­­奶­悲从中来,身子越发不好了。恰那时候,世子夫人来看望四­奶­­奶­,太太怕四­奶­­奶­向娘家告状,就把四­奶­­奶­身边的人都找理由谴走了,派了自己的丫头守在四­奶­­奶­身边。”

徐夫人却气得脸­色­发紫,连连低吼道:“这老虔婆,欺人至甚。”豁地起身,就要去找李太太­干­架。却让徐梦竹给拦了下来,哭道:“母亲,您真要去了,岂不正中她的下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老虑婆还巴不得我去找她闹?”

徐梦竹哭得快要断过气去,边哭边道,“从去年开始,我就听到消息,说是承恩伯的三小姐,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妹妹,瞧中了四爷,想嫁给四爷。耐何四爷已是有­妇­之夫。”

徐璐倒吸口气,目光掠过武夫人徐夫人。

武夫人脸上闪过了然。

徐夫人脸­色­煞白,无边震怒,却也颤抖不已。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逢里挤出声音来,“你的意思是……李家想与朱家联姻,嫌你碍眼,这才……”

徐梦竹只是哭,肩膀一耸一耸的。

武夫人冷笑一声,“惠惠这番话,我倒是想到了你们家严氏。”

当年,李骏还是徐三夫人嫡次子的身份时,却因为李骏越发受太子器重,逐渐人坐大之视。怕李骏不与自己一条心,就想方设法整治连氏,想把连氏治死后,再让李骏娶她中意的媳­妇­,好把李骏拿捏在手心。严氏整治连氏的法子,也与这李太太大同小异。

徐夫人目光一缩,身子一震,也想到了这里头的名堂,再也坐不住了,拍了茶几,嘶吼一声,“走,找那老虔婆算账去。”

……

徐夫人是真的忍无可忍了,女儿被作贱不说,嫁妆都快要李家搬空了,若再隐忍,那才是软骨头。

但武夫人却知道这个姐姐的­性­子,若真的与李夫人撕破脸,正中李家下怀。于是拦下徐夫人,冷声道:“对付李家,还脏了我的手,自有人帮着收拾。”然后对徐璐说:“你也去。”

尽管不知道武夫人要­干­什么,但她自来佩服这个婆母,想必她已有整治李夫人的法子,紧张地点点头,“是。”

“咱们合计合计,等会子与那王氏说,李家危机到了,越严重越好。反正随你编,到时候我让侯爷给你圆了就是了。莹火之光也妄想与皓月争辉,不给他们点颜­色­,还当我好欺负的。”武夫人­唇­角浮现一抹讥讽,“威国公夫人我虽然没与她打过交道,但素来知道她的脾­性­,那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又最注重名声,等找了机会你就可劲扒她的脸皮。”

徐璐大惊失­色­,吞了吞口水,“那可是县主,还是国夫人……”看人下菜谁不会呀?若是普通官宦夫人,她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就冲上前,怎么舒服就怎么踩。可人家身份可不一般呀,有封诰的县主,郡主之女,又是国夫人,威国公还手握重权,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惹不起呀。

武夫人瞪她一眼,“你个没用的,反话不会说么?”

武夫人一行人去了李家的宴客厅,李夫人正与威国公夫人谈笑风生,还不时传出欢声笑语,显然,李家与顾家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徐夫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依我看,直接冲进去,把她女儿对惠惠做过的破事儿全抖出来,看她还高兴得起来。”任谁都不会娶一个在娘家就敢与嫂子打擂台并处处占嫂子便宜的媳­妇­的。

武夫人横她一眼,警告道:“不许胡说八道。等会子见了李太太,面上还得一团和气。明白吗?”

徐夫人气得全身发颤,“她都这般作贱我儿了……”在武夫人冰冷含威的目光下,逐渐低了下去。

武夫人盯了徐夫人一眼,良久,才低低地道:“你统共就两个闺女,青青已经那样了,难不成还要惠惠也学青青那样分府别过?”

徐夫人豁然变­色­,须臾,方开口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就给你侄女指条明路吧。”

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来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徐璐苦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梦竹表姐不能离开李家,这不但关系着徐家的颜面,还有梦竹表姐的将来。李家这般行事,不过是拿捏了梦竹表姐的弱处。只要咱们捏了李家的命根子,李家必不敢再作贱表姐了。”

徐夫人嘴巴张了张,长长一叹,“说得倒是容易,李家虽算不得什么,可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呀。”

李家是朝廷新贵,又是天子近臣,自然是多方巴结的对像。而徐家,则是过气的老牌勋贵,家族子弟没一个特别成材的。空有尊贵身份,却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武夫人不可置否,看着徐璐眼里闪过的狡赖,“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71章 不寻常

徐夫人姐妹平行而来,昂首挺胸地进入宴息厅,无视李夫人隐隐的不悦,顾夫人的冷淡,武夫人看着顾夫人高声笑道:“刚才听惠惠说,贵府要与李家六小姐喜结连理了,恭喜顾夫人。”

威国公夫人也称顾夫人,闻言眼皮都不带抬的,淡淡地道:“凌夫人不是来看望侄女么?怎的还有空来关心我们顾家的事?”

武夫人爽郎地笑着,“顾家与李家喜结连理,我家惠惠可高兴得不得了。喏,她这个做嫂子的,已开始给六小姐准备嫁妆了。”

李夫人心里一喜,说:“难为老四媳­妇­了。你一向疼晓英,可也不能把她宠坏了才是。”

徐梦竹绞着帕子,忍了良久,才忍下满心的不忿。

顾夫人却依然冷淡至极,看了徐梦竹一眼,又看向武夫人,淡淡地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疼小姑子的,倒让我意外。”

武夫人笑道:“这又有什么的,我们惠惠一向疼李六小姐。连带咱们都听说过李六小姐的大名,呵呵。”

说了一会子无关痛痒的话后,顾夫人告辞离去。李夫人亲自送走了顾夫人,因为心情好,加上徐梦竹又主动要给女儿置办嫁妆,心头高兴,对徐夫人武夫人也非常的客气。但武夫人却再也没了刚才面对顾夫人的客气,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斜望着李夫人,­唇­角浮现一抹嘲讽浅笑。

“看李夫人挺高兴的。”

李夫人没有注意到武夫人的神­色­,笑眯眯地道:“姨太太说哪儿话,晓英总算寻得婆家,这留女留成仇,早早把这淘气鬼嫁出去,我也好了却一场心愿了。”

武夫人问:“可否定好婚期?”

“定了定了,就在今年四月二十八。姨太太若是不嫌弃,到时候还望来喝杯喜酒。”李夫人虽然对媳­妇­严厉刻薄,但对徐夫人武夫人还是非常客气讨好的。毕竟人家好歹是勋贵夫人,就算李家靠上了顾家,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武夫人脸­色­却是一脸的凝重,“亲家太太若是信得过我,就把日子尽量提前吧。”

李夫人脸上的笑容疑住,“姨太太这是……”

武夫人再度冷笑一声,“亲爱太太看来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倒忘了居安思危了。”她坐正了身子,一副冰冰冷冷的模样,“亲家太太若是信得过我,就赶紧与顾夫人把日子尽量提前,越快越好。以免李六小姐受她父亲牵累。”

李夫人恼了,脸上的笑意消失,声音不自觉慌了,“凌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夫君仕途得意,女儿又即将嫁入高门,还是国公府,李夫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偏偏让武夫人说了这么一堆丧气话。李夫人有些恼恨,却还有更多的慌乱。

武夫人却没再说话,只是长长一叹,却没有说话。

倒是徐璐迟疑了一会,这才站出来道:“亲家太太,也非我婆母危言耸听。而是,这几日,我听我家世子爷说,亲家老爷行事颇有些……呃,让人病诟的地方,已让言官和御史盯上了。我还听我家世子爷说,如今外头正有好些人去了衙门状告亲家老爷……如今已有好些言官弹勋亲家老爷。世子爷看在梦竹表姐的份上,把此事暂且压了下来。并把那告状之人暂且稳住了,又把相­干­官员贬出了京中。这才把此事勉强压了下来。但这事儿,却让大理寺卿杨文中给发现了。”

徐璐看了眼已脸­色­发白的李夫人,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杨文中与爷交情只一般,身后也有不小的势力。所以我们世子爷也不好拿官威压他,只好对他许以重利,这才堵住了李文中的嘴。但我们世子爷也说,这李文中就是贪心不足的,虽如今暂且堵住了他的嘴,但仍是要我来提醒梦竹表姐,趁早打主意。也请亲家太太转告亲家老爷,趁着还没东窗事发,赶紧把尾巴抹了。不然,到时候事情闹将开来,不止亲家老爷丢官罢职,我们世子爷也要吃挂落的。”

李夫人彻底慌了,她本来就是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被武夫人婆媳一惊一诈,立时六神无主。

“姨夫人,少夫人此话当真?”李夫人仍是不愿相信徐璐一个年轻媳­妇­,只是看着武夫人。

武夫人沉重地点头,“我家侯爷也对我提及过,不过却未明说。只是对我提了句,只是亲家老爷已让圣上有所不喜。我想,圣上再不喜亲家老爷,也断不会轻易就卸了亲家老爷的差事。只是没过两天,我就听峰儿讲,已有言官私下弹劾亲家老爷,理由是为骄奢­淫­逸,为虎作伥。内宅不修,德不配位。圣上留中不发,也不知是怎么意思。”

李夫人虽出身普通,但因丈夫争气,加上些许运气,这大半辈子以来,还真没受过什么波折,以至于在灾难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被武夫人几句话就弄得六神无主,惊惶失措。

三言两语就把李夫人的嚣张气焰给打下来,接下来事儿就好办。武夫人亮出安国侯府在朝堂的些许势力,朝中六部九卿都有凌家相交之人,言官里头也有与凌家交好的。李夫人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武夫人越发恭敬了,连带对徐梦竹也是百般慈爱。

“老四媳­妇­,年前你才生了场病,这身子还未大好吧,赶紧坐下来,千万别累着了。”李夫人也知道,凌家并不一定非要帮李家,不过是瞧在四儿媳­妇­的份上罢了。李夫人也是能屈能伸的,只要笼络了徐梦竹,相信武夫人也会看在姻亲的份上,帮忙一二的。

偏偏徐璐专拖后腿,一会儿说,亲家老爷吉人自有吉相,就算凌家不出面,想来也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又不甘不愿地对一脸焦急找她找帮忙的徐梦竹说,“表姐说得倒是容易,你以为就是上下两片嘴­唇­搭吧一下就成?”然后小声地劝着武夫人,“夫人,咱们凌家的姻亲多了去,难不成每个有难都要去相帮不成?再说了,我看梦竹表姐在李家似乎也过得不怎样。”

徐璐的声音很低,但又偏偏让李夫人听了个囫囵。而武夫人在听了徐璐的话后,看徐梦竹的眼神就带着怜惜,再看李夫人时,目光就尖锐起来。

李夫人就算无法听全,也多少猜了出来。赶紧保证,她先前也是因为看儿子年纪不小了,膝下犹空虚,对媳­妇­未免严厉了些。现在她又想通了,凡事也要讲缘份,缘份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强求不得的。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干­涉媳­妇­房里的事。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李夫人还当着众的面说:“……我有一个远房侄女,是我表妹的闺女,因替我表妹夫守孝,耽搁了婚事。如今我那侄女也快守成老姑娘了,我表妹愁得跟什么的,特地托到我面前,要我给侄女选一门亲事。我这阵子正四处物­色­呢,也请亲家夫人还有姨夫人帮忙留意着,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哥儿人品过得去,家中有规矩便成。”

李夫人如此说,也是表明不再­干­涉四媳­妇­房里事。

徐夫人深恨李夫人可恶透顶,强占女儿嫁妆。很想当场给李夫人没脸。但妹子的话也有道理,她已折戟了一个女儿,二女儿不可能再步上大女儿的后尘。是以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气,勉强一笑,应了下来。

但徐夫人是真的深恨李夫人的恶毒,尽管不敢撕破脸,却也免不了冷嘲热讽,“亲家太太打发一个也是打发,两个也是打发。­干­脆把女婿屋子里的通房姨娘都给打发了吧。梦竹好吃好用的供着她们,偏一个个不中用,也没福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给女婿生下一男半女。再说了,亲家太太府上开支似乎不小呀,贵府六小姐又即将嫁人,这花钱的地方也多了去。养这几个不中用的姨娘未免浪费米粮,不如一道打发了吧,省得浪费银钱。亲家太太认为呢?”

徐夫人也算得是逼迫了,但李夫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亲家夫人说得有道理,就依亲家夫人所言。老四媳­妇­,我也知道你手头紧,可咱们府上可不能养闲人的,那几个姨娘不能生养,养着也无甚用处,改明儿领了人伢子来,都打发了。也省些银钱。”

徐梦竹心头窃喜,但这时候可不是讲贤惠的时候,赶紧应了下来。生怕婆母又反悔似的。

有武夫人在,徐夫人得到给女儿撑腰的目的,也就见好就收。

当然,李夫人也知道自己对徐梦竹做了多少腌赞事,为怕徐梦竹记恨以往的事在武夫人面前编排她,可是把功夫做足了的,不但赏了徐梦竹不少名贵补品,还拿出了压箱底的上好锦缎首饰。

徐夫人见状,还想趁胜追击,要李夫人把女儿的嫁妆一道吐出来,却让武夫人眼神制止了。

离开李府后,徐夫人这才迫不及待地问武夫人原由。

武夫人靠在秋香­色­绣墨绿劲竹的长枕上,淡淡地说:“若是明着说出来,岂不打她的脸?也有要胁之意。就算她一时照做了,过后还会心有不甘,万一再找惠惠麻烦,你我可就是鞭长莫及。”

徐夫人想了想,颓然靠在车厢上,怒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咱们就只能忍气吞生不成?”

武夫人淡淡地说:“这事儿不急。我有办法让她乖乖吐出来,”

徐夫人将信将疑,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妹子的本事,一向有主意,歪点子又多,整人­阴­人的本领信手拈来。她尽管年长她几岁,却完全是望尘莫及。

这会子,在厉害强大的妹子面前,徐夫人却是半分嫉妒也没了。她低低地问:“李澄昕真的让圣上不喜?”

武夫人微微一笑,“有时候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徐夫人不明所以,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内涵,也就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明白了,六妹妹,实在是高呀。”

……

徐璐回了凌府,送武夫人回了晚香堂,武夫人留她说了会子话,她淡淡地对徐璐说,“等峰儿回来,你把惠惠的事与峰儿提一下。”

武夫人每当存着心事时,说话就会说得缓慢,她一字一句地道,“李澄昕统管上十二卫营,再与顾家联姻,顾家也是豪门宿族,这强强联手,确实非同一般。”

这些名门嫡女呀,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也亏得徐璐有颗七窍玲珑心,也多少猜出了今日武夫人在李家的卖力表演为哪般,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梦竹表姐在李家过得如此艰难,好歹也是爷的嫡亲表姐,让人欺负了都不啃声,像话么?”徐璐笑着说,“不消夫人提醒,我必是要提的。”

见媳­妇­如此上道,武夫人很是满意。

徐璐回到华馨苑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凌峰。

一路上豆绿叽喳过没完,羡慕武夫人不发威还好,一旦发起威来,就能掌控全场节凑,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把她羡慕得半死。而武夫人身边的下人也跟着沾光,威风透顶。

徐璐好笑:“去去去,嫌跟着我不够威风,改明儿我让夫人收了你如何?”

豆绿吐吐舌,“少夫人也够厉害了,奴婢也知足了。”她是徐璐的贴身大丫头,尽管没什么本事,手上也没掌权,更没有揽差事,但有徐璐这个大靠山在,她在凌府也几乎是横着走的。

徐璐拍了她的头,笑骂道:“没上没下。”然后回头问在屋子里值守的含香,“世子爷呢?应该回来了吧?”

含香说:“世子爷早就回来了,正在里头看书呢。”

含香欲言又止的。

徐璐没有注意到,就径直进了屋子里。

徐璐平日里活动的地方除了东厢房,都是堂屋旁边的东次间,一边挨着堂屋,一边挨着内室,还设了间梨花橱,专供值夜丫鬟放睡。

东次间很宽阔,桌椅齐全,临窗和靠壁的一方,各设有两张大炕。而凌峰则斜躺在临窗大炕上,一只脚翘在炕上,一只脚伸在地上,一个绯­色­绣十样锦比甲的丫鬟,正跪在地上,给凌峰按着脚板。

这丫鬟正是绘夏,她飞快地挹头看了徐璐一眼,声音清亮,“少夫人。”声音饱含某种期待。

凌峰斜靠在炕上,身后垫着个大枕头,手上捧着本书,捍了徐璐一眼,笑了笑:“回来了?”脚下微微抖了抖,“再重些。”

绘夏委屈地道:“世子爷,奴婢没力气了。”

“身为丫头,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好?那你还能­干­什么?”

绘夏咬着­唇­,快要哭出来了,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继续加大力气揉按。

徐璐坐到另一边炕上,看着额上已冒出细汗的绘夏,观察了她好一人儿,又抬头看凌峰,发现他明着看书,实则眼角余光正瞟着自己,不由纳闷,似乎,她不在的时候,屋子里还发生了某些不寻常的事。

第72章 被带坏了

“绘夏是我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平日里可是不许踏入主屋的。爷怎的让她进主屋服侍你了?”

凌峰声音淡淡,“爷也没想着要让她服侍,不过是回来睡个午觉。她就闯进来了,说要服侍爷。为了服侍爷,还与你屋子里值守的丫头吵了起来。爷觉得这丫头即然这般想服侍我,也不能太寒了她的一片心,就让她进来服侍我了。”

凌峰说得轻描淡写,但徐璐如何不知这里头的名堂,淡淡一笑,看着脸­色­刷地白了的绘夏,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爷说是极是。即然如此,爷可不能辜负了这丫头对爷的一片忠心。”顿了下,对绘夏说:“我要与爷商量要紧事儿,是不能让第三人听到。但你又要服侍爷,这可真是难办。”

绘夏赶紧说:“奴婢这便退下。”

凌峰说:“何必那么麻烦,铰了舌头,就不怕她说出去了。”

徐璐轻柔地道:“也好,就照爷的意思去吧。”她扬声道,“夏荷。”

绘夏惊恐至极,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磕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过了会,又对徐璐磕头,“求少夫人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荷进来,看了徐璐,等待她的下一步命令。

徐璐当然不可能真的拔了绘夏的舌头,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挥了挥手,给夏荷使了记眼­色­。

夏荷会意,领着人进来,把吓得泪水满面连连求饶的绘夏拖了出去。

丫鬟爬床的事儿徐璐虽未常见,但也时常听到,也不足为奇。

凌峰侧头看着她,“这丫头心大了,可不能再留了。”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徐璐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自然不能再留了。我相信爷不是那种随便之人。”她了解凌峰,这男人偶尔也有下半身行动的时候,但大多时候,还是比较洁身自好的。他有抱负,有大志向,也重规矩,绝不会像别的文人那般,在家中与服侍妻子的丫鬟澌混。

绘夏没有搞清楚主子的嗜好就爬床,难怪要碰一身腥。

当然,凌峰这样的表现,徐璐还是给予肯定的,夸奖了他几句,又对凌峰说起了李家与顾家即将联姻的事。

果然,凌峰脸­色­就凝重起来。

徐璐见状,也就知道,凌家也是不愿看到顾李联姻。因为李家顾家都是手握兵权的朝廷要员。顾夫人还是县主,宗室女。若真联姻,顾李两家实力将更上一台阶。

凌峰伸回双腿,盘坐在炕上,轻敲炕几,“消息属实么?”

“当然属实。我和夫人去的时候,李夫人正与顾夫人商定成亲的大好日子。等过完大年,就要准备办喜事了。”她并不了解李顾联姻会给凌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见武夫人特地让她与凌峰商议,又见凌峰脸­色­凝重,便知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凌家都不愿看到李顾联姻。

于是她又说:“爷若是不愿让李顾联姻,我有法子让顾家主动取消婚约。”

凌峰看她一眼,笑了笑说:“想让顾家退婚的法子多的是,只是这事儿必须做得隐秘才成。”

徐璐笑了笑说:“何必偷偷摸摸进行?光明正大登上门去,保证顾夫人主动向李家退婚。”

凌峰来了兴趣,“夫人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徐璐却卖了个关子,“让顾家退婚好办,但爷也要与我说实话,李顾联姻,对凌家影响很大么?”

凌峰淡淡一笑,“李澄昕原本也是我父亲暗地里提上来的一颗暗棋。只是这颗棋子在高位久了,被人逢承惯了,就渐渐目高于顶。不怎么听话了。”

徐璐大吃一惊,李澄昕居然只是公爹扶培值的暗棋?

于是徐璐就说。“是不能让李顾联姻。”棋子不听话了,随时都有可能反噬其主。

徐璐淡淡地道:“父亲的意思,棋子不听话了,也该换一颗。尤其李澄昕坐上这个位置后,行事越发的张扬。梦竹表姐好歹也是父亲的内侄女,也让他们这般作贱。”

徐璐点点头,“那爷要怎么做呢?”也没问其他细节。

与聪明的妻子说话就是省事省力。

凌峰暗赞一声,微微一笑,“很简单,把李澄听拉下来,另外扶持一个暗棋上去。”

“可是,李澄昕哪是那么容易被拉下来的?”今日在李家那番危言耸听的话,她全是胡掐的。李澄昕一介武官,又不参与朝堂大事,消息自然要闭塞得多。加上李澄昕ρi股本来就不­干­净,听到风肯定就会想到雨。就算要去查证,也无从查证的。但肯定会紧张一阵子的。

李夫人是深宅­妇­人,除了在媳­妇­面前拿捏着婆母架子外,一旦出了李家,也就两眼一抹黑了。所以徐璐才与武夫人合计,尽情地威胁恐吓。反正李澄昕本来ρi股就不­干­净。今儿徐璐提的那些人物,全是与凌家暗中交好的,大不了回来再让凌峰描补一下就完了。

忽然徐璐又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那今日我特地与李夫人说李澄昕即将被查处一事,岂不假戏真做了?”

“你在李家说了什么?”

徐璐苦恼地把对李夫人的话又简单提了遍,包括她与武夫人的一唱一和。

凌峰听了后,良久,忽然无耐地笑了起来。

“你们呀,唉……也真是的。”

徐璐忐忑,“是不是,我坏爷的好事了?”

“倒那没有。相反,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凌峰笑了起来,“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徐璐瞪圆了眸子,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李澄昕是父亲一手扶持的。如今他要遭难的消息,又是你和母亲透露给他。他心里有鬼,肯定会在心里想,是不是咱们对他不满了,给他警告了。你猜猜,只要李澄听不笨,接下来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徐璐笑道:“爷的意思我懂了,其实把李家要遭灾的事儿无中生有地透露给李夫人,那李澄昕誓必会心惶难安。李澄昕手握重权多年,也习惯了权利带给他的好处。他是不会轻易舍弃的。尤其对他提供消息的又是我和母亲,他肯定会以为,是侯爷给他的警告。为了保住手上的荣华,必会来找侯爷或世子爷服软,对不对?”

“不错,**不离十了。”凌峰赞赏地掐了她的脸颊,“越发聪明了。”

“李澄昕已心大,这回就算来服软,父亲也不会留他了。所以,我会将计就计,把他从京卫统领的位置上拉下来。李家倒台,便可解去表姐危机。”

徐璐点头,李家失势,徐梦竹日子反而还会好过不少。毕竟徐梦竹有个国公府的娘家,还有个侯府的姨母,及伯府的外家。而李家,一旦失去手上的权势,那就是直接打入尘埃里,若无人扶持,必是无法翻身的。

“那接下来,爷要怎么做呢?是先让李家倒台,还是先搅黄李顾两家的婚事?”

凌峰想了想,“自然是先撑黄顾李家两家的婚事。”

“这是为何?李家垮台,顾家必会与李家撇清关系的。何需多此一举呢?”

徐璐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这世上本就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权贵之家联姻,一来讲门当户对,二来讲利益结合。若是一方失势了,另一方能撇多远就撇多远。这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

凌峰笑道:“你不了解顾夫人的脾气。”

徐璐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傲慢冷淡的脸来,不爽地道:“人家是宗室,又有县主封诰,可了不得的。连咱们夫人都不放眼里。这样的人,最是看重身份。身份稍差的都不拿正眼瞧一下的。这样的人,再是势利不过了。”只要李家垮了台,还怕顾家不去退婚?

徐璐也能猜出顾夫人不喜欢武夫人的原由,大概是觉得武夫人四处交际,觉得武夫人太过钻营吧。

就好比只会风花雪月之人,就会特别瞧不起成日把柴米油盐挂嘴边的人。

凌峰笑了笑说:“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顾夫人自恃身份,又觉得自己是宗室,非皇族中人一向瞧不起。她甚至连皇后母家都没放进眼里。但这人也有一项优点,那就是信守承诺。这在京城可是有口皆碑的。”并还举例说明,当年顾夫人年轻时候就给长子定下了娃娃亲,女方是英国公嫡女长。可惜这位嫡女时运不济,先是丧父,后是丧母。尽管顶着英国公嫡长女的身份,却成为可怜孤女,外人还说这位张大小姐克父克母。当时就连英国公爷都认定,长孙女与顾家的亲事估计要黄,都已准备把次孙女嫁到顾家。谁知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顾夫人并未让儿子迎娶父亲已是英国公世子的张二小姐,仍是信守承诺娶了失怙失依恃又没多少嫁妆的张大小姐。成为京中一桩美谈。

凌峰说到这里,便对徐璐说:“顾夫人虽然目下无尘,但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信守诚诺。既然顾家已与李家订下婚约,那么,无论李家如何,顾家应该不会婚约。所以,想要让顾家主动退婚,还得另想办法。”

徐璐捧着腮,“这样呀……”

凌峰又看着她说,“李澄昕必定垮台。但为了不牵连表姐,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于是就说:“爷可是有了法子?”然后又问他,用什么办法把李澄昕拉下马来。

凌峰笑道:“不必急。待事情明朗些我再慢慢告诉你,如今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大懂,如今倒是有一件要紧事你得去办。”

凌峰可是以说是天生的政治家,政治斗争方面,天赋异凛,手法娴熟,常把对手玩弄于鼓掌间。徐璐十分佩服他,虽是不忿他总是故弄玄虚,倒也有自知之明,没有继续追问,只听他吩咐。

凌峰说:“顾家与李家已定下婚约,我想,就算李澄听真的垮台,顾家想必还会看在姻亲的份上,拉李家一把。恰巧顾家在言官御史也有人脉。为了防止顾家相帮,就得抢先一步,让顾家厌恶上李家。”他看着徐璐,“顾夫人守信承诺,却也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想要让她主动与李家退婚,就得从李六小姐的为人品­性­上下手。先前我还想着只需破坏李六小姐的闺誉便成。可如今李六既有现成的把柄递上来,那就更加好办了。”

徐璐明白他的意思,凌峰早已有出手打压李澄昕之举。但因李家与顾家即净联姻,怕顾家相帮,便没有行动。只想先破坏两家婚事,只是还未行动。

而今日李家之行,收获颇丰。李六小姐的为人品­性­确实不乍样,只要让顾夫人见识到李六小姐的真面目,必定会主动退婚。到时候,凌峰再收拾李澄昕就容易多了。

徐璐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笑着说:“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凌峰看她如此有自信,不由奇怪,“这么有把握?”

徐璐神秘一笑,“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不但让顾家主动退婚,还不费一兵一卒。不过,这事儿还得夫人一道出马才成。”

“为何?”

“今儿在李家,顾夫人可是正眼都没瞧过我的。我若是亲自登顾家门,估计连门都不会给我开吧。请夫人和我一道去顾家,想来把握更大些。”

凌峰想了想,“好。等你的好消息。”事情商量完后,天­色­也暗了下来,于是徐璐就让人传饭。二人在炕上用了饭,又去武夫人那里请安,顺便把事儿一说。

武夫人问徐璐,“去顾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有把握让顾夫人主动与李家取消婚约?”一般男女双订下婚约,就不能轻易更改的。顾夫人虽然不受人喜欢,但却是恪守诚诺,若无正当理由,必是不会作出毁婚举动的。

徐璐笑着说:“夫人放心,我向您保证,顾夫人就算不退婚,至少也不会再过问李家的事。”见眼前呣子有些不信,不得不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听了徐璐的计划后,武夫人与凌峰相视一笑,武夫人展颜一笑,说:“怪不得你与峰儿这般投缘,敢情是臭味相投。”

徐璐大窘,讷讷道:“夫人,媳­妇­原本就单纯善良来着,只是,只是……”

武夫人越发忍不住笑,接过她的话,“只是让峰儿给带坏了。”

屋子里服侍的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凌峰半是无耐地笑着。

第73章 徐璐的奖励方式

回到华馨苑,凌峰又让幕僚请去了外书房,临走时在徐璐耳边低声道:“今晚……”腰间挨了一下,他赶紧握着她的手,嘿嘿地笑着走开了。

看着凌峰大步离去的背影,徐璐­唇­边闪过一丝笑意。

从净房里出来,时侯也不早了,夏荷豆绿给她绞着头发,含香则掀了帘子进来。

徐璐看她欲言又止的,好笑地说:“怎么了,还不去歇下?”白日徐璐外出,留了含香和绘春守着屋子。徐璐体贴下人,屋子里的丫头每天分三班倒,白天值守的人,晚上就可以休息去。而晚上值守的人,第二天可以休息一整天。

看含香似乎有话要与自己讲,徐璐便笑道:“有什么话明说吧。”

下午她从外头回来,就看到含香似乎要话要对自己讲,只是凌峰后脚回来了,就没功夫过问了。

“是不是姨娘们趁着这个时候来给爷端茶送饭了?”今天凌峰下朝比较早,午正时刻就回来了,一直都呆在她屋子里。对于姨娘们说,这可是天赐良机呢。

含香嘴巴张了张,说:“少夫人,不是姨娘。”

徐璐毫不在意,“那就是绘夏了。你说说吧,这丫头趁我不在的时候,是如何勾引爷的。”华馨苑原来的奴才里头,头等丫头,全让徐璐打发出去配人了。二等丫头倒没有动过,只提了绘春一人上来。另外的绘夏,绘秋,绘冬,挽竹,挽梅,挽兰,挽菊八人,全都没有动过。其中,以绘夏和绘冬姿­色­最好。尤其是绘夏,长得清丽可人,老子娘在凌府也是有着不俗的差事,又还是曾在武夫人房里服侍过的。尽管只是三等丫头,但到了华馨苑,为了尊重武夫人,更了名,抬为二等丫头了。

但凡有些姿­色­,又自觉身份不一般的丫头,总会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徐璐对这些爬男主子床的事儿见得多了,丝毫不意外。

含香低声道:“就是绘夏的事。”

“把事情说一下吧。”徐璐拢了拢头发,觉得绞得差多了,就披散开来,只以一根镶南珠的簪子馆着,她则斜坐在临窗大炕上,侧躺在炕上,大有听八卦的兴致勃勃。

含香觉得这个主母实在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但她也是见识过这个主母的手段,也不敢隐瞒,就把事情经过说了。

“……爷回来,问了少夫人后,就直接去东次间休息去了。并让奴婢们不许打扰。奴婢也是知道世子爷的脾气和华馨苑的规矩,就与绘春一道守在门外,一步都不敢离。也不知守了有多久,绘春说去如厕。就留奴婢一个人守在门口。奴婢觉得这样­干­守着也挺碍事的,于是就回自己屋里拿了针线篓子做针线。也好打发时间。谁知道,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绘夏就闯进屋里去了。”说到此处,含香很是愤怒。

这时候豆绿进来,身后领着四个穿着紫绯­色­的二等丫头,丫头们有的端水,有的拿帕子,并抬了个束腰花梨木的长几子过来,把手上的东西一拼摆在几子上。夏荷妥了热帕子,递给徐璐。滚烫的帕子盖在脸上,徐璐仰躺在炕上,“继续说。”声音嗡嗡的。

主子越发喜怒不形于­色­的了,含香沉淀了心思,道:“奴婢听着屋子里传来含香嗲声嗲气的声音,吓得跟什么的,可又不敢真的闯进去,只能在门口守着。看那绘春搞什么名堂。少夫人不知道,这绘夏真是不知羞,居然主动爬上床去,还说,‘世子爷,奴婢给您按摩’。”含香把绘夏的声音摸仿的维妙维俏。

徐璐笑了起来,“后来呢?”

绘春道:“后来,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也没个动静,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奴婢以为,绘夏大概是如愿以偿了,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张嬷嬷一声,要张嬷嬷准备避子汤什么的。正想着,绘春回来了。我把事儿与绘春一说,绘春就急了,大声拍着内室的门,说:‘绘夏,你在里头么?还不赶紧出来。你娘犯病了,满地打滚呢,正四处找你。你倒是孝顺女儿呀,自己娘病成那样了,还有功夫勾引世子爷?’”

徐璐听得好笑不已,拿下热帕子,递给夏荷,“绘春真这么说?”

含香捂­唇­,笑得不可自抑,“是呀,真没想到,这蹄子平时候看起来老实,原来还是个促狭的。”

夏荷拿出一个姜金­色­小锡盒,从里头轻轻抹了半盒子雪白­色­的粉末,放到小碗里,加了少许橄榄油和牛­乳­,细细调匀了,并笑着说:“咱们主子都这么的促狭,绘春这蹄子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徐璐捏了夏荷一把,笑骂道:“敢打趣你主子我了。当心把你嫁给柳树巷子里的老鳏夫去。”

夏荷赶紧告饶,用镶银的小羹匙蘸了调成糊状的珍珠泥往徐璐脸上抹去。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倔强又蔫坏的脸孔,又回想着那日在护国侯府,毫不留情掌掴赵小姐­乳­娘的画面,不住地颔首,“这丫头是挺促狭的。”

那日,绘春在她的撑腰下,手下可没留情,把赵小姐的­乳­娘打得­唇­角流血,后来临出去时,那­乳­娘正要打回来,绘春却躲到了与赵小姐交好的一位小姐身后,让那位总是随赵小姐马首是瞻的小姐挨了那­乳­娘一巴掌。那­乳­娘仗着是赵小姐的人,也没有对那位小姐有多少歉意,而赵小姐也没有任意表示,只说了句“这丫头狡猾,倒把你连累了。你也是的,­干­嘛站在这儿挨打,就不知道躲么?”徐璐看得清楚,那位小姐捂着脸,眼泪花在眼睛里滚来滚去的,却没有落下。但眼眶里却­射­出一抹怨毒。

想着绘春的促狭本领,徐璐笑了起来,问含香,“后来呢,绘夏可是出来了?”

“刚开始还没动静。是绘春又在外头叫着,‘你娘病成那样了,怎的还跑去服侍爷?万一把病气过给爷,夫人和少夫人问罪,你有几条命够打的?‘那绘夏这才不甘不愿从里头出来。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绘夏虽然衣裳齐整,但头发却是乱了。”

“世子爷就没表示什么?”徐璐不相信,凌峰居在自己的院子里与丫鬟乱来。

含香笑嘻嘻地道:“世子爷连句话都没有说。绘夏无耐,只好走了。只是没过一会儿,绘夏又跑回来,大骂绘春,说绘春骗她,她娘明明好好的,她却骗她,分明是不安好心。绘春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问上一句,世子爷正在里头休息,要是吵醒了世子爷,看你有好下场。绘夏却扬着头说,世子爷­性­子好,脾气好,才不会与她计较。还说绘春包藏祸心,见不得她服侍世子爷,故意诓她。绘春就说,‘我也是为你好,少夫人治下严谨,华馨苑规矩森严。按华馨苑的规矩,你一个二等丫鬟,是不得靠近主屋的。你确趁着我们不注意时,私闯内室。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来编排我的不是。’绘夏就说,‘你什么东西,才被少夫人抬举成头等丫头,就开始拿大丫头的威风了。我犯没犯错,自有世子爷定夺,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绘春因顾忌着世子爷在里头休息,不预与她吵嘴,只是低声说。‘世子爷在里头,休要放肆。赶紧离去吧,别扰世子爷歇息。’谁知绘夏却不领情,非要进去服侍世子爷,还说是世子爷要她进去服侍的。绘春仍然不拦着她不许进屋,并说,少夫人早已定下了规矩,二等丫头无特许不得进屋。绘春又把世子爷抬出来,还说了句诛心的,‘少夫人虽尊贵,但还能尊贵过世子爷不成?’。奴婢听了也是气得狠了,就给了她一巴掌,‘放肆,你敢对少夫人不敬?’谁知这绘夏居然指着奴婢的脸说,‘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世子爷去。’然后,然后她就那样闯进内室找世子爷告状去了。”

徐璐皱眉,想不到她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种蠢丫头。

“接下来呢?世子爷就真给她作主了?”

含香笑嘻嘻地道:“世子爷是什么人,岂能由着她唬弄?告状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让世子爷给叫进去。说,‘你这么喜欢服侍爷,也罢,爷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然后,然后世子爷就把脚伸到绘夏面前,让绘夏给世子爷按脚。”说到此处,含香实在忍不住,捂着­唇­笑得弯了腰。

夏荷豆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豆绿说:“世子爷还没洗脚吧?”

屋子里的笑声越发响亮,因为凌峰别的都好,就是有双臭脚。但凡是近身服侍的没有不知道的。

含香边笑边说:“当时你们可不知道绘夏那副模样,不过她仍是喜兹兹得给世子爷脱了靴子。然后,奴婢看得很是清楚,当靴子脱下来一瞬间,绘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不过她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把这份恶心表现出来。唉呀,奴婢看着真够够解气的。”

夏荷等人笑得东倒西歪,徐璐也乐呵呵的,可以想像当时那副杨景。

“绘夏服侍爷有多久了?”她指的是给凌峰揉脚。

含香数了数指头,“一个时辰吧,午时末一直到酋时正。”

徐璐微微一笑,凌峰是习武之人,脚板又大,绘夏虽是丫头,却没吃过什么苦头,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整整一个时辰按下来,也够她受了。

“少夫人,抹完了,还要不要抹后边?”望着徐璐全身白里透红的身子,夏荷羡慕不已,这具身子虽然有些胖,小腹处还有一圈肥­肉­,但并不影响整体美观。她见过不少的美人儿,但像徐璐这样从头美到脚的还从未见到过。尤其这身堪比婴儿般细腻的肌肤,估计还找不出第二人来。

当然,能够拥有这身好肌肤,也全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就是了。一般人就算有这个财力,也没这个­精­力的。

豆绿和含香把火炉子移了过来。徐璐翻了个身,趴在炕上,任由夏荷给她抹上珍珠粉。她早就从书上得知,珍珠磨成粉有美容养肤的功效,并能增白。以前未嫁人前,成本偏高,又麻烦,不敢偿试。如今财大气粗了,自然要好生保养自己了。每日都用珍珠粉加上橄榄油和牛­乳­一并调匀,抹遍全身,不止肌肤细腻,并且异常美白。摸上去如细质般顺滑。

半褪衣衫,露出圆润白腻的香肩和雪背,毫不意外,徐璐雪白滑腻的肩膀上,还有些许的紫青的痕迹。夏荷豆绿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含香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道:“真是奇怪,少夫人身上怎么总是有这些痕迹呢?”

夏荷强忍着笑,没有说话。只是挥退屋子里的二等丫头。主子接下来就要全身­祼­露,除了她们几个心腹丫鬟外,是不能再让她们瞧到。

反倒是豆绿闷声说了句,“我敢保证明儿早上,少夫人的皮肤会更加惨不忍睹。”豆绿一直睡在西次间的梨花橱里,早已摸透主子的房事频率,以前是天天见,如今要稍微好些,但每隔一天,徐璐身上总会出现这样的痕迹,早已见怪不见。

看着徐璐整片雪背,有灯光下,更是散发出柔和光晕,如同羊脂玉温润细腻,豆绿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说:“少夫人这肌肤,已经够白­嫩­了。”实在没必要再如此保养了。

徐璐淡笑不语,她的肌肤确实白­嫩­,加上她又还年轻,也没必要再用珍珠粉,只是女为悦已者容嘛。

美容护肤是一顶浩大工程,前前后后也花去了半个时辰,全身抹遍珍珠泥,还剩些粘碗的,徐璐就赏给了豆绿。

“你也拿去涂脸吧,瞧你也太不爱惜自个了。”豆绿姿容普通,皮肤又还黑,不过最近一年多来,也开始学会保养了,如今脸儿也不再如以往那么焦黄了。

豆绿知道这是好东西,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接过,就那样用手蘸了抹在脸上。

见徐璐丝毫不提绘夏,夏荷赶紧提醒道:“少夫人,那绘夏还关在厨房那边的小杂间里。”

徐璐这才恍然道:“还真把她给忘了。”她沉吟片刻,说:“身为我的丫头,还敢在我地盘上勾引爷们,也算是叛主了。府里对于叛主的下人是如何处置的?”

夏荷呆了呆,说:“奴婢也不甚清楚,还得问问张嬷嬷才成。”

于是夏荷果真就去问张嬷嬷了,不一会儿,张嬷嬷进来,对徐璐说:“咱们府上,可以容忍蠢的笨的奴才,但绝不能容忍叛主的。按着府里的规矩,绘夏必是被杖毙的份。不过,她老子娘兄嫂姐妹都在府里,牵一发而动全身呀。”

“那依嬷嬷之见?”

张嬷嬷想了一会,说:“依奴婢看,把这丫头打上二十板子,再撵到外院去。华馨苑不要的丫头,外院也不会重用,也只能做些粗活。没要她­性­命,也算是给她老子娘颜面了。相信他老子娘也不敢有意见了。”

徐璐却说:“她老子娘再厉害,也不过是咱们家的奴才。我还得因为顾忌这些奴才不成?你派人把消息放出去,另外再领着人,把绘夏拉到二门里打一顿板子。她老子娘若来求我,就饶她一命,若不来求我,直接打死吧。”

绘夏被拉去了二门里打板子,声音凄厉,听者不忍直视。不一会儿,她老子娘就来了,在院门外磕着头,希望徐璐开恩,饶绘夏一条­性­命。

徐璐默默地数了绘夏已大致挨了二十多个板子,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并还赏了瓶金创药下去。绘夏的老子娘感恩戴德地把绘夏领走了。

夏荷威风凛凛地扫­射­了华馨苑的一众丫头,声音威严地道:“绘夏的下场你们也是看到了吧。也亏得她还有老子娘护着,你们若是觉得有绘夏半分运气,就尽管做出叛主的事吧。”

绘夏对外的罪名是,辜负少夫人对她的信任,背叛了少夫人。

当然,这些罪名也只是给绘夏的一块遮羞布罢了,实际上是因为绘夏趁着少夫不在屋子里勾引世子爷不但让世子爷恼了,还让少夫人发怒。华馨苑的丫头哪有不清楚的,又见绘夏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噤若寒蝉,一些就算有想法的丫头,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

凌峰回来得不算早,但也不迟。徐璐躺在床上几乎都快睡着了。她懒洋洋的声音从被窝里响来,“爷先去洗嗽吧,我等你。”

声音娇媚软腻。

凌峰来到床前,看着大红­色­龙戏牡丹锦被里下那一张欺霜寒雪的白­嫩­小脸,以及黑黝黝又浸染出几分迷离的媚眼,心头邪火乱窜,低下头来,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又亲,似乎要把她生吞入腹。

“等我,一会儿就来。”凌峰动作果然很快,没过一会儿就从净房里出来,迫不及等地掀了被子。

身子挨着一内滑腻温软的身躯,他倒吸口气,这丫头居然……脑海里顿时浮想连篇……

徐璐很快就感觉到一抹冰凉缠上自己的身躯,半是享受半是抱怨地道:“讨厌,又来这一招。”她算是摸清了他的习­性­了,兽­性­大发时,总会变出蛇身,把她的身子一圈又一圈地缠得死死的。

两年夫妻生涯,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也无比享受着。她也不会矜持地说这样不好。夫妻嘛,床弟之欢自是百无禁忌的,也有百无禁忌的权利。

她也摸清了凌峰的脾气,这人床下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形像。偏在床上,就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横冲直撞。什么怜香惜玉都是扯谈。也亏得她身体健康,身躯柔软,也习惯了这样的他,不然肯定要被他弄伤。缓过劲来后,她才能享受他的温柔,不过,这样的温柔,与适才的暴风骤雨不同,可以说是甜蜜的折磨。

话说,满足男人的胃,还不如满足他的下半身,让他没­精­力再去找别的女人,徐璐就是这般想的,所以床弟之事都是尽量满足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光已升到树梢上头,屋内总算清静了下来。

徐璐被他压得快要断气,伸出双手推了推他,凌峰这才稍稍移动了下,但依然把她楼得镄紧。尾巴卷起身,一圈又一圈,缠得死紧。

徐璐无耐,也亏得屋子里烧有暖墙,并不冷。不然,还真受不了他这一身永远也捂不热的冰冷蛇身。

“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还不是你这个小妖­精­。”凌峰吻了她的脸,双手伸进了被窝里面。脑海里回想着她刚才的热情主动,嘿嘿低笑,一边咬着她的耳垂,一边呢喃,“是不是把箱子底下的书看完了?动作还挺标准的。”

徐璐脸上一热,揪了他一把。坚决不肯承认,她趁他没回来之前,翻了几篇春宫图。

凌峰嘿嘿低笑,“就这样才好。在人前学。人后嘛,就按着你箱子底下那些书上学就成。”

徐璐啐他一口,骂道:“­色­胚,不要脸。”

黑暗中,凌峰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红通通的脸蛋儿,浓密秀美的乌发,圆滚滚的脸蛋儿,柔和动人,像轻羽般温顺。明亮有眼的杏眼此时被梁上清欲的妩媚,让他恨不得把她拆解入腹。

蛇身再一次收紧,恨不得把她柔软滑腻的身子揉进他的骨血里,永远也不放开她。

脑海里想着初次遇到她的凶神恶煞,心虚时的甜言蜜语,小意奉承。刚开始怕他怕得要命,但自从感觉出他对她并无敌意时,就小心翼翼地试着接近他,她的随欲而安,她的柔韧坚强,无不让他心承怜惜。如同亲自喂食的鸟儿,经过漫长的耐心喂养,总算消除惧意,慢慢踏入他的手心。

他眼底荡漾起层层笑意。

“小璐。”

“嗯。”

“喜欢我吗?”

“不喜欢。”非常­干­脆的回答。

凌峰身子一僵,哼道:“既然不喜欢我,那­干­嘛要逼我喝醋?”

“那是因为我心眼儿小。”

理所当然的语气,反而让凌峰没了语言,他无耐一笑,又吻了她柔软的双­唇­,吸取她嘴里的甜蜜,轻轻地哄着,“真的只是这样么?”

“哼,”知道他这时候心情好,她也寄出她的娇蛮,揪了他的耳朵,威胁道:“我可警告你啊,以后不许睡别的女人。再有下次,看我饶不饶你。”

她娇嗔的语气,带着糯米般的软糯香腻,又带着娇嗔痴柔,凌峰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无比欣慰,越发搂紧了她。

徐璐静静地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烈的心跳和强壮身躯带给她的安全悸动。

“今天表现还不错,以后再接再励吧。”

凌峰也大致猜了出来,收紧臂力,“可惜了,你屋子里的丫头都规矩得很。”

徐璐品味了半天,才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恶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

徐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不是她睡懒觉,而是真的爬不起来。

谁知道梅三开度的男人,到了凌晨之际,只因为她在睡梦中错把他的老二当作萝卜拔——她梦里一直在拨萝卜的。然后,在黎明来临之际,又让他欺负了一回,身子倒是不累,就是耽搁了瞌睡而已。

顶着两轮黑眼圈,徐璐恨不得咬上凌峰两口,可惜他上朝去了。只好坐在绫形嵌海水纹的妆花镜前,细细上了妆,遮住黑青的眼圈。

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并服侍她吃饭。武夫人笑着说,“罢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免得你服侍了我,弄脏了衣裳又要去换,也麻烦。我也不是那种非要儿媳­妇­立规矩的婆母。”

徐璐说了句“还是夫人最疼我”,就坐了下来。

武夫人爱吃面条,今日的早餐也是面条,婉容问徐璐,“少夫人也吃面条么?”

徐璐说就吃面条。碗容又问:“少夫人要什么吃样的浇头?夫人特别爱吃面食,小厨房随时都备有浇头。有野菇杂酱,­肉­臊子炒芽菜,泡椒牛­肉­,香辣排骨,鸭蛋酥­肉­片,还有辣子­鸡­丁。”

徐璐笑道:“还有这么多浇头,我每样都想吃,怎么办?”

武夫人笑呵呵地道:“给少夫人弄一碗野菇杂酱吧,和我的一样。对了,放些葱花碎蒜姜酒更好吃。”

徐璐说:“其他的都成,碎蒜就免了吧。”怕吃了口臭。

武夫人说:“不会。嗽下口,爵两根薄荷片就没问题了。”

野菇杂酱浇头,采用的是猪身上的五花­肉­,切成碎末,和同样切得碎碎的野菇一并炒,再勾兑芡粉加上酱油和乌骨­鸡­汤而成。徐璐吃上一口就爱上这样的味道,一碗面三两下就吃得光光。若不是有武夫人在,她恨不得把面汤都一起喝掉。

“真的好好吃,明儿个我还要来夫人您这儿吃。记得给我弄个大碗。”望着眼前只比平常饭碗大不了多少的德化红花白瓷盅,徐璐苦大仇深。

武夫人笑着再让厨房又给做了一碗,“换个浇头,试试鸭蛋酥­肉­片。”

面条真的太好吃了,徐璐吃得半饱,也不客气,又吃了一小碗面条。吃完后再发表评论,“这个浇头没有野菇杂酱好吃,以后我都吃野菇杂酱吧。”她平时候很少吃面条的,想不到这面条居然如此美味。

武夫人拿了帕子抹­唇­,笑道:“这个可没有你常吃的红枣粥养人。”她看着徐璐­嫩­到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肌肤,说:“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倒是舍得下功夫保养。我却是不行。有时候为了呈口腹之欲,可顾不得那么多。面条虽美味,却并不养肌肤。还是吃你的粥吧。”

徐璐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武夫人的脸,说:“夫人的肌肤也很好呀,一点都看不出年龄来。”只除了笑起来眼角有些许的皱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武夫人摇了摇头,“我可差多了。”

有丫鬟端了两盅茶水来,这是用来嗽口的,又吃了两片薄荷加三渣制的香片,嘴里一股清凉甘甜的香味散发开来。

今日是初十三了,外头又下起了雪。

等徐璐与武夫人动身前往威国公府时,外面已经雪白一片,草丛树枝上都落了一层细雪。徐璐把自己裹成一团­肉­珠,抱着汤婆子与武夫人一道出发。

第74章 扒顾夫人的脸皮

“……当年孙贵妃失势,一些别有用心的宗室还想扶孙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上位。以陈王府为首的宗室结股成绳,以嫡出才是正统为由,力挡四皇子。后来太子殿下登基,对陈王府格外优待。就连已出嫁的花蕊郡主之女,也在圣上登基后被封为县主。而所有郡主之女,都没有受封县主之例。所以顾夫人在宗室里头,可是头一份。”

“圣上对顾夫人可真够优待的。原本的顾家,也只是三等伯爵之家,也因为圣上的特别关照,在陕西镇守了六年,击退时常入浸河西的蒙古人,被圣上破格封为国公。其实,当年镇国侯方知礼,十四岁之龄就去了大同,整整三十年,为我大庆边疆安宁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付出了多少血和汗,也才只是侯爵之位。也有朝臣直言不讳,顾承平不该加爵,但圣上执意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么说来,威国公府确实圣眷隆厚,顾夫人又是宗室身份,又有县主封号,难怪不把别的勋贵夫人放眼里。

徐璐感慨,人家有骄傲的资本呀。

“这么说来,顾夫人自恃身份,那咱们登门,会不会吃闭门羹呀?”武夫人可是圣上钦封的上品华国夫人,人家都没瞧进眼里,徐璐很是忐忑。要是吃了闭门羹,多丢份呀。

武夫人笑道:“她虽然瞧不上咱们,但也不至于无礼成这样。见肯定会见的,不过不会太热情就是了。”

果真如武夫人所言,威国公府的门倒是好进,武夫人让人递了贴子进去,约摸两盏茶时光,顾家紧闭的朱漆铜兽环大门旁边的六尺高,五尺宽的侧门就打开来。走出两个头戴灰鼠皮暖帽穿灰青直缀的中年男子。

徐璐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们婆媳该不会要走顾家偏门吧。

中年男子一看就知是顾家的管事之类的,来到武夫人的马车前,笑容满面,却是不卑不亢,长长作揖,声音清郎,“凌夫人,请随小的来。”

马车却并未从偏门入,而是直接驶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驶入垂花门式的中门进入方阔的内院,马车并未在垂花门处停下,而是直接驶进去。进入垂花门,又有一处宽阔的空地,下了车,又被领着上了一辆青轴平头双轮车。

一位婆子笑着说:“此去还有一段路,坐车省得脚累。”

在内院还需要车拉,足能证明威国公府占地的广阔。

凌家后院也够宽的,但因人口少,房屋建得并不多,除了几幢屋舍院落外,全设计成花园形式。而华馨苑后罩房外,还连接了一大片湖泊,假山池林。尽管宽阔,但因屋舍都建在离垂花门不远的地方,倒也省了不少脚程。

顾家建筑雄伟,房屋高大,院落重叠,前廊后厦,抄手游廊,垂花门,影壁,隔断都十分讲究,院内有院,院外有园,院园相通。不愧为圣眷隆厚的国公府,令国公府占地也广阔,但因建了不少跨院,破坏了原本的建筑基础,而威国公府简直可以媲美深宫大院。

马车在一处三进的院门前停下,婆媳二人下了马车,目不斜视,上了台阶,跨过门槛,绕过抄手游廊,再穿过夹道,便瞧到头戴灰貂鼠卧兔儿Сhā镶猛眼石展翅凤钗的顾夫人,穿着暗红底织金宝相花靠­色­三镶领袖青绿­色­盘金五­色­绣龙小袖长身褙子,下身藏青底彩谰边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湘裙。顾夫人立在台阶下,她身后立着十多个身穿秋香­色­打底麦黄镶边白底细花纹通袖袄儿,外罩茄紫­色­绣折枝腊梅圆领对襟褂的丫头,及一群身穿深红­色­折枝梅花纹样缎面对襟比甲的婆子媳­妇­。

等武夫人婆媳快要步出穿堂,顾夫人这才步下台阶,迎了过来。

双方相互见礼,武夫人是华国夫人,与顾夫人品秩相当,双方只微屈膝盖便成。徐璐是小辈,则半蹲膝盖,口称:“凌门徐氏,见过夫人。”并深深蹲了下去。

顾夫人道:“不必多礼,外头冷,都进屋坐吧。”

婆媳­妇­二人默默地随顾夫人一道进入屋子里。

顾夫人领着武夫人去了东次间,一道坐在临窗大炕上,中间撂着金丝楠嵌象牙几子,几子上摆着个五彩青柚香炉,里头袅袅散发出若隐若现的淡淡花香。

徐璐则在对面炕沿坐了,暗观屋内陈设,窗台明净,暗香扑鼻。屋内宽阔,却不空荡,四折紫檀木镶琉璃屏风旁竖了着个高几,几子上摆着汝窑梅花长颈觚,觚里Сhā着开得正艳的腊梅。紫檀制的多宝阁上陈设的古董玉器,书籍茶具,古朴典雅。

丫鬟上得茶来,徐璐拿着汝窑白瓷茶盏,微微轻闻,猜不出是什么茶,但闻之浓香扑鼻,令­精­神为之一振。又打量服侍的丫头,珠翠环饶,脚步轻快,不带声响,果与别家不同。

这厢,武夫人与顾夫人寒暄完毕,也不多言,只是说:“我那侄女的小姑子与贵府即将成婚,很是高兴。今日前来,奉长姐托咐,特地替我侄女给小姑子送嫁妆而来。”

好戏即将上场,徐璐正襟危坐,努力掩住体内疯狂沸腾的血液。

顾夫人愣了片刻,总算明白过来,武夫人的长姐就是令国公夫人,侄女就是李家的四­奶­­奶­,她蹙眉道:“凌夫人客气了,李四­奶­­奶­给李六小姐置办嫁妆,也是六小姐的福气。只是为何非要凌夫人相送?这未免不合规矩。”

武夫人却对随身侍立的婉言使了记眼­色­,“把东西呈上来。”

婉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雪白笺纸,交给武夫人。

武夫人又把笺纸递给武夫人,微笑道:“是这样的。因我侄女的小姑子即将嫁人,我侄女的婆母也就是李太太,特地要我侄女给小姑子准备嫁妆。我觉得,与其让我侄女把嫁妆交给李太太,再由李太太交由李六小姐再带到顾家来,还不如直接把嫁妆交到顾夫人手上,反正媳­妇­的嫁妆都归婆家所有,岂不省事?”

厅子里风声骤起,寒风阵阵。

顾夫人双眼一眯,坐直了身子。

良久,顾夫人才一字一句地道:“凌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顾家可从未贪图过媳­妇­嫁妆。这些还请凌夫人收回吧。”

武夫人笑道:“顾夫人有所不知。李家太太要我们家惠惠在苑平三千亩良田的庄子给六小姐做嫁妆。可这苑平的庄子,可是当年我送给惠惠的嫁妆。我觉得,反正六小姐要嫁到顾家来,以李家的规矩,将来李六小姐的嫁妆,还不是顾夫人所有?是不?”

顾夫人气得厉害,怒道:“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正正做人,会霸占媳­妇­嫁妆不成?”

徐璐正观察着顾夫人的反应,却让武夫人暗地里剜了一眼,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紧夸张地笑道:“顾夫人,您真的好有福气哦。”

顾夫人目光如刀,生生割着徐璐的肌肤。

徐璐有武夫人撑腰,加上她也看不惯顾夫人目下无尘的清高样,眼里­射­出战斗信号,微微一笑:“顾夫人有所不知,昨儿个我惠惠表姐与我说了,李六小姐即将嫁到贵府,怕李家高攀了贵府。所以李太太特地要我表姐给六小姐准备嫁妆。天可怜见的,表姐嫁到李家,当年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早就被李太太和六小姐拿得七七八八了,如何拿得出多余的嫁妆来?如今就只剩下在苑平的那三千亩良田,每年还有千把两银子的收益。我知道顾夫人家大业大,必是瞧不进眼里的,可­肉­再少好歹也是­肉­,还望顾夫人不要嫌弃。”

顾夫人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瞪着武夫人,“武氏,你究竟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果真如凌峰所言,顾夫人虽然有诸多让人不喜的毛病,但信守承诺,注重脸面,今日武夫人就是明摆着上门扒她的脸皮。

顾夫人是无辜的,却被迁涉到“贪图媳­妇­嫁妆”的漩窝里,这让一向注重名声的顾夫人如何不恼?这时候连尊称都不见了,足可见其恼怒程度。

顾夫人虽然目下无尘,清高矜持,但这样的人,却是极好面子,非常注重自己的名声。生怕别人说她不好的话。所以武夫人逮着她这个优点,大加利用。

果然,效果奇好。

徐璐再接再厉,微笑着拿了串佛珠,双手呈上去,“对了,这串佛珠,是用檀木制成的,还在寺庙开过光。也是我表姐特地给顾小姐准备的,麻烦顾夫人交给顾小姐。若李六小姐将来有了身孕,无论顾小姐如何整治自己的嫂子,都不怕那些投胎不成的­阴­灵产生怨气了。”

顾夫人看也没看,只是双眼眯了起来,声音如镰刀割在木头上钝钝的声音,“凌少夫人,李六小姐还是闺阁女儿家,名声是何等的重要!你这样随意侮蔑一个闺阁小姐的名声,又岂是品­性­端庄者所为?”

徐璐微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呀?顾夫人若是不信,大可随便抓李家的下人来问上便知了。”她看了气急败坏的李夫人,“哦,我倒是忘了,李家的下人都是由李太太管着,如何敢说实话?”

“对了,顾夫人,我大姨母说了,既然亲家太太都发话了,表姐身为媳­妇­,不好不从。所以特地把表姐当年的嫁妆单子也一道拿了来,免得李顾两家麻烦。今儿个就全给了顾夫人吧。”徐璐摸出一张嫁妆单子来。

顾夫人脸­色­难看到极点。

徐璐又添油加醋地道:“我真是羡慕顾夫人呀。娶一个媳­妇­就能得到这么庞大嫁妆,怪

不得顾家每年置办的膳食,能成为帝都之最。可惜我身份不够格,吃不成。”

“顾小姐也是有福了,将来她的嫁妆也就有着落了。”

顾夫人气得眼冒金星,徐璐这话句句戳中她的要害。她生平最不屑的就是那种眼皮子浅霸占媳­妇­嫁妆的婆母了。

徐璐还不过瘾似的,又说:“对了,昨儿个李六小姐身上穿的那件红­色­织金妆花缎绣银红掬花纹样领子衣裳,还有头上戴的羊脂玉的珠钗,手上戴的镯子,可都是从我表姐嫁妆里拿的。到时候还会一并陪嫁到顾家呢。唉,天可怜见的,我表姐自己都舍不得穿戴。顾小姐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可千万别忘了我表姐的好哦。”

“够了。”顾夫人起身,几上的盏杯盘子全摔在地上,连同手上的嫁妆单子,及装有地契的匣子也飞得到处都是。

她冷冷盯了武夫人一眼,冷笑着说:“凌少夫人想替李四­奶­­奶­撑腰明说就是,何苦把我拖下水?”

果然,与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省事。

徐璐故作惊讶:“顾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呀。”

顾夫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道:“我顾家还不屑要媳­妇­嫁妆支撑门面。我还有事,就不留凌夫人了,凌夫人,你请自便吧。”然后让人送客。

徐璐又天真一笑,对顾夫人道:“顾夫人,我应该没有说错话吧,我记得您膝下确实还有一位千金吧。”

顾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对一旁服侍的嬷嬷吼道:“全都死了不成,还不替我送客。”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武夫人笑呵呵地起身,一脸歉意地道:“实在不好意思,顾夫人,原本我想把侄女那处苑平的田庄地契一并交到您手上的。只可惜地契已让我侄女的婆母收去了,所以真的很抱歉了。”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来,“送客。”

……

……

“夫人,您瞧,那不是顾家的马车吗?”徐璐婆媳离开顾家不久,在街上慢腾腾地走着,一直关注顾家动静的徐璐就瞧到顾家旁边的恭子里驶出两驾马车及二十多名侍卫。

武夫人靠在车厢里,“应该是去李家吧。”

徐璐笑嘻嘻道:“夫人,咱们刚才卖力表演,顾夫人应该会与李家退婚吧?”

“说不准。”武夫人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你个促狭的,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刚才顾夫人可是被你气得够狠。你就不怕她治你的罪?”县主是真儿八经的皇族,普通人冒犯皇族,可是要被治罪的。万一顾夫人气得狠了,拿出县主的威风,徐璐少不得要受一番委屈了。

徐璐无辜至极,“顾夫人虽然高傲清高,但并非没有脑子。她就算一时生气,过后也能够想明白的。”

“你就这么笃定?”

“当然,爷早就与我分析过了。还要我尽情得扒她的脸皮。顾夫人在咱们面前有多丢脸,她对李家就有多恨。若是直接与李家退婚就好了。”

“那可难说。”武夫人说,“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一旦订下婚约,可是轻易不得毁的。不然,依顾夫人爱惜颜面的程度,若没个正当理由,是必不可能主动退婚的。”

徐璐眨眨眼,“她应该也知道李晓英的德­性­了吧,还会要她才怪。”

“知道了又如何?可外人并不知道呀。依顾夫人的品­性­,也断不会四处宣扬李小姐的不是来达到退婚的目的。顾夫人这人虽然不讨喜,但为人品­性­还是不错的。”武夫人说了句公道话。

“那怎么办?要不要再添把火?”

武夫人想了想,“算了,先按兵不动吧。先回去与峰儿商量一下吧。”

……

昨天才离去的顾夫人,今天又登门来。李太太尽管惊疑,但仍然热情接待了。只是瞧着顾夫人一副来着不善的模样,心头也隐隐打鼓。

“顾夫人,今儿来,可是有指教?”从昨天武夫人离去后,李太太心头就一直七上八下了。她丈夫确实ρi股底下不­干­净,并且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之所以能从普通人身份一路平步青云攀到今日的一品大员,原来全靠安国侯府暗中提携。可她非但没与凌家交好,反而还处处刻薄人家的侄女,想着昨日武夫人的态度,李太太心头就直打鼓。

而今日丈夫就去了凌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偏顾夫人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李夫人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顾夫人拿出一串赤金打造的佛像,“这是特地请高僧开过光的佛像,可以保估女子平安。不受邪灵侵害。听闻李六小姐手上曾有过人命,怕李六小姐受­阴­灵侵害,特地给李六小姐求了个佛象,麻烦李太太给令千金戴上吧。”

“多谢顾夫人。顾夫人这真是……啊,您,您说什么?”李夫人忽然大变。

顾夫人一直盯着李太太的面容,冷冷地道:“我听人说,李六小姐手上曾出过人命,应该有这回事吧。”

李太太脸­色­猛地一变,“顾夫人这是听谁说的?我家英娘一向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会害人­性­命?是谁造谣生事害我英娘名节?顾夫人告诉我,我必把他碎尸万断。”

顾夫人盯着李太太,一字一句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听说,李六小姐曾经让贵府四­奶­­奶­没了孩子。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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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一更,补上昨天的。

第75章 秋韵

李太太心头咯噔一声响,她忍下心头的不安,急忙地解释说:“顾夫人这是打哪听来的?老四媳­妇­以前确实怀过一胎,只是她自己没用,不小心滑了胎。这如何与英娘相关?”当年女儿不小心弄掉徐梦竹孩子的事,估计已让顾夫人知道了,李太太又赶紧说:“当年英娘也只是不小心,地上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连累老四媳­妇­滑了胎。那真的只是意外,直到如今,英娘都还在耿耿于怀。顾夫人,英娘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顾夫人冷冷地盯着李太太,“这么说来,李六小姐确实害了一条人命。”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我还听说,李太太为了给李六小姐准备嫁妆,都把主意打到儿媳嫁妆上?”

李太太心头一跳,强笑一声说:“顾夫人这消息打哪听来的?媳­妇­的嫁妆是媳­妇­本人的,她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可是从来不管的。不过英娘几位嫂子向来疼惜英娘,主动给也添妆罢了。”

顾夫人盯着李太太,冷笑道:“添个妆,还能把三千亩的良田一起送给小姑子?哪家的媳­妇­这么大方?我倒是前所未闻。”

李太太又惊又惧,她强自镇定,“顾夫人,这是没有的事。您哪听来的这么知七八糟的消息?”

顾夫人何许人矣,李太太的紧张和强自镇定,以及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辞,已让她明白,武夫人婆媳反馈给她的消息,十有*是真的。顾家是什么身份,媳­妇­不说出身名门,至少品­性­要过关。

顾夫人心头失望,她原本对李英娘的印像非常好的。

连哄带骗地把顾夫人哄走后,李太太就变了个人似的,周身­阴­气森森的,她狰狞着脸,对贴身心腹婆子吼道:“去让徐氏立刻给我滚过来。”

……

徐璐送武夫人回了晚香堂,便回到了华馨苑,这时候已过了午饭时辰,但凌家的厨子依然动静迅速地整了几样小菜端上来。

徐璐在东次间吃了午饭,看了会儿账本,处理了些华馨苑的事务,就大打着哈欠,准备去睡会儿午觉。

这时候张嬷嬷就进来说:“少夫人,门房上的来说,有个叫梁秋韵的人要见您。少夫人要见她吗?”

梁秋韵?

徐璐说:“让她进来吧。”

梁秋韵是徐璐在泉州的时候,一时好心救下来的女子,只是规矩太差,思想太过古怪,年纪老大了还不肯嫁人,非要折腾着做生意。徐璐见她虽然­性­格古怪,但见她挺有拼搏­精­神,也就同意了给她做生意的机会。短短几个月时间,还真让她闯出了些成就。如今在朝阳大街租个专卖油条豆浆的早餐铺子,生意还挺红火的。

秋韵每个月月底都会来找自己,头一个月给了五两银子的分红。第二个月二十两,第三个月给了二十八两银子,并把账本呈给了她。一次比一次自信,有着舍我其谁的气势。

秋韵今年也有二十岁了,穿着秋香­色­绘紫­色­缠枝花短袄,下身紫­色­马面裙,头梳圆髻,身上并无多少珠饰,看起来非常朴素。

让丫鬟抬了个杌子,让她坐下。

“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徐璐轻声问。

秋韵讶然抬头,吱吱唔唔地道:“少夫人,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徐璐淡淡一笑,“因为还不到月底。”

秋韵每到月底就会进府来找她,交账本,并给分红银子。现在还不到月底就登门,显然就是遇上麻烦事。

朝阳大街是京城繁华中心大街,附近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勋贵名门,治安一向良好,官兵隔三岔五地巡逻,倒不怕地痞牛氓去闹事。但运气不好的,就会遇上些吃霸王餐故意找茬的客人。遇上这样的人,报官也是无用,因为人家也是有背景的。除了陪笑脸打落牙齿血吞外,也无别的出路。

秋韵也曾遇上这样的情况,以前就曾来找过徐璐,徐璐让人持了凌峰的贴子,去顺天府走了一遭,倒消停了一段时日。

这一回应该也是遇上麻烦事了吧。不然,她进来的时候,下巴应该是昂着的,而不是此刻的低眉顺目。还特地与她行福礼,尽管这个福礼并不标准。

秋韵面­色­讪讪的,绞着手指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望着徐璐,秋韵心头说不出的滋味,这人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却比自己有气势,有范儿。不但模样比她生得好,这身肌肤也越发的细­嫩­光滑,不像自己,明明还是如花般的年纪,可在人家面,平白老了好多。

“说吧,又遇上什么事儿。”秋韵的早餐铺子,徐璐可是占了七成的份额,尽管每月的分红银子还不够她一件衣裳的钱,但仍是挺上心的。毕竟她的陪嫁产业少得可怜,除了几间铺子出租外,就只有田庄。铺子出租虽然一本万利,不费神,但总比不上做生意让银子来得快。

秋韵一脸气忿,“是一个叫王如海的人物。他来我们店里买油条,瞧上我店里的服务……小丫头芸娘,就调戏芸娘,我看不过,就推了这姓王的一把。这姓王的就让人砸了我的店子,还扬言,乖乖地把芸娘洗­干­净了送到他府上,不然与我没完。”秋韵气得全身颤抖,双眼似要喷火,“这姓王的真是欺人至甚。我也知道,京城的权贵如云,想要平安做生意,只能和气生财。所以我从来不与客人起冲突。就是遇上那种无是生非的人,也是能忍则忍。谁会想到这姓王的这般可恶,当街强抢民女的事也­干­得出来。还把店子全都砸了。”

“那你报官没?”徐璐静静地问。

秋韵咬着­唇­,小声道:“报了,报给顺天府,顺天府的人一听是王如海,就不肯替我作主了。说那王如海是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不归他们管,要我去五城兵马司报案。我……我又去了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那倒是讹了我不少银子,却一句‘这事儿不归他们管,要我们去京兆伊报案’,我就这样被他们踢皮球,踢来踢去的,银子花了不少,却连半分进展都没有。只好,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少夫人了。”

秋韵声音越说越小,到现在她才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无过硬的靠山背景,一个女子想要做生意谈何容易。

这时候,绘春又端了一个镏银红花填漆盘进来,里头雪白小盅碗里盛着银耳羹,以及一盘栗子糕,一盘子切得薄薄的苹果片。

每日饭后一个时辰徐璐都会吃些水果糕点。今天睡不成午觉了,也只能吃些东西解困。拿了银签,刺了苹果片,徐璐接连吃了几片,这才道:“你说,那王如海,是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

秋韵一直注意着徐璐的动静,看着屋内豪华陈设,徐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日子,眼热不已。

“是,五城兵马司是这样说的。说他们管不着,也不敢管。”看着徐璐白­嫩­细腻的青葱十指,再瞧瞧自己尽管不算差却粗糙的手掌,秋韵心头苦涩至极。这人比人,真要气死人。

“……顺天府的人也是欺软怕硬的,气势汹汹的来,一看是那姓王的,就与那姓王的作揖陪笑脸,显然是认得的。那些官差还要我和气生财,说误会什么的。我也看出来,这姓王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原想着吃这个哑巴亏就是了。反正也没多少损失,只是这姓王的却说,他愿出二十两银子,让芸娘给他做姨娘。我自然不肯,这人就满嘴的污言秽语,还威胁我,说我若是不答应,就要我在京里无法立足。还要把我们都卖到窑子里去。说给我们三天时间。也亏得有官差在一旁说好话,不然,姓王的当场就要指使家丁把芸娘带走了。少夫人,我……奴婢实在没办法,只好……只好来请少夫人替奴婢作主了。”

尽管这秋韵说话三不着调,但徐璐仍是听了个大概。王如海仗着有个厉害的姐夫,就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不敢管。秋韵没办法了,才求到她这儿来。

这事儿要不要管呢?

肯定要管。

只是要如何管,怎么样,管到什么程度,徐璐一介内宅­妇­人,可拿不定主意的。

于是徐璐就说:“好了,我知道了。”

外头有丫头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厚实的羊毛毡帘子被挑了起来,身着玄­色­绣金蟠龙鹤氅,身穿正三品官员方穿的绯­色­官袍,黄、绿、赤、紫织成的云鹤花锦绶,金带佩玉,下结青丝网,金绶环的凌峰进来了,身上还带入一股寒气。

徐璐赶紧从炕上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并自接过他解下来的鹤氅,及手上递过来的乌镶金的马鞭,不由嗔道:“爷又骑马上朝。”

凌峰呵呵一笑,“我就喜欢骑马。”

把马鞭交给丫鬟,徐璐说:“如今您可是文官了,也不注重影响。”只有武官才会骑马上朝的。文官都是斯斯文文地坐轿子的,马车都很少坐。

凌峰笑道:“这倒也是呢,从明儿起,我还是乘轿上朝吧。”撩了袍子,坐到徐璐坐过的炕上,拿起桌上的苹果片就往嘴里送,犹不解渴,又端过徐璐才喝了一半的银耳羹,呼噜噜地就喝得­精­光。把空枕递过去,“还有没?再盛一碗来。”

徐璐无耐,“这是人家吃过的。”

“你我夫妻,还讲究那么多­干­嘛。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来。”凌峰大概是真的饿了,又捻了块栗子糕往嘴里送,只是力道用得太大,酥软的栗子糕手上一半,却掉了一半到衣裳上。

徐璐赶紧拿着随身绣帕替他试着袍子上的糕屑,“饿死鬼投胎不成?”

“你还别说,今儿可真够惨的。早朝一直到午时末才散去,我早上也没吃多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容易等到退朝,偏朝阳大街南段又遇上个纨绔子欺压良民的事,把诺宽的马路都堵了起来。爷看不过眼,抽了那挡道的纨绔子两鞭子,那纨绔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又纠集了家丁要我好看。让我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那厮忒是个横的,又去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让爷一人一马鞭抽得脸上开花。那时候爷可是饿得眼冒金星了,这帮人还挡着我的道,所以也没客气,让护卫把这些人统统捆了起来,让严少秋和张金明头痛去。”

严少秋是顺天府伊。而张金明,则是北五城兵马司指挥史。

凌峰一边说,一边抓着盘子,几块淡黄­色­的栗子糕已全落入他的肚子。

徐璐生怕他噎着,又赶紧捧了杯热茶递了过去。他也毫不客气,捧着茶杯又咕噜地喝了大半。肚子被填得差不多后,这才重新活回来般,捧着肚子道:“今儿去顾家收获如何?”

徐璐看了秋韵一眼,笑道:“顾家的事儿暂且不论,如今李家又有新的把柄了。爷要不要听听?”

“什么把柄?”苹果片上没有削光的苹果壳卡进了牙缝,凌峰就着牙签毫无形像地剔着牙,忽然瞧到了屋子里还有个面生的女子,当下就把翘到炕上的腿放了下来,牙也不剔了,正襟危坐起来。

徐璐偷笑,这个道貌岸然死爱面子的家伙。

凌峰从粗俗毫无形像再到翩翩优雅世家公子哥的改变,完全是一气呵气,毫不堵滞。

秋韵看得一愣一愣的。

许久不曾见,这男人还真是越发迷人了,全身上下散发出致命的诱惑,一种令人仰望的威严气息。冷峻英挺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庞,养尊处忧散发出的贵气,习惯了发号施令带来的上位者的威压,组合成致命的吸引力。刚才还是不拘小节的狂放,转眼间就成为优雅迷人的贵族公子哥。

如此转变,却毫不托泥带水,毫无违和感。

秋韵低着头,却趁人不注意时,不时偷看一眼。

这男人真的太好看了,简直是魅力无敌。

“这位是……”凌峰完全恢复了人前的高高在上及淡漠疏离。

秋韵早在凌峰进来时,就站了起来,让凌峰盯上,不免局促,这男人眼神太利了。她完全不敢直视他的脸了。

徐璐赶紧说:“忘了与爷介绍了,这就是秋韵。如今在朝阳大街租了个铺子,专做早餐生意的。”然后又把事儿简单一说。

得知秋韵只是徐璐的丫头,凌峰又放松下来,一条腿盘在炕上,指头轻敲着茶几,笑了起来,“还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什么意思?”秋韵满脸的迷惑。

徐璐却是再明白不过了,一脸邀功的模样,“以爷的本事,应该又有了新的主意吧?”

凌峰笑道:“不错,你们先退下,容我想想。”

徐璐知道他要借着王如海的事大做文章,也不打扰她,领着秋韵等人一道出了东次间。来到西次间里,徐璐问了秋韵生意上的一些事,又安慰了秋韵一番,让她回去继续开店,若是王如海再来找麻烦,只要保证了自身安全,尽管让他闹。闹得越凶越好。

秋韵沉默了会,细声问:“少夫人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

徐璐也不需要她明白,只是淡淡地道:“你照做就是了。他若是再来,你还可以故意激他。若是他要来动你,你就赶紧往外跑,并大叫,上十二卫统领的内弟当街行凶,仗势欺人。反正,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能做到吗?”

秋韵也并不是笨蛋,也明白了眼前这对夫­妇­,似乎要对王如海进行钓鱼执法。

徐璐又向她保证,会派两个护卫保护她,不让她吃亏就是了。

秋韵点头,“可是,那店里的损失怎么办?”这可是她的全部心血呢。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放心,到时候会让王如海加倍偿还你的。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这世上,有谁挣钱能比得上敲诈勒索?

这还是正大光明的敲诈勒索呢。

徐璐又交代了些俱体事项,又问起了秋韵的终身大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般女子到你这年纪,早就生儿育女了。有没有考虑过嫁人?若是有喜欢的,尽管与我道来,我替你作主。”秋韵是签了卖身契的,她的终身大事也归徐璐过问。

秋韵绞着手指头,忍不住望向门口,小声道:“劳少夫人关怀,我暂且还不想嫁人。”

徐璐皱眉,严肃地说:“这怎么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若不嫁人,背后会受人非议的。”秋韵却不再吭声了,表明了不想嫁人。或是眼界奇高,不想屈就。

徐璐还想与她分析女子年过二十不嫁人的危害,秋韵却生硬地提起了洗头的事。徐璐生生忍了会儿,这才道:“还成,丫鬟们都会洗头了。你的法子很好。”

秋韵赶紧说:“我还会­干­洗。­干­洗比湿洗更轻便,要不要我再教大家­干­洗?”

徐璐沉默地看了她,似要把她的灵魂看穿。

秋韵讪讪地低下头来,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

这人虽然有那些心思,到底不常在府内,倒也没甚威胁。徐璐垂眸,淡淡地说:“­干­洗就不必了,我觉得湿洗就好。”

秋韵似乎没有听懂似乎的,眼巴巴地说:“­干­洗真的比湿洗舒服的。要不,少夫人就让我试试。放心,我的手艺很好的。一定让少夫人舒舒服服的。”

徐璐说:“不了,我等会子还有事。”然后端起茶喝了口,但见秋韵毫无表示,不由苦笑,这秋韵看起来挺聪明的人,可怎么就不会察颜观­色­呢?居然看不懂她的逐客令。

不得已,徐璐只好说:“我还有事,也不留你了。我让人送你出府吧。”

秋韵赶紧站起来,她其实并不愿走的,但又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好依依不舍地出了西次间。路经厅堂时,还忍不住望了东次间一眼。

夏荷等秋韵走后,说:“这秋韵太没规矩了。”

徐璐笑了笑,这种长大成人后方卖身为奴的,能有多少规矩可言?规矩差些都无所谓,只要品­性­过得去就成了。

夏荷又说:“她那点子心思,打量咱们是笨蛋,瞧不出来?哼,肖想世子爷,几乎都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徐璐瞥她一眼,“别胡说。”

秋韵的心思不难猜,但只要还未点破,她就不会把这份喜欢摆在明面上。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她乐意睁只眼闭只眼。谁叫凌峰偏生长着张迷惑女人的脸呢?

……

徐璐来到东次间,凌峰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凌峰确实生得好看,身材挺拔高大,气势摄人,英挺又冷峻的面容,加上养尊处优形成的强大气场,着实令人移不开眼。

徐璐看得目不转睛。

凌峰发现了门口的徐璐,停下脚步,互着双手,“忤在门口做甚?”

徐璐踏进屋内,在他面前停下,仔细看着他的面容,长长的剑眉,狭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双­唇­,一张国字脸,居然也能生得如此好看。

第76章 妒嫉

徐璐笑眯眯地道:“我忽然发现,我的男人真的好好看,每天看着真是爽心悦目。唉呀,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凌峰微怔,哭笑不得。

“我的媳­妇­也很好看,每天看着也是爽心悦目。”凌峰学着她的语气,捏了她的脸蛋儿。

她捏着他的袖子,笑得­色­迷迷的,“那我们就相互欣赏罢。”

凌峰一脸坏笑,“那当然。只是,你确定要现在欣赏?”

听出他语气里的蔫坏意味,徐璐赶紧说:“白日宣­淫­,有违圣人之道。”然后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兽­性­大发。

“还是谈正事要紧。”徐璐正襟危坐到炕上,双手交握于膝前,肩背挺得笔直,目光微垂,挺胸收腹,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凌峰无耐一笑,被她这么一搅和,心情也放松下来,与她一道坐在炕上,“先说下你去顾家的事吧。”

看他坐没坐相,但却毫无半分粗俗状,果然,长着一副耐看的脸,就是不吃亏。

徐璐笑道:“幸不辱命,我们前脚一走,顾夫人后脚就去了李家。就算不当场退婚,至少钉子也埋下了。顾夫人对李家应该无好印像了。”

凌峰歪在金线大蟒枕上,微微阖眼。

凌峰缓缓分析着:“以顾夫人的脾­性­,应该会直接质问李太太,应该不至于当场退婚。只是顾夫人走后,李夫人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表姐头上。”

怎么她就没有想到这层呢?

徐璐赶紧说:“对呀,那李夫人可不是善茬,她肯定能够猜到是咱们在背后搞得鬼。就算一时猜不出来,至少也能断定这事儿与梦竹表姐有关。李夫人那样的人,可不会放过表姐。这可怎么办?我只是想恶心一下李夫人,替表姐出口气而已,顺便让她闺女嫁不去顾家,可没想过把表姐牵扯进去。”

凌峰看她一眼:“我猜你也想不到这么多,横竖你闹你的,我自然得替你收拾就是。”

徐璐就甜蜜蜜地摇着他的手,讨好地笑道:“就知道爷对我好,不然我也不会那样恶心顾夫人了,横竖有爷替我撑着。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凌峰说:“什么都不必做。李澄昕才从咱们家回去,就算李太太想整治表姐,李澄昕也会阻拦的。表姐今日应该是有惊无险的。”

“这倒也是呢。只是,王如海一事,爷要如何利用?”

这丫头一向能屈能伸,放得下身段,凌峰非常享受她的撒娇和讨好,不由笑道:“这事儿也简单,如今有了顾夫人这么一闹,砸实了李家霸占儿媳­妇­嫁妆的意图,自然有言官风闻上本,参李澄昕一本。”

“参他夺媳­妇­嫁妆?可是李澄昕并没有出面啊,这也能参?”徐璐迷惑不已,“更何况,媳­妇­是自己家的,媳­妇­的嫁妆本来就归婆家所有,言官会管这些事?”

徐璐只要面露迷惑时,眨着一双水汪汪的迷惑杏眼,再加上­肉­嘟嘟的粉颊,甭提有多可爱。

凌峰情不自禁地把她拉到怀中坐了,爱怜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言官本就风闻奏本,是不需要真凭实据的。且李夫人确实霸占了表姐的嫁妆,这是事实。加上表姐在苑平的庄子,确实在李夫人手上,婆婆霸占媳­妇­嫁妆的罪名也成立。李夫人是李澄昕的夫人,言官犯不着与内宅­妇­人计较,自然要算在李澄昕头上。这是其一。李澄昕被这事儿一闹,回去肯定要收拾自己老婆。为了去掉这个把柄。必会逼着李夫人把嫁妆如数还给梦竹表姐。到时候,大姨母再去李家闹上一闹,说不定还能收获颇丰呢。”

徐璐说:“这倒是好主意。李家退还从梦竹表姐那霸占来的嫁妆。但,这样一来,李澄昕也就没把柄可抓了。”

“他的把柄多的是。”凌峰说,“言官前脚参李澄昕纵­妇­人霸占媳­妇­嫁妆,后脚就会有人状告李澄昕纵容姻亲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与民争利,强抢民女。”

徐璐微微一想就明白了,“王如海?”

凌峰点头,“对。这李澄听倒是个人物,懂得能屈能伸,昨儿个你和母亲一番危言耸听,今日李澄昕就登门告罪。父亲已打发了他。”顿了顿,又面露嘲讽,“可惜,他来得晚了。表衷心也表迟了。”

徐璐好奇不已,“若是没有王如海一事,那爷准备要如何对付李澄听?”

凌峰笑道:“原本已搜集了李澄昕贪赃枉法,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罪证,只是还没找到契机呈到御前,就出了王如海这事儿。咱们就以王如海为导火线,完全可以把李澄昕拉下马来。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改明儿,可得好生赏赐那秋韵。”

徐璐说:“原来爷是想借王如海造势!”果然够厉害的。

只是她还有些没弄明白,“李澄听被弹劾,为了消除这桩影响,说不定还会压着王如海去向秋韵赔偿。另外,还会逼着李夫人把嫁妆如数还给梦竹表姐,真是一举两得。只是,光这两件事,还不至于把李澄昕拉下马吧?”

“猜得不错。”凌峰颇为赞赏,手把手教她怎样对付敌人,“有的事需细水长流慢慢儿筹划,有的事就得雷霆一击,迅猛之间,把事情闹开来,不给对手丝毫反抗之力。此事便是如此,先有李夫人霸占媳­妇­嫁妆,再有王如海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这时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再上奏本,称李澄昕怂恿姻亲,多有不法之举。如此双管齐下,圣上天纵英明,他不会偏听偏信,必会让人亲自去证实。李澄听本就ρi股不­干­净,如此一来,圣止亦不会再眷顾他。那么他这个位置必得拱手让人了。”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也亏得是凌峰出手,若是换作是自己,至多就是持了凌峰的贴子,去与那王如海来一场权利与权利的对碰,拼谁的官帽子大。但这事儿交到凌峰手上,凭着小小的一件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捭阖,眨眼间就能把对手打趴在地,端得威力强大。

想着秋韵的愤怒,徐璐感叹,百姓之难,可见一般。秋韵被欺负了,却是上告无门。就算告官,王如海自然有本事捂住。只怕还能会反打一耙。随便捏捏指头就可以解决她。可是此事落在凌峰手头,稍为策划运作,不但把王如海打入尘埃,连他的靠山也一并敲掉。

京里多的是仗势欺人的纨绔膏梁,对于凌峰这样的人来说,这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让他擅加运用,这样的运作手法,已使得炉火纯青。

徐璐叹为观止。

凌峰被她崇拜的目光弄得飘飘然,尤其她那吹弹可破,美玉生辉,似要掐出水来的脸蛋儿,即矜持娇­嫩­,又娇憨灵动,却毫无扭捏作态。某处地方又蠢蠢欲动起来,当下就抱起了她往内室走去。

……

接下来数日里,徐璐开始留意京城邸报。尽管上元节来临,凌家又有得忙,但徐璐依然每天抽出了点点时间关注朝堂风向。

果不其然,初十四这一日,就有言官胡上十二卫统领李澄昕,私德不休,治家不严,纵妻强占媳­妇­家同,证据确凿,一张李徐氏在苑平的三千亩陪嫁良田地契,前不久才被更名为李家的名字。而顺天府主管户籍田地的主薄也亲自证实,农历年初十那一日,李澄昕家管事,确实持有李徐氏户籍文书,把写有李徐氏名字的地契,更改为李氏六女晓英。

媳­妇­陪嫁,怎么会说就就送?还送给小姑子?一些有先见之明的言官就以不屑的口吻道:“……千万别与老夫讲,那李徐氏主动给小姑子的嫁妆。三千亩良田,亦非小数日。李徐氏再是财大气粗,也断不会如此大方。分明就是李王氏仗婆母身份,恶意抢夺媳­妇­财产给女儿当嫁妆。”然后,又有言官称,“婆母霸占媳­妇­嫁妆者,视为抢夺他人财产,按大庆律,斩左趾,流放三千里。”

对于专门玩笔杆子的言官来讲,他们最拿手的就是靠着一张嘴,把白的说成黑的,更是把黑的说成臭的。引经据典,虎虎生威,果有笔扫千军之势。

也有人觉得,就算消息属实,那也是内宅­妇­人目光短浅行为,还拿到朝堂上来说,岂不儿戏。此人话音刚落,就又有言官上奏,称李澄昕怂恿包敝姻亲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并有顺天府及五城兵马司衙役为证。

自古以来,就有纨绔子弟仗着朝中有人,而行鱼­肉­百姓之事,这事儿朝臣们早已习以为常。但若要以此为罪名,拉人下马,运作得当,成功率还是颇高的。一些有先机之明的官员便察觉此事有异。一个两个状告李澄昕也还无可厚非,但一群言官都站出来,可就有问题了。还把证据都呈交御前。什么时候言官弹劾官员也讲证据了。

要不,有人看李澄昕不顺眼。要不,李澄昕挡了某些人的前程,要把他踢开。

一些眼光毒辣之人,眼见言官御史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齐齐出动,就知这背后之人能量颇丰,哪还敢替李澄昕说话。一些与李澄昕交好之人也开始落井下石,又抖出了李澄昕不少肮脏事儿。

圣上留中不发,只让锦衣卫彻查此事。

尽管没有确切消息,但徐璐也满足了。

至少,李澄昕如今已处于被动,想必他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让老婆内侄赶紧去掉手头祸根。

被派出去打听李澄昕府上动静的探子回来禀报:“李夫人挨了李澄昕一顿狠揍。然后,李夫人果真把地契还有好些金银头面布料等还给了表姑­奶­­奶­。还免了表姑­奶­­奶­每日的晨昏定醒。甚至又还赏了表姑­奶­­奶­不少头面珍贵名玩。”

紧接着,第二日秋韵也登门来。

“那王如海来找我了。说要赔偿我的损失。”秋韵只是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近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她早就差人打听过,京军上十二卫营录属皇帝,位高权重,地位超然,属天子近臣。又是朝廷一品大员,非常了不得的大官。但短短两日功夫,这王如海却鼻青脸肿地来找她,不但赔礼道歉,甚至还提出要数倍赔偿她一切损失。当时她可是吓着了,因为见识过王如海的嚣张,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要退避三舍,客客气气。可她只是来了凌家一躺,王如海就乖得像哈巴狗一样,鼻青脸肿不说,还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这令秋韵无比震憾。

自从进京后,她才知道凌峰这对年轻夫­妇­身份不一般。可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厉害,转眼间,堂堂朝廷一品大员都要退避三舍。

徐璐坐在炕上,淡淡地说:“既然他要赔你,你直接报个数就是了。”

秋韵坐在小杌子上,有些局促,又有些妒忌地望着眼前一身华贵的年轻少­妇­。

与前天所见不同,今日的徐璐穿着玉白­色­淡紫折枝梅花刺绣立领中衣,金紫二­色­洒金缕桃花纹锦盘领上衣,姜黄底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夹棉湘裙,渐宽式上衣,并无束腰,却越发衬出徐璐的苗条体态。圆髻上盘着八宝攒珠髻,馆着五凤大珠钗,以赤金攘宝石眉箍固定,那五凤挂珠钗设计得很是张扬,即奢华又­精­美,两边分成两条灵动的凤口,各垂下一缕流苏,分别垂在颊边,中正又支出一缕流苏,挂着颗硕大的南珠,刚好垂在额头处,越发衬得脸儿娇艳迷人。

白石嵌宝石的耳坠,手腕各戴两枚龙凤纹的金镯子,看起来通身富贵。

大富人家的夫人­奶­­奶­们,果真会享受。衣饰头面一天一换,少有重样的。

再对比自己从成衣店买来的衣裳,虽然合身,料子也还不算差,可与徐璐一比,立时被衬得面目全非了。

秋韵紧紧绞着手指头,望着徐璐五彩谰边湘裙下隐隐若现的遍镶珍珠的红­色­绣花鞋,又抬头看着徐璐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忍不住问道:“那依少夫人之见,我该让他赔多少适合?”

美人儿人人都爱,秋韵总觉徐璐总是看不够似的。实在难以理解,凌峰都有了如此美貌如花的妻子,怎的还会养通房姨娘。难道她不吃醋么?

正胡思乱想之际,头顶又响来徐璐特有的温和甜糯的嗓音,“随你吧,狮子大开口也成,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切看你如何去编排了。”遇上能说会道的,就是敲他个十倍百倍的银钱也不在话下。就怕老实本份的,笨嘴拙舌,大好机会送到面前,都没法子把握。就不知秋韵是哪种人。

第77章 为富不仁

上元节的到来,又让徐璐狠忙了两日,接下来,又是四处请客吃饭,不是她去别人家,就是别人来她家,一直把正月过完,才逐渐轻松下来。大部份人家,在这太平盛世里,都过得充实而满足。唯独李澄昕一家子,却是憋屈而人心惶惶。

李夫人肿着一双核桃眼,一边抹泪一边对丈夫控诉,“……天可怜见的,我早已把嫁妆还给了徐氏,这徐家偏还不依不饶。这些人也太得寸进尺了。老爷也不管管,还要拿我撒气,还有没天理?”

今日,徐夫人登李家门,好一副兴师问罪。李夫人觉得,她早已把嫁妆退还给了徐氏,也就不存在什么婆婆霸占媳­妇­嫁妆的事儿,所以腰杆子挺得笔直,对徐夫人也没客气。并还指责徐梦竹不能生养的事,且威胁徐夫人,李家不会要无子的媳­妇­。只是这句话让李澄昕听到了,当场就给了李夫人一巴掌。当着徐夫人的面,李夫人一张老脸下不了台,等徐夫人走后,就与李澄昕闹了起来。

李澄昕瞪着她,怒道:“收起你那拿捏人的一套。还有,对徐氏好一些。要是再敢拿捏徐氏,看我不收拾你。”

李夫人忍了半日,实在不可忍,悲忿道:“我对她还不够好么?几乎把她当祖宗供着了,老爷还要我怎样?”她是婆婆,拿捏儿媳­妇­,天经地意。

她平日里霸占媳­妇­嫁妆,早就做得轻车驾熟,抓了媳­妇­的错处,让她站着不敢坐着,要她往东不敢往西。但霸占媳­妇­嫁妆会受指点,严重的还要吃上官司,所以李夫人从来都是一边拿捏着媳­妇­的错处,一边让媳­妇­乖乖吐出嫁妆来,屡试不爽。谁知这回­阴­沟里翻船,居然让人把事捅到顾夫人处,不但女儿的婚事有可能要黄,又让言官给知道了,如今弄得蜡烛两头烧,顾头就没法顾尾。

“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就让言官知道了?这些言官也是吃饱闻撑着不成?我霸不霸占媳­妇­嫁妆,与他们何相­干­?居然还闹得人尽皆知。那徐氏也可恶,仗着这事儿被闹将出来,居然也敢在我面前硬仗腰子了。哼,等着瞧,等风波一过,看我怎么收拾她。”李夫人已想了无数种让徐梦竹有苦说不出的拿捏法子。

李澄昕却瞪一眼,“胡闹。若不是你做得太过,如何会被言官抓着把柄?还牵累我。你给我记住了,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少给我惹麻烦。你那内侄,我是没办法救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李夫人大惊,“那可是我王家唯一独苗呀,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自从被曝出王如海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后,李澄昕就责令王如海赶紧去把这事抹平,陪了两千两银子,总算得到了受害者的谅解。只是还未松口气,王如海又被别的受害者告了。如今,顺天府已堆积了十来个苦主,全是结伴状告王如海。刚开始李澄昕还免不过样,去衙门里走了两趟,却让严少秋给劂了回来。

因王如海非官身,又没有功名在身,也不算是民告官。以至于一有人状告王如海,顺天府就把王如海打入大狱里。这混蛋也是个不中用的,被下大狱后还不知死活,叫嚣着“我姑父可是京军统领,你们敢碰我一根毫毛,看我姑父怎么收拾你们。”这句话可是捅了马窝蜂。又传到言官耳里,那更是了不得,一时间,弹劾他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往圣上御案前。

虽说圣上留中不发,但圣心难测,谁能保证,出了这样的事后,圣上还能够一如以往地重用他?

李夫人见丈夫不说话,又寄出她的老本行,撒泼。

“如海好歹也叫你一声姑父,你不能见死不救呀。不然,我要以何面目见我兄嫂?老爷不能不管他的,不然,我与你没完。”李夫人仗着替李家生了四个儿子,也相信丈夫不会真的坐视不管,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却是不知道,丈夫自身都难保了,如何还能保得住侄儿?

李澄昕失望地看了妻子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厌烦,最终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

“表嫂,今儿公公找我谈话了。要我来找六姨父。请六姨父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他留一条活路。”这日,徐梦竹来找徐璐。向徐璐透露了李家的近况。

“婆母与公公闹得很凶,因婆母的内侄被顺天府判了斩立决,是秋后处斩。婆婆天天与公公闹。不过后来又听说公公即将官位不保,这才消停了下来。如今正四处找关系,不过都吃了闭门羹就是了。”

徐梦竹穿着绿­色­折枝梅花刺绣淡黄褙子,下身浅紫­色­马面裙,看起来飘逸而柔弱。气­色­比先前要好些,但仍然很瘦。

“……公公最近也苍老得厉害,每次回到家里,不是与婆婆置气,就是与奴才发火。我们都不敢惹他。今儿个早上,公公忽然把我叫到书房去,要我来求求六姨父。请六姨父看在我的份上,放过李家。我觉得挺奇怪,不过也没敢多问,只好来了。只是六姨父不在家,六姨母又说与她无关,要我来找表哥。表哥又上朝去了,只好来找表嫂了。”

徐梦竹并不知道,暗中整治李澄昕就是凌峰父子在搞鬼。不过徐璐也不会明着说出来就是了。

徐璐看着她,“你的意思呢?”

徐梦竹低着走,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若是我自己的意思,那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她自嘲一笑,“婆母已把先前霸占的嫁妆如数还给了我,也不再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事儿,更不敢给我立规矩了。不过我看得明白,李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不敢得罪我。一旦李家渡过了这场灾难,我的好日子恐怕又要到头了……所以,我……”徐梦竹到底还是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她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天生养成的贤惠­性­子,使她生不出反抗婆母的心思罢了。

徐梦竹也想得明白,李家万一真的倒了,于她也没什么影响,她还有不弱的嫁妆,还有长辈,让亲戚稍微帮辅一下也就能过去了。她甚至还有种不孝的想法,巴不得李家倒掉,看婆婆能否还抖得起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表哥曾与我说过,他可没那么多同情心。不过看在亲戚的情份上,他也只能保证不牵累表妹和表妹夫就是了。至于旁的人,看造化吧。”

徐梦竹抬头,看了徐璐一眼,神­色­复杂,双­唇­蠕动,最终却又低下头来。这个家世不如自己,连个依靠的娘家人都没有,却混得比自己还要好的表嫂,徐梦竹心头不是没妒意的。

不过她很小心地把这份妒意掩藏在心底,

农历年二月初过后,言官们对李澄昕的弹勋已渐尾声,从开始的气势汹汹再到如今的平淡无奇,但朝堂上却涌入一股汹涌的暗潮。一些熟悉圣上­性­格的大臣已意识到,李澄昕绝对要倒霉了。

目前李澄昕即未罢官,也未免职,但如今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已密秘行动起来。

再一次从凌家出来的李澄昕面­色­如土,回去后,在书房枯坐了一夜,次日,忽然进宫面圣。当日下午,从宫中传来消息,上十二卫统领李澄昕,因对姻亲管护不力,至姻亲做出诸多令人病诟的事来,愧对圣上厚爱,愧对遇害苦主。加之身体有漾,主动请辞。圣上批准,对李澄昕进行了中肯的褒扬,称“虽有过错,然有悔过之心,功过相抵,即往不咎矣。”

当天下午,宫中又传出,由王立泰任上十二卫统领。

徐璐听到这则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发现凌峰还没有回来,这时候还在外书房与幕僚商议着,也不好去打扰,只好让人去打听王立泰是何方神圣。

“……王立泰山东烟台人,祖籍闽南,是闽南望族王家旁支。早些年走了庆昌侯的门路,从小小校卒,短短十余年成为金吾卫指挥佥事。后来杨侯卸甲归田,王立泰在庆昌侯的举荐下,又投靠了护国侯。大前年从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升为五军都督佥事。”才从小厮提上来的大厮洗砚恭敬地把得来的消息如数报给徐璐。

居然是李骏的人。

徐璐放下心来,挥退了洗砚,并让人赏了他二两银子。

……

晚上,凌峰从外书房回来。

徐璐赶紧丢下手头的书,迎了上去。

“外头好冷,爷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徐璐亲自替凌峰解下藏青­色­斗篷,又亲自端了盅厨房才熬的红枣银耳羹。

凌峰接过碗,他肚子是有些饿了,也不拒绝,当下三两下就把羹汤喝得­精­光。

徐璐又亲自接过碗,殷殷地拿了帕子替他擦试­唇­边的残渍,然后还亲自蹲下身子,给他脱脚上的掐金牙边的羊皮靴子。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收回了脚,把她从地上拧起来,又捏了她的鼻子,“大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话尽管问吧,为夫知言不尽。”

徐璐压根没有被戳穿小心思的尴尬,她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捧着脸蛋儿,枕在炕几上,眉眼弯弯地望着凌峰,“就知道爷不忍心吊我胃口。那王文泰,听说是表哥的人?”

凌峰讶然地看她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打听李澄昕的事呢,不过你倒是忍得住。这王文泰确是李骏的人。”

徐璐说:“李澄昕如今已是白丁一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用猜都知道,他在仕途上是完了,聪明的做法就是夹着尾巴安安份份做人。李澄昕倒台,李夫人没有嚣张的底气,自然不会再找梦竹表姐的麻烦,反而还会巴结表姐呢。我过问李家­干­嘛?倒是这个王文泰,我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他真的是表哥的人么?”

尽管知道妻子是个聪明的,但她对人­性­的把握,还是颇为­精­准的。凌峰压下心底的赞赏,说:“我还骗你­干­嘛?王文泰是山东烟台王氏偏房,王氏一族在地方上,也算是书香门弟,出了不少举人进士,也有做官的,虽没什么大作为的,但在当地还是挺有名气的。王文泰却弃文从武,自然不受王家待见。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去拼搏,先前是庆昌侯的人,不过庆昌侯御甲归田,王文泰即非庆昌侯心腹,又非直系,之后几年就混得差强人意。李骏这人和我有差不多的脾­性­,那就是但凡有能力,人品又过得去的,不管是否是自己人,能提携的都提携,从不吝啬。王文泰也是运气好,因为从未拉帮结派,因此李骏这才举荐给了圣上。这样一来,王文泰也得卖李骏一个面子。”

这倒也是,上十二卫营虽非京军主力,但还是颇有战斗力。能坐上统领之位,都是天子近臣。圣上用人,自然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拉帮结派,与朝臣武将走得太近。王文泰这样的人,自是圣上重用的第一对像。只是像王文泰这种无依无靠的武将多得是,若无人举荐,也无多少出头之日。而李骏的举荐,王文泰自然感激李骏,但更会忠心于圣上。而李骏则更会感激给他面子的圣上。总之,这完全是三赢的局面。

“我明白了,王文泰虽非表哥的人,但因表哥有举荐之恩,只要人品不太差的人,都会念着表哥这份恩情,不会与表哥交恶。而表哥又与咱们家交好,这样一来,这王文泰其实也可以算是咱们的人。我分析得可对。”

凌峰淡淡一笑:“你说得对,也非完全对。”

徐璐面露迷茫。

凌峰解释道:“我们身为世家勋贵,有蔽处也有利处。利处就是生来就比别人尊贵,起点高,稍微运作,便能胜过普通人寒窗苦读二十年的艰辛。但也有蔽端,那就是无法像文人那样,尽展抱负。等到了一定程度,就得激退涌流。就像方昌侯,镇国侯那样。或许,不出意外,再过几年,方阁老也会主动致仕了。”说到最后,凌峰语气颇为怅惆。

是呀,人人都想位极人臣,可真到了那个位置,但凡有理智的,都会考虑怎样从那个位置平安退下来。能够全须全尾全身而退,这才是做官的最高境界。只是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名臣真能真正得到善终?

修得文武艺,卖得帝王家。

可大多时候,并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还得看帝王领不领你的情。

徐璐怅然地看着凌峰,轻声道:“那么爷呢,爷对将来可有打算?”

凌峰淡淡一笑,“自然要看圣上的意思。”

徐璐慢慢品味着,虽然不甚理解,但又有些理解。

元月一过,总算彻底把年过完。各家各户总算收了心,很少再四处走动。但凌家主子们却依然忙碌。凌宽是五军都督府里的中路都督,每日都要去五军都督府报备。最近今上提出富国强民口号,尽管如今已算太平盛世,老百姓富裕安乐,但大庆朝九边重镇依然需要重兵抵卫。包括方阁老沈阁老凌宽在内的一­干­有识之士,及兵部尚书左向荣同时上书,提出京军与边防军轮流互防提议,提高京军作战能力,并竭制京军因久安而生出的骄横浮夸之气,得到圣上大力褒扬。而训练京军的任务,就交由了凌宽。

武夫人也很忙碌,凌家能有如今成就,可离不开庞大的财力支撑。武夫人则是凌家包括凌氏家族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凌家在全国都有商号,势力遍布全国各地。其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武夫人一心忙碌于商场,管家大权则交由徐璐。凌家人口简单,倒也不难。

外院每月划入内院的资金非常充裕,徐璐也逐渐抛开小家小气的管家模式。但每月依然能剩下不少的银钱。这些都正大光明纳入徐璐的腰包。可以说,家族富有,管家确实是项大肥差。

资金的充裕,凌家的内院管理就更加严格了,徐璐作主放出了一部份老迈的佣仆,另外又从家生子里挑选出优秀机灵的来作重点培养。徐璐每日把任务下发,只需不定时监督就成,也不必亲力亲为,只是逮到有作­奸­犯科之辈,绝不手软,从里到外一应撸得­干­净。与凌峰相处久了,多少也被凌峰同化。如今徐璐也喜欢兴连坐。这些奴才当中,但凡有一人犯了错,必定全家遭贬,尽管会落得不近人情的埋怨,但效果却奇好。

没有人再敢对徐璐­阴­逢阳违。

对于奴才的管理,徐璐也有了一套管理心得。驾驭凌家上千口佣仆,也还轻车驾熟。只是,对秋韵此人,徐璐却一时犯了难。

华馨苑后院的东厢房里,三间屋子打造的会客场所,宽阔舒适,采光良好,是徐璐平时办公会客之所。使用率最高。

徐璐斜坐在临窗的软蹋上,手上拿着秋韵递过来的一张一千两银票,和几绽官银。望着杌子上坐立不安的秋韵,缓缓道:“你说,你想赎回身契?”

秋韵低着头,忐忑却又坚定地点头,“是的,还请少夫人成全。”

为怕徐璐不同意,秋韵又赶紧保证,“少夫人放心,我只是赎回身契而已。但依然在少夫人手底下做事。梁记油条铺子也按着往日的约定来分成。我也听说凌家也有不少掌柜,也并非人人都签身契的,是不?”

奴才为贱籍,但凡有头脑的,一旦有了成就,第一要做的就是赎回自己的身契,恢复身由身。但一日为奴,则终身为奴,曾经做过奴才的,永远不可能成为良籍。想要成为良民,必须还得主家出面,向官府作保,开具路引,户贴,黄册,才能真正恢复良民。

徐璐盯了秋韵良久,她一直摸不透这人的­性­格,你说她笨吧,人家出口即成章。你说她粗俗吧,她懂得又挺多的,会识字会算账。你说她聪明吧,她又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为了开这个早餐铺子,徐璐可没少给她担待。尽管这人做生意还有一套,但她一介女流,想要做大,何其艰难。这时候,找个靠山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她却不这样想,她只想恢复良民身份,再继续替徐璐管铺子。

徐璐沉吟片刻,说:“也罢,看你也不像永远屈居人下的,说不定将来还会大有成就。今儿我就与你行个方便。只希望将来显达后,不要忘本才好。”

秋韵脸上揉进一抹喜­色­,赶紧说:“我这条命都是少夫人救的。没有少夫人,也没有我的今天。少夫人大恩,秋韵永世难忘。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做出有损少夫人利益之事。我梁秋韵立此重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立誓就免了,只要你记住今天的话就好。”徐璐顿了顿,又说:“我不怕忘恩之人,最怕的却是让被救之人反噬一口。”

秋韵又赶紧保证,她绝不是那种人。

徐璐不欲与她多作纠缠,放还了卖身契,收了一百两银子。并另外与她写了份合作协议。

秋韵前阵子狠狠宰了王如海一顿,得了两千两银子。趁此机会,又把铺子重新改造一番,也还剩下一千八百多两。给了徐璐一千两银子作感谢,再赎回了卖身契,徐璐估计她手上五六百两银子应该是有的。

她看出了秋韵脸上的失望神­色­,不由冷下脸来,说:“你可知,王如海为何会那么快就向你服软?”

秋韵赶紧说:“那是因为少夫人从中周旋的缘故。”

徐璐说:“你错了。王如海那样的人,我们还不把他放眼里。主要是他身后的靠山,想要使王如海真正服软,就得从他身后的靠山下手。我们爷为了替你撑腰,可是花了巨大代价。首先,请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来作证。其次,带动言官上奏弹劾。另外,搜集王如海李澄昕往日的犯罪证据。你以为,做这些不花钱?”尽管凌峰不会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但这回能让李澄昕下台,花出去的银子可远远不止这一千两银子的。

秋韵讪讪地道:“是,多亏了少夫人和爷。秋韵铭记于心。”但心头却不以为然,她辛辛苦苦地挣的银子,却要分出去七成,而他们却什么都不用做,却平白得了银子。铺子出了事,难道你们就不该出手么?至于花了多少银子与我何相­干­呀,凌家财大气粗,还会差这些银子?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是吝啬,为富不仁。

徐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尽管猜不出秋韵的内心想法,但看她不以为然的脸­色­就知道,此人尽管会做生意,却没有熟读过生意规则。

徐璐有些失望,不过也有些庆幸,于是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辛苦起早贪黑挣的银子却还要分大头给我,所以心中不平?”

秋韵赶紧摇头,“少夫人冤枉,没有的事。您虽然没有过问铺里的生意,但也是有股息在里头的。当初就说好的,自然要遵循规则才是。”

徐璐盯着她,“你或许会想,咱们家都这么有钱了,还要来剥削你,岂是仁厚之人。”

秋韵脸上有着被揭穿心思的难堪,讷讷地道:“少夫人说笑了,我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商业规则。想经商却没本钱,以入股方式吸入资金,自然要给出合理的分红。这是天经地义,受律法保护的。当初你身无分文,我可是全资入股。并还派了小厮替你跑前跑后。原本按着规则,可占八成股息。可我只占七成股,也算对得住你了。这回铺子出事,我也是花了不少代价才摆平此事。于我来说,因你是我凌家的人,受了欺负,我们自然要替你出气。但得到的赔偿,我自然也有权享受。若是因我们富有,就要舍弃这笔银子,这天底下可没这个理。还有,我们家富有是我们家的事,我们也不会因为富有就为富不仁,但该得的利益仍是要得。这是生意场上的基本法则。你若是想不通,最好别做生意了。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徐璐是有些动怒的,她以为秋韵虽然有些离经判道了些,但至少还有志气,有理想,也就尽力让她实现她的梦想。谁会想到,她居然还是这样的人。觉得她富有,就该放弃正当所得?是该说她天真,还是无知?

第78章 子嗣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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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秋韵尽管摆出自责的神情,但眼里却依然有着不以为然。 徐璐心灰意冷,倦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咱们说不到一块儿,还是拆股吧。当初我可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作本钱。红利什么的我也不要了,你把本钱还我就是。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相­干­。”

秋韵心中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呀。虽说当初徐璐确实给了她全额本钱,也帮了她不少忙,但这几个月来,她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却还要把大部份收入上缴,心头不是没怨言的。可人家有权有势,她也没胆子说半个不字。

如今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出来,正中下怀,尽管会得到忘恩负义的帽子,但为了将来做生意不受制肘,挣的钱可以全收进腰包,秋韵也认了。

秋韵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徐璐拿出当初与她写的协议,秋韵仔细看了看,仔细收入怀中。然后对徐璐露出诚恳的笑容,“少夫人,我想,我让您失望了。可也请您理解,我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自小生长在富贵家,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哪能体会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为了生存而挣扎的辛酸?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恩。我却与您一拍两散,恐怕您心里早已认定是我忘恩负义之人了吧。”

徐璐没有说话,她实在是懒得理她了。看也不看她一眼,“夏荷,送梁姑娘出府。”

既然秋韵已恢复自由身,徐璐也就改口,称她为梁姑娘。

夏荷上前,冷冷地盯着梁秋韵,“梁姑娘,请。”

梁秋韵起身,脸上闪过无耐,她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保重。您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住的。”

见徐璐没有理自己,梁秋韵有些无耐,但也有怒气。她知道她太急躁了些,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也无益。再则,徐璐是救过她的命,但她这几个月起早贪黑,也陆续偿还了三百多两银子。按着一个丫头平均二十两银子的身价来算,她已是给出了十倍的报酬。这样算下来,也两不相欠了。

梁秋韵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讨厌被人拿捏着恩情夹恩图报。这回凌家替她整治王如海,她还是感激的。但徐璐心安理得收下王如海赔偿的银子,又让她低看了两分。这些人,表面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实际上,骨子里依然有着为富不仁的特­性­。

尽管徐璐没有对她夹恩图报,但至始至终表现出的高高在上,依然让她不舒服。

幸好,她再也不必向这些人打交道了。

当然,她也会向徐璐证明,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的。

……

“……你说,秋韵这人,也不知脑子是怎么生的。觉得咱们富有,就该舍弃该得的利益。哼,真是好笑死了。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晚上,趁凌峰下朝后,夫妻俩在东次间吃晚饭,徐璐一边吃,一边向凌峰抱怨梁秋韵,语气很是不平。

凌峰好笑地望着妻子气呼呼的小圆脸,觉得格外可爱,惹人怜爱极了,忍不住趁丫鬟不注意时,捏了她的肥脸一把。

徐璐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斥道:“你究竟有没有听呀?”

“听着呢,你说。”凌峰一边刨饭,一边欣赏妻子气得粉颊通红的脸蛋儿,心痒难耐。这丫头肯定不会知道,她生气的模样,也好看极了,水光潋艳,妩媚灵动。他真恨不得用他的蛇尾把她缠到天荒地老。

没有发现丈夫满肚子的龌龊心思,徐璐忿忿不平地道:“真是太气人了。她好像怕我对她夹恩图报似的,这般迫不及待。还有,居然觉得我不该得七成股息,凭什么我不该得?当初她开店的时候,我可是又出银子又出人手。不然她人生地不熟哪那么快就打开局面?她只想到她辛苦负出却让我占大头的不平。却没有想过,我可是出了人力钱财。凭什么不该得?”

说了一大串,发现凌峰心不在蔫的,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徐璐气得不到,“凌齐缘,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这还是妻子嫁给自己两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悸动。

不过看着妻子气成这样,凌峰赶紧收回心神,说:“多大点事?值得你气成这样?那秋韵一看就是个没大格局之人。散伙就散伙呗,有啥大不了的。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如何高兴得起来。我就是气她认为我们富有就不该得应得利益的想法。”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这世上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至于气成这样么?这样的人,爷我可是见得多了。”

“那爷又是如何处理的?”徐璐好奇。

“还能怎么处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呗。”凌峰好笑地捏了她的鼻子,“别气了吧,气多伤身。”

徐璐经过一通发泄,也没了怒火,但仍然有淡淡的不甘,“我承认这梁秋韵是有大志向的人,绝不甘心平凡,可也要有相对应的格局才成。可你瞧瞧她,唉……算了,不说了。这样的人,不打交道最好,免得把自己给气着了。”

凌峰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她那样的想法,本来就不对。迟早会有吃亏的一天。还有,她想做生意,也不是不可,但她只是女子,若无拿得出手的身份,早晚要被人吃得尸骨无存。”

徐璐又笑了起来,“是呀,她一个弱女子,无背景,无靠山,想要把生意做大,谈何容易。也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王如海的事儿若非咱们给她撑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是她那么聪明的人,也该知道,做生意有个靠山是多么难得的,怎的还要把咱们往外推呢?”

凌峰笑道:“你怎知人家没靠山?说不定,人家又另外找了个靠山。”

徐璐呆了呆,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然后又在想,梁秋韵又能找什么样的靠山呢?

凌峰说:“行了,都不是相­干­之人,何苦花费心思在那样的人身上。横竖都与你无关了,还是少­操­这些心吧。”

开年后,朝堂上也未有较大的动作,一切都是四平八稳地过着。徐璐收到了来自父亲徐成荣的来信,称妹妹徐琳今年已十五岁了,也该把她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福州那样的地方,达官显贵虽多,但并产适合徐琳。毕竟将来徐成荣也有离开福州的一天。加上徐琳长相普通,人又木讷,老实有余,应变不足。徐成荣决定,还是给徐琳找个老实可靠,不需要太富有,生活小康的耕种之家就成。那种书香门弟或高门大富想都别去想。

徐璐很赞成父亲的想法,妹妹徐琳确实不适合高门大户,就是普通的书香门弟之家也不成。她见多了那些读了几天书或有些许功名在身就把下巴傲上天的寒族子弟。这类人,以徐琳那样的­性­子,只有吃亏的份。还是依父亲之见,找个老实可靠的小地方就成。家中良田,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便成。

就是怕田氏心太高。

不过父亲信上说,还是想把徐琳送到京城,让徐璐给她找个婆家。因为凌家在京城根基深厚,将来把徐琳嫁到京城,两姐妹也有照应。

徐璐头痛起来,她倒是想与替妹妹作主,怕就怕田氏要求太高呀。

父亲的信很长,整整四大篇,妹妹徐琳占了一篇,两个弟弟又占了一篇,官场上的事也占了一篇,开头是自我褒奖他把福州治理得极好,与新任督抚处得也还不错。并深切肯定他能有今天,全是女婿的功劳。然后就是限晦的试探,还有两年他的知府任期就满,是不是该挪挪位置。

徐璐再一次头痛起来。她也期望父亲一路高升,可他才在知府的位置上­干­了一年不到,就想着高升,他以为凌峰是万能的?

想了半日,徐璐提笔,给父亲回了封信。

花了一下午的时光,总算搁了笔,待笔迹­干­后,折好装进信封里,让人送了出去。

见徐璐总算闲了下来,夏荷这才进来,“少夫人,夫人身边的巧英姐姐来了,说奉夫人之令,请少夫人去晚香堂,夫人有事儿与您相商。”

……

武夫人正靠临窗大炕上,手枕着头沉思。头戴镂空丹阳挂珠钗,齐眉金抹额,穿着亮缎藏青­色­织金刻丝对襟褙子,与外出的华丽装束不同,这身打扮比较家常随意。却自有种清晰的雍容气质。

“夫人。”徐璐上前恭敬福了身子。

武夫人坐直身子,指了指身旁,“坐,我有话要与你说。”

徐璐默默地坐到炕沿,轻声问道:“夫人可是遇上烦心事?”

武夫人长长叹口气,“我也不瞒你,是峰儿的子嗣问题。”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她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武夫人。她相信,人首蛇身的凌峰,想要得到子嗣,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即不忐忑,也不心虚,而是冷静地道:“夫人可是想好了良策?”

武夫人叹口气,“我若是有,就不会来找你商量了。”她看着徐璐,“峰儿的秘密,想必你也知道。我也不瞒你,你能接受这样的峰儿,我还是很欣慰的。只是峰儿如今年纪也大了,却苦无子嗣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深有同感,因她肚皮一直不曾有动静,一些被凌峰打压过的政敌则四处散播谣言,称“坏事做绝了,活该绝后”之类的恶毒诅咒。

徐璐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当面锣背面鼓地找人家算账吧。

徐璐轻声道:“夫人什么好的建意,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对策,天无绝人之路。只法总是想出来的。”

武夫人不料她如此深明大义,不由松了口气,“我和侯爷仔细商议过了,有三种方案。我都说与你听。”

第一种方案,那就是从秘密抚养的孩子中,挑选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以外室子的名议,安排进府。再过继到徐璐名上作嫡子。第二种方案就是从族中过继一个。第三种,就是自己生。

徐璐愣了半晌,才说:“前两种方案,世子爷早就与我说过了。我觉得不管是哪一种方案,还是可行的。只是第三种方案,我却是糊涂了。”

武夫人苦笑道:“其实,峰儿是可以生的。”

……

徐璐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华馨苑。

依香一­干­丫头全迎了上来,全让徐璐挥退,她一个人坐在榻上,脑海里想着武夫人的话。

“……峰儿是可以生的,只是就怕你不同意。”

徐璐心头一跳,能自己生,那肯定要自己生的。不过看武夫人的语气,想必生这孩子应该会很艰难的,于是又问怎么生。但武夫人却不肯再说了,只是让她回去与凌峰仔细商量。不管是自己生,还是采取另两种方案,她和侯爷都支持他们的决定。

婆母这是什么意思呢,徐璐被弄混了。

不过她也没细想,等凌峰回来了再问他吧。只要能够自己生,她还是挺期待就是了。

到晚饭前,凌峰回来了。就看到徐璐穿着雪白绫衣,头发披散在肩上,趴躺在炕上,双手枕着脸颊,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甜笑的,可爱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小巧浑圆的臀部随着双腿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凌峰走上前,大掌就那样摸上了那团圆润。

徐璐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嗔道:“做什么呢,倒吓我一跳。”

凌峰看起来心情很好,被她嚷了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在一边坐了下来:“在想什么呢,我回来了都没发觉。”

徐璐坐起了身子,加上才洗了头,头发还半­干­着,加上屋子里暖和,她只穿了中衣中裤,没了裙子的束缚,她就把有盘起,把今儿武夫人的话告诉凌峰。

子嗣问题,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徐璐说完,又看着凌峰,一脸奇怪,“我听夫人说,爷原本也是可以生的。可为什么我肚皮一直不曾有动静?”

凌峰沉吟,却没有回答她。

徐璐又赶紧说:“爷是不是担心,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会和你一个样,所以,不想生?”

凌峰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徐璐有些苦恼,人首蛇身的孩子确实够惊世骇俗的,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对了,你自生下来就是人首蛇身的模样,那为何又会变身呢?”

“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大概两岁多的时候就可以变了。”凌峰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小时候我淘气得很,母亲怕我淘气,不听她的嘱咐,所以一直在庄子上照顾我,一直到我五岁那年,已能知晓利害,并能随心所欲控制身体后,才带我回的凌家。”

徐璐双眼一亮,“这么说来,咱们的孩子就算真和你一样,那将来也能够自主恢复吧。”

“嗯。”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生呗。”她拉着他的双手,埋怨道:“既然能生,就赶紧生呗。不必顾忌我。爷放心,我会好好待孩子的。我也想好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他带到庄子上,仔细看管,绝不让外人发现他的秘密。就像当年夫人那样,可好?”

其实,自从她接受了凌峰后,她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真生下像凌峰这样的人首蛇身的孩子,她也不会嫌弃的,她一样会爱他疼他的。甚至她还隐隐期待着,她还巴不得他们的孩子能够像他。

凌峰定定一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真的想好了?”

徐璐白他一眼,“当然,我可是非一般人的。”

凌峰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轻揉,最后放在­唇­边吻了吻,他低声道:“我也想有自己的骨­肉­,只是,我不想让你冒这么大风险。你要知道,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孩子长大成人,你至少要­操­心五年时光。太漫长了。”

徐璐抬头望着他,她明白凌峰的顾忌,但她不怕,

她反握着他的手,“我不怕。不管孩子是什么模样,我都爱他。”她主动偎近他怀中,把自己靠在他肩窝处,声音呢喃,“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会一直爱他疼他护着他。”

尽管她知道,就算她不想生,凌峰也不会勉强她,但绝对会安排好一切。但养别人的儿子,总比不上养自己的骨­肉­来得贴心甘愿。退一万步来说,她现在还年轻,凌峰对她也好,但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她也不愿把凌峰想得太混,但凡事还得往长远方向考虑。

凌峰动容,紧紧搂着她。低着吻着她的秀发,“你真下定决心要替我生孩子?”

徐璐点头,目光再坚决不过了。

“那好,昨天我们去滑雪。”

“滑雪?”徐璐迷惑,“滑雪与生孩子,有相­干­么?”

凌峰笑道:“没相­干­。不过生孩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并不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总之,在要孩子之前,还得保持好心情。”

徐璐点头,她还是明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Сhā柳柳成荫的道理的。

“真的要去滑雪?”徐璐跃跃欲试起来,但又有些沮丧:“我不会滑。”

“没事,我教你。”

徐璐双眼亮了起来,“去哪滑雪?”

凌峰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明儿一早就赶紧准备吧。”

徐璐仍然有些迟疑,“京中还有哪处地方可以滑雪?会不会太远?天黑之前能够赶回来吗?”明天他沐休,但也只能耽搁一天而已。太远了也不方便。

“没事,反正这阵子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大不了与方阁老告个假便成。”凌峰摸了她的背脊,穿着洁白中衣的她,一张脸儿被衬得越发润白如玉。他低头吻了她的脸,“你先去睡吧,我去母亲那一趟。”

自从回到京后,还真没有出去玩过,徐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地吩咐丫头们收拾行囊。尽管一切从简,但仍是装了三大马车,带了四个婆子,六个丫头,四名小厮,四十二名护卫,以及四位车夫,浩浩荡荡出了宣武门。

出了城门后,路上行人就稀少起来,徐璐掀了窗帘,看着凌峰坐在马背上的英姿飒爽,心头痒痒的,她也好想骑马来着。

发现了她的目光,凌峰勒马靠近车厢,低头来,“想不想骑马?”

徐璐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想骑但又顾忌的样子。凌峰哈哈一笑,让车夫停车,让徐璐坐在他面前马背上,用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剪水秋瞳。

凌峰微夹马腹,马儿不快不慢地小跑着,空气中冷冽的寒风使得徐璐怎么也适应不了,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凌峰不得已,只她给她换了位置,让她侧坐在自己怀中,自己则用披风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丁点空隙。

偎依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中,徐璐只觉心头暖暖的,紧紧抱着他健壮的腰身,脸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腔强烈的心跳,徐璐甜甜一笑,越发搂紧了他。

妻子小鸟依人的动作,使得凌峰心头柔柔的,软软的,香香的,又是那么地信任自己,心头流淌着柔柔的蜜意,越发搂紧了她,低头吻了她的头顶,“抱紧了,我要加速了争取早早赶到西山别院。”

凌峰果然风驰电掣起来,耳边响来呼呼的风声,马背上剧裂的抖动使得徐璐怎么也坐不稳身子,只得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半边身子都躺在他臂弯中,这个姿势,很温暖,很动人,也很幸福……

……

------题外话------

子嗣大计提上日程。

第79章 子嗣大计(二)

西山别院是京中大名鼎鼎的皇家别院。两面靠海一面靠山,占地广大,数十亩地宽的空地,夏天草长莺飞,冬季白雪覆盖,刚好可以在雪地里滑雪或打雪仗,成为京中各贵族子弟最向往的休闲圣地。

当然,身为皇家别院,没有特旨,一般人却是连门都不得入。

而凌峰要去的地方,则与西山别院紧邻而居,当然,地盘就要小得多,依然有山有水,有阔大的空地,正是凌家在这边的产业之一。

“挽月别墅?”望着大门上古朴苍劲的匾额,徐璐轻声念了出来,“这就是凌家别院?”

凌峰下了马来,把她抱了下来,指了另一边用高墙围起来隐隐绰绰露出的雕梁,“那边就是皇家别院。平时候,只对宫中的贵人公主们开放,不过可以邀请勋贵女眷陪同。”

“既然是皇家别院,那这挽月别墅又是怎么回事?”

“是圣上赐的。”凌峰指了另一边不远的地方,“那边还有几个别苑,全是圣上赐给有功臣子的,那个叫­射­月别墅是圣上赐给护国侯府的别院,另外还有几间别墅,全是今上登基后赐下来的。”

意思就是,能在这儿拥有别院的人家,都是圣上的心腹臣子了。

挽月别墅屋舍并不多,除了一间两进供别墅下人居住的屋舍外,还有几间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别墅里的管事大概是早就得了招呼,凌峰抵达别墅时,已收拾妥当,直接入住就是了。

徐璐打量这间小院落,背后靠山,地势颇高,从窗外望去,白茫茫一片,出了这道院门就可以滑雪,非常的方便。三进的院落,前两进供他们的下人居住。从小小的天井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堂屋,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里头早已铺上地毯,烧了炉子,屋子里暖烘烘的。

徐璐正要指挥丫头们收拾,凌峰却拉着她的手说,“换上骑衣,咱们滑雪去。这儿就由丫头们收拾吧。”

夏荷果断地从厢子里找出一身鲜红又厚实的棉花里子绣腊梅的劲衣,窄袖左衽短衣,鹅黄­色­汗巾儿,及膝红­色­短裙,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羊皮长靴里,看起来修长而健美。头发包裹在黑­色­包耳貂皮帽子里。这还是徐璐第一次穿劲衣,又是大红的颜­色­,越发衬得一张脸蛋儿欺霜赛雪的白腻。

凌峰也换上了一身青蓝­色­绣金飞蟒劲衣,身高腿长,极其­精­神。徐璐忍不住看得呆去。凌身亲自给她戴上灰鼠毛皮手套,并围上大红­色­狐狸毛的围脖,“穿厚实些,免得着了凉。不过,过一会儿就够你热的。”

踏雪板形如弹弓,长四尺,阔五寸,一左一右,系于两足,激而行之雪中冰上,践冰雪,可以及奔马。其滑行速度,可以追逐走兽,很是迅捷。当然,雪深之地,走兽行之亦难,而乘滑雪板者,则比之为快。自唐代贞观年间流传至今,成为北方贵族最为常见的一项户外活动。

徐璐从未滑过雪,也不会滑雪,但并不影响她对新兴事物的好奇与追求。凌峰扶着她的手,示范半讲解决窍,稍微用力,就滑出百余步。徐璐看得眼热不已,自己滑行偏摔得满身是雪。幸好雪地里摔不痛,徐璐也不怕摔,经过坚苦的奋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总算在天黑之前,能够滑雪了。

能自己滑行后,就不让凌峰扶着她了,一个人滑着,掌握了滑雪决窍后的徐璐,非常得意,速度也渐渐加快,与凌峰在雪地里追逐。

“我会滑雪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徐璐早就扯掉了脖子上的围脖,冲凌峰露出灿烂的笑脸。

“嗯,很厉害。”凌峰渐渐与她平行,含笑地望着她因滑行而变得红通通的脸儿,这张脸儿本就明媚至极,因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加上晶亮的眸子,额上冒出的薄薄香汗,越发的娇俏迷人,让他忍不住看痴了去。

凌峰稍稍落后两步,欣赏着她因滑雪而微微前倾的身子,小ρi股微微弓起,他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地伸了手……

ρi股遭袭,徐璐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缩了身子,没能掌握平衡,人就摔了出去,摔得一身是雪。

“凌峰,你这个大坏蛋,混账。”徐璐从雪地里抬起头来,冲他怒叫。因脚上绑着滑板,不易爬起来,就赖坐在地上,使起­性­子来。

凌峰讪讪而笑,把她扶了起来,温言哄道:“是我的不是,没摔疼吧?”说着就把她抱在怀中,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像盛花的桃花,又像成熟诱人的红苹果,令他食指大动,恨不得咬上两口。他重重地吻了她的脸颊,最后又覆上她嫣红的双­唇­,把她喋喋不休的嘴儿覆盖住。

男人都是冲动的,这话果然不假。虽然她也喜欢他的拥抱,更喜欢与他肌肤相亲的甜蜜感觉,但这可是外头呢,可不敢放肆。赶紧推开他,嗔道:“这可是外头呢,你也不节制些。”

她那红通通的脸蛋儿,加上妙目横生的媚劲儿,凌峰小腹处升起一道烈火,捉着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才学会了滑雪,肯定还要多滑下嘛。

“明天再滑。”凌峰不由分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双腿略一使力,人就箭­射­了出去,眨眼功夫,就滑到了他们居住的院门前。

尽管天气寒冷,但徐璐滑雪时仍是出了不少汗,让人烧了热水,夫­妇­二人对坐而沐,要不是怕冻着了徐璐,说不定凌峰在浴室里要胡天海地了。

当然,净房里并未有暖墙,也无地龙,只有几盆烧得旺盛的炭火,但徐璐仍然冷得不行,热烫的洗澡水成为她的救命稻草,除了一颗脑袋露出水外,整个身子全在热水里,也因为怕冷,也被凌峰占足了便宜。

乡下没有那么多讲究,今晚睡的是炕,躺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不一会儿就驱除周身寒意,徐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动也不动地趴睡着。

不过眼角处看到他的动作,赶紧叫道:“不行,今天好累了。”

凌峰拍了她的身子,“乖,一会儿睡。”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徐璐横他一眼。

她却不知道她那斜睨的一眼是多么的妩媚动人,让凌峰心痒难耐,毫不犹豫,如饿狼扑羊地扑了上去。

第二天,天气晴郎,徐璐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起身,一睁眼,身边空空如矣,凌峰也不知哪去了。

豆绿几人进来服侍她梳洗,徐璐依然有些腰酸背痛,不过经过一番筋骨活动,也就适应了过来。

凌峰从外头回来,身上穿着石青灰鼠毛边长袄,头戴灰鼠皮帽,看起来沉稳而雍容。

徐璐微微眯眼,这男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沉稳了。

“还要继续滑雪么?”凌峰问她。

“要,当然要。”徐璐昨天就已学会滑雪,只是还不熟练,今天务必要滑出成绩来。

看着她的斗志高昂,凌峰笑了起来,牵着她的手道:“好,吃了饭咱们继续滑。”

接下来,又滑了一下午的雪,徐璐在凌峰高超的技术下,很快就掌握了决窍,能够又快又稳地驾驭滑板,在平地上如若无人之境。就算有斜坡也是不惧的。只是,自歇了下来,全身就酸痛得厉害。尤其是腰和两条腿,如灌了铅,躺在炕上连翻身都困难了。

凌峰见她着实累得慌,就轻拍她的脸,“再忍一会儿,等下头的烧了热水,用热水泡着,会舒很很多。”

徐璐当然知道热水泡澡有助于恢复疲倦,只是她现在全身肌­肉­都叫嚣着疼痛,也不知能不能恢复。

庄子里的婆子们抬了两大桶热水进来,徐璐宽衣解带,坐到浴桶当中,让豆绿夏荷留了下来,替她揉按全身。

但下了水后,半天都没动静,不由奇怪地回头一瞧,净房里哪还有丫鬟的身影,只有凌峰正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笑意望着自己。

“混蛋,我是真的腰酸背痛。”徐璐杏眼圆瞪,这个一点都不知体贴的家伙。不过她也只能嘴上呈把瘾,眼睁睁地看着他脱了衣衫,踏入桶里。

桶里的热水很快漫了一部份出来。

徐璐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到他肩窝处,这男人不止生着副好相貌,好生了俱结实挺拔的身子。缩在他怀中,挺舒服的,还满有安全感的。

当然,她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至理名言。如何不明白他那点子花花肠子。想来是等自己恢复力气后,再来欺负她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桶里的水也换了三回,徐璐才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她从他怀中坐起身,“怪了,没把你的坐麻?”

凌峰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你这点重量又算得什么?想当年在铁骑营当差,我每天穿在身上的盔甲都有上百斤呢。”

“那不一样的。”

“也差不多吧。”搂着她的腰,爱怜至极地把她圈在怀中。她身架小,­肉­却满多的,一点都不硌骨头。也没什么重量。抱在怀中如同抱着只又懒又笨的大猫儿。

感觉他身子又有了新的变化,徐璐心头微微跳了起来,知道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是他庞大到无节制的*。

她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怀孕?”

凌峰摩挲着她滑腻粉­嫩­的背脊,“你真的想要孩子?”

“那当然。”不然她会忍受他永无止境的*?房事适当就成,过多了也就伤身了。她可不想因房事过多就英年早逝。

凌峰抬起她饱满的下巴,让她盯着自己。

“怀孕也是挺简单的,只是,我怕你不会接受。”

“会是什么样的方式?”徐璐好奇,“我记得,先夫人杨氏,好像也曾生过孩子吧?她都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

他太小看她了。既然接受了他,自然要接受他的全部。

凌峰却摇了摇头,“她不一样的。当年我娘曾与我说过,想要生下来的孩子能免尽快恢复自由变换身子,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才成。当年杨氏就算生下了孩子,若那孩子当真活了下来,却因没有满足其中一个条件,估计也不可能自由变身。”

“还有这等事?那你赶紧告诉我,是三个条件!”

凌峰犹豫了下,“­操­作起来也简单,但也不那么容易。”

徐璐急了,揉了他一把,“真要急死人了。就不能一口气说出来么?我都能接受你那条尾巴了,还有别的不能接受的么?”

凌峰怜爱地望着她,在她脸上亲了记,语气温柔,“好,想来你也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试试吧。”

“怎么试?”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凌峰抱起她,出了浴桶,并拿了架子上的大毛巾裹着她的身子,出了净房,把她放到已烧得热乎乎的炕上。

“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先出去交代几句。”凌峰套上衣裳,出了房间。

徐璐缩在被窝里,彻耳聆听,只依稀听到凌峰对夏荷的吩咐声,“……你们可以去休息了……不许靠近院子半步……”

夏荷还要分辩,凌峰不由分说地道:“都下去休息。不许靠近院子半步,记着我的话。”

过了会,徐璐又听到一阵极细的脚步声响,纸糊的窗子外闪过多道人影。依稀可以看出这些人影的背上都绑着把剑。

徐璐捂着嘴巴,凌峰要­干­什么?

凌峰进来了,徐璐赶紧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呀,怎么把护卫也召进来了?”还守在屋外头。

“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死士。”凌峰淡淡地说。

“可是……”徐璐还要说话,但凌峰已上了床,不给徐璐说话的机会,已吻上她的双­唇­。

窗外月明,星稀。

还可以瞧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只是这些人影却一直静止着不动,像木桩似的。主子在屋子里翻红浪,而这些人却在外头听墙角,怎么想就怎么羞人。不过随着凌峰动作的加大,徐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好伸手去摸,触手之处,全是冷冰冰的带着许多坚硬的鳞片,她立马惊叫起来,“唉呀,你居然没变回去。”

他他他……他居然就以蛇身的形式……脑海里一想到那个画面,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这样也太惊异了,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

徐璐以为她会害怕,可她没有,她居然还有种飘飘然的刺激感觉,老天,怎会这样?

这回的酣战长达半宿,徐璐累得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豆绿喊了三回,威胁着要拿水泼她,这才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头顶蜜织苏绣的石榴百子图的床罩,昨晚的画面再一次回到脑海,她赶紧捂着脸,老天,昨晚她居然与一条蛇……虽然那条蛇只是人首蛇身,可依然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到现在她都不肯相信,她居然与人首蛇身的凌峰行了人伦之礼。

以往凌峰尽管会变成蛇身欺负她,但却从未以蛇身与她行过房。但昨晚,他至始至终都是蛇身来着。

徐璐把自己缩在被窝里头,捂着脸,真的不敢见人了。脑海里想着昨晚的点点滴滴,有羞赧,也有悸动。这真的太奇怪了。她居然与一条蛇……老天,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豆绿不明白徐璐的羞涩为哪般,主子房弟之事,也从未瞒过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有时候,床事过后还要她们进去收拾服侍。也没见着主子如此害羞呀,怎么这回去羞成这样?

豆绿又想起前年,主子们初次行房事时,也未曾这般害羞过呀?

凌峰从外头进来,就看到把自己缩在被窝里的徐璐,不由笑道:“醒了,肚子也该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鸡­汤,起来喝一些吧。”

徐璐在被窝里捂了好一会儿,这才掀开被子,看着已穿戴一新的凌峰。

今日凌峰并未束髻,头发披散在肩后,只是把头发全梳到脑后,在额上戴了个红绸布拴着红­色­玛瑙抹额,穿着一件冰蓝­色­黑谰边长袄,荔红­色­金缎八团花刺绣褂子,玉­色­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徐璐还是第一次看到在人前如此缭草打扮的凌峰。以往的他,从来都是­精­致而贵气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带,玉绶,压袍佩环,宫绦,缺一不可。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少了分­精­致,却又多了份懒懒和飘逸。果然,人长得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

徐璐肚子确实饿了,也就暂且不去计较昨晚的事儿,只好让豆绿夏荷服侍她更衣。只是她双腿痛得厉害,动都没法子动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凌峰,“腿好痛。”

凌峰无耐一笑,“正常的,你从未进行过如此剧烈动作,但凡来场大动作,肌­肉­确实会痛上几天。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不过也亏得昨晚我替你揉按过,又让热水浸泡了不少时间,不然,你连走路都抬不动腿。”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峰哈哈一笑,“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教我蹲马步。一天下来,动都没法子动。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事了。昨儿个你只顾着痛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怨得了谁?”

徐璐不爽,“胡说,明明就是你欺负我造成的。”屋子里还有夏荷等人,也不好说得太露骨,只能痛苦地试着下了床,果然如凌峰所说,她大腿酸痛到连抬腿都不成了。

“怎会这样。”徐璐欲哭无泪。

“少夫人,要不奴婢给您按一下。”豆绿扶她坐了下来,蹲下身替她揉着大腿,只是才刚用力,徐璐就尖叫起来。

豆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奴婢去找大夫来。”

凌峰出声,“不用了,我已让人回家拿药酒去了。那可是专门疏通筋脉的,搽了就会舒服多了。你再忍忍吧。”

徐璐嘟着­唇­,闷闷不乐的。凌峰坐了直来,让豆绿去厨房端­鸡­汤过来。

“给你熬了乌骨­鸡­汤,补补身子。”凌峰看着眼下有青影的她,很是怜惜,昨晚他真的太粗鲁了。他替她抚平了凌乱的头发,“实在酸痛得厉害,一会儿再让厨房多烧些热水给你泡泡。”

豆绿端了一碗乌骨熬的­鸡­汤,徐璐肚子确实饿了,拿起银箸就吃起来。只是才吃了第一口,就抬起头,“这是什么味道?都加了些什么呀?”

“是我让加的。”凌峰说,“吃吧,不会有坏处的。”

她当然相信他不会害他,她还要替他生孩子呢。徐璐的食量一向很好,昨晚又进行了剧烈房事,肚子早就饿了,一只一斤多重的乌­鸡­全让她吃了个­精­光。把碗推到一边,才吃了饭可经不得久坐,只是双腿痛得厉害,也只好缩在床上,继续躺着了。

等屋子清静后,徐璐这才问他;“那个,昨晚……”

凌峰坐在床沿,抚摸着她红通通的脸蛋,低声问道:“怕吗?”

徐璐迷惑了会,摇了摇头,“不怕。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她也说不出是何等感觉。她抬头看着他,说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是不是,是不是……要恢复蛇身行房,才会有孕?”

凌峰双­唇­弯了起来,低头在她肿亮的双­唇­上轻啄了下,“聪明。”

果然如此。

徐璐说不出的滋味,有落口气,也有紧张,“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欣慰和爱意。

徐璐明白过来,原来他一直都顾忌着自己。怕自己不接受那样的他,这才一直隐忍到现在。忽然间,身体的不适全都没了,她抑头望着他,说:“那经过昨晚,我应该会怀孕了吧?”双手忍不住来到小腹。

凌峰轻笑着伸进被窝里,抚摸着她的小腹,“应该有可能,昨晚你可是非常热情的。”

徐璐没有红脸缩百了被窝,只是又扯痛了大腿,痛得呲牙咧嘴。

忽然间,徐璐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既然要恢复蛇身行房才能怀孕,那当年杨氏……”她可是记得凌峰说近,杨氏因为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后,受不了打击,当场把孩子摔死。在发现凌峰的真身后,死活不肯接受凌峰,几乎魔怔。凌峰没法子之下,只好把她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的。那么这就证明,杨氏在未生孩子之前,是不知道凌峰的身份的。但凌峰又是如何让她怀孕的呢?

第79章 朝阳公主在隔壁

凌峰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给她下了迷药。”

徐璐呆了呆,喃喃道:“难怪呢。”然后又看向她,“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也下迷药?我很好骗的。就算真的生下了孩子,也不会嫌弃他的。”

凌峰哭笑不得,捏了她的鼻子,“当年也是我冲动了。但同样的错误,我是不可能再犯了。”凌峰还有句话没有说,他的小璐哪能与杨氏相比呢,她是那么的有趣,那么的可爱迷人,她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已难能可贵。哪还能再欺骗她呢?他也可以像对付杨氏那样,让她生下孩子。她能够接受自己的蛇身,想必也会接受孩子。只是他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意替自己生孩子,而不是被动接受。

徐璐从凌峰的脸上读到了他对自己的尊重,很是感动,她移了移身子,偎到他面前,并搂着他的腰,微笑道:“是不是在未上身之前,咱们行房都得像昨晚那样?”

感觉凌峰身子有些僵硬,徐璐笑出声来,“多大点的事嘛,我能接受你的尾巴,当然也能接受那样的行房方式。至于遮遮掩掩?”

凌峰震惊地望着她,似受了惊吓,又似不可置信。

徐璐骄傲一笑,翻了个身,“好累,我再睡一会儿。不许吵我。”没有意外,凌峰从后头扑了上来,在她脸上胡乱吻着。

“小璐。”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更多的激动。

徐璐尽管面上表现出不耐烦,但心里却是微微笑了起来。经过此事,想必凌峰会越发爱她怜她了吧?将来,她还会替他生孩子,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给他生下至亲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将来年老­色­衰,想必凌峰也绝不会怠慢她的。

……

如凌峰所言,想要孩子能尽快自由变身,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凌峰必须恢复蛇身与徐璐行房。第二个条件则是双方一定要心甘情愿。这两个条件都满足了,至于第三个条件……

在听了凌峰的耳语后,徐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对于女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对于男人来讲,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毕竟,女人自小就被教育,要有付出牺牲­精­神,而男人只需享受就是了。哪会顾忌妻子是否在房事中得到愉悦。

不过她好像也曾听人说过,房事上双妻双方皆愉悦,会增加受孕率。想来应该有些道理的。

“昨晚可有愉悦?”凌峰在她耳边低声问。

徐璐不说话,只是揪了他一把,缩进了被窝里,她接连两晚都与他翻红浪,还是最激烈的那一种,身子实在吃不消。她一直记着路玲玲大夫的话,女子要到十八岁身子才能真正成熟。未成熟前的身子,太早生孩子或太早行房事,都会伤及身子。年轻时候还没什么,等年纪大了,不止身体老得快,­妇­科方面的病也会缠绕一身的。

徐璐一向爱惜自己的身子,从来不会任­性­。但大多时候,又实在无法拒绝这种渔水之欢。

在庄子里呆了四天,凌峰就上朝去了,他如今也是位高权重,身为吏部左侍郎,也不可能一直缺席的。少不得要去吏部转转才成。

在庄子上已呆了五天,搽了凌峰从家中带来活血通络的药酒后,腰酸腿痛的症状得到有效缓解。这日凌峰上朝去了。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虽然双腿能自由行走,但又增添了另一顶酸痛。

连续忌荤三个日夜的凌峰,昨晚简直像饿了许久的饿狼似的,瞪着双绿油油的眼,几乎把她生吞入腹。恢复了蛇身的他,更是疯狂,害得她简直像­干­了三天三夜的重体力活似的,累得只剩下喘气的份。

屋外头的夏荷豆绿静香等人听到了动静,赶紧进入屋里来服侍她更衣洗嗽,对于徐璐身上熟悉的痕迹早已见怪不怪,动作麻利地服侍她起床。

“少夫人,需要洗个热水澡么?”

“不了,给我更衣吧。”每回行房事时感觉不到累,可事后总会全身酸软得厉害。

徐璐穿上粉黄­色­绣鸳鸯的璐绸抹胸,加上白­色­圆领中衣,浅荷­色­袄子,下身白­色­绫裤,黑­色­袄裤,再罩一件厚实的红底遍地金连枝花纹小竖领束腰刻丝袄裙,最后再穿上对襟大洋花纹妆花缎长褙子,领口袖口皆饰有白­色­大毛边,即暖和,又显出雍容之态。

“梳个简单的偏堕髻吧,再Сhā根簪子就是了。”只要不是外出,头发都梳得简单。尽管她已习惯了一旦外出就要戴上十几斤重的头饰,但在家中仍是习惯以简单为主。

梳妆妥当后,徐璐吃了早饭,就领着豆绿夏荷在别院里闲逛。偷得浮生半日闲,对于平时候不是外出应酬就在屋子里呆着,这回能够出来透透气,徐璐格外珍惜眼前。

快到中午的时候,徐璐才往把别墅逛遍,正要回去吃午饭,忽闻有小厮进来传话,“朝阳公主邀了帝都诸位公主,要好的姐妹一并来皇家别院赏雪。”

徐璐大吃一惊,她对朝阳公主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对这人却是印像深刻,跋扈张扬,高傲又不可一世。那回在皇后宫中,可是给了她不少排头。若非有皇后撑在前面,估计更要受不少刁难。

徐璐暗自发苦,但人家就在隔壁,想要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觐见。

徐璐草草吃过午饭,梳了个流云髻,Сhā上口衔红­色­宝石的点蓝凤凰金簪。鬓边各簪了两朵青金鬓花,换上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蜀锦长褙子,戴着厚厚的一圈白毛围脖,披上银红­色­的姜黄­色­绣喜相逢枝宝相花披氅,领着四个丫鬟两个嬷嬷就出门了。

借鉴于唐室公主的猖獗及大胆,自宋室过后,各朝公主皆低调而恪守规矩。而本朝公主,一旦出降,尽管仍顶着公主的名头,却只能住进十王府,由管事嬷嬷掌家,并不与驸马住到一起。一年下来也见不到驸马几面,有些­性­子弱些的,还容易让管事嬷嬷拿捏住。最重要的,本朝非常忌讳外戚­干­政,担心大臣武将用子女联姻的手段,来­干­预朝政,甚至发生抢班夺权的危机。为了彻底斩断外戚­干­政的危险,本朝太祖就亲下死命,不许皇家和大臣武将联姻。以至于本朝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的婆婆家往往都是寒门之辈。而公主嫁的普遍都是寒门子弟。虽然杜绝了外戚­干­政的纷扰,却又为公主们带来了其他难以言喻的痛楚——那就是,明明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却在受制于掌家嬷嬷的管制。

驸马想见公主,还得层层通报,若没有掌家嬷嬷的首肯,公主都是没法子见到的,这一畸形怪像,使得公主们过着无比憋屈的日子,堂堂金枝玉叶,在普通官夫人面前,都无法挺直腰杆。

但也有例外的,就是这位朝阳公主。

虽顶着圣上亲妹子的身份,在嫁人后,依然要受到掌宫嬷嬷辖制,这位朝公主气忿不过,就向皇后嫂子状。皇后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问清了事情原由后,把那占公主便宜还进宫告黑状的嬷嬷及和伙同嬷嬷一同蒙蔽圣听的一­干­太监宫人,全打得半死,统统发配浣洗局,给朝阳公主撑了腰。其他公主见状,也纷纷进宫告状各自嬷嬷的蛮横无理,甚至还有圣上的亲姑母,四十来岁的年纪,却顶着苍苍白发,跪在皇后面前半天都不肯起来。皇后震怒,在十王府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公主们日子这才好过了不少。此为,公主们都非常感激皇后和朝阳公主,纷纷以朝阳公主为尊。又因为皇帝给朝阳公主选的驸马不合公主心意,三天两头与公主闹矛盾,以至于皇帝对这个妹子越发愧疚,就纵出了公主不可一世的骄蛮­性­子。

本朝如此国情,让徐璐从来没有惧怕过公主,却偏偏怕这个有皇帝撑腰的朝阳公主。

徐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人打开侧门,一个小黄门尖着声音道:“请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入内。”

紧闭的朱红大门外,侍立着十六位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而旁边三尺宽的小门外,有个小黄门手上还牵着大黑狗。

徐璐脸­色­都变了,大怒:“我是来拜见公主的,汝居然要我从偏门入,这可是对公主的大不敬。”

那小黄门不料徐璐气­性­如此大,朝阳公主靠这个手段,可是给了不少世家夫人没脸,都已做得轻车驾熟,这还是头一次遇上徐璐这种刁钻之人。尖声说:“这是公主特地交代过的,请少夫人从偏门入内。”

徐璐气得满脸通红,她堂堂安国侯世子夫人,朝廷诰命一品夫人,向朝阳公主请安,却只让走偏门,尤其偏门外还拉着条狗,这简直就是对她赤­祼­­祼­的轻视及侮辱。她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凌峰的颜面,她怒声道:“外命­妇­进宫朝见皇后娘娘都是从午门入,没道理见朝公主就要从偏门入。朝阳公主堂堂一国公主,如何会犯这种错误?分明是你这­奸­险小人作弄于我,并陷朝阳公主于不义当中。等我见了公主,必请公主治你大逆不道之罪。”

那小黄门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徐璐怒斥一声,“还不快大开正门,让我进去?”

徐璐气势汹汹的怒喝,惹得那些如木柱般的侍卫都忍不住侧目,纷纷用眼角瞟着这位身量不高却气势夺人的小女子,在心里暗忖:“安国侯世子威武不凡,想不到世子夫人也是不遑多让。”

小黄门见徐璐如此泼蛮,一身的锐气也没了,期期艾艾地对侍卫长说:“韩大人,麻烦请大开正门,请凌少夫人入内。”

被称作韩大人的年轻人看了徐璐一眼,正­色­道:“可有公主手谕?”

“这个……”小黄门快要哭出来了。皇家别院的规矩,没有贵人的手谕,侍卫是有权不开门的。,小黄门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麻烦,一时间没了主意,可怜巴巴地望着徐璐,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侍卫长,最后,又无耐地看着徐璐,说:“凌少夫人……”

徐璐冷冷一笑,扬眉道:“公主连个手谕都不肯给你,看来是不想见我了。也罢,我这便告辞。替我向公主问声好。”然后领着丫头们扬长而去。

……

徐璐靠在藏青妆花缎凤纹炕垫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儿,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朝阳公主下马威没有给成,不知又是怎样的表情。

豆绿却是忧心忡忡的,她一脸担心地道:“少夫人,人家可是一国公主呀。您就这么走了,公主恼了,会不会治您一个大不敬的罪?”

徐璐轻笑出声,“傻丫头,你没听那侍卫长说了?没公主手谕,我哪进得去。公主不想见我,难不成我要翻墙进去不成?”

“可是……那个偏门,不是敞开的么?”

徐璐脸­色­一整,“依我的身份,怎能走偏门?”她禀然道:“从正门入,这不止是身份的象征,还是颜面问题。就算进宫见皇后娘娘,都是从午门进入。今儿我若是从偏门入,朝阳公主就会更加瞧不起我。连带与朝阳公主一道来的人更会瞧不起我。我丢得起这个脸,凌家可丢不起,世子爷更丢不起。”

豆绿见徐璐发了怒,赶紧噤声。

夏荷赶紧打圆场,“少夫人说得对,您可是世子爷名媒正娶的嫡妻,就算不走正门,也必是从后门入。西山别院没有后门,那就只能从正门入。他们却只开偏门,分明要给少夫人下马威,少夫人拒绝入内,也是有理有据的。就算朝阳公主问起罪来,少夫人也是不怕的。”

豆绿讪讪地道:“是我愚笨,没有看清楚事实。请少夫人匆怪。”

豆绿自小跟在自己身边,也没受过系统的培训,不知道这些名堂也是有的,徐璐并不怪罪她,只是怒其不争地道:“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居然还拉我,真真是丢气死人了。以后给我记住,就算我不是侯府世子夫人,只是一般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走偏门的道理。明白吗?”

三品以上大员,才会设正门和偏门,偏门只是替下人所设。一般讲规矩的人家,都是开中门迎客。女眷就算不走正门,也必是直接从后门入,也就是俗称的东西角门,从东西角门入,连着后宅垂花门。但不管如何,是绝不可能走偏门的,这是最起码的待客之道。

让此事一闹,徐璐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了,犹在心里想,朝阳公主没有等到自已,应该会大怒吧。不知她会有何反应,派人过来抓自己,还是亲自上门兴师问题?

不过,以她的尊贵和骄傲,应该不至于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吧?

朝阳公主气得脸­色­铁青,瞪着跪着的小黄门,“徐氏回去了?”

小黄门战战兢兢地磕着头,颤声道:“回公主的话,徐氏不走偏门,非要走正门。可因没有公主的手谕,侍卫并未开门。徐氏就说朝阳公主不想见她,然后就……就走了。”

小黄门闭眼,等待着自家公主接下来的雷霆大怒,只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耳边只听到其他谴责愤怒的声音,这个说“徐氏好大胆子,让她走偏门也是瞧得起她。她真当自己金尊玉贵?”

也有的说:“她虽贵为侯府世子夫人,但在公主面前,您是君,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能因走偏门就不来拜见公主的,这徐氏太目中无人了。公主应当治她个大不敬的罪。”

小黄门暗自点头,一方面觉得这些贵人说得有道理,可另一方面,又觉得那徐氏说得也是有道理。只是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朝阳公主的声音,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来,便看到明艳绝论的朝阳公主,神­色­古怪,有些复杂,有些愤怒,还有些隐隐的佩服。

忽然,他还真看到朝阳公主笑了,吓得一个激灵,几乎瘫软在地。

“这么有胆子,倒让我小瞧了。”朝阳公主喃喃自语。

旁边又有人叫了起来,“是呀,这徐氏当真胆大包天。公主可要好生治她的罪。”说话的是廖王府的长安郡主。

“治她罪?治她什么罪?”

长安郡主不由分说,“当然是大不敬的罪。”

朝阳公主哼了哼,“那要以什么理由?”

长安郡主说:“公主要见她,她却私自走了,不是大不敬是什么?”

另一位年轻女子则皱着眉说,“可人家也可以辩驳,本是来拜见公主的,公主却没个手谕,侍卫不给开门,总不能爬墙吧。”若是徐璐在场的话,肯定会大感意外,因为这个女子,正是凌家的御用大夫,太医院院正之女路玲玲,也是就城有名的­妇­科圣手。吏部尚书沈任行的弟妹,如今的铁骑营指挥史沈任思的妻子,尽管品秩不高,却深受权贵们巴结。连朝阳公主都要礼遇三分。

长安郡主几站要跳了起来,“谁说公主不给开门的?不是小李子去开偏门接人么?她自己不入内,当然是大不敬了。”

另一位女子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偏门难道就不是门?皇家别院的正门可不是随随便便给开的。她以为她是谁呀?”

朝阳公主眉毛微动,却没有说话。

践玲玲见状,又笑着说:“我与这位凌少夫人也有过数面之缘。也深知凌少夫人的脾气,是个看则柔弱,实则有大主意的。公主,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你的威风,刚才你那么一出,真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朝阳公主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瞪她:“本公主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

长安郡主忽然厉喝一声,“大胆,公主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治过公主的病就可以在公主面前放肆。”

另一位女子也冷声道:“也不惦惦自己的斤两,公主抬举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根葱?”

路玲玲微微一笑,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朝阳公主,神­色­淡淡,“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后娘娘看重的人,全是京中排得上名号的贤惠夫人。所以皇后娘娘便有气度雍容,端庄高贵的名声。反观公主,您虽是圣上嫡亲的妹子,但我听到外人对公主全是嚣张跋扈,张狂无礼的议论。先前还觉得外人冤枉了公主。今儿看了公主身边的一­干­人,这才明白原因。”

长安郡主等人气得嘴都歪了,这路玲玲岂不是变着法子说她们是带坏公主名声的祸水么?

长安郡主厉声道:“路氏,你好大胆子。别以为有沈任思替你撑腰,就可以在本郡主面前放肆。还在公主面前大言不惭。你别以为仗着有身医术就可以放涎无礼。”

路玲玲看也不看长安郡主,只是望着朝阳公主“公主,您明知安国侯世子是圣上御前红人,又被皇后娘娘视若亲弟。今儿个公主若是治了安国侯世子夫人罪。以安国侯世子的脾气,必不会善罢甘休。今上求贤若渴,安国侯世子能力有目共睦,公主岂能因自己的缘故而让圣上失去朝廷栋梁,左右臂膀?”

朝阳公主哑口无言,她上回找徐氏的茬,已让皇后把她拧了一顿。后来才强忍着冲动,没有找徐氏的麻烦。这回若真的找徐氏麻烦,皇后那一关就无法过了。

长安郡主却不明白朝阳公主的顾忌,以及对皇后的敬畏之心。她只看到这个堂姐所向披靡的威风,越发看路玲玲不顺眼起来。她冷冷一笑:“一派胡言,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公主堂堂金枝玉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臣­妇­?”

……

凌峰是未时初回来的,才刚下马来,一团红影就扑向他,“爷回来了?”徐璐看着他藏青­色­绣红鹰大氅,黑­色­嵌红宝石暖帽,­唇­角周围冒出了些许的青茬,脖子处的玄黑大毛围脖,更是衬得他威仪不凡,沉稳持重。

凌峰披了她的手,斥道:“出来也不披件氅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握着她的手,并解下自己的披氅披在她肩上。只是他身材高大,量身订做的披氅披在她身上,活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似的。不由笑了起来。

“没事,我才从屋子里出来。倒是你,赶紧披上,万一着凉了可不好。”徐璐正要把披风还给他,但他已拉着自己的手大步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后,凌峰直接就拉着徐璐进入内室,并把门给关上。身后的豆绿等人见状,赶紧停下脚步来,豆绿对身后几个丫头说:“爷和少夫人有要事儿要商量,咱们去做些别的事吧。”

夏荷沉稳地点头,“也是,爷和少夫人每回商量事儿都要商量好久的,咱们还是去做别的事吧。”

------题外话------

没啥好说的,大家支持我就是了。

第81章 贵女们的刁蛮

已被凌峰抱到床上的徐璐听了夏荷的话,羞得面红耳赤,瞪着已解了腰上嵌金革丝玉带,正解着绯­色­绣孔雀官裙的凌峰,没好气地道:“白日宣­淫­……也不怕让人笑话。”

“我们是夫妻,行人论大礼,天经地义。谁敢笑话?”凌峰三两下解下抱肚,又开始解玄青­色­左衽团领璐绸长衫的扣子,最后脱得只剩一件里衣时,人已压在徐璐身上。

徐璐恨恨然,却又拿他无可耐何,这男人一向霸道惯了的,只要起了兴,若不满足他,自己休想好过,最后只得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一直闹到酉时两刻,凌峰才放过她,她顶着快要熟绣的脸,一边系着抹胞带子,一边恨恨地瞪着已穿好长裤的男人,“还说带人家来滑雪,原来只是满足你白日宣­淫­的嗜好。”在凌家,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忘了,母亲之所以同意咱们来滑雪,还不是为了孕育子嗣?孕育子嗣可需得你我共同努力才成。”

“胡说八道。那刚才你为何没有变回身去?”要恢复蛇身行房事才能够孕育子嗣,刚才他可没有变回去呢。

凌峰嘿嘿一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穿好里衣后,轻轻揉了她某地方一把,“我让丫鬟进来服侍你。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看着她露在空气当中白­嫩­肌肤散发的莹光,以及披头散发的那种无限风情,凌峰又忍不住掰过她的脸,重重在她脸上左右开弓地吻着。

“还有完没完呀?”徐璐不爽了,她才穿好的抹胸,就让他给破坏了。

“真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凌峰咬牙,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爱她柔软娇躯带给他的悸动,又恨她总是放不开手脚。

“你的陪嫁箱子里最底下的东西,还没怎么翻过吧,你也该好生拿出来翻翻了。”

陪嫁箱子?徐璐一时还迷茫起来,不明所以。

凌峰又一边啃她的脖子,一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惹得她娇喘连连,大有一直欺负她的架式。直到徐璐求饶,又许了他种种好处,这才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徐璐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更衣,一边恨恨地瞪着始作俑者,这男人倒是好,在床上流氓,可穿上衣裳后,又是道貌岸然的翩翩君子形像。一点都瞧不出他在私底下的放浪形骸。

这个伪君子。

……

直到外头响来管事说话的声音,徐璐这才想起了正事儿。

“对了,朝阳公主也来这儿玩了。”徐璐把与朝阳公主的冲突简单说了遍,又是苦恼又是气愤地道:“我顾忌着爷的脸面,所以没有从偏门入。估计朝阳公主早就恼了我了。”这时候还没动静,应该正在想要给她什么样的颜­色­瞧吧。

凌峰挑了挑眉,手指头轻叩桌面,忽然笑了起来,“不开正门,想来是不想见你了。你又何必为难。”

“可人家到底是公主。”

“公主又怎样?公主犯了事,言官一样会弹劾。”凌峰不以为然,摸了她的头发,“明日我再拔些侍卫给你,朝阳公主再如何的骄纵,也是不敢私闯民宅的。不过到底是公主,面子情还是得做。我带些糕点回来,你派人送去,以表心意。”

“万一她不要怎么办?”

“她不会不要的。朝阳公主这人,虽跋扈,但也吃软不吃硬。今日你已让她够没脸了,明日你让人带着点心去描补,也算是给她个台阶。”

这些天家人物,能按常理来推断么?徐璐仍然蹙着眉,不怎么有信心。

凌峰笑了起来,“朝阳公主虽跋扈,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她与圣上自幼失怙,却能在诡异复杂的深宫中混得如鱼似水,便可瞧出她并非一般人。你听我的,明日让人送些点心过去,多说些好话,她有了台阶可下,也就不会找你茬了。若她接受了点心,你再过去拜访她。这人不喜欢卑躬屈膝之人,也不喜欢扮柔弱装可怜的人,你只管不卑不亢就是了。”

徐璐点头,希望如此吧。

到了第二日,徐璐让人准备了四­色­糖果,放在攒盒里,让夏荷领着小丫头去送给朝阳公主。徐璐还亲自交代了夏荷几句。要如何说话,若朝阳公主刁难又要如何应对。

给摸半个时辰左右,夏荷回来了,对徐璐笑着说:“朝阳公主收下了。少夫人真乃神人,朝阳公主虽然收下了攒盒,却也质问了奴婢几句。”

夏荷没有明说的是,朝阳公主虽然接待了自己,架子却摆得老高,尽管收下了礼物,却是嫌东嫌西的,夏荷记着凌峰交代她的话,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们少夫人准备给世子爷做几样点心,专也不知味道如何,特地请公主品尝。我们世子爷曾对少夫人提过,公主有张极厉害的舌头,若是做出来的食物能得到公主的赞美,那日后用来招待客人也是不用愁的。所以还请公主替我们主子指点几句。”

这算是变相地拍马屁了,徐氏马屁一向看不见摸不着。朝阳公主极为意外,她很想问,凌峰真说过那样的话?还有,这徐氏尽管不像话,还算有自知之明,懂得来请教自己。

朝阳公主尽管语气还是高高在上,不过语气倒是变得和善了许多。

“这徐氏还不算自大,知道要给本公主品尝。”朝阳公主拿了块龙卷酥,咬了一小口,说:“太甜了,应该少放些糖。也不怎么酥脆,粉太重。本公主觉得,若再加些胡椒,弄成椒盐口味的,应该不错。”然后又指点了黑米葱油饼,梅花糕,和黑芝麻花生糖。

夏荷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磕着头道:“多谢公主指点,奴婢立即回去与少夫人讲。等新做了出来再送给公主品尝。”

“奴婢离去的时候,朝阳公主脸上已没什么怒气了。”夏荷在面对朝阳公主时还是颇为紧张的。

徐璐说:“那就好,你去交代周妈妈,让她按着朝阳公主所说的,再做些糕点来。”

到底是嫡出公主,关系弄得太僵,也没多少好处。最后徐璐痛定思痛,还是与凌峰仔细分析了朝阳公主的脾气,知道朝阳公主一向吃软不吃硬,尽管跋扈,但只要顺着她的毛梳,也就无事。

徐璐指点夏荷如何说话行事,果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摸到了与朝阳公主打交道的门槛。

第二日,徐璐亲自带着食盒,去拜访朝阳公主。

尽管她在雪地里头站了半天大门才被打开,但至少没有再让她走偏门了。徐璐领着夏荷昂首而入。

朝阳公主在一间花厅里接待自己,她梳着高髻,斜Сhā着枚衔红宝石的望鹤兰金步摇,脖子上赤金项圈,垂着枚红珞璎系着的赤玉,身穿明黄­色­织金孔雀蓝赤红靓青­色­凤戏望鹤兰对襟褙子,下身姜黄­色­裙裾绣仙鹤纹十六福湘裙。茄紫­色­绣龙凤双飞小竖领中衣衬得一张脸儿越发的娇艳如花。

朝阳公主确实生得美,体态苗条,妩媚诱人。尽管身上并无多少饰物,却又透出逼人的富贵之气。

徐璐向朝阳公主行了跪拜礼,口称:“臣­妇­徐氏,拜见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良久,才传来朝阳公主懒洋洋的声音,“平身。”

徐璐起身,面带微笑,抬头看着朝阳公主。

“公主,这是臣妾才做的点心,恳请公主赏脸品偿,顺道与臣妾指点一二。”

朝阳公主矜持地抬着下巴,“本公主凭什么要赏脸?”

徐璐愣了下,沉默地望着朝阳公主,半晌,她才垂了眸子,福了福身子,声音低沉,无比沮丧:“也是臣妾不自量力了。打扰了公主休憩,请公主见谅。臣妾这便告辞。”说完抬着沉重地脚步缓缓离去。

就这么走了?

朝阳公主坐直了身子,叫道:“还有没有把本公主放眼里?本公主又没让你走,”

徐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公主并不欢迎臣妾。”

“本公主确是不欢迎你,不过看在凌峰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吧。把点心呈上来。”看这徐氏活像个受气包小媳­妇­模样,朝阳公主又没了拿捏她的兴致,又重新靠到紫檀木靠背大椅上。

徐璐赶紧让夏荷把食盒呈上去。

朝阳公主捻了块龙卷酥吃,慢慢嚼动,过了会才拿了帕子抹手,轻描淡写,“还成,比昨天的好多了。”

徐璐面露喜­色­,“多谢公主。再过两月臣妾婆婆过生,我就呈上这些点心,相信不会再上不得台面了。”

朝阳公主哼了哼,很是不屑的模样。

徐璐也不说话,只是­唇­角含量笑地打量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被她盯得多少有些不自在,便沉下脸来:“大胆,居然敢直视本公主,你的礼教哪去了?”

徐璐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主长得这么好看,就不容许臣妾欣赏一下么?”

这女人倒是挺会拍马屁的。

朝阳公主不屑至极,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她故意板着脸,“别以为拍本公主马屁,本公主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徐璐笑了笑,也没辩驳,“公主,臣妾腿好酸,可以让臣妾坐坐么?”

朝阳公主瞪她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该指责她脸皮太厚。不让这徐氏坐,人家如今身份也不低。可让这徐氏坐,她又非常不爽。

一时间,朝阳公主倒是被难住了。这时候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像以前那样,张扬到无边无地的地步,想抽谁就抽谁,也没人敢拿她怎样。可她有个凶神恶煞的皇帝兄长,还有个虽护短却也总爱收拾她的皇后嫂子。以至于她堂堂公主,却还有诸多束缚,想来就怪不爽的。

“要坐就坐,又没人拦你。”朝阳公主忽然恶声恶气地说。看着徐璐婴儿肥的脸,如果她摆出我见犹怜的模样,肯定整死她。她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种故作柔弱的女人。偏偏,这徐氏并没有讨好她,就这么不卑不亢,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拿捏了。

徐璐笑着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坐姿如松,温婉而优雅。她声音低缓忧郁,“嫁给世子爷也有两年了,肚皮却一直不曾有动静。臣妾这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过姑舅宽宏,许我在庄子上将养,放松心情。臣妾在庄子里,也还学会了滑雪。只是一个人呆在庄子里,也怪无聊的,公主若是不嫌弃,可移驾去臣妾那边玩。”徐璐尽量把话说得诚恳,脸上的表情也无比诚恳。

朝阳公主来了兴趣,“你不能生养?”

徐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朝阳公主忽然就乐了,挑着眉说:“不能生养可是犯七出的。”一脸的幸灾乐祸。

徐璐似被打击到了,怒道:“谁说我不能生养的,哼,再过一年,我必能给凌家生个大胖小子。”

朝阳公主笑道:“好吧,那本公主就等你的好消息吧。”看着徐璐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朝阳公主只觉通体舒泰,又觉得这徐氏挺可怜的,不由放软了语气,“我家中有个专治不孕不育的方子,改明儿你去我府上,我把方子给你。”

徐璐双眼一亮,“真的?”

朝阳公主习惯­性­地轻哼一声,“本公主也是看你可怜,才赏你一张方子。”

“那就多谢公主了。”徐璐欢天喜地,“若臣妾真的生了孩子,就拜公主为­干­娘。”

朝阳公主冷笑,“少在这儿与本公主攀交情。本公主之所以帮你,也不过是看凌峰都到而立之年,还没半个子嗣,只是替安国侯着急罢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璐脸上依然是高兴的笑容,“是不是贴金,等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明日臣妾再来找公主玩。”对待这种跋扈之人,就得有抗讽刺的本领,外加脸皮厚。

娇蛮之人之所以娇蛮,也只是建立在对手软弱或是害怕的份上。但若当对手不吃你这套,对方的跋扈也就无用武之地。

对待跋扈蛮横之人,徐璐在凌峰那儿还是学了不少经验。

朝阳公主也着实是个外强中­干­的,次日,徐璐又去拜访她,尽管脸­色­依然不好看,语气也凶巴巴的,也爱说些讽刺的话,不过徐璐佯装没有听到。

朝阳公主也就那三板斧,刻薄,盛气凌人,讽刺挖苦,这些都不能对徐璐造成任何影响,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数日来徐璐的气神定闲,加上自来熟的本事,还与路玲玲长安郡主二人攀上了交情。

路玲玲不用说,与凌芸本来就是闺中好友,肯定要站在徐璐这边。而长安郡主,也是个跋扈的主,不过在见了徐璐本人后,也与朝阳公主一样,无论她怎么挖苦怎么讽刺,徐璐都不见动怒,反而还软软地刺了回去,长安郡主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加上凌峰确实不是好惹的,在路玲玲的牵线下,也见好就收。

连长安郡主都不再针对徐璐了,别院里头,就只剩下礼部尚书杨士清的孙女杨采儿还在替朝阳公主纳喊助威。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份,对上徐璐这种脸厚心黑之人,更是只有败北的份。

徐璐邀请路玲玲和长安郡主去挽月别墅里滑雪。二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等学会了滑雪后,也就爱上了这种极致的刺激,在别墅诺大的雪地上滑得不亦乐呼。

隔壁依稀传来女子喳闹的笑声,杨采儿不屑地对朝阳公主道:“还是堂堂世子夫人呢,这么的没规矩。也只有路氏那样的人才与她走到一块儿。可惜了长安郡主,倒是被这些人带坏了。”

朝阳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采儿又继续说:“也只有没规矩的人家才会如此。我听说这徐氏,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她父亲也只是小小的知府,还是靠了安国侯世子。这样的出身,难怪这般粗野了。那个路氏也是,仗着有一身医术,成日往外跑,与男人混在一起,也不怕侮没了沈家门楣。”

杨采儿越说越气,沈任思原本是要与自己姐姐订亲的,可中途却生了重病,还让路玲玲给治好了,沈任思那厮就借口不能让路氏因救他而毁了名节为由,改娶了路氏。这让杨家上下气惨了,对路玲玲也格外看不顺眼。不过也因路玲玲一身高明的医术,父亲又是太医院院首。再是达官显贵,也有三病两痛,这才隐忍了下来。

朝阳公主附和了句,“是呀,也只有沈任思那种大老粗才会瞧上玲玲。若是换成沈任行,那绝计不可能了。”

杨采儿高兴地道:“对对,沈任思眼睛也不知生哪去了,错把鱼眼当珍珠。路氏那样的人也瞧得上。”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站起身来,“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吧,我让人护送你回杨家吧。”

杨采儿呆了呆,说:“公主要回去了?”

“我还要再玩几天。”朝阳公主侧脸吩咐身边的婆子丫鬟,“把我那套朱红劲服拿来。”

很快,就有人拿来一身大红­色­的劲服,服侍朝阳公主换上,不一会儿,一个全身鲜亮,身穿束袖短襦,腰系金丝缎带,大红袄裤全裹进长长的刻金丝的黑羊皮靴里,再戴上黑­色­皮手套,看起来显得极其­精­神,英姿飒爽。

杨采儿惊疑不定地道:“公主要去……滑雪?”

朝阳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把她的头发打散,梳成麻花辩,她昂着头甩了甩辫子,淡淡地道:“对。我让人送你回杨府。”

杨采儿呆了呆,赶紧说:“既然公主喜欢滑雪,我也陪公主一道滑雪好了。”

朝阳公主横她一眼,“你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怎能去做这等没教养的事?”

“……”

……

看着比自己还玩得凶的长安郡主,徐璐故意落下一段距离,与才学会滑雪的路玲玲并行,她轻声道:“她不是一直与你不合么?”

岂止是不合,简直就是瞧不上。

路玲玲小心地控制身体平衡,回答道:“前天晚上,她兄弟忽然生了怪病,让我给治。我说,你兄弟可是外男,我是女子,要是治了,岂不毁我名节?她只差没给我跪下了,呵呵……”

徐璐无耐摇头,“这些大家闺秀呀……”说不出的腻歪,成日把名声挂在嘴边,这也不成那也不许的,把这些束缚女子的规矩教条当成洋洋自得的炫耀。自己束缚自己也就罢了,还得把别人也束缚上。可一旦生命与名节相冲突时,又心安理得地选择生命了。

“然后,她就与你好了?”徐璐轻声问道。

路玲玲微微扬起­唇­角,“她能不对我么?她兄弟的病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看着她脸上不怀好意的­奸­笑,徐璐越发压低了声音,“你是故意的。”

路玲玲冷哼一声,并不否认,“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会很好玩么?”

长安郡主一直瞧不起路玲玲是公认的事实。但如今,她兄弟的命却拴在她一直瞧不起的人的手上,这滋味……

前边有个斜坡,以长安郡主才学会滑雪的技术,根本就无法驾驭,不出意外,她摔倒了,并在雪子里滚了几圈。她一边咒骂,一边艰难地从雪地中爬起。

“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赶紧来扶我。”

远处驶来几个矫建的身影,那是凌家的护卫。

徐璐也加快速度滑了过去,先护卫一步,扶起了长安郡主。

“没事吧?”

长安郡主当场出糗,根本下不了台,推了徐璐一把,嚷道:“你看本郡主像没本事的样子么?”

徐璐不防她会骤然推她,被推得往后仰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而脚上的踏板更使得她摔得无比狼狈。

第82章 借阶下

“少夫人!”凌家护卫脸­色­大变,飞快滑来,七手八脚扶起徐璐。

徐璐捂着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别碰我。”徐璐痛苦地叫着,以怪异的姿势斜卧在雪地上。

路玲以无比难看的姿势滑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了?”虽说积雪厚实,但戴着滑板,摔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依然会摔得很惨。

徐璐半天没敢动作,“大概扭到腰了。”

一­干­护卫大惊失­色­,纷纷跪下来领罪,“卑职保护不力,请少夫人责罚。”

路玲玲说:“现在不是自罚的时候,让开,我来瞧瞧。”她脱下滑板,蹲下身检查徐璐的腰。

长安郡主站在一旁,狐疑地看着徐璐,叫道:“喂,你可别蒙我。我也没怎么推你,也没用多少力,是你自己重心不稳的。”

还说没用力,没用力少夫人会摔这么狠?凌家护卫恶狠狠地瞪着长安郡主。

凌峰这些护卫,全是凌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上过战场,杀过贼寇,整治过刁民,刑逼过犯人,折磨过仇人,从死人堆里闯出来的血腥杀气,瞪得长安郡主心脏一紧,几乎站立不稳。

“你们,好大胆子。”长安郡主歇了会,才觉得自己的郡主威严受到挑战,她恶狠狠地道:“安国侯府也太没规矩了,小小的护院也敢对本郡主不敬。”

没有人理会她。

路玲玲对徐璐说:“没事没事,来,我扶你站起来,双腿叉开,手放平,头抬起来,对,对……就这样……”忽然膝盖往徐璐左边腰上一顶,只听到一阵响亮的咔嚓声响。

“好了,你试着走一下。”路玲玲说。

徐璐僵硬地摸了摸腰,再试着扭了看腰,不痛了,再走上两步,她脸上一喜,“真的不痛了。”

凌家一群护卫也祟拜地望着路玲玲,纷纷抱拳道:“多谢沈三夫人相助。”少夫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摔倒还扭伤了腰,等会子世子爷回来岂不要扒他们的皮?

路玲玲笑着说:“没事就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徐璐点头,对护卫长说:“长安郡主身份尊贵,怕怠慢了尊贵的郡主。你派些护卫送长安郡主回西山别院。”然后对长安郡主道:“郡主,您请。我身子不适,恕不远送。”

显然,这徐氏是在下逐客令。

不就是刚才推了她一把么?至于么?

长安郡主脸­色­不好看,偏路玲玲也没替她说话,越发下不了台,哼了声,马鞭忽然就抽在离她最近的护卫身上,娇斥道:“刚才是你瞪本郡主吧?赶紧给本郡主磕头赔罪,不然本郡主挖了你的眼珠子。”

那名护卫眉头都不皱一下,对长安郡主冷声道:“郡主,请!”

徐璐是真的怒了,冷冷地道:“长安郡主好大的威风。”她对路玲玲道:“等会子还要麻烦姐姐替我检查下护卫的伤势。”

路玲玲不知道徐璐要如何处理这事,但见她平静的面容,又想到有关她蔫坏的传闻,点头,“没问是。不过我的诊治费可是很高的。”

“没问题。”徐璐又对那挨了打的护卫道:“你先回去,让我路姐姐给你看看伤势。”她笑盈盈地望着长安郡主说:“郡主请回吧。改日我再派人去府上收诊治费和伤药费还有营养费。”护卫们飞快地望了徐璐一眼,又低下头来。

长安郡主气乐了,用马鞭指着徐璐,厉声道:“本郡主打了他又怎的?医药费?作梦。”

徐璐皱眉,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堂堂郡主居然……唉,也罢,到时候我也只好向杨夫人要了。”转身就走。

“……你……站住!”长安郡主呆了片刻,忽然又跳了起来,从后头追赶徐璐,可惜她忘了她脚上还有滑板,以走路的姿势自然跌了个狗吃屎,甚至吃了一嘴的雪。

但这回却没有人扶她,她带来的下人都不会滑雪,费了姥姥的劲才赶了过来,扶起长安郡主。长安郡主颜面损得厉害,又找不到出气的地儿,只好往自己身边人出气。

“狗奴才,刚才死哪去了,怎么不早点来?让我出丑很得意是吧?”

丫鬟也知道主子脸面受损,不过是借她找台阶罢了,忍气吞生,赶紧求饶。

徐璐派了护卫护送长安郡主,长安郡主看着这些面瘫脸,气不打一处来,又想挥鞭子,但忽然又想到那徐氏不好惹,又忿忿地放下马鞭,哼了声,气呼呼地领着人走了。

把眼前一切都看进眼里的路玲玲不得不佩服徐璐,“妹子,你可真够厉害的。长安郡主都被你整得没脾气了。”她印像中的长安郡主,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比公主还要跋扈,想不到今日却在徐璐面前吃了亏。瞧她刚才­色­厉内荏的模样,路玲玲非常不厚道地笑了。

徐璐说:“在这些跋扈的金枝玉叶前,我自认涵养还是不错的。但若是动手打人,还不肯认错,可就怨不得我不给她留面子了。”比起长安郡主没格调的跋扈,徐璐忽然觉得,朝阳公主那点蛮横都算不得什么了。至少朝阳公主对外人嚣张,但也就是嘴巴上厉害罢了。

……

在挽月别墅大门前,长安郡主还碰到了朝阳公主,睁大眼,“堂姐,你来做什么?”

朝阳公主一身大红­色­劲装,明艳照人,她说:“一个人滑雪也怪无聊的,特地来这边动动筋骨。”

长安郡主怒道:“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徐氏那样的人你也瞧得上?”

朝阳公主扬起眉头,“我忽然觉得这徐氏满好玩的。天­色­还早呢,你不玩了?”

“不玩了。”长安郡主怒气冲冲地道。她故意把满脸的怒火摆在脸上。

可惜朝阳公主一心想着滑雪事儿,并未注意到她,只是说:“那好吧,我去玩了。”就领着人走了。

长安郡主跺跺脚,迟疑了半晌,又期期艾艾地跟了上去。她知道朝阳公主的脾气和在宗室里的影响力。她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会水涨船高,可若是讨厌一个人,那人在宗室里头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她虽贵为王府郡主,却没有朝阳公主强大的底气。

“少夫人,朝阳公主来了。”徐璐前脚才回到屋子里,后脚就有人通传,朝阳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徐璐与路玲玲互望一眼。

路玲玲说:“来就来吧,出去迎接一下吧。”

也只能如此了。徐璐出了屋子,在院门前亲自相迎,“公主您怎么也来了?真令寒舍篷壁生辉。”

朝阳公主看了她和路玲玲一眼,“怎么不滑雪了?本公主还想过来滑雪呢。”

“公主会滑雪么?”

“那当然。咱们来比划比划,看谁划得更快更远。”朝阳公主对自己滑雪的本领还是很自信的。

徐璐笑着说:“我也是才刚学会没多久,可不敢在公主面前呈能。公主既然想活动筋骨,我也想陪陪公主,耐何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腰,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怎么这么没用?”朝阳公主看了看她苗条的腰身,不爽了,“是不是不想陪我,所以找借口呀?”

徐璐说:“公主可真是冤枉我了。公主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刚才真的扭到了腰。路姐姐才替我矫正了。路姐姐也交待我,短时日内不可再滑雪了,以免加重伤势。”

路玲玲对看过来的朝阳公主点头,“小璐刚才确实扭到腰了,差点都起不来呢。”

朝阳公主似乎很信任路玲玲,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悻悻地道:“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活动活动筋骨呢。”

“多的是活动筋骨,并一定非要滑雪呀?我们正在屋里头做烧叫化­鸡­吃,公主要不要试试?”

“叫化­鸡­?这个词儿倒是新鲜。也罢,反正也怪无聊的。”

朝阳公主索先进入院子,徐璐和路玲玲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长安郡主犹豫半响,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徐璐与路玲玲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不以为然和狡黠。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路玲玲小声说。

徐璐点点头,她也不想与长安郡主交恶。但刚才她都被打到脸上了,再不还击,就该是她丢面子了。护卫地位虽低,也时常任由主子打骂。但人家也有一颗自尊心的。想要让护卫真正忠心自己,当主子的也得多替他们着想。若在外头受了委屈,当主子的肯定要替他们撑着才是。

凌峰收买人心还是非常有经验的,也就是那三板斧,优待其家人,护短,再加上给予尊重。绝对可以让这些人生出士为知已者死的想法。

东厢房比较宽阔,生了几个炉子,丫头们正蹲在地上,手头拿着用双竹竿串着的烤得半生不熟的­嫩­­鸡­,正在炉子边不停地翻动烤着。

朝阳公主看得有趣,用鼻子吸了吸,“好香。这肚腹里加上了什么呀?”

徐璐笑着说:“按着路姐姐的交代,用酱油、料酒、盐、葱姜片,拌匀涂抹­鸡­的内外。再用野菇,八角,盐,葱段,茴香等加入生抽拌成料包放入­鸡­腹,再用油纸包好,用雪或是冰块,腌制八到九个时辰。再串上竹竿,放到火上烤。这炭火也是有讲究的,须用柏木丫,桔子皮等烤,烤来的叫化­鸡­那才叫香呢。”

朝阳公主看着丫头手里正烤得油亮亮的­嫩­­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那肯定会很香。只是,为什么要叫化­鸡­呢?”

徐璐愣了下,看着路玲玲。

路玲玲笑着解释:“这个呀,以前就是叫化子经常弄来吃的。那些叫化子讨饭不易,有时候也会偷­鸡­摸狗。偷来的­鸡­,也就囫囵去了肚腹,裹上些料,以前据说是放到炭火堆里烧,味道非常­棒­。后来那叫化子显达了,仍是怀念叫化­鸡­的味道,也就慢慢改进工艺,不过仍叫叫化­鸡­就是了。”

这时候,烤­鸡­已烤得半熟,­鸡­油遇上炭火被薰得滋滋作响,那种­鸡­­肉­特有的香味加上柏树丫的香味也散发了出来。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到饭店了,一­干­人全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长安郡主缩在角落里,看着徐璐等人只与朝阳公主说话,自觉受到冷落,也不得不挤过来,说:“怎么才弄了一只?等会子够分么?”

徐璐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和路姐姐一人半只,应该足够的。”

朝阳公主大怒,“怎么,还没本公主的份?”

徐璐笑着说:“原本也不知道公主会来……不过公主放心,到时候我分你一个­鸡­腿吧。”

朝阳公主很是不满,“一个­鸡­腿哪够?你一个人吃得完那么多?”尽管语气不忿,但朝阳公主却并不怎么生气。她是嫡出公主,外命­妇­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陪笑脸的小心翼翼,一些家世普通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天长日久的,也就倦了。这徐氏却只把她当普通人,还挺让她舒服的。

长安郡主见徐璐连公主都不放眼里,更是不敢再造次,笑着Сhā话道,“是呀,少夫人一个人应该吃不完吧?”

徐璐苦着脸说:“一会儿我家世子爷就要回来了,我答应了要给世子爷留半只。公主也知道,咱们女人呀,都是以夫为天的,所以,还请公主见证。”

朝阳公主又怒了,“讨好夫君是没错,可你现在不讨好我,就不怕本公主生气?”

徐璐扬眉道:“你又不是我男人,我又不靠你吃饭,你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这话说得?长字郡主眉毛一扬,正要替朝阳公主喝斥她,但路玲玲已笑了起来,她抓着朝阳公主的手,“公主你听听,这丫头可是有了异­性­就没人­性­呢。”

朝阳公主细细品味了下,转怒为笑,甚至还点了点头,“不错,还真让玲玲说中了,你就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徐璐笑眯眯地道:“公主过奖了。咱们可不能与公主比呀,我们都得靠男人生活的。不讨好了男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所以只好让公主委屈些了。”她看着已渐渐烤熟的叫化­鸡­,一脸­肉­痛,“更何况,我还给公主留了个­鸡­腿。”

徐璐的­肉­疼神­色­让朝阳公主乐了起来,“得了,­鸡­腿就­鸡­腿吧。若是好吃,改明儿回去让底下人做了给你送个十只八只来。”

烧叫化­鸡­需要文火烤,真正烤熟,也需要大半个时辰,大家也等得无聊,就坐到炕上说起话来。长安郡主见她们三人都上了炕,犹豫了会,也跟着上了炕。却不像另外三人那样,脱了鞋子,居然毫无形像地就那样盘腿坐着,而是文雅地并着双腿。

朝阳公主吃着徐璐亲手做的烤板栗,“什么手艺嘛,比我府上的丫鬟差得远了。”

徐璐笑着说:“才学的。我说,你也别嫌弃了,见天的嫌弃我,嫌弃上瘾了?”

朝阳公主道:“真让你说中了。不知怎的,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刻薄你几句。我在别人面前还从未这样过的。”

路玲玲笑道:“小璐,你甭理她。她不止对你一人刻薄,对我还刻薄呢。”

朝阳公主瞪她一眼,“说谎不打草稿,本公主什么时候刻薄过你了?从来都是你刻薄我好不好?”

路玲玲对徐璐笑道:“看吧,一句话不合,就凶起来了。也亏得咱们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

朝阳公主气极,伸手去拧她,“你大人大量?本公主才是真正的大人大量。依你们这般对我没大没小的,若是换着别的公主,早就把你们拉出去治罪了。”

徐璐赶紧抱拳道:“是,多谢公主大人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等会儿,我再分给公主一根翅膀呀。”

朝阳公主鄙视,“当本公主是叫化子不成?”

“那公主还要怎样?”

“至少两根翅膀。”朝阳公主比划了下。

徐璐和路玲玲几乎笑躺在炕上。朝阳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人又打打闹闹的,哪还有半分贵­妇­形像。一旁的长安郡主看得目瞪口呆,但见她们有说有笑的模样,半分拘束也无,忽然又妒嫉起来。

长安郡主等了半天,总算找着了话题,问朝阳公主,“对了,堂姐,我那小姑子呢?”

朝阳公主有些冷淡地道:“她嫌弃滑雪是粗俗没教养的运动,与她话不投机,所以我让人送她回去了。”

长安郡主怔忡片刻,堂姐这话还算委婉,只差没有说杨采儿惹她生气,所以把她撵回去了。

长安郡主并不怎么喜欢杨采儿,但到底是婆母的心肝宝贝,她虽贵为郡主,可在婆母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了,于是又担忧地道:“她就这样回去,也不知会不会孤单。我这个小姑子,是个爱哭鬼,又爱告状……”

朝阳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不会牵扯到你的。护送她回去的嬷嬷会对你婆母说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长安郡主松了口气,赶紧说了声谢。

朝阳公主哼了哼,横了她一眼,“你那小姑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高爬,见低踩的。你可是堂堂郡主呢,理她做甚?若是不敬你,挥她两巴掌。若是你婆母敢拿捏你,你来与我说,我去收拾她。”

长安郡主苦笑,她哪里敢与这个堂姐比呀。甚至别的公主都不敢与她比。

……

当依香等人说叫化­鸡­烤好了后,朝阳公主和路玲玲动作迅猛地下了炕,一人捏着叫化­鸡­上竹竿不放。

“放手,小璐答应分我半只的。”路玲玲说。

朝阳公主凶神恶煞,“你一个人就吃半只,你好意思么?雪姐儿还没着落呢。”雪姐儿就是长安郡主的小名。

“郡主那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这是在骂我上不得台面么?”

“不敢。”

“我看你分明就是敢得不能再敢。”朝阳公主抢不过路玲玲,只好向徐璐求救,“就算你不把我当公主,但我好歹也是客人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徐璐慢吞吞地从炕上下来,把她们分开,把叫化­鸡­拿到手头,对夏荷说:“去拿刀,还有几个盘子来。”

夏荷领命而去。

徐璐笑眯眯地说:“我是主人,你们是客人,客随主便,是不是这个理?”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人反对。

长安郡主赶紧出声附和着,“是是是,少夫人说得是,你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

徐璐说:“那好,我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们可不许有意见。”

夏荷很快就拿了菜刀和盘子,并很有眼­色­地连菜板也拿了来。徐璐就把翅膀和­鸡­腿切了下来,再对外剖开,只是她从未切过­鸡­,无法掌握刀法,好好的一只­鸡­让她切得惨不忍睹。

徐璐­肉­痛地把两个翅膀和一­鸡­腿给了朝阳公主。再把半只­鸡­又从中剖开,路玲玲眼明手快地抢过最大并且有­鸡­腿的那小半只。

徐璐无耐一笑,看着菜板上还剩下的三块­鸡­­肉­,有些迟疑,最后不甘不愿地拿了个不大不小的­鸡­­肉­递给长安郡主,“吃了我的­鸡­­肉­,就得赶紧还我家护卫的医治费和医药费还有营养费。”

长安郡主接过­鸡­­肉­,不甘不愿地说:“得了,不会少你一分的。真是的,还堂堂世子夫人呢,真小气。”

然后坐在朝阳公主旁边吃起了­鸡­­肉­。

朝阳公主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她一眼,“你打了她的护卫?”

长安郡主不好意思地道:“当时只是气极了……”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朝阳公主哼了哼,“果然恶人还是需让恶人磨。”

长安郡主很不服气,不过她得罪不起这个堂姐。而那个徐璐也不是好惹的,长安郡主坚决不会承认,她已经有些怕徐璐了。

长安郡主又看了把剩下的小半只叫化­鸡­仔细包起来的徐璐,她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很轻柔,婴儿肥的侧面形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孤度,­肉­嘟嘟的,饱满,非常的令人……食指大动。

再看她明亮的眸子,白里透红的脸蛋,真正的杏眼桃腮……此时正用银箸叉着叫化­鸡­,但因为太烫,无法下嘴,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模样儿很是文雅,又透出股娇憨劲儿。

长安郡主就忍不住看得呆了去。

良久,她才对朝阳公主低声道:“堂姐,你发现没,这徐氏,看久了,还真的满好看的。”

徐璐耳朵尖,听到了长安郡主的话,抬头笑道:“唉呀,郡主应该说我贤惠文雅什么的,真要说我好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长安郡主笑着说:“还真别说,少夫人刚开始看着不起眼,可却是越看越觉得舒服。难怪安国侯世子那么疼你。”

“他不疼我疼谁去?我这么贤惠的妻子,哪儿找去。”

众人反应不一,但都纷纷作恶心状。

徐璐又说:“别恶心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就赶紧走人,我们家世子爷要回来了。”

长安郡主对路玲玲道:“果然让你猜对了,她呀,就是个有异姓,没人­性­的。”

路玲玲看了她一眼,说:“是呀,交友不慎呀。”

因为已到饭点,加上滑雪运动量颇大,大家还真的饿了,加上叫化­鸡­确实好吃,不一会儿,都吃得­精­光。然后,朝阳公主几人也就告辞了,总不至于打扰人家小夫妻恩爱吧。

朝阳公主的前夫混账透顶,早在一年多前就把驸马休了的,如今又另外择了驸马,新驸马对朝阳公主很是尊重,所以朝阳公主对凌峰也不再有什么幻想了,再来徐璐这人还挺有趣的,也非常合她胃口,临走时还对徐璐说:“明儿我再来找你滑雪,记得把叫化­鸡­准备好招待我。”

长安郡主犹豫了半响,这才开口道:“若是人手不够,我明日派人过来帮忙。”

“记住了我那护卫的诊疗费,医药费,还有营养费。”徐璐又提醒了句。

长安郡主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知道啦。”

徐玲玲最后走,对着长安郡主的背影,向徐璐竖起大拇指。不简单呀,三两下就把这个娇纵刁蛮的女人给收拾了。

第83章 歪主意

徐璐摸了摸腰身,“路姐姐医术果真了不得,刚才可是动都不敢动的,却让她一个膝盖就复原了。”

豆绿恨声道:“那个长安郡主好跋扈,都把少夫人弄伤了,还打了护卫,少失人都下逐客令了,还好意思过来蹭吃的,脸皮厚。”

夏荷则说:“长安郡主的脾气奴婢也不怎么喜欢。不过,奴婢刚才仔细观察了会,发觉自从朝阳公主来了后,她对少夫人您,似乎,似乎……”

“似乎怎样?”

夏荷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也说不出这种感觉,似乎,对少夫人还有些讨好。”

豆绿也赶紧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长安郡主的变化,徐璐也是看在眼里的。刚开始她故意不理她,长安郡主就主动Сhā话进来,尤其她们与朝阳公主说笑时,徐璐也从她脸上读到了羡慕和悔意。

尽管徐璐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但长安郡主刚才的表现,确实有隐隐讨好她的嫌疑。

夏荷笑着说:“少夫人也别多想了。奴婢觉得,长安郡主讨好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至少她也不算笨,看得清形势。少夫人您虽然比不得她的郡主身份,但身边也不是没能量。”

豆绿觉得夏荷说出了她的心声,很为有徐璐这样的主子而骄傲,也跟着道:“奴婢也是这么觉得呢。长安郡主那样的人嘛,就是个蜡银枪,中看不中用。也亏得少夫人刚才强硬,若是少夫人退了步,想必人家还不会把您放心上的。”

豆绿说得也有道理。与这些顶级权贵人物打交道,是坚决不能弱了气势。就得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才成,反之,就要被别人拿捏住了。

这长安郡主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刚开始也没怎么把徐璐放眼里,所以才会把骄蛮二字*­祼­刻在脸上。但徐璐并没有退缩,而是反手就还击回去。长安郡主的嚣张气焰被打了下去。接下来就很好办了,长安郡主发现徐璐连朝阳公主都不惧怕,在徐璐面前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加上徐璐又与路玲玲朝阳公主有说有笑,唯独没有理她,再是骄傲的人也受不了这种冷遇。

徐璐的小半只叫化­鸡­,也算是给长安郡主的台阶,再是骄纵的人,但也不会笨到哪儿去,顺着台阶就赶紧下了。

……

凌峰回来后,徐璐就把白日的事简单与凌峰说了。包括与长安郡主的冲突,与朝阳公主的合好,还有长安郡主脾气的收敛。

凌峰笑着夸了她:“夫人这化敌为友的本事越发高杆了,为夫都望尘莫及呀。”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也有爷的功劳。”若她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凌峰的妻子,谁会来与她结交呀,估计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朝阳公主的跋扈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长安郡主也是个爆炭脾气,京城可没有人敢惹她,想不到这二人同时与你化敌为友,说实在话,我确实挺惊讶的。”凌峰也说出他的心里话。

徐璐让人拿出蒸在锅里的叫化­鸡­递给他,“这是今儿下午烤的,也亏得我据理力挣,这才给爷留了小半只。不然,都让那几个吃货吃光了。”

凌峰咬了口­鸡­­肉­:不住地夸赞,“不错,味道确实美味,又­嫩­又香。还有股说不出的松香味,这是用什么烧的?”

徐璐又把制作叫化­鸡­的方法说了遍,“这还是路姐姐的方子,我让丫鬟照做的。味道还真不错,我也只给朝阳公主留了两个翅膀和一个­鸡­腿。她似乎没能过瘾,明日还要来找我滑雪呢。”

“滑就滑吧,只是别太累着自己。”妻子能与朝阳公主合好,凌峰也还是乐见其成的。

晚上洗嗽一番上了床,凌峰摸了她­肉­­肉­的小腹,“咱们在庄子上也呆了近十天了。”

徐璐说:“还有几天就是我的小日子。”若她的小日子没来,那就有可能怀上了。

“那再等几天试试看吧。”

“嗯。”

黑暗中,男人又渐渐压在徐璐身上,“那今晚,咱们是不是该继续努力……”

“不要啦,昨天我还要滑雪呢,要是输了,会很没面子的。”

“只一会儿,一会儿。”

“你哪次不是说只一会儿,可十个一会儿都有了。”这男人已完全没了君子一言的品德。

凌峰哄道:“这回真的只是一会儿。相信我,嗯?”

徐璐哪能够拒绝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应了。她也不会把他承诺的“一会儿”放心上,实际上,确实如她所想,凌峰的一会儿,完全是用时辰来计算的。

……

第二日朝阳公主很早就过来找徐璐了,随行的还有长安郡主和玲玲。

路玲玲和长安郡主也是才刚学会滑雪,自然不敢呈能。陪同朝阳公主滑雪的就只有徐璐了。

朝阳公主果然厉害,滑得又快又稳,如箭矢一般,急­射­而出,无声无息的。眨眼间已滑出十余丈。徐璐看得眼热不已,拼了吃­奶­的劲追赶,但她也只是比生手熟练了一点点,哪是朝阳公主的对手,累得气喘如牛,也追不上人家,反而越落越远。最后泄气地举手投降。

“不与你玩了,太没成就感了。我还是在路姐姐那找回些成就感吧。”徐璐的直接认怂,把朝阳公主乐惨了,她一个挺身,眨眼间就又滑到她面前,哈哈一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经过昨天的相处,朝阳公主越发喜欢徐璐了。觉得与她处着,很舒服,她好久都没有像昨天那样开心过了。路玲玲是少数与她交好的,只是人家是大夫,名气大,医术­精­,找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加上沈任思那王八蛋又非常的没出息,一天到晚只知道缠着路玲玲,害得她想找路玲玲玩都像做贼一样。

徐璐大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我本来就有知之明嘛。我去找路姐姐了,不与你比了。”

路玲玲笑着奚落徐璐,“怎么样,被比得没脾气了吧?”

“唉,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只能在你们面前得瑟了。”

路玲玲笑骂道:“居然跑来欺负我们,没出息。”

长安郡主也跟着说:“就是,太没出息了。”

徐璐嘻嘻一笑,“没出息就没出息吧,总比死不认输落得个不自量力强吧?”

路玲玲说:“我怎么忽然发现,你这狡辩的本事还挺厉害的嘛。”

“有吗?”

“当然有了,我可说不过你。哎,你这张嘴既然那么会说,那改明儿可得帮我个忙。”

“怎么,要我帮你吵架?”徐璐啼笑皆非。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路玲玲笑了起来,“我一个从小玩得好的堂妹,她婆婆总爱拿捏她,天天让我堂妹服侍她起居。白天也就罢了,夜里也不放过。家里又不是没仆­妇­,偏就要我那姐妹去服侍。我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了两句,你猜人家怎么回答的?”

“自然是,媳­妇­侍候婆婆,说破了天,也是天经地义的,对吧?”

路玲玲惊为天人,抓着徐璐的手,激动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徐璐收回自己的手,无比淡然地道:“然后,你这个闷嘴葫芦就无话可说了,是不?”

路玲玲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叫道:“你可别小看我。我就说,不是还有仆­妇­么?为何不让仆­妇­侍候?可那婆婆却盯着我说,怎么,沈三夫人的意思,我媳­妇­服侍我还不应该了?自古以来,媳­妇­服侍婆婆天经地义。仆­妇­能有媳­妇­服侍得好?我让媳­妇­服侍,也是给她表孝心的机会,我也是为了媳­妇­好。唉,这老娘们,最爱拿大话来压我,我,没两下就败下阵来。”

徐璐笑得直打跌,“人家三言两语就让你找不到话说,还说你厉害,这也叫厉害?”

长安郡主也好奇地问道:“是哪家的婆母呀,这么缺德。”

路玲玲说:“苑平顾家。”

“苑平顾家?”徐璐与长安郡主互望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没听说过。”

路玲玲笑道:“你们当然没听说过。这顾家并非威国公顾家,而是苑平的一个书香世家。因家中也有好些子弟入仕,在当地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顾家老大在礼部当个主事,五品官吧,不过没多少实权。顾家老三是庶子,在吏部任职,好像是六品吧,早些年娶了有名的大晋商之女,生了一儿一女就没了。后来继娶了一个先丧祖父又丧父亲,接着又丧祖母二十有一的赵家老闺女为继室。”

徐璐与长安郡主互望一眼,摇头叹气,“老天,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倒霉的女子?”

路玲玲她跟着笑道:“是呀,确实挺倒霉的。也正是因为接连守了七年孝,守成了老姑娘,都让人认为是克父克母之人,就更没有人敢娶她了。也因顾家老三想娶个继室,没什么要求,这才娶了她。不过我要说的这人,却是顾家老五。老五是嫡子,去年才中了举,今天还要下场参加春闱。娶了我的堂妹。我叔父也是行医的,虽未进太医院,但在京城也开了间药铺,生意还不错,银子大把的挣。只是我堂妹嫁到顾家去,却是受苦了。”

说到这里,朝阳公主过来了,不满地道:“在说什么呢,都不理我。”

徐璐回头,笑道:“公主快过来,路姐姐正与咱们讲故事呢。”

但凡女人,很少有不喜欢听八卦的,尤其是婆媳之间的争斗。朝阳公主也兴致勃勃地缓缓地滑着,听路玲玲讲她堂妹的事。

“……那姚氏真是无耻之极,小璐,既然你嘴巴那么厉害,­干­脆就与玲玲去一趟顾家吧。把那姚氏骂死得了。”朝阳公主听了姚氏对媳­妇­的作为后,义愤填膺。当下就要让徐璐去顾家,把那老娘们狠狠收拾一顿。

徐璐哭笑不得,“公主,你也开始说笑了。我是个外人,又与路三娘非亲非故的,这又是人家的家务事,哪有资格管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涉及婆媳之争,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如何好­干­涉的?

朝阳公主泄了气。

长安郡主却说:“没关系,没关系就不能找关系么?”她看着路玲玲,“顾家也不至于把你那堂妹家的亲戚全都摸熟,随便找个身份,就说是你那堂妹的远房表姐表妹什么的不就结了?”

路玲玲双眼一亮。

徐璐却赶紧摆手,“别别别,这种事儿我如何好参与?不过倒可以给你个建意吧。既然姚氏喜欢拿大帽子压人,你也可以呀。比如说,她这么喜欢让媳­妇­白天服侍夜里服侍,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媳­妇­把身子熬垮了,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了。不能生孩子,是不是就要抬痛房姨娘?通房姨娘生下庶长子,嫡妻是不是就更加低人一筹?低人一等是不是就更会被婆家拿捏?让你们拿捏住了,是不是媳­妇­的嫁妆也会让你们霸占去?还有,这庶长子生下来,岂不成为乱家之源?乱家之源形成后,嫡妻是不是更该靠边站?你就这样一句一句地压她,哼,若是她还讲脸面,保准气出一口老血来。”

徐璐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若是这样还无法捉她的痛处,你就直接问,你那儿子肯定不是亲生的,若是亲生的,怎会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媳­妇­?虽说媳­妇­服侍婆母天地经义,可家中奴仆成群,也没必要放着奴才不用,让媳­妇­服侍吧?若是她仍然说媳­妇­服侍天经地义什么的,你就可以说,既然如此,那养着一堆奴才也没甚用处,­干­脆把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奴才卖了吧,就让媳­妇­一人服侍得了,把奴才的薪奉给媳­妇­岂不一举两得?哼,看她还能狡辩出什么来。”

路玲玲呆呆地问道:“高,实在是高。可是,顾五确实是姚氏亲生的。”

徐璐舔了舔因说话而有些­干­涸的­唇­,“那就更好办了呀。十根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这世上偏心的父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亲生的又怎样?有的人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连亲生的儿子孙子都可以舍弃了,更不别媳­妇­了。你就这样拿大帽子扣她,一顶一顶的,越狠越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她还讲颜面,这些也够她受了。更何况,即然顾家有人在朝为官那。姚氏那老娘们肯定也要爱惜脸面的。”

路玲玲双眼放光,捉着徐璐的手,大叫一声,“人才,果真是人才。”她激动得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击掌,双眼亮得刺人,“唉呀,小璐这些当真让我大开了眼界,真如醒壶灌顶呀。我的灵感也被激发出来了,唉呀,不成,我太激动了,我现在就恨不得立即马上飞到纤纤那儿,与那老娘们大战三百回合。”

众人大笑。

朝阳公主说:“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去吧。我预祝你成功。”然后自己也实在忍不住,侧过脸,捂着­唇­大笑了起来。

长安郡主也说,“我也等你好消息。”这几日与路玲玲徐璐相处惯了,也习惯了她们的行事方式。反而觉得这样也好的,无拘无束的。以前那些所谓的闺中蜜友,尽管大家关系很好,却也是勾心斗角,生怕做出不雅的动作而让人笑话,更怕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而得罪人,惹人不喜。

而与徐璐等人相处久了,才能够体会轻松二字。再也不必在肚子里转上三圈才能说出来,而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徐璐却说着打击的话,“看你生着张聪明相,不过一看就是个笨嘴拙舌的。我就等你铩羽而归向我哭诉吧。”

路玲玲大怒,作势掐她,被她躲过去。

路玲玲确实是全身血液都为之沸腾,徐璐的话也激发了她无数灵感,让她激动到一刻也不想多呆,就那样火速离去了。说今晚回去好生酝酿一翻,明日就去苑平,找姚氏那老娘们打一场嘴仗。

看她火烧ρi股的模样,徐璐很不厚道地笑倒在雪地上。

“你们觉得,她能吵赢那姚氏?”

长安郡主不确定地道:“应该行吧。”

朝阳公主想了想,“玲玲既是大夫,又是沈家三夫人,姚氏应该要给几分面子的。更何况,有你的启发,想必收拾那姚氏应该不成问题。”

徐璐皱眉说:“可是我为什么总是觉得,她不会成功呢?”

朝阳公主瞪她,笑骂道:“你个促狭的,你当然巴不得她灰溜溜得回来。那时候,你就好得瑟了。”

长安郡主忽然戚着眉问:“若是玲玲惨败而归,那又该怎么办?”

徐璐毫不在乎地道:“人家还没上战场呢,咱们就咒人家输,也太不厚道了吧?得了,等她从苑平回来再说吧。”

对面二人鄙夷地瞪她。

没了路玲玲,似乎今日做出来的叫化­鸡­也没那么味美了,朝阳公主勉强啃了个­鸡­腿,就抹了抹手,说:“唉,吃不下了。”

徐璐也觉得似乎没有昨日的香了,不过她胃口一向好,仍是让她­干­了小半只。惹得朝阳公主二人鄙视一番,说她“吃货一个”。

徐璐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抹了嘴和手,文雅地说了句让人牙痒痒的话:“能吃,也是福。”

二人继续鄙视,一个说她怪不得这么胖,原来是吃胖的。一个说,再这样下去,当心凌峰不要她。

徐璐扭了扭腰,面露得意,“可惜我家世子爷就喜欢我这样的。”

“……”

快乐的时光就是短暂的,路玲玲走后的当天晚上,长安郡主也回去46了。

“……婆婆派了人来接我了。唉,我那小姑子让堂姐那样谴送了回去,没面子了吧,大概要把气出在我这身上了。”长安郡主一脸苦笑。

徐璐讶然,“你那么嚣张,那么跋扈,还怕你那婆母?”长安郡主的丈夫是阁老杨士清的三儿子。杨阁老主管礼部,还曾教过当今圣上,也算是昔日的太子派,位高权重。难怪能娶到长安郡主这样的宗室贵女,还可以拿捏下郡主儿媳­妇­呢。

长安郡主哼了哼说:“我才不怕她呢。只是,我若是与她斗起来,她就会找借口给相公塞人,还会把孩子抱过去,不让我见着。”长安郡主也有弱点。首先,她不是公主,没有公主可以无视婆家的底气。其实,她只是郡主,郡主不像公主所出子女可以挣得封诰奉禄。郡主所出子女是得不到天家半分好处的。最终还是得靠夫家靠丈夫。再来,郡主也得服侍尊重公婆,加上公婆又不是一般人,更要小心侍候了。更重要的是,杨士清主管礼部,更是注重规矩礼教。最后,长安郡主有一儿一女,若是婆母开了口,要把孩子抱到膝前抚养,长安郡主还没胆子开口拒绝,甚至还得作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乖乖把孩子送到婆母那去。

虽说杨夫人会顾忌媳­妇­郡主身份,明面上不会太过,但私底下的花样百出,长安郡主也是防不胜防的。

朝阳公主皱起了眉头,“那老太婆还妄想拿捏你不成?你傻呀,人家拿捏你就乖乖让人家拿捏?真是的,亏你还是郡主呢。她敢把孩子抱到跟前去,你就反问她,王府出来的嬷嬷难不成还教养不好孩子不成?她若是想给妹夫塞人,那更好办,来一个发配一个,来两个发配一双。她就算气你又能如何,还能把你休了?不过就是名声上受点累罢了。”

徐璐也说:“这样不妥,闹得太僵,总归不好。依我看,你就以退为进,就说,你都有一子一女了,还要给相公塞人,是不是嫌你服侍不好丈夫?我记得,去年方五娘与王士文别府另居,皇后娘娘可是亲口说了,儿女都成群的人了,还想着纳妾,不是好­色­是什么?哼,给他儿子冠上个好­色­的名头,看她还有脸塞人。”

长安郡主双眼一亮,无双佩服无比感叹地说:“哎,我说小璐,同样的一件事,为什么到了你手上,怎么都不是事儿呢?”

朝阳公主也深有同感,纵观今日徐璐的表现,简直与她的皇嫂有得一拼。她皇嫂也是,歪楼本领高竿,善于在规则内­阴­人整人,在刁钻之人面前,她比任何人还要刁钻,对付蛮不讲理之人,她比任何人还要蛮不讲理。当年做太子妃时,那可是危机重重,都让她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题外话------

偷偷告诉你们一件事,婆婆侄子结婚,婆婆让老公赶礼。老公脸­色­不好看,不过到底同意了。后来,婆婆又要老公明天早点送她及其他亲戚过去。老公不­干­,说他要做生意。婆婆就指责老公死爱钱。老公就毛了,与婆婆吵了一架。指责婆婆,“我结婚,你们没出过一分钱。你亲妹子买房子,你女婿出事,你亲女儿找你借钱,你为啥子都不借呢?最终还是我们借钱出去,你就不心疼钱?”婆婆就哭了。就说我们想她的钱,唉……公婆都有退休金,他们又节省,一年能存一半以上的工资。可偏偏,就是节省到自私的地步。我们有时候问他工资多少,还被说一句,你们又想我的钱不成?问都不敢问了。

第84章 恩将仇报

……

长安郡主回了西山别院收拾行囊去了,不过临走时,却让人送了一个描金刻水仙花的匣子。

那负责送礼的是西山别院的女管事,四十上下,她恭敬地对徐璐笑道:“这是郡主特地让奴婢交给少夫人的。要奴婢替郡主向少夫人道声谢,这阵子叨扰少夫人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徐璐让人接过,把匣子打开,里头躺着枚赤金制的六尾凤钗,及一支通体碧莹白的用羊脂玉雕的仙鹤簪子,仙鹤嘴里衡着颗南珠。凤钗呈镂空网状设计,凤尾高高翘起,垂下一颗红宝石,凤口也衔着颗闪闪发亮的金刚石。这两件首饰,价值可不菲,凤钗足足有两斤多重,这枚羊脂玉簪子更是足足有巴掌大,也是价值千金了。

不愧为王府郡主,也手就是不凡。

今早上长安郡主还特地送了两瓶金创药,及十绽五两重的纹银,是给那名护卫的陪偿。徐璐毫不客气地接下,当场拿了两绽银子给路玲玲。路玲玲也毫不气地接下,还笑嘻嘻地对徐璐说:“以后再有这等好事,记得通知我哦。”惹来长安郡主的怒掐。

徐璐收下长安郡主的银子和金创药,也代表她与长安郡主恩怨两清。但没想到,她临走前,又让人送了如此名贵的礼物。

“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徐璐关上盒子,对那女管事说:“可惜郡主已离去,只能改日向郡主亲自道谢了。”然后让人赏了那女管事一把银锞子。

长安郡主走后,朝阳公主又与徐璐在庄子上玩了两天,领着徐璐把西山别院逛了个遍,直到附马亲自来接她,这才跟着回去了。这两日徐璐习惯了热闹,如今陡然清静下来,反而不习惯。凌峰又上朝去了,害得她百搬无聊,只好缠着凌峰下朝后,去书肆里买些剧来给她打发时间。

凌峰哪会看这些毫无营养的剧本,每每进入书肆,店家推荐什么他就买什么。

这日,凌峰把新买的剧本扔到炕上,没好气地道:“这已是第三回替你买书了。洗砚说,那书店老板看到了我,简直像见到了亲爹一样。”

徐璐取笑他,“哪能是亲爹呢,肯定在心里说,唉呀,这打哪来的善财童子呢?又来散财了。”瞅着凌峰无可耐何的脸,忍不住发笑。

“是呀,我还真成了人家眼里的散财童子了。”凌峰说:“今儿挺倒霉的,书肆旁边有个早餐铺子,那铺子里的女伙计也太不经心了,把一盆脏水泼到我身上,害得我没法子,只好让人回侯府另取了一套朝服出来。上朝不免迟到,还被沈任行取笑了一通,那家伙嘴巴刻薄得很,是唯一一个能够把我驳得满口无言的家伙,你可得补偿我。”

徐璐一脸愧疚,捧着他的脸左右亲了两记:“今晚好好补偿你吧。”

凌峰就笑了起来,­色­眯眯地一脸馋相:“那我要你箱子里最后一页那套动作……”

徐璐大窘,狠狠掐了一把,到底没有拒绝。

徐璐翻了凌峰新买的书,忽然脸­色­就变了,“这些真是老板替你推荐的?”

“是呀,他还与我说,这都是这两年流行的读本,怎么了?”

徐璐哼了声,拿出一本给他,“这本我前天就看过了。还有,这应该是前些年的吧?这本还是诗集,我又不去做才女,看诗集做什么?还有这本,也是前些年的,写得一点都不好看,大概是看你出手大方,不与他讨价还价,又不检查,就存了心思拿你当冤大头了。”

凌央翻了翻,笑了笑,“那老家伙,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他去。”

徐璐看着他,“爷该不会要学那些纨绔子弟,砸他的店吧?”然后叫嚣着,我是某某某,有种叫顺天府的来抓我。

凌峰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爷早已过了溜街逗狗的年纪了。”对付那样的小老头儿,他的办法多的是。

徐璐越发好奇,“这么说来,爷以前也曾做过纨绔子弟都做过的事?”

凌峰轻咳一声,“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不过是看不顺眼,踢上一脚。然后丢下一绽银子走人。”

徐璐很是失望,“那这回爷要怎么收拾这老头?”

“这还需用我出马么?你男人我可是吏部左侍郎呢,随便给户部某个主事打声招呼,必能跑得比免子还要快,直接带人去抄了那老头儿的店。”

“这……这是不是又太狠了些?”

凌峰淡淡地道:“那好吧,我明日就把书拿去退了,就说,老板,你选的书,我夫人不喜欢。我夫人对你推荐的书非常失望。既然老板这么没眼光,那我只好去别家逛逛了。那老头儿若是会做生意,就会立即拦下我,许我些好处。”

徐璐点头,这还差不多。然后又抱着他的脸,亲了一记,“爷对我最好了。”

凌峰搂着她,“就这么点奖励?”

“不然呢?”徐璐挑眉,媚态逼人。

凌峰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不够。”然后压着她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

凌峰第二天从外头回来,便对徐璐笑道:“那老头儿倒是挺会做生意的,只是隔壁早餐店的老板娘跑过来,说什么要去就去,绝不拦我。还是那老头儿拉住了我对我说尽好话,又许诺我给我一半优惠。”

徐璐奇怪看着他身上的三品五梁冠,金带佩玉,黄、绿、赤、紫织成的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金绶环朝服,“那老头儿不会认不出你这身衣裳吧?”

凌峰好笑地道:“那老头儿认出来了。那书肆旁边的早餐铺子的老板娘却对我嚷道,当官就了不起呀?当官就可以强买强卖不成?我看了那女人一眼,还真认出来了。你猜那女人是谁?”

“梁秋韵?”

凌峰吃了一惊,然后又叹口气,“唉,还想让你吃上一惊的。不错,就是这梁秋韵。这女人,真是不知所谓。指着我就那样嚷嚷的,直把我说成仗势欺人的狗官了。一些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也就把围在中间,对我指指点点的。”

徐璐气忿道:“那接下来呢?”

凌峰­唇­角弯了起来,“她都说我仗势欺人,跋扈嚣张了,我当然不能辜负她的指责呀。”他看着徐璐,得意洋洋地说:“然后,我让人把她的早餐店砸了个遍。”

徐璐“啊”了声,怒道:“你居然砸她的店?你居然砸她的店。你是猪脑袋不成?”那王如海的下场,相信梁秋韵也多少了解凌家的实力。但这还没过几天呢,这人就抖了起来,显然是另外找了靠山,实力应该不弱于凌峰。她今天一点都不顾及昔日徐璐曾救过她的情宜,那样对待凌峰,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徐璐恨不得生撕了她,但也怕凌峰闯出大祸来。毕竟可是有言官时刻盯着呢。万一让言官参上一本,如何是好?

凌峰不以为然地道:“不砸她砸谁?我堂堂安国侯世子,从一品左柱国将军勋位,太子少师衔,又是堂堂吏部侍郎,还让一介草民作威作福到头上而不还手,那我也不用混了。我知道你的顾忌。像咱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就该霸道些,跋扈些。一味的谦虚并非好事,同样会有言官盯着你,反而还会认为你好欺负的。”

徐璐缓过劲来,坐了下来,说:“爷说的倒也有道理。”然后又问,“然后呢?梁秋韵有找她的靠山么?”

凌峰讥讽一笑,“如何没有。不过我赶着上朝呢,才没有在原地等她找靠山。不过,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亲自向圣上认罪。”

徐璐再一次“啊”了声,跳了起来,“你还……”恶人先告状么?

凌峰得意一笑,“我对圣上请罪,把今儿在书肆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

然后又说:“臣也是­性­子太过急躁了。那女子臣也是识得的。之前曾让拙荆在福建救过一命,还带她回京,又给她本钱让她做生意,上个月因王如海的事儿,还曾找拙荆出面摆平。只是王如海事情才刚解决,就主动脱离凌家,恢复良民。臣自认拙荆已做到问心无愧,也没有半分对不住她的地方。想不到此人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还给臣扣上那么大的帽子。臣想着拙荆因此人的忘恩负义而难过数日,又瞧着她一副黑白颠倒的嘴脸,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让人砸了她的店子,来坐实此人嘴里的”仗势欺人“。不过等臣真的砸了店,又追悔莫及,臣堂堂朝廷大员,七尺男儿,又岂能因口角之争就与一­妇­道人家置气?臣深感自责愧疚,恳请圣上降罪,回去后深作检导。”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指着凌峰道:“你这吃不得亏的脾气呀,多少年了还是没变。”也就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就是,连让凌峰赔偿那女子的话都没有说过。

当然,也有言官站出来指责凌峰,“好男不与女斗,凌大人身为朝廷高官,一言一行都事关朝廷颜面。凌大人却不管不顾与一平头老百姓置气,还打砸人家赖以生存的店铺,是不是过了?”

凌峰痛定思痛,“刘大人说得对,本官已知错了,多谢刘大人指点,本官现在就去赔偿那女子。刘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一道随行。”

那姓刘的言官,与凌峰并无交情,年纪比凌峰还要大,自然看不惯靠祖荫的凌峰,就当成笑话看了。果然就与凌峰一道去了梁秋韵的铺子。

徐璐又问:“后来呢,你真的赔了梁秋韵?”

凌峰好看的剑眉不可一世地扬起道:“自然。我这人一向敢作敢当。那梁氏见我主动来赔她损失,还挺得意的,就狮子大开口,狠狠讹了我一笔。五千两银子呀。”

“这个贱人。”徐璐恶狠狠地骂道,很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救了个白眼狼呢?

凌峰按着她的肩,示意她不必生气,“我对刘英说,本官砸了梁氏的铺子,也赔了她损失。那么,本官现在是否该追究这梁氏对本官的污蔑和冒犯?刘英傻了眼,说什么本官堂堂大男人,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我就与他掰扯了一番。”

“你怎么掰扯的?”徐璐对凌峰的口才无比佩服,也不怕他会掰扯输掉。

凌峰嘿嘿一笑,一向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而想占他便宜的人还没出生呢。梁氏那样的小伎俩,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让她死上千次百次。

第85章 梁氏的靠山

凌峰当时就对刘英算起了梁氏那间铺子能值多少钱,店子里的旧椅板凳锅舀铲子,以及客人流失的损失统统算上,至多也就八十两银子。加上铺子里的面粉,油,盐之类的库存一道加起来,凌峰亲自拿着算盘,细细算给刘英听,然后还周围围着的老百姓问道:“诸位,我这账,应该公允吧?”

老百姓见凌气度不凡,轩昂英挺,态度还和气,年纪轻轻,又是朝廷大员,又打得一手好算盘,那修长洁白的十指拨动着算盘上的珠子,比女子弹琴还要优雅。加上对物价行情了解透彻,米面油盐也都取平均价位,显然也并非是个五谷不分的,对凌峰更是生出了不少好感。

老百姓们也说了句公道话,“这铺子装篁也不是很好,桌椅锅舀,外加米粮库存,撑死三百两银子。但这位大人却多算了六十五两银子,也算厚道了。”

老百姓就是如此的好说话,凌峰先前扮恶官砸梁氏的铺子时,可没少被骂祖宗子孙的,但如今见凌峰态度和气地主动赔偿损失,态度又改观了,觉得这年轻人真好,教养不错。

凌峰优雅地搁好算盘,对刘英道:“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再四舍五入,算四百两银子得了。可这位女老板,却是讹了我整整五千两银子。真正的良民,会这般狮子大开口么?”

刘英滞了滞,一时间无话可说。

然后凌峰又道:“梁氏整整讹了本官足足十倍的银子,这已构成敲诈勒索。刘大人,你也是熟读律法的,你说梁氏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刁民?”

刘英目瞪口呆。

梁氏却跳出来娇蛮叫道:“我哪有讹你银子?你是傻子不成?我说五千两你就给我五千两,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不要岂不是傻子?”

刘英又觉得梁氏说得有道理,赶紧附和。

凌峰冷笑一声,看着刘英,沉下脸­色­,“这么说来,刘大人今儿是故意要替这梁氏开脱了?”

凌峰那可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人,又长期身在高位养就的威仪,这么板起脸来,刘英只觉心脏被人紧紧揪住,快要呼吸不过来。

凌峰又冷冷地道:“刘大人,且不说梁氏敲诈勒索,明知她狮子大开口,怎的不提醒她一声?刘大人是朝廷官员,要爱民如子才是。爱民如子的朝廷官员,却眼见着老百姓即将独犯律法,却不制止。刘大人,你这样的行为,又岂是为官之道?”

刘英脸­色­大变,指着凌峰完全说不出话来。身为言官,都是靠嘴巴吃饭的,刘英自认最擅长给人扣大帽子,可今儿倒是八十老娘倒蹦孩儿,反而让凌峰给扣上大帽子。

“凌大人息怒,下官,下官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上头……”刘英赶紧替自己辩驳,“更何况,下官也不懂经营之道,所以还真不知道这女子是在敲诈您……”

“身为朝廷命官,就算不懂经营之道,自少也要关心民生急苦!刘大人连基本的市面行情都不清楚,还配当官么?简直是乱弹琴。当初是谁举荐你的?这样的人也配作朝廷命官?”凌峰又一顶大帽子扣下去。

刘英怒了,“凌大人,您是故意找下官的茬不成?”

凌峰冷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本官犯得着纡尊找你茬?本官不过是客观公正地陈诉事实。你身为朝廷官员,却连基本的市面买卖行情都一问三不知,还配作官?在其政,谋其位,你身在其位,却尸位素餐,人云亦云,何其荒廖!”

周围百姓轰然叫好,觉得凌峰说得确实非常有道理,老百姓最怕当官的不懂装懂,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不少外行指挥内行的昏官狗官,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凌峰这话也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纷纷拍手叫好,又指责刘英是个大昏官,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

刘英面如土­色­,他现在总算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何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惹凌峰,刚开始他还把老师的话记在上心,只是时间一久,见凌峰在朝堂上中规中矩的,又觉得凌峰名不副实,一时间又起了想拿他立威的想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立威不起,反被凌峰一顶顶大帽子扣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家伙的嘴皮子功夫简直比他还要厉害,

究竟谁才是言官呀?

刘英快要哭了,也后悔得半死。

现在他也知道凌峰不好惹了,只能赶紧作揖认错,“凌大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还请凌大人宽宏,再给下官一个弥补的机会。”

凌峰冷哼一声,负着双手,释放出无边的官威,“你要如何弥补?这刁­妇­公然挑衅本官,黑白颠倒,其后又敲诈侮骂本官。你说说看,这女子该当何罪?”

刘英咬牙道:“这刁­妇­可恶,应该送入顺天府,由顺天府治罪。还凌大人一个清白。”

凌峰不可置否。

梁秋韵却是跳了起来,指着凌峰怒道:“你带人砸我的店还有理了?你你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也好意思。”说着就哭了起来。

梁秋韵这么一哭,她长得又不差,又经过刻意的打扮,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又这般柔弱地哭着,一些老百姓又觉得于心不忍了,又纷纷请求凌峰饶她一回。

凌峰冷冷地道:“做错了事,人人都像你这般哭上一回就可以免去惩罚,那这世道岂不乱套?”他侧脸看着刘英,“刘大人以为呢?”

“这……”刘英犹豫了下,然后拱手道:“凌大人说得极是。”

凌峰似笑非笑地盯着梁秋韵:“你是自己走,还是本官绑着你去顺天府?”

梁秋韵停止哭泣,陡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失声叫道:“你,你要送我去顺天府?”

凌峰冷笑一声:“放心,本官给你一个公平申诉的地方,也不会动用权利来压你。不过是事实求是按罪量刑罢了。是你自己走还是本官亲自动手?”

梁秋韵脸­色­煞白,双­唇­颤抖得厉害,声音悲切,“你,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忍心送我见官?”

凌峰不耐烦地喝道:“梁氏,慎言。”

梁秋韵这才明白自己把自己带入了某些要不得的角­色­当中,脸儿一红,赶紧胡乱抹了眼泪,低声下气地道:“凌大人,我知错了。您的赔偿小女子也不要了,求您放小女子一马行么?小女子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无依在京城做生意,每天也只挣些糊口的小钱。还请凌大人大人大量,饶了小女子的无心之过吧。”

凌峰毫不为所动,只悠悠地道:“本官当年在福建打倭寇时,那些倭寇眼看不敌,就举手投降。依诸位之见,本官就该因对方求饶就放对方一马?”

早些年,倭寇的凶名连远在京城的老百姓都闻之­色­变,闻言纷纷表示,不能放过,一定得斩草除根。后来又有人兴奋地叫了起来,“这位大人自称姓凌,该不会就是当年奉圣命领兵剿倭的安国侯世子?”

众人一听,大感兴趣,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凌峰的赫赫威名。

徐璐听得激动不已,拉着凌峰的手说:“接下来呢?那场面肯定一边倒了,是不是?”

凌峰自得一笑,“那是自然。”

老百姓对当官的要求真的不高,就算当官的跋扈了些,但只要不鱼­肉­百姓,那就是好官。凌峰不止剿倭而威名赫赫,甚至当年太子与四皇子夺嫡之争,凌峰率铁骑营神机营骁骑营弓兵营四大营主力,炮轰投靠四皇子的厂卫及锦衣卫,最后血洗四皇子党,屠了近万人。凌峰屠夫的威名就响彻宇内。但之后,剿倭除寇,在福建一番作为,也是有目共睹,益高过诲。加上真人气度不凡,年轻英挺,大家就自动把他另一不好的一面略去。

凌峰安国侯世子的名声,在京城还是比较好的,至少没有过恶行为,梁秋韵纵然哭得再可怜,一边倒的老百姓反而越发的憎厌她。就如同凌峰所说,犯了错哭上两声说声我错了就可以即往不鼻,那这世道岂不乱了套?朝廷订制的律法岂不成摆设?

“……梁氏被送入顺天府,那后来呢,严少秋会如何治她罪?”徐璐恨透了梁秋韵,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亏她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忘恩,呸,这才几天呀?

凌峰淡淡一笑:“这就得看严少秋如何判了。”

严少秋如今与凌峰也走得近,想来不至于偏判。更何况,梁秋韵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

“不对,梁秋韵若无靠山,他敢那样对你?肯定是另外找了靠山的。爷可不能大意,赶紧着人去查一下。”

“查了。”凌峰­唇­角又弯了起了来。

“是谁?”

“你猜。”

徐璐泄气,“我若是猜得出来,还会来问你。不说就算了,过两日问洗砚便是。”然后离他远远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她最恨的就是紧要关头就开始卖关子的人。

凌峰无耐起身,拉了把­棒­子坐到她旁边,搂着她,轻轻地哄着,“你呀,气­性­可真大。不过是想怄怄你,怎的就与我置气了。”

徐璐不高兴地道:“爷听戏看到­精­彩处,忽然人家不讲了。我看你不发火才怪。”

凌峰说:“爷从来不听戏。”

“……”

“爷只会看戏。”

这混蛋!徐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经过一番Сhā荤打趣,对他的恼怒也淡了,她推了推他,娇蛮地命令道:“还不赶紧与本夫人道来,那梁氏的靠山究竟是谁。”

“去年曾在庄子里欺负姨娘的赵氏,你还有印像不?”

“当然有。怎么,与赵氏有关?”

凌峰神­色­古怪,有好笑,还有更多的不屑,“赵氏的前夫,严少秋的侄子,居然与这梁秋韵给好上了。”

徐璐“啊”了声,杏眼圆瞪,“爷的意思是,梁氏的靠山,就是那赵氏的前夫?”叫什么来着?她忘了。

不过,却并不影响她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亏她尽管不喜欢梁氏的­性­子,但还是挺佩服她的坚强和拼搏­精­神,这才容忍她的无知和那些让人笑掉大牙的小心思。谁知道这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

……

“……刁­妇­梁氏,先有诲谤辱骂朝廷命官在前,又有敲诈勒索在后,数罪并罚。按律,重杖三十,。念汝已有悔过之心,就免去汝杖责之苦。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饶。尔嘴巴不饶人,掌嘴三十,以儆效尤。”严少秋在听了洗砚及书肆掌柜和围观百姓加上言官刘英的证辞后,当下判决,掌梁氏嘴巴。

梁氏大惊失­色­,挣扎着喊道:“大人饶命……大人请听小女子仔细解释……”

但顺天府的差役可不给她求饶的机会,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她双手,另一名差役扬起手,“噼里叭啦”地对着梁秋韵着脂抹红的俏脸上甩去。直接梁秋韵打得双颊高高肿起,牙齿和着鲜血吐了满地。受刑完毕,脸颊已是木木的,脑袋晕晕的,趴在地上,半天都无动静。

严少秋严肃地拍了惊木,“梁氏,今日本官略施小惩,他日若再重犯,必不轻饶。退堂!”

一­干­人证哆嗦着双腿离开了顺天府衙,严少秋也提着正三品的佩绶腰带,威严离开公堂。

“大,大人……”梁氏艰难地开口,狼狈抬头,声音嘶哑,几乎不成声,“……为何不与我作主……”

正有衙役要去拖梁氏,闻言抬头看着严少秋。

严少秋冷冷摆摆手,“拉出去。”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离了公堂。

顺天府衙公堂后边,便是严少秋居住之地,他走到后头堂屋里来,随手就甩了严正言一巴掌,冷声命令,“立即与梁氏断绝任何关系。这等蠢货,还没进门就惹出这等大祸来。嫌命不够长不是?”明张目胆污陷朝廷高官,还敲诈勒索,对像又还是凌峰。简直蠢到没边的地步。

严正言捂着脸,讷讷道:“可是叔父,当初您不也同意让梁氏进门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严少秋坐到太师交椅上,看着侄子还犹为不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打死这个没眼光的侄子,但严正言是大哥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严少秋深吸口气,语气森森地道:“梁氏是凌峰夫人在福建救下的孤女,被带回京城,在凌少夫人的支持下,开店做起了生意。上个月才自主赎身,恢复良民。但今日却与凌峰起了冲突,你好好拿你的猪脑子想想,这里头的猫腻吧。”

严正言脸­色­微变,恨声道:“儿子明白了,肯定是凌峰瞧着秋韵姿容不错,所以想占秋韵的便宜。秋韵这才自主赎身。而凌峰却不甘心,就又……”

“蠢货。”严少秋气得快要吐血,忍下又要甩他巴掌的心思,恨声道:“以凌峰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会瞧中梁氏那样的人?凌少失人救了梁氏是事实,可梁氏是如何报答徐氏的?自赎身契,今日又诽谤凌峰,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对待救命恩人偿且如此,这样的人,心­性­何其凉薄。亏你还拿她当宝。”

严正言捂着脸呆了呆,但仍然不愿相信那个爽利可爱的女子会是这样的人。

看着侄子仍然茫然不解,严少秋尽管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但也知道这个侄子的脾气,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他还会一意孤行,惹出大乱子来。于是又冷冷地道:“为父仔细打听过了。这近几日,凌峰每日都要去梁氏铺子旁边的书肆替他妻子买书。梁氏铺子里的芸娘还曾不小心把脏水泼到凌峰身上,凌峰都未计较。芸娘长得可不比梁氏差,你又何曾瞧到凌峰对她动过心思?芸娘得罪了凌峰,都吓哭了,梁氏从店里出来,好一番赔礼道歉。凌峰也只是摆摆手说算了。至始至终,凌峰都没多瞧梁氏一眼。这可是书肆老板以及附近老百姓亲眼所见。次日,凌峰又去买书,梁氏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直在店外头忙活。发现凌峰后,还主动上前招呼,但凌峰却未曾理她。第三日,凌峰找书肆老板麻烦,梁氏听到争执,冲进书肆,对凌峰肆意侮骂。凌峰这才砸了她的铺子。这就是事情经过。蠢材,不是凌峰对梁氏心怀不诡,而是梁氏对人家有别的念想。”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梁氏不甘受莫视,就故意诽谤凌峰,妄想得到凌峰的注意。

严少秋为官多年,家中除了老妻外,来来去去的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如何不了解女人的小心思?

看着震惊当场的侄子,严少秋又怜悯起他来,继续说:“不说梁氏对凌峰的心思,单说她因得不到凌峰的注意就做出那等事来,加上凌少夫人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如此凉薄之人,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倒是拿她当宝了。”

严少秋一直瞧不起梁氏,但因侄子才休了妻,孩子也不小了,也娶不到多好的老婆,这才退而求其次。这梁氏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会做生意。尽管地位卑贱,倒可以拿捏在手头。偏偏,这梁氏就是道狗­肉­,做得再美味,也上不了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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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酒去啦

第86章 梁氏的出路

徐璐很快就得知梁秋韵的下场,稍稍解气了些,

处置了梁氏后,第二日就是沐休的日子。凌峰懒得再下山,便让洗砚去打听梁氏的最新动静。

洗硕回来,禀报了严少秋对梁氏的处罚,又恭敬地回答说:“听那衙役说,梁氏脸都快被打烂了。”

徐璐看了懒洋洋斜靠在炕上凌峰,笑着问道:“我不是听说,梁氏即将嫁到严家么?严少秋还舍得责罚她?”

洗硕笑了起来,“少夫人有所不知,这梁氏犯了如此大错,把咱们世子爷得罪成这样了,那梁氏就是天仙下凡,严正言也是不敢再碰了。”

“严少秋倒是挺识时务的。”徐璐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中肯的评价。

洗硕没有说话,复又垂着手。

徐璐却不甘心这事儿就这样结束,又问:“那梁氏呢?眼下如何了?”

“今天没有开铺子。听街坊邻居讲,昨儿从衙门回来,就把店门给关了,把伙计都赶了出来。今儿一整天都没有开门。大概是脸被打得太狠,不敢见人了吧。”

徐璐现在是恨毒了梁氏,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梁氏如今的下场,尽管解气,但余怒角然未消。

“爷,这梁氏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这样放过她不成?”徐璐问凌峰。

凌峰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道:“她现在也够凄惨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徐璐恨恨地道,“梁氏这般心­性­,想来还是个心胸狭隘的。如今她狼狈成这样,说不定还会对爷怀恨于心。”她大概也猜出梁氏为何要那般对待凌峰,大概是想别开生面惹来凌峰的注意吧。只是她注定要失败,凌峰看似狂放不拘,实际上骨子里再规矩不过的。那种离经判道的女人,如何瞧得进眼?

凌峰笑着说:“原来你也想到这一层。不错,这梁氏虽然有志气更有拼搏­精­神,可也掩盖不了自以为是以及小聪明的缺点。还特别的不安份,又认不清现实。这样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厉鬼见了都要饶道走。她如今估计是恨透我了,怀恨于心的同时,说不定还会化仇恨为力量,将来奋斗出一片天地,也未为不可。”

徐璐接过他的话,“然后,等她功成名就的一天,就会来报复你了。”

“错,是报复你。”

“她怎会……也是,以这女人的­性­子,估计还真会报复到我头上。”徐璐也是女人,自然明白这类因爱不成的女人的心理,又气了起来,“你们男人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要让咱们女人来受?”

凌峰很是无辜,“这与我何相­干­?我比你还要冤枉呢。当初若非你非要当滥好人,哪会有今日的祸根。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我才是无妄之灾。”

徐璐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有暗卫么?派个暗卫去,灭了她罢。”还无声无息的。这梁氏在京城无亲无故,唯一的靠山严家也弃了她,就算曝尸大街上,估计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凌峰笑道:“区区一个梁氏,何苦脏了我的手?更何况,让我的暗卫去对付她,也太抬举她了。”

“那你要怎么处理她?”

“父亲自小就教过我,另惹君子,别惹小人。对付君子,怎么惹都不为过。但小人,要么不惹,若是惹了,就得一棍子打死。打不死必后窜无穷……”

徐璐翻翻白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大道理就不用讲那么多了,你只需对我讲,要怎生对付梁氏就成了。”真是的,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男人也有话唠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

被嫌弃了的凌峰摸摸鼻子,这个小妻子脾气越发见涨了,不过瞧徐璐凶巴巴地瞪着自己,自己居然还有些不敢逆其锋茫的感觉。

他忍气吞生地说:“梁氏才得罪了我,转眼间就死了,我可洗不清嫌疑,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不过就这样放过她,怎生对得住我凌某人的睚眦必报的名声,所以……”

外头忽然响来洗笔的声音,“世子爷,家中大管事差人带信来,说有个姓梁名秋韵的女子,跪在咱们家大门外,指名要见少夫人。那人怎么也不肯走,大管事怕闹出事来,凛明了夫人。夫人把那女子迎进了府内。又派人来通知世子爷少夫人,请世子爷少夫人定夺。”

徐璐与凌峰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眼里读到了失望和气急败坏。

……

武夫人冷淡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秋韵,这人双颊红肿不堪,说话也没个章法的女子,居然就是徐氏在福建救过­性­命的梁氏,这阵子把儿子推到风口浪尖的始作俑者,气就不打一处来。

“梁氏,你不觉得你现在再来求饶,不嫌晚了些?”武夫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随及撇开双眸,这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不聪明的笨女人。

梁氏痛哭流涕,“夫人,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夫人让我见见少夫人吧,求少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梁氏是真的怕了。原本她还暗恨于心的,但从严正言嘴里听说了凌峰的可怕后,哪里还敢造次。连恨都不敢恨了。如今严正言也不要她了,加上又得罪了凌峰,外头全是骂她的声音。她完全是寸步难行,这两日都不敢出门半步。严正言还算好心,又私下里见了她,让她赶紧离京,离得越远越好,或是隐姓埋名卖身去别家大户当个丫鬟也好,总之,不能再出现在凌峰眼皮子底下,凌峰不会放过她的。紧接着,房东也来赶她走,她才发现,原来她的铺子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年了,该续租了。但房东不肯租给她,多给银子也不成。她吃住都在铺子里,只好另外去找房子,这才知道,凌峰在京城的势力有多广。这些人一看到她就会问:“是那个故意诽谤安国侯世子反被掌嘴的梁氏吧?”

梁秋韵羞愤欲绝,打定主意离开京城,却发现暗中似乎有人跟踪,这可吓出她一身冷汗。

她不得已,又去跪求严正言给她条生路,严正言叹口气,对她说,“你去找凌峰求个情吧。只要你态度诚恳些,相信他不会再揪着你不放的。”到底也是自己曾心动过的女子,严正言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梁秋韵见连严正言也无法帮她,只好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去了凌府。

只是凌府又岂是那么好进的,加上徐璐和凌峰也并不在府中,她没了法子,只能咬牙跪在凌家大门外。总算见着了安国侯夫人。

武夫人做了多年伯夫人,四年前,又靠着凌峰晋升为侯夫人,凌峰不止是凌家的希望和靠山,还是她的命根子。梁氏敢欺负她儿子,武夫人哪会给她好脸­色­看。在听了她的来意后,就让人把她叉了出去。

只是梁秋韵被丢出去后,还没走两步路,就晕倒了。武夫人又怕这女人就是那颗老鼠屎,万一死了,反而还坏了凌家百年清誉。只好又把她拧进府,让懂医理的婆子给她诊治。

……

“怀孕了?”徐璐再一次呆住,“未婚先孕?这梁氏,当真一出又一出呀。”她究竟要给自己多少惊喜呀?

发现凌峰脸­色­­阴­沉沉得可怕,徐璐赶紧推了推他,“这下子该怎么办?”她再恨梁氏,但对于一个怀孕的女子,怎么也下不了手。据说,有些­阴­灵走了无数次牲蓄道才得以有投胎为人的资格,若因外力阻扰使之投不成胎,会引发极大怨气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估且信了吧。

凌峰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这梁氏,我倒是低估了她。还挺能屈能伸嘛。”他习惯­性­地轻叩桌面,“能屈能伸,就代表有韧­性­。有韧­性­的女子,用得好,必成一大助力。用之不好,那必是一条­阴­毒的蛇,后窜无穷。就是不知这梁氏,将来会成为是什么样的人?”

徐璐赶紧说:“我早就知道她有韧­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品格着实不怎样,我是被咬过一次了,可不敢再信任她了。”那梁氏,尽管让人不齿其品­性­,但不可否认,此人有着一般女子不具备的坚强和奋斗­精­神。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古至今,哪一位巨富商贾不是艰苦奋斗出来的?这梁秋韵,倒有成为大人物的潜质。只是人品着实不乍样,想要徐璐再提携她,那是绝不可能的。

凌峰笑了起来,“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尽管我一直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可到底画人画皮难画骨。这梁氏又是这般品格,确实不好轻易下决定。但如你所说,她又有身孕,着实下不了手。好歹也要给咱们的儿子积些德。只是,若是放任不管,万一将来她又有新的际遇,那必是咱们家的一大劲敌。所以不得不防。”凌峰不会把梁氏放眼里,但也不会小看任何一个隐形对手。

徐璐蹙着眉,“那到底要怎样嘛,你拿个主意呗。”说了半天,都没一句在点子上。

凌峰淡淡地道:“罢了,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当天晚上,凌峰回了凌府,见了梁秋韵一面。

……

当天夜里,凌峰就回来了,徐璐被吵醒了,赶紧追问他事情经过。

凌峰笑着说:“看把你急的。我想,你这回倒是白­操­心了。”

“爷凭什么这么自信?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徐璐是真的被秋韵弄得半分好感都没了。

凌峰坐着坐了直来,不满地道:“你这婆娘越发懒散了,都不来服侍你男人宽衣。”

徐璐这才想到,自己在温热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而他才从外头回来,挽月别墅离凌府还有好近百里的路程呢。外头又还冷,他又赶了来回的路,也着实累了。

徐璐赶紧从善如流地跪坐在炕上,亲自替他宽衣解带。陪笑道:“别生气了罢,是我不好,这不正赶紧弥补么?爷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处置那梁氏的?”

徐璐一向有知错能改的优点,讨好地冲凌峰一笑,娇憨至极,令人不忍再苛责她。

凌峰爱怜地捏了她的鼻子,这丫头,才是真正的能屈能伸的主呢。

“梁氏确实怀孕了,孩子是严正言的。她也向我痛哭陈述之所以针对我,也并非是恩将仇报,而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罢。”故意停了下来,等着徐璐的反应。

偏偏,徐璐什么反应都没有,替他解开了石青灰鼠虎的盘扣,抬眉问道:“然后呢?”

妻子的平静使得凌峰又不爽了,他搂着她的腰,“那梁氏原来是喜欢上你男人我了,你就不吃醋?”

徐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她那点子心思,早在福建就让我发觉了。”凌峰短暂的惊愕让她洋洋自得,“不过我可是从未拿她当对手罢了。”

凌峰哑了半晌,才闷闷地道:“原来,你早知道她的心思了。”

“那当然。”但凡女人,在这方面都有着天生的警惕­性­的。

凌峰脱了衣裳,就躺了下来,把徐璐裹在怀中,亲了她的脸颊,叹口气道:“这梁氏向我痛哭流涕,又向我忏悔,说她是真的知错了,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有任何花花心思。只求我放过她,给她一次机会。”

徐璐不可置否地问:“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我这人虽然冷心冷­性­的,但也不愿赶尽杀绝。就让人通知了严少秋一家子,让他们来定夺吧。”

徐璐总算笑了起来,捶他一拳,“你好坏哦。”居然把难题踢给了严少秋。

严正言若是留下梁秋韵那肯定是凌峰的功劳,不留下她,那就是她自已的事了。

凌峰嘿嘿一笑,“这样的人,就算将来大有作为,我也是不敢用的。其实我也想过杀了她就一了百了。不过瞧她应该是真的悔过了,哭着也挺可怜的。算了,就当做好事吧,把她丢给严家头痛去。”

徐璐咯咯一笑,习惯­性­地捏了他腰间的­肉­,“她未婚先孕,就算严家容她,估计也不会是正室身份了。让梁氏做一个妾,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估计还会成为家乱之源。”

“你也太没安好心了,好歹严少秋对爷也还算恭敬,你就这样整人家。”徐璐有些看不惯了。

凌峰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梁氏再如何,总归怀了严家的骨­肉­。我若是私自就处置了,对严家也不尊重。我把她送回严家,这才是真正的尊重严家。”

这倒也是呢,各个家族自来都重子嗣,无论梁氏的孩子是打掉还是生下来,最有权处置的也只有严家。

“也不知严家会如何处置她。”

“那可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凌峰抱着徐璐,打了个哈欠,“都要怪你好心办坏事,害得我居然为了个梁氏动用了这么多暗卫。”这梁氏就算是死也应该值得了。

徐璐很不好意思,在他怀中轻轻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好嘛,是我的不是,向爷陪不是。”

小妻子的温言软语让凌峰再也发不出脾气,搂紧了她,“睡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

过了没两天,凌峰才对徐璐说起了梁氏的最新消息。

“成为严正言的继室了。”凌峰语气颇是感慨。

徐璐震惊,“严家居然能容得下她的未婚先孕?”聘为妻,奔为妾,这是自古就有的。严家也不算是小门小户吧,居然会给梁氏正室的名份,着实让徐璐震惊。

“这梁氏倒也是光棍的。直接对严家人说,若是让她做妾,除非等她生了孩子就掐死她。否则,她必会与主母打擂台。严大太太可就恼了,就要打掉她的孩子。梁氏又说了几句软话,并承诺,若是让她做正妻,她一定尽妻子本份,绝不给严家丢脸。她甚至承诺对继子继女视如已出。请求严家给她次机会。她宁*头,不做凤尾。若是严大太太不同意以正室待她,她宁死也不会做妾。”

凌峰顿了下,又接着说:“严大太太觉得这人虽然毛病一大堆,但也不失为贞烈女子,只是又怕我们吃心。又特地来找过我母亲。母亲接待了严夫人,然后把话转告给我。”

“那爷又是如何回答的?”严夫人便勉强同意了。为怕我吃心,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让梁氏好自为之吧。”

这倒也是,梁氏这个烫手山竽总算丢出去了,徐璐也实在不想再提及她,既然有了妥善的处置

方式,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这人的名字了。

今晚凌峰又恢复了蛇身与徐璐行房。筋皮力竭后,倒头就睡。

黑夜中,徐璐睁着双眸,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致,忽然对凌峰说:“告诉你一件事。”

男人没有反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徐璐轻声道:“我的小日子有两天没来了。”

感觉到凌峰身子一僵,徐璐得意一笑,翻过身去,咕哝道:“磕睡来了,睡觉吧。”

身子被大力掰住,紧接着,凌身豁地坐起了身,声音扬得八丈高:“真的?”

徐璐偷偷捂着­唇­,轻声道:“往回都是这两日,雷打不动的。但是,现在都还没来。”

“那是不是,是不是……”凌峰语气紊乱了,来到徐璐柔软的小腹处,“明日我去把路玲玲叫来。”

徐璐说:“她去了苑平,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好端端的,她去苑平做什么?”

徐璐把路玲玲和她堂妹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可这都多少天了,想必早就该回来了吧。”

“没有,昨儿个我还特地差人去沈家问了的,还没回来。”

凌峰不满了,“都是成了亲的女人了,还到处乱跑。沈任思怎么当男人的,也不好生管教管教。”

徐璐哭笑不得,这也能让他迁怒?

第87章 狼狈为­奸­

凌峰重新躺了下来,又无比爱怜地摸着她的小腹:“应该是有了,我有这个直觉。”

徐璐却忍不住打击他,“万一没怀上呢?”

“那就再努力。”

“嗯。”

半夜里,徐璐起来如厕,正要从他身上跨过去,凌峰一个激灵,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扶着她,“你要­干­什么?”

“如厕呀。”徐璐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拍了胸口埋怨道:“只是如厕而已,有何大惊小怪的。”

“来,我扶你。炕这么高,当心摔着了。”凌峰一骨禄下了炕,又胡乱找了衣裳给她披上。徐璐哭笑不得,她哪有这么娇气呀。

但凌峰却不由分说,拿了件衣裳就披在她身上,扶了她去如厕,这让徐璐非常不习惯,赶紧推开他,“就算真的有了,也不至于像个瓷娃娃吧?睡你的觉去。”

凌峰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他还看过那些大着肚子都还在田里­干­活的­妇­人呢。他搔了搔头,重新躺了下来,可徐璐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挠心挠肝的。直到徐璐上了床,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第二日,凌峰让人去告了假,自己则领着护卫,直奔苑平,说去把路玲玲带回来给她把脉。

徐璐无可耐何至极:“也不急于一时的,别的太医也成呀。”

“路玲玲是女子医术还真不错,我就放心她。”凌峰不由分说,对着夏荷等人好一通吩咐后,拿着马鞭就急匆匆上马。

徐璐忽然后悔起来,就算真的有了,她也不该这么早就与他说的。

徐璐有可能怀孕的事,又让凌峰千交代万叮嘱的,夏荷几人忽然压力老大,几人如斗­鸡­眼似地盯着徐璐,生怕她生了什么意外,被凌峰剥皮。

徐璐也有种预感,她应该是有了,不过月份还浅,没反应罢了。但她仍然停止了一切活动,乖乖呆在室内,拿着花棚绣花打发时间。

快到酉时,凌峰携着路玲玲回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招呼路玲玲。

“路姐姐,没有麻烦到你吧?”看着路玲玲风扑尘尘的面容,徐璐很是不好意思。

“此去苑平,还顺利吗?”

路玲玲双眸兴奋,­精­神奋亢,一进来就紧紧握着徐璐的手:“小璐,还真神了。你可知道姚氏那老娘们被整得有多惨……”

“咳咳!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吧,嫂子,还是赶紧给小璐瞧瞧吧。”凌峰在一旁咳了两声,语气有着止不住的焦急期待。

路玲玲白他一眼,“急什么,月事迟了两天就紧张成这样,未免太夸张。再说了,不过是迟两天而已,也不一定能诊得出来。”

凌峰急了,“那还是请嫂子把把脉吧。”

路玲玲白了他一眼,拉着徐璐坐在炕上,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仔细把起脉来。

“上个月的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平时候月事准么?”

“月事过后多少久开始行房?”

“多久行房一次?”

徐璐脸红耳赤,都不好意思回答了。倒是凌峰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当然是月事过后的第二天就行房嘛。几乎每天都行房。”

路玲玲脸越发红了,把头低得低低的。

路玲玲却没半分不自在,反而由上到下,打量着凌峰,点头,“不愧为世子爷,果然是龙­精­虎猛。”

这话说得……

徐璐更是抬不起头了。

路玲玲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又巴着手指头算了算,说:“月份太浅,实在诊不出来。不过,按你们这种行房频次,应该有一半的可能。再等几日我再来确认一下吧。”

凌峰有些失望,“连你也诊不出来?”

路玲玲说:“没办法,月份真的太浅了。就是别的太医在此,也没法子诊出来,耐心再等等吧。”

凌峰有些低落。

路玲玲的父亲路天桥是太医院院使,她本人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医术并不亚于其父,耐何只因为女儿身,无法像其父那样把一身医术发扬光大。如今在朝阳大街开了个诊所,专为各家女眷看病。女人自来就有­妇­科方面的毛病,路玲玲这样的女大夫,最受各高门女眷欢迎。

但如今,这位鼎鼎大名的路大夫,却被凌峰大老远从苑平带来,只是为了给她诊喜脉。以路玲玲的医术及名气,也实在太大材小用了。尤其凌峰这厮一点都不害羞地问人家,“这两日我鲁莽了些,也不知伤着了没。麻烦路大夫替拙荆瞧瞧。”

徐璐恨不得脱鞋子去堵他的嘴。

路玲玲看了看凌峰,又看了看无地自容的徐璐,会心一笑。她身为过来人,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对夫妻是真的恩爱的。她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恩爱的夫妻了。

只是,这对夫妻至今都还没有孩子。

路玲玲收回把脉的手,正­色­道:“进内室吧,让我仔细瞧瞧吧。”

徐璐茫然,为什么还要进内室看呢?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带着路玲玲进入内室。路玲玲让躺在床上,脱掉裤子,并把双腿打开,她要看她的下身。

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暴露给外人,尽管是女子,但徐璐依然不怎么好意思,但架不住路玲玲的郑重:“少夫人也知道我是专门的­妇­科大夫,­妇­科病复杂又多变。我给人看­妇­科病,都要脱裤子看的。不然,就算是神仙,也看不出名堂呀。”

徐璐不得已,只好脱了裤子。但她发现凌峰还在一旁站着,没好气地道:“这儿可没你的事,出去啦。”

凌峰扭头问路玲玲。“嫂子,我要回避一下么?”

践玲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自然要回避。”

“可我是她丈夫。”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徐璐急了,也顾不得夫为妻纲,这个不知羞的家伙。

凌峰不甘不愿地出去了,并关上房门。路玲玲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家世子爷给我的印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峻高傲,想不到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路玲玲也见多了不少世家公子哥,只有凌峰和沈任行最符合她对权贵子弟正面的评价,贵气,冷峻,高高在上,对人淡漠疏离,有些霸道,有些蛮横,却又不过于目中无人。

“路姐姐快别说了。”徐璐实在羞死人了。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男人。

路玲玲用皂角净了手,又戴了专用皮质手套,拿着特制工具,仔细检查了徐璐一下边,说:“还好,没有什么炎症。只是外­阴­有些红肿,想来你们家世子爷太过爱你的缘故。”

凌峰羞都快羞死了,嗔道:“你还打趣人家。”

路玲玲呵呵一笑,“我说的也是实话嘛。”伸出手来又在徐璐小腹上按了按,说:“一切正常。不错,你这副身板看着虽小,但却是我见过的病人当中,最为健康的了。”又拿了软尺,替她量了胯骨,在一阵眼花缭乱的询问下,总算结束了诊断。

徐璐拿出笔来,做了记录,又继续给她把脉,忍不住夸赞道:“你这身子的健康程度,完全超出我的想像。连女子最常见的血亏­阴­虚之类的小毛病都没有。不过,到底年纪小了些。今年多大了?”

“周岁差八个月十七。”

路玲玲长长叹口气,“才十七岁不到,就有两年的婚史。你们家世子爷还是这么的热情如火,都没让你身体受损,实在是邀天之幸呀。”

徐璐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辩驳道,“我与世子爷也就是去年十一月才开始同房的。”

璐玲玲意外地看了凌峰一眼,说:“想不到世子爷还满会怜香惜玉嘛。”

凌峰淡淡一笑,“过奖。与沈兄比起来,我倒可以当得起这怜香惜玉四字。”

路玲玲脸­色­红了起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只有徐璐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打什么机锋。

路玲玲赶了半天路,水未喝一口就赶紧给徐璐诊脉,这会子三急也来了,就去方便去了。趁着路玲玲方便之际,徐璐就问凌峰有关路玲玲的事。凌峰说:“她男人叫沈任思,是华英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沈任行的兄弟。当年沈任思娶路玲玲,还轰动一时的。”

徐璐当然知道路玲玲的男人叫沈任思,是铁骑营指挥使。不过她对于别人的八卦是非常感兴趣的,笑眯眯地问:“爷既然知道,就说来听听嘛。”

凌峰看她一眼,无耐一笑,“你们女人怎么都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

“好奇嘛,快说快说。”

“路玲玲身为大夫,虽说是各家权贵争相巴结的对像,但那些高门大户,大都刻板守旧,即重女子名声,又爱惜颜面。路玲玲尽管有一身高明医术,也因为女子的身份颇受病诟。以至于年近二十还没嫁出去,就算有人要,也大都带着施舍意味,就包括沈任思。”凌峰停了停,又面露笑容,“我与沈任行交情还算不错,也知道当年的情形。沈任思小腹坠痛,尿频尿痛,太医也束手无策。后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找了路玲玲。路玲玲也不避嫌,用针炙加药物,月余便治愈。虽让路玲玲名声大躁,却也把她推上风口浪尖。沈任行便让沈任思娶路玲玲过门。只是路玲玲却说‘若是因我看光了你的身子就要你负责的话,那我岂不嫁了十次百次’把沈任思气得不行。不过也正是因为路玲玲不怎么稀罕他,反而让沈任思格外过意不去。接下来整整半年时光,沈任思几乎每天都要去路玲玲的医馆当门神。路玲玲赶他不走,只好由着他了。也因为天长地久的接触,也算日久生情吧。不过这其中,这两口子倒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凌峰应该是想到好笑的事情,对徐璐笑着说:“女病人也就罢了,若遇上男病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家世不错的,姓沈的都紧张个半死。生怕路玲玲会因为对方长得英骏就嫁给人家……也正是因为这个,沈任思在医术上的造诣,倒也弄出了些名堂。”

徐璐却没有笑,而是认真地说:“路姐姐悬壶济世,医德过人,老天自然给了她不错的归宿。”

凌峰没有否认,“是。等路玲玲过门后,就把沈家人调理得健健康康,沈家人倒也省去了庞大的医疗开支。就连沈家老太爷,若非路玲玲,老太爷早就没了。那时候,沈任行上升势头正好,若老太爷没了,他就得丁忧在家,大好前程不说全毁,仕途肯定要受影响的。路玲玲让老太爷多活了三年,沈思任也在这三年紧要关头,升为户部尚书。老太爷没了,又因云南地方大旱,户部离不得沈任行,应朝廷之召夺情起复。因调渡有方,成功挤入内阁,虽只是普通阁老,却颇得方阁老欣赏,很是看重他,如今也相当于次辅,真正的位高权重。沈任行能有今日成就,也多亏了路玲玲。所以路玲玲在沈家,地位超然。有了沈家做靠山,再加上路玲玲一身医术,那是生生打了只把眼光放到女子名声这一亩三分地上的那群人几巴掌。”

徐璐笑着道:“沈家倒是开明,路姐姐总算不枉此生。”

世人对女子诸多桎梏,最常见的就是,女子就是丢了个耳环或一张帕子到别人手上,若让有心人利用,也能扯到名节上头。最让人气忿的是,姑娘不小心被人看了手臂,也要把手臂砍下来以示清白。如此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规矩,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时候,路玲玲进来了。

凌峰从炕上起身,对徐璐笑道:“你陪着嫂子说说话儿,我去骝马。”

等凌峰走后,徐璐就问她此去苑平,成绩如何。

路玲玲立马就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子,跳上炕,盘着腿,先是哈哈狂笑几声,等笑声歇过,这才兴奋地道:“­精­彩,绝对­精­彩。”

“那快说快说。”

原来,路玲玲去了顾家,那顾老夫人到底还是顾忌她沈三夫人的身份,对她颇为礼遇,当然,当着路玲玲的面,对路氏也就亲热起来。路玲玲在顾家呆了两天,也没能找到机会与姚氏吵架,私下问堂妹,路氏偏又只按好的说,被逼急了,才来一句:“等姐姐走后,又会故伎重施了。”

路玲玲气忿不过,佯装告辞离去,但半路上却又折了回去,住在苑平一间客栈里,特地挨了两天,再突袭顾家。果然,就逮到了姚氏又把堂妹叫到屋子里深夜侍疾。这下可是毫不客气,当着顾家一­干­女眷,就与姚氏­干­了起来。她把从徐璐那得来的灵感,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去,姚氏被骂得节节败退。路玲玲大获全胜,通体舒畅,比喝了琼浆玉液还来得痛快。缓了口气,正要说上两句软话,给对方一个台阶,哪知,风云突变,异军生起。

徐璐听得双眼都不眨一下,下意识地问道:“然后呢?”

路玲玲气得握紧拳头,气忿道:“那老娘们好不要脸,被我戳穿了­阴­谋,不反思不认错,居然使起泼来,唉呀,气得我太阳­茓­突突地痛。”

当时,姚氏拍腿大哭了起来,直说:“我一个老婆子,老头子走得早,­操­持一个家容易么?也是祖上积德,娶的媳­妇­个个都贤惠,也孝顺我老婆子。不过是让媳­妇­孝顺了几日,怎么就变成十恶不赦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呀?不过是仗着嫁得好,有男人撑腰,就可以任意作贱我这老婆子么?真当我们顾家好欺负不成?你沈三夫人虽尊贵,可也管不到我顾家的家务事来吧?”

当时路玲玲就傻了眼,回答说:“老夫人也别使泼,你作贱我堂妹还有理了?”

姚氏就继续哭,哭得越发伤心,到了最后,变成嚎啕大哭,一边拍着腿一边凄惨地哭叫着,直把路玲玲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然后顾家几位媳­妇­也回过神来,纷纷指责路玲玲管得宽,再是心疼妹子,也不能­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媳­妇­孝顺婆母,天经地义,媳­妇­本人都没意见,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路玲玲原本势如破竹的气势,就这么的生生折戟于姚氏的厉害哭功之下。正六神无主之际,凌峰登场。

说起凌峰的登场,路玲玲一改刚才的愤怒,“你家那口子,是以吏部左侍郎的身份登门拜访,那老货立马就收了泪水,还亲去了影壁迎接。唉呀,你不知道,你家那口子,进门实在太过拉风。二十多个护卫前前后后把他围在中间,姚氏那老娘们,笑得皱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屁颠颠得把凌峰迎到宴息处。凌峰话倒是说得漂亮。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老夫人匆怪。”

凌峰不止说话说得漂亮,还特地与路氏说了两句话:“路老大夫还特地要我带话给路家妹妹,令尊令堂一切安好,请匆挂念。二老特地交代,路家妹妹好生服侍公婆夫君。不令双亲担忧。”

路氏以前闺阁时,连凌峰的面都没见过,这时候也知道凌峰这是特地给她做面子,无比感激地福了个礼。

凌峰又让人呈上他准备的礼物,只有姚氏和路氏的。其他人却是没有,也让顾家人明白,凌峰来顾家,主要是来看望路氏的,看路氏的目光都变了。

紧接着,凌峰才说到正事,她对路玲玲道:“拙荆大概是有身孕了,原本想去沈家请嫂子的。耐何嫂子来了苑平,只好星夜赶来,请嫂子看在拙荆怀胎辛苦的份上,心疼一二。”

路玲玲对徐璐说:“听他那么一说,我还真以为你怀孕了。特别替你高兴,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去,只是气忿姚氏那老娘们,也怕我走后,这老娘们又要欺负堂妹。于是就对凌峰说,我若是走了,妹子就又要受人作贱了。然后凌峰就皱着眉,问姚氏怎么回事。”

“那姚氏不肯承认,反而一个劲指责我多管闲事,堂妹都没说什么,就我一个跳得欢,还质问我是何居心。我想着,反正已与这姚氏撕破脸了,­干­脆就破罐子摔碗。只是那姚氏又故伎重施,又哭又嚎的。你肯定猜不到,你家那口子接下来是如何整治那老娘们的?”

徐璐双眼放光,“我家世子爷还收拾了那姚氏?”

路玲玲笑得双眼冒光:“可不是,唉,我忽然才明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口子呀,还真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难怪恩爱成那样。”

徐璐这下子可没功夫去脸红害羞,她一心沉浸在凌峰出手的厉害当中,赶紧催促路玲玲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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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事两天没来,光靠把脉的手段也不容易诊出来的。不过也也侧面证明,这对贼夫­妇­着实期待孩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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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个字,横

原来,凌峰见姚氏又哭又闹,便皱眉说:“刚才都好端端的,转眼间就成这样了。嫂子,依您之见,顾老太太是不是病了?”

路玲玲这时候还不知道反应那就真枉了她一世英名,于是皱着眉,严肃地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太太刚才都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哭成这样,肯定有病。”然后就作势给她把脉。

姚氏指着路玲玲大骂:“你才有病呢,平白无故咒我老婆子有病,不安好心。凌大人,您可要替老婆子作主呀。老婆子都快要被人作贱死了。”

凌峰背负着双手,说:“三句话不合就哭成这样,简直与市井泼­妇­无疑。难怪顾煜中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顾煜中正是姚老夫人的长子,如今的顺天府五品通判。也是目前顾家最高的官儿了。更是姚氏的命根子。

一涉及到自己的儿子的前程,姚氏立马不嚎了,还振振有词地解释:“凌大人匆怪,老身刚才也只是气急攻心,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凌峰自然说“无事”,他打量了路氏一眼,皱着眉头说:“路家妹子服侍婆母,本就天经地义,外人只会赞路家妹子一声好。相信路老大夫也会欣慰的。”

路氏心头发苦,却又不得不承凌峰这份赞美。

路玲玲却是急了,恨声道:“可你瞧瞧我这妹子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要不是顾忌凌峰的身份,估计对凌峰也要开骂。

凌峰又打量路氏一眼,说:“路家妹子太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想来是服侍顾老太太劳累所至。这可不成呀,你有这份孝心不是不好,可若是因此把身子拖垮了,置顾老太太于何地?令尊令堂岂不心疼?妹子身为顾家­妇­,除了服侍婆母外,也还得尽妻子本份,延绵子嗣,传承宗族,更要爱惜身子才是。你这般,请恕为兄不赞同。”

路玲玲不料凌峰还能说出这翻冠冕堂皇的话,又重新活了回来般,赶紧说:“对对对,世子爷说得很有道理,妹妹,你也听到了吧?你除了要尽媳­妇­本份外,还得尽妻子义务。替顾家传承子嗣,开枝散叶。若早早弄垮了身子,如何替顾家开枝散叶?顾老太太,我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连凌峰都来替路氏撑腰,姚氏哪还说半个不字。她可以与路玲玲撕破脸,反正沈任思只是个武将,还管不到顾家头上。这才没对路玲玲客气。但凌峰可不一样了,身为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掌握着天下官帽子,儿子的前程也相当于有一半捏在人家手头,姚氏再是不忿,也得给凌峰面子。于是陪着笑脸说:“路氏是我媳­妇­,我哪有不心疼她的?只是路氏实在是孝顺,把老婆子服侍的舒舒服服,老婆子也习惯了她的服侍。”

她慈爱地看着路氏,爱怜至极地说:“你这孩子,现在我才发现,这阵子确实瘦了。你也太不爱惜自个了,从今日起,不许再来服侍我了,养好身子要紧,争取早早给我生个大胖不子。”

路氏喏喏地说了“还是老太太疼我”之类的话。

路玲玲解了一半的恶气,但仍是不爽,对凌峰使了记眼­色­,表示她还没出够气,要凌峰再接再厉。

徐璐非常不赞同,“姚氏都服软了,有你和世子爷的撑腰,想必姚氏日后也不敢偌帮得太过分了。也该见好就收了。”

路玲玲恶狠狠地道:“我就是看不惯这老太婆。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恨。我堂妹嫁到顾家,三年了,你可知,她与妹夫统共相处的日子,巴着指头数,还不到十天。三年呀,居然才有十来天的相处。与妹夫统共也才只圆了三次房。你说,我如何不气?”

徐璐皱眉,“还有这等事?”都不让人家小夫妻圆房,怎么生孩子呀?

路玲玲气忿道:“所以,我不但要帮堂妹,还要帮到底。”

然后,路玲玲趁着凌峰也在此的大好机会,就对顾老太太冷笑一声:“老太太这面子话倒是一出是一出的。我妹子嫁到你们顾家,与妹夫才也才圆了三次房。老太太要我妹子如何替顾家留后?你成日把我妹子拘在身边,不让她与妹夫相处,这三年来,与妹夫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何延绵子嗣,估计神仙也不办不到吧?”

路氏在顾家过着怎样的日子,顾家上下也都知晓一二,但老太太辈份高,又是一家之主,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各房都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反正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就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如今让路玲玲当场抖了出来,顾家人也坐不住了。顾家大太太赶紧说:“亲家姨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弟妹与五叔确实处得太少,但也是有原因的是不?主要是老太太自弟妹进门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路玲玲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质问道:“大太太的意思,我妹子还克你们家老太太不成?”

顾大太太脸都青了,赶紧说:“姨太太这是什么话,弟妹怎会克老太太呢,我只是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了。五叔担心老太太,哪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是不?”

路玲玲冷笑一声:“我妹夫确实算得上孝顺。那不孝顺老太太的,就是顾家几位爷了?”

顾大太太气得一口邪火直蹿,她忍气吞声道:“姨太太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夫君自是担心老太太的……”

“可是上个月顾大老爷还新纳了小妾,顾二爷的小妾才生了个庶子,顾四爷还与别人争粉头。你们顾家几位爷,倒是孝顺。”路玲玲从徐璐那得到了启发,扣大帽子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凌峰忽然脸­色­沉了下来,“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为人子女的还有心思纳妾与人置争粉头?这顾煜中就是这般孝道。”

凌峰的话,让顾大太太心头一个咯噔,手足都抖了起来。

姚氏也是惊得冷汗直冒,赶紧描补道:“凌大人,您可千万别听沈三夫人胡说。我家几个儿郎,都是特别孝顺的。我膝盖痛,老大还特地给我买了护膝,可暖和了。”然后又说老二老四都是孝顺的。

凌峰说:“这么说来,顾通判是个孝顺的,顾家几位儿郎也都是孝顺的,那就是媳­妇­不孝顺了。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除了路家妹妹服侍在老太太跟前,哼哼!顾家几位太太却不见人影。”

说到这里,路玲拍着大腿狂笑了起来,对徐璐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高屋建瓴,什么叫一言定生死,你家那口子这就是了。真的好解气,你不知道,当时姚氏那老娘们以及顾家几位太太,那脸­色­可真够好看的。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路玲玲笑得在炕上打滚。

徐璐也笑得不行,她一直知道凌峰那张嘴,能把死人气活,活人气死,如今由路玲玲说出来,她几乎可以想像,顾家那些人恐惶紧张的神态,着实解气。

“别笑了,赶紧说接下来的事吧。”徐璐急得心痒难耐,见路玲玲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捉了起来。

路玲玲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喉咙。

凌峰一针见血又歪楼的话,让顾家众人都坐不住了,急忙辩驳。

姚氏也赶紧辩驳说,不关几个媳­妇­的事,是她没让她们服侍的。又说几个媳­妇­除了路氏外,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尤其老大媳­妇­,孙子都有了,孙女也快要及笄了,又要管家,主持中馈云云……意思就是顾家几个媳­妇­,除了路氏无负担外,别的媳­妇­都是有负担在身的。

凌峰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路家妹妹这么能­干­,那老太太身边的奴才应该就没多大用处了吧?恰巧我夫人还缺人手,就麻烦老太太把这些只吃饭不­干­活的奴才指给我吧。也好替老太太省些银钱和口粮。”

姚氏又惊又怒,强笑着称,这些个奴才笨是笨了点,但服侍她还是颇为尽力的,至少倒马桶洗衣裳侍弄汤药,捏肩捶背帮着跑腿传话还是能胜任的。

姚氏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凌峰收拾了她的奴才,这些活儿就会全落到路氏身上。

但凌峰却是毫不理会她,只是盯着姚氏路氏,若有所思。

姚氏被凌峰盯得毫不自在,胆战心惊地道:“凌大人,老身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吗?”这时候,姚氏再也没了先前的兴奋激动,她现在恨不得早早把这瘟神送走。再让他继续呆在这儿,他们顾家除了不孝不贤外,估计还要被安上不忠不义的罪名了。

这凌峰真的太可怕了,年纪轻轻的,嘴巴就如此厉害了,句句截中要害。明知他这是蛮不讲理,可偏偏,她就找不着话来反驳。就凭他这份黑白颠倒的本事,在官场上也绝对无敌了。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坐到三品大员,这与家世无关,人家一张嘴就可以所向无敌了。

凌峰看了姚氏良久,收回目光,对路玲玲轻叹一声,“路家妹子嫁到顾家三年,才与顾五爷圆过三次房。老太太病得再严重,也万万没有只让路家妹子一个媳­妇­服侍。这其中的猫腻,倒让我想起了嫂子以前曾说过的一个病例。”

路玲玲知道凌峰又要使杀手锏,忙问:“什么病例?”

“恋子病。”凌峰看着姚氏,语气轻叹,“我记得,以前也曾有一位老太太,见天的看媳­妇­不顺眼,总要找理由不让媳­妇­与儿子圆房。嫂子就与我说过,那老太太是恋子情结作祟。想来,顾老太太也是如此吧。”

“恋子病?”徐璐茫然,“这是什么玩意?”

路玲玲解释说:“就是父母对孩子的产生的依赖心理,一旦孩子长大,独立后,父母就有可能产生‘爱过剩’的问题,轻则产生失落心理,重则焦虑,心绪不宁。这种情绪,会在儿子娶了媳­妇­后越发变本加厉。更会视媳­妇­为抢了儿子的敌人,对之百般挑剔打骂。其主要表现为,不让媳­妇­儿子相处甚至同房。百般作贱媳­妇­,以得到心绪上的平衡。”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是若有所思。

怪不得婆媳永远难相处,原本这才是症结。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转眼间就与别的女人亲热了,当母亲的,哪个不心焦不吃醋?会想的倒还好,不会想的,自然是百般看媳­妇­不顺眼了。

当时在顾家,路玲玲也是这般解释的,看着目露惶急的姚氏,越发证实了自已猜想,语气也笃定起来:“有些心胸宽阔的,倒没什么。遇上心思狭隘的,做这种人的媳­妇­,可就遭罪了。”

“经凌大人提醒,我才陡然明白,原来顾老太太是因为恋子病作祟。”路玲玲总算明白过来。顾五爷长得英俊,又是顾家幼子,顾老爷在顾五爷幼年时就没了,顾五爷完全是顾老太太一手带到大,感情自然深厚得多,有恋子情结完全正常。难怪要处处作贱妹子了。

尽管“恋子情结”这个词很是新鲜,但顾家女眷经过路玲玲的解释,也恍然大悟,难怪老太太整治路氏毫不手软。她们刚开始只以为老太太因路氏陪嫁多,家世也比较好,怕压不住路氏,这才故意拿捏她。只是这种拿捏,也太苛刻了。比她们当年进门还要苛刻十倍百倍。原来并非是老太太想拿捏路氏,而是因为恋子情结作祟。

不过想想也是,顾家几位爷们都有小妾通房,唯独顾五爷没半个通房不说,还每天早晚都要来向老太太请安。

姚氏被戳中心事,几乎跳了起来,她这时候也顾不得老太太的形像,就对路玲玲一通泡哮。言语极尽刻薄恶毒,路玲玲不欲多说,只一语带过。

接下来,是凌峰出场。他冷冷盯着姚氏的撒泼怒骂,冷冷地道:“老太太请慎言。路氏乃今上亲封的三品诰命夫人,你这般侮骂沈三夫人,可是对朝廷不敬?”

姚氏这才想起,路氏的丈夫是正三品都指挥使,她本人因医术的­精­湛,还是皇后的御用大夫,皇后为了让她出入宫门自由,还特地请圣上给了路氏三品夫人衔,并还有封号,称静安夫人。尽管只是三品诰命,但因有封号,却也能与一般的一二品诰命夫人比肩。加上沈家三夫人这名头,在京城不说横着走,至少也没有人敢当面与她为难。

以顾家的身份地位,放在京城,也就只是个勉强入流的小家族,可放在苑平,也还是颇为靠前的。被人奉承惯了的姚氏原本对路玲玲也还是客气周到,但路玲玲都把耳光打在脸上,以姚氏在顾家说一不二的地位,如何忍得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就忘了路玲玲除了沈三太太这一身份外,还有钦封的静安夫人衔。

凌峰这么一提醒,姚氏立马被掐住了喉咙般,即将骂出口的话生生掐在了喉咙里,那模样还真的让人回味无穷。

路玲玲也回过味来,对呀,她还有诰命夫人这一身份可以用呢,于是也冷冷一笑:“姚氏你刻薄儿媳­妇­,人脏俱获死不悔改,还无视朝廷,本夫人现在就回京,向朝廷申诉。”

姚氏吓得魂都快飞了,她丈夫生前也只是五品官,死后她本人才被追封四品诰命,如何能与路玲玲这样的人抗衡,只是虽然惊惧害怕,但服软的话却是无法说出口。她在顾家,真的是威风惯了的。

姚氏的几个媳­妇­赶紧上前赔不是,称姚氏只是魔怔了,请路玲玲看在她年纪一大把的份上,宽宏一二。

路玲玲冷笑一声说:“年纪一大把了,还折腾我妹子?”

顾家女眷又一个接一个地赔不是,赔小心,并承诺,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对路氏好之类的。路玲玲不可置否,她尽管用权势迫使姚氏服了软,但就怕这姚氏面服心不服。如今与姚氏撕破了脸,但妹子还得继续呆在顾家,如今倒成了骑虎难下。

说到这里,路玲玲叹口气,无比钦佩感激地看着徐璐,“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们家世子爷那么跋扈嚣张的人,身边居然还会有那么多人追随。果然是有原因的。”

凌峰确实跋扈嚣张,有时候还蛮不讲理,但他又非常巧妙拿捏着尺寸。徐璐很想附和两句,似乎这样又太不谦虚了,赶紧说:“你也别夸他,接下来又是如何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我对于这些事儿,从来都是抓瞎的份。当然只有你们家世子爷出面处理了。”

凌峰也看出姚氏的后悔害怕,也瞧出了路玲玲没有更好的办法治裁姚氏,于是就开口对路氏说:“路家妹子,你也瞧到了,顾老太太是有着严重恋子病的人,有这个原因在,她是不可能真拿你当嫡亲儿媳­妇­对待的,只会把你当成抢她儿子的仇人,敌人。不折磨你就无法痛快。路家妹妹,你也是令尊令堂捧在手心的娇养着长大的,我觉得,

顾家实非良配。我还是建议你早作打算吧。”

这是要路氏与顾家和离的节凑呀。

姚氏顾不得脸面问题了,赶紧服软,并保证以后一定不再让路氏服侍她,但仍然不肯承认自己有恋子病的。

凌峰冷冷盯她一眼,“你闭嘴!本官没让你开口。”

姚氏目瞪口呆,凌峰刚才的表现,尽管歪楼,但语气一直比较好,这时候骤然喝斥她,凭空增添无数蛮横跋扈,姚氏半天没回过神来。

倒是顾家四房媳­妇­弱弱地说了句,“凌大人,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顾家与五弟妹的事,到底是顾家的家务事,凌大人开口就让五弟妹离开顾家,未免……”管得宽三个字,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凌峰说:“本官吃饱了撑着才去管你们的家务事。只是姚氏这恋子病,已是一种病,很严重的病,轻则让顾五和路家妹子痛不欲生,重者弄得家族不宁。要不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本官才懒得理你们呢。”

路玲玲说到这里,长长叹口气,对徐璐说:“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我今儿倒是遇上了。”

徐璐嘿嘿一笑,并不引为耻,反而引为荣。并反问道:“难道路姐姐不觉得,对付姚氏那样的人,就要世子爷这样的恶人收拾才过瘾?”

路玲玲点点头,叹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是不假。”

见识了凌峰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姚氏气得几乎吐血,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还得忍气吞生地表示,她只是一时魔怔,才对路氏做了不好的事。既然是病,她会赶紧医治的,并保证,日后再也不那样对路氏了。请凌峰看在顾家百年清誉不容易的份上,放顾家一马。

凌峰偏冷笑一声:“你们顾家的清誉,与本官何­干­。”

凌峰礼貌起来,那真是如沐春风,可一旦横起来,那绝对是横尸遍野。

第89章 凌峰出手

姚氏气得火烧火燎,恨不得抓花凌峰那张跋扈的脸。可她到底没那个胆子,三品吏部左侍郎的身份,如同大山般压在姚氏头上,她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幸好,顾五回来了。

顾五也听说了凌峰是特地来给妻子撑腰,给老娘下马威的,一进来就长揖作地,声称是他的错,凌峰要怪就怪他好了。

凌峰也不客气,对顾五说:“刚才令堂被诊治出,她确实得了病,还病得不轻。得了恋子的病。沈三夫人,麻烦解释一下何谓恋子病吧。”

路玲玲生平第一次,为了私心以医坑人,但那时候,她已是骑虎难下,只能配合凌峰的行动,把恋子情结说成严重的病证,不但危害小夫妻感情,还会危害家族,连姚氏本人,将来也会因为越陷越深,后果不堪设想。

路玲玲是瞎掰的,但顾家女眷却信以为真,看姚氏的目光变得古怪而鄙夷起来。

姚氏尽管有那样的心思,那也是绝不能承认的,真要坐实了恋子病,不说外头的嘲笑流言,就是在顾家人面前,她也休想抬起头来。这时候也顾不得生气,只能大声辩驳。她对路氏虽然有些苛刻,但也是为了她好。只因路氏规矩太差,她不过是想调教一下路氏罢了。

路玲玲似乎在凌峰的影响下,脑袋也开了壳,大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一味的拿我妹子当丫鬟般对待就是教她规矩。哈,本夫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我妹子虽说家世不怎样,可我婶子当年也是请了侯府的嬷嬷亲自教导规矩的。老太太眼界倒是高,连侯府的规矩瞧不进眼里呢。”

姚氏被堵得几乎吐血,泪眼汪汪地看着路氏,抹着泪哭道:“老五媳­妇­,往日我对你确有过多苛责,可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姨太太不明所以,难不成你也是这般认为,我是故意作贱你不成?”

路氏当然不敢说这样的话,见婆母都被逼成这样了,又觉得婆母可怜,只是她还没开口,知道她心思的凌峰就开口道:“顾五,令堂为了疼你爱你,不惜破坏你们夫妻间的感情,不让你们相处在一块。这已是爱你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天下无不是的长辈,长辈固然有错,但做小辈的仍要容忍。为了你的孝道,为了令堂好,也为了我可怜的路家妹子,建议你还是给路家妹子一封放妻书吧。返还我路家妹子双倍的嫁妆作补偿便是。”一副法外开恩的嘴脸。

双倍嫁妆?

姚氏几乎忿了气,路氏陪嫁丰厚,若是赔偿双倍嫁妆,几乎要把顾家掏空。姚氏又恨又悔,早知道凌峰如此难缠,她真不应该在路玲玲面前顶风作案的。

一时间,顾家闹得­鸡­飞狗跳,姚氏实在没了法子,只好亮出她的最后一板斧,使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凌峰的仗势欺人,堂堂朝廷命官,手伸得太长,别人的家务事也要管。

但凌峰不是路玲玲,他对付泼­妇­经验老道,当下就淡淡地道:“老太太也是朝廷四品诰命吧?居然这般不自爱,人前又哭又嚎,丝毫不注重身份,简直有辱朝廷形象。你再这般,本官会上书朝廷,取消顾你的诰命衔。”

一句话戳中姚氏命根子,她把最后半声嚎哭收进喉咙里,和着眼泪加上散开的头发,那模样,哪还有贵­妇­形像,活脱脱一市井泼­妇­。

顾家众人见识了凌峰的厉害,哪里还敢造次,纷纷跪下来求情。这会子,却是连辩驳都不敢辩了。

还是顾五有点子眼­色­,赶紧向妻子赔罪,并表示是他的错,没能护好妻子,以妻子受了委屈。但他也实属无耐,请妻子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母亲容不下他,他拼着被指责不孝,也要带妻子分家别过。只求妻子不要离开他。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路氏这样的女子,给一颗糖就会忘了痛的女人,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还说:“相公若是担上不孝的名声,仕途岂不毁了?”

顾五毫不犹豫地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当官,也可以经商呀,务家也成。总之,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还深情款款地握着路氏的手,怜惜地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语气哽咽,“对不住,你都瘦成了这样了,我还是今天才发现。是我混账,我不是个好丈夫。”又哽咽了起来,朝姚氏跪了下来,碰碰地磕了三个头,说:“娘呀娘,您辛苦养育儿子一场,却不能再侍奉跟前,陪您终老,儿子不孝呀。但妻子娶进门,就是儿子的人,儿子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虽说妻子是衣服,兄弟如手足,但衣服若是不合身,穿着也不舒服。娘,孩儿不孝,儿子不求您能够喜欢上路氏,只求娘允许孩儿带着路氏分家单过。儿子会时常来看望您的。”

路氏也跟着跪了下来,并保证,就算分家,她也会尽媳­妇­责任的,陪相会一起服侍婆母。

顾家没有人再说话,大概也都默认了,老太太都有如此严重的恋子病,再让顾五夫­妇­住在家中,确实容易出大问题。

姚氏见无人替自己说话,更无人给自己找台阶,难堪之余,也是气急攻心,生生晕厥了过去。

路玲玲赶紧上前给姚氏把脉,心下一紧,这姚氏这回是真的气狠了呀,不敢怠慢,拿出银针,在姚氏身上扎了几针,姚氏慢慢苏醒,却不愿张开双眼。大概觉得就这样晕过去就能省去多余的难堪。

但路玲玲已让凌峰激发出满脑子的灵感,故作沉重地并对顾家人解释说:“老太太这恋子病着实严重呀,一听顾五爷分家单过,病情就立马发作了。唉,妹妹,我看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呀。”

路氏先是茫然,然后又是痛哭失声。

顾五悲忿叫道:“娘……儿子真的喜欢路氏,您就成全儿子吧。”

路玲玲拿着银针专扎姚氏的痛­茓­。姚氏不得已,只能“醒转”。刚才路玲玲的话让她晕也不敢晕了,气也不敢气了,赶紧说:“好好好,分家就分家吧。免得被人指责我恋子,与媳­妇­作对。”她勉强咽下喉咙里冒出来的老血。

有凌峰在,姚氏不敢再使泼。有路玲玲在,她连吐血都不敢了,真正的打落牙齿血吞。听完路玲玲的话,这下子轮到徐璐在炕上滚来滚去了,笑得全身无力,抱着肚子,双脚拼命地拍打着炕。

“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笑死姑娘我了……想不到你也有这么­阴­险的一面……哈哈哈……”徐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玲玲自己也笑得不行,二人双双滚在炕上,笑过不停。屋子里的丫鬟也笑得东倒西歪,这个说我肚子不行了,那个说我要去茅房。

徐璐可以想像当时姚氏是怎生的心情,使泼不敢使,晕不敢晕,吐血不能吐,生生憋着。若是晕的话,以路玲玲的本事,就会说成是恋子病发作。若是吐血,那就是病得厉害,都到吐血的地步,这对顾五的恋子病究竟有多深呀?

姚氏一大把年纪了,被指认成恋子病,一张老脸也是丢尽了,为了脸面,就是吐血都不能承认的。倒是彻底解放了顾五和路氏。

徐璐笑过后,理智也慢慢回归,“你们这么一张一弛,配合无间,当真解救令妹于水火。只是,顾家会不会心中不服,四处宣扬世子爷仗势欺人,乱管别人家务事?”

路玲玲正­色­道:“接下来,也是我正要与你说的。你们家世子爷,肯定是九尾狐投得胎。论­阴­险,无人比得过他。论大­棒­加甜枣的本事,他要是说第二,别人不敢说第一。”

顾五与顾家分家单过,确实彻底解放了路氏。将来姚氏就算想拿捏路氏,也会顾忌会不会再被安上“恋子病”的大帽子。但是,确实如徐璐所说,凌峰和路玲玲依仗自身权势和身份,­干­涉别人家的家务事,若处理不好,着实会被指责的。若是让言官知道了,那更了不得的。

顾五摆平了自家老娘后,就对凌峰拱手道:“凌大人,学生与路氏此生不离不弃。如今也决定分家单过,绝不再让路氏受委屈,这样的处理方式,您可还满意?”

凌峰摆摆手说:“你们的家务事,本官不必过问。”

包括姚氏在内的一­干­顾家人恨不得骂娘,刚才你可是大­棒­加拳头地威逼着又要夺诰又要给颜­色­瞧的,转眼间,却又不关你的事了。

这世上怎会这种皮厚心黑无赖外加不要脸的人?

但顾家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还得顺着凌峰的话讲:“是是是,学生的家务事,确实与凌大人无关。反倒是让凌大人看了笑话,学生实在是无颜再见凌大人。”

凌峰和颜悦­色­道:“你自称学生,可是已有功名在身?”

顾五赶紧回答:“学生是宣德三年的举人,即将参加今年春闱。到时候还请大人多加关照。”

凌峰微微一笑,温文儒雅又恰到好处的纡尊降贵:“明年会是方阁老和沈阁老两位阁老共同主考。方阁老为人持重,胸有百姓,最重务实。沈阁老温文儒雅,锐意进取。两位阁老都是胸怀天下的人。并不喜词澡过于华丽的锦绣文章。”这是在变相地对顾五透题。

顾五倒吸口气,自今上登基后,监考官和主考官都是每年一换,都是由今上亲自指派大臣监考。这凌峰却道出主考官,这岂不表明,凌峰与方阁老沈阁老交好,甚至在圣上跟前也是说得上话?不然如此机密大事,怎会让他知晓呢?

顾五对凌峰越发恭敬了,心里早在盘算并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与凌峰攀上关系。

顾家众人也惊呆了,看凌峰的眼神也变了。

凌峰又道:“你写上两篇文章,递到安国侯府。我再给沈阁老瞧瞧,顺便替你指点一二吧。不过沈阁老为人正直无私,能否入他青睐,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五激动地点头,机会平白送到自己面前了,能否抓住,就要看自己了。

想不到凌峰居然与沈阁老也交好!

姚氏头也不痛了,气也平了,神­色­也好看了。小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也是顾家的希望之一,在前程面前,什么面子名声都不重要。当下收起满肚子忿恨,斥责了左右服侍的下人,“都是一群死人呀,凌大人的茶都冷掉了,也不给凌大人重新上茶。”

下人赶紧去上茶,姚氏堆着笑脸对凌峰道:“时辰也不早了,凌大人远来是客,吃过晚饭再走?”

凌峰当然不会留下来吃饭,他在顾家呆得够久了,早已不耐。不过大­棒­也施了,甜枣又给了,接下来就是完美收场。于是,郑重严肃地对顾五道:“本官今日来顾家,只是为了请沈三夫人替拙荆看病,顺便看望路家妹妹。其余的,最好烂在心里。”

包括姚氏在内的一­干­人,赶紧点头。凌峰这么说,也就是给顾家承诺,今日的事不会往外传出半分。包括姚氏所谓的恋子病,顾五与顾家分家的真正理由,也包括凌峰向顾五透会考细节。当然,也只有傻子才会四处宣扬。

一行人恭送着凌峰路玲玲,姚氏等人还亲自送到影壁。言语恭敬,哪还有先前的剑拔弩张,吃人的忿恨?

路玲玲无比佩服地说:“我这人一向很少佩服人的,但你们家世子爷,是第二个让我佩服的人。”

“那第一个佩服的人是谁?”

“我家大伯哥。”

“沈任行沈阁老?”

路玲玲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不过可惜,好像大哥似乎与你们家世子爷弄拧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徐璐从来不过问凌峰朝堂上的事,也很少过问他的交友情况,只知道凌峰走得较近的官员当中,沈阁老也是其中一位。

路玲玲想了想:“有一段时日了吧。好像你们家世子爷在大哥的书房里,不小心把大哥一张珍藏的画弄破了。大哥就发了火,把你们家世子爷给赶了。”

“还有这等事?”徐璐惊讶,凌峰居然没有与她说过呢。

路玲玲说:“我嫁到沈家也是好几年了吧,还是头一次瞧到大哥发那么大的火,听小厮说,大哥当时把书桌都给拍碎了。”

当时的情形是,那张画像被凌峰撕破了一道口子,沈任行气急败坏,把凌峰给赶了出去。然后让人找来浆糊,小心翼翼地粘好。

路玲玲盯着徐璐,不可思议地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小厮说,大哥亲自拿了浆糊,一点一一滴地把画像粘好。那动作,小心到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

路玲玲眼里有着莫名的兴奋,迫使徐璐追问那副画的来历。

徐璐神­色­越发古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那副画,其实是大哥他几年前自己画的。”

徐璐笑了起来,“沈阁老天纵奇才,文采斐然,据说他本人的一副字,外头已炒到了上百两银子了。想必画也很值钱的。”

路玲玲有惯怨怼地瞪着她:“枉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问到点子上呢?”

徐璐纳闷:“那副画对沈阁老还有别的意义不成?”

“意义大着呢。”路路玲并不是个能忍得住秘密的,忍了半天,只想吊吊徐璐的口味,也不知徐璐是真没想到,还是佯装不知情,只好叹了口气说:“你猜,那画上画的是谁?”

“一个女子。”

“你怎么知道?”

徐璐笑了起来,“猜的。”

路玲玲泄气,“实在太聪明了。”

徐璐呵呵一笑,“这与聪明无关。试想一下,沈阁老那样的身份,他自己画的画,这都几年了,还宝贝成这样,别人碰一下都要发雷霆大火,显然这副画对他非常重要。而这世上能够吸引沈阁老的除了权利外,应该就是女人了。”看着路玲玲越发佩服的神情,徐璐偷笑,虽然她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可她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

徐璐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呀,主要是对人­性­的推断和思考,加上路玲玲那惨不忍睹的引人上钩但自己的表情已曝露的破烂演技,才让徐璐大胆猜测,沈阁老那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画,画的应该是个女子。

路玲玲丝毫不知是她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她的内心,还以为徐璐当真聪明伶俐,又想到人家小小年纪,却像鱼鳅一样滑不溜手,让人不敢小瞧,有魄力又有手段,而自己枉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就大受打击。幽怨地看了徐璐一眼,“真让你猜中了,确实是个女子。”

路玲玲的语气非常不可思议,“那张画像,我并未见过,只听大哥身边的小厮说,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忽然觉得这样说出来似乎有损沈任行的形像,赶紧打住不说。

徐璐尽管还想继续听下去,但人家不肯再说,也没有追问,只是笑着说:“真看不出来,沈阁老人老心不老。”

路玲玲哭笑不得:“怎么与你们世子爷一副德­性­?但凡年纪比他大一点点的,都让叫人家老家伙。”

尽管与徐璐相差了整整十岁,但路玲玲却非常喜欢徐璐,每每与她在一起,都有着说不完的话,东拉西扯地说了说了一番,又把话题扯到朝阳公主和长安郡主身上。

徐璐也趁机问了路玲玲,“似乎你与朝阳公主交情不错。”

“是还不错。”路玲玲说,“朝阳公主尽管跋扈了些,但只要让她瞧得顺眼的人,就非常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恰巧我就是她少数瞧得顺眼的人。眼下又多了一个你。”

徐璐笑了笑,“那个长安郡主,你觉得可以深交么?”

路玲玲想了想:“平时候没怎么打过交道,也就是这次同时被朝阳公主受邀来西山别院玩才熟悉起来的。你也看到了,刚开始她可特别看不起我的,后来让你收拾了一顿,这才老实了许多。也就看顺眼多了。”

说起这件事,路玲玲对徐璐又是钦佩,“你也厉害,只那么一回,就把这个骄纵成­性­的宗室女收拾得服服帖帖。”那几日的相处,路玲玲冷眼旁观,也看得明白,长安郡主尽管拿着架子,但对徐璐却是颇为讨好。让路玲好一番感慨,果然,人善被人欺。自己立得起来,一切牛鬼蛇神都要主动让步。

徐璐颇是不好意思:“昨日,长安郡主又让人给我送了东西来。”她让人把礼物拿了出来,“也不知打哪听说我爱看剧本,特地给我买了几本书。还挺好看的呢。”至少比凌峰给她买的强多了。

路玲翻了翻,就丢到一边,“我从来不看这些,一看就头疼。”

“怎会呢,真的很好看呀。”有时候看得入了迷,连凌峰都要靠边站了。

“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有什么好看的,看到开头,就能猜出结尾。”

徐璐笑道:“皆大欢喜的故事,谁不爱呀?有一回看了个悲剧结尾的,我可是连作者都骂了的。”

路玲玲失笑,“起不到你还好这口。”

“如今爱看这类书的人可多着呢。”

“也是。”

说笑了两句,路玲玲这才回归正题,“我觉得吧,就算你真要与她来往,也不是不可以的。这人除了­性­子骄纵外,也没别的大毛病,况且,也都让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但也只能单纯的相交。”

“敬听姐姐高见。”

路玲玲想了想:“她是杨士清的嫡长媳­妇­。杨士清也是阁老之一,但一直与我们家大哥不合。与你们家世子爷,也没有过多的交情。主要是大家政见不合,也有些个人恩怨在里头,总之,政治上的事,我也说不准。反正,你与长安郡主相交不是不可以,至于别的,可就得仔细考虑了。”

徐璐轻轻地点头,“我明白了,就只女人间的交往。”

丫鬟点了灯进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了直来,路玲玲几乎是跳下炕的,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火烧ρi股地道:“糟了,我这都出来近十天了,也不知我那口子会不会把房子掀翻,唉呀,我得赶紧回去了,不聊了呀,改日再聚。”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几乎与从外头进来的婆子相撞。

那婆子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说:“三夫人,沈三爷来了。正与咱们世子爷在前头说话呢。世子爷要我来通知三夫人一声,沈三爷来接您了。”

路玲玲说:“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出去。”她转头对徐璐无耐一笑,“他来接我了,我得走了。至于你这肚子,我过几日再来给你瞧瞧。”

徐璐来到门口:“也好,路上小心些。”

------题外话------

说起婆媳关系,全是对婆家的抱怨,我想说的是,不要拿她当亲妈不就结了?只拿他当长辈,适当巴结下,像徐璐那样,遇上不懂的虚心求教下,满足她的虚荣心。我在婆母面前很理­性­很温柔,可在亲妈面前就是原形毕露了,这就是亲妈与婆母的差别。

第90章 怀上了

沈任思人称沈三爷,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还穿着黑­色­的银甲,头戴盔帽,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沈任思看到路玲玲,就大步朝她走近,几乎像拧小­鸡­一样拧起她,吼道:“你这婆娘,三天不打上梁揭瓦。骗我说只出来玩上几天,这都多少天了?朝阳公主和长安郡主早就回去了,就你还在外头鬼混。回去后要我怎么收拾你。”

徐璐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很是担忧,正要上前劝解,却让凌峰制止。

路玲玲说:“这能怪我吗?都是你这好兄弟,小璐似乎怀孕了,就不要我走了。”

怎么把火浇到凌峰身上了?徐璐愕然。

沈任思看了凌峰一眼,恶声恶气地问:“玲玲说得可是真的?”

凌峰笑道:“她说是就是吧。”

沈任思眉毛又凶狠地拧起,把路玲玲扛在肩上,“好了,我知道了。对不住了兄弟,家教不严,让你笑话了。”如同拧小­鸡­一样把路玲玲打包在怀中,上了马,一夹马腹,马儿如箭矢般激­射­而出。身后一群亲兵也赶紧跟了上去。

“沈兄路上好走。拙刑还得靠嫂子诊脉呢,千万给嫂子留一口气。”凌峰对着沈任思的背影放声长笑。

空中传来路玲玲的清脆的声音:“小璐,告诉你一件事。今儿个在顾家,你家男人对着一未出阁的姑娘看了又看,那姑娘长得好漂亮的,你可得防着些呀。”

“臭婆娘,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等会子关心你自己吧。”沈任思的声音粗旷而­精­神。

“死男人,你再敢打我一下似似?”

徐璐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人影,呆呆地道:“那那那个人,就是路姐姐的男人?”

“铁骑营都指挥使,沈任行的兄弟。”

“他们感情一定很好。”

凌峰讶异,“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徐璐解释说:“很简单呀,路姐姐一个已婚­妇­人,出来玩上十天半月的都丝毫不担心公婆恼怒,丈夫指责。这就证明,路姐姐要么在沈家很有地位,要么不受重视。另外,今日沈任思亲自来接她,身上都还穿着盔甲,想来是想念路姐姐了,什么都不顾了。还有,沈任思看似粗鲁,但把路姐姐放到马背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尤其还特地拿了披风把路姐姐包裹着。最后的最后,沈任思那么大的嗓门,又凶神恶煞的,路姐姐却是丝毫不怕的。这就证明他们夫妻应该很恩爱的。”

凌峰笑着看她良久,叹息道:“不简单呀,就这么短短一瞥,就让你猜得完全正确。”

徐璐洋洋自得:“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若无厉害的观察力,如何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呀?若无厉害的察言观­色­本事,怎能让凌峰对她刮目相看呢?

凌峰笑了起来,揉了揉了她的头,爱怜地道:“是,我的小路最厉害了。”忽然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似笑非笑。凌峰长长一叹,苦笑道:“那个顾家小姐,我只是觉得有些面熟,所以忍不住多瞧了些。你可别听路玲玲胡说,她自己不也盯了人家小姐好一会儿吗?”

“我什么都没有问呀,爷何必解释呢?”徐璐神情温柔,握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去,“就算爷对人家小姐真有什么想法,那也只是想法而已。对不对?”

“对对。”凌峰苦笑,这个妻子,越来越难侍候了。

“我真的只是觉得那位小姐挺面熟的,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概让顾家人给误会了吧,临走前,还特地把那位小姐也叫出来替我送行。并还对我介绍说,这位小姐在顾家行三,闺名芸儿,字小小。”

徐璐微哼一声:“是嫡出还是庶出?”

“嫡出。”

徐璐越发鄙夷,“这顾家我看也不怎么样了,堂堂嫡女都能够随意叫出来见外男。”就算想拿嫡女攀龙附凤,但吃相也不至那么难看吧。

凌峰说:“顾家老太太一看就知是个拧不清的,那样的人,能教出多好的嫡女?不过那顾三小姐却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哎,你可别误会,我对顾三小姐可没半分想法的,不过是说说心中的看法而已。”

徐璐点头,“我相信爷的品­性­。爷继续说。”

凌峰仔细观察徐璐的脸­色­,见她是真的没有计较,这才道:“那顾小姐似乎与顾老太太感情不怎么好,冷冷淡淡的。她瞧到了我,就赶紧退到一边去,似不想让我瞧到。我看得清楚,顾老太太特地把她拉出来,巴巴得与我介绍了一番。”

徐璐冷哼:“司马昭之心。”

“是呀,司马昭之心呢。这顾三小姐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很沉静,也挺大气,不卑不亢的,可惜有顾老太太那样的祖母。”

“爷心疼人家了?”

凌峰没好气地道:“我哪来那么多同情心。只是觉得,这顾三小姐真的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却又没印像,真是怪了。”正觅思苦想之际,眼角尾处发现徐璐微嘟­唇­,赶紧说:“算了,不去想了。就算面熟也不关我的事。”

……

又过了两日,徐璐的月事还没来,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是真的怀孕了。特地在大门口等着凌峰。一瞧到他的身影就扑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兴奋地道:“今天还是没事,我想,是真的有了吧。”

凌峰摸着她冷凉的身子,很是不悦,“外头这么冷,怎么跑到门口来了。”如今天气比较好,山上积雪开始融化,气温反而比下雪时还要冷。瞧她,手都冻成冰块似的。

徐璐赶紧偎着他,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也没多久的,也就一会儿的时间。”

“一会儿也不行。万一冻着了怎么办。”凌峰板着脸训了她一顿,把她打横抱到身前,又拿了披风把她裹住,微夹马腹,枣红大马微微跑动起来。来到屋前,凌峰下了马,抱着凌峰进了屋子,把她放到炕上,并亲自替她脱了鞋,盖上裤子。自己也半坐在炕上,摸着她的小腹,“真的有了吗?”

徐璐点头,“应该是有了,今天下来都是第五天了。”这些天她一直在数日子,记得很清楚。

“那我现在就让人去请路玲玲。”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人家不方便怎么办?”

这倒也是,再来天都已经快黑了,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不少时辰。

凌峰把她抱在怀中,细细亲吻她的脸,“若真的怀上了,我们就起程回府。”

“嗯,在庄子上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尽管在安国侯府上头还有公婆管着,再庄子上太冷清了。无事可做的滋味,还真不习惯呢。

第二日,路玲玲就来了,原来才知道,凌峰上朝之际,就派人去沈家请路玲玲了。

路玲玲穿着大红­色­遍地金鹤纹的束腰长褙子,下身藏青­色­裙裾绣望鹤兰成面裙,头发高高梳起,以赤金镶红宝石的抹额固定。一整套赤金头面,一根栩栩如生的赤金缕金半尺长的蝴蝶簪子,垂下三缕流苏,摇拽在颊边。还上了淡妆,看起来更显得成熟而年轻。

路玲玲姿容普通,但周身却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有自信,有从容,还有一股令人心折的耀眼风华。加了得体的妆容,越发韵味十足,并不输给那些豪门宿族里的名门太太。

“是不是看到貌美如花的我,被我打击到了,这才赶紧拾缀自己?”平日里的路玲玲,几乎不上妆的,衣裳尽管穿得鲜亮,但发饰简单,毫无半分沈家三夫人的派头。但今日一通打扮下来,却几乎闪瞎了徐璐的眼。

路玲玲呸了声,“外表美并不能代表什么,还要有内在美。”路玲玲拍着自己饱满的前胸。鄙夷地看了徐璐那不小突起的地方,“小笼包。”

徐璐大受打击,赶紧挺起胸,“衣服穿得厚罢了。”她现在也非常有看头了,凌峰无比的满意。

不过,凌峰再如何的满意,也比不上路玲玲那结挺而饱满的前胸,忍不住凑近了瞧,“真是怪了,你的似乎挺有形的呀。”好多女人大冬天的胸前也只是微微的突起的,有的甚至看不出来。主要是衣服穿太厚,根本瞧不出来罢了。但路玲玲的却不一样,腰身纤细,上身却饱满,但又不过于扩大,恰到好处地显示出女人苗条丰满的一面。

路玲玲得意洋洋地Сhā腰道:“若是你跟着我学,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的。”说完又挺了挺腰。

徐囊眼热不已,拉着她好一通讨好:“好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路玲玲呵呵一笑,反抓她的手说:“先去诊脉吧。真是的,你们家世子爷也太心急了些。我今儿都进了宫,他都有本事把消息递到皇后娘娘那。连皇后娘娘都给惊动了。”

徐璐“啊”了一声,“原来姐姐进宫了。”怪不得打扮得这么端庄富丽。

路玲玲笑着说:“皇后娘娘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呀?那我还得赶紧准备礼物送进宫才是。”徐璐说,但脑海里却在想着,皇后今年多大了?好像太子殿下都十岁了吧?在宫中美女如云的地方,居然还能生得出孩子,实在是厉害。

不过那日在王家,见识过皇后的本事,徐璐对皇后是百分百不担心的。反而担心起那些不聪明的妃嫔,若是不犯在皇后手上还好,一旦犯了必定会很惨。

路玲玲仔细给徐璐把了脉,收回手:“是怀孕了。不过月份太浅,不仔细诊治,还真不敢确定的。”

徐璐的喜悦自不必提,她自然是高兴怀孕成功,但她此刻更为关注的还是,怎样才能像路玲玲一样拥有坚挺饱满的身材。

路玲玲倒也没有藏私,让她脱了衣裳,给她量胸围。不过瞧着徐璐那有模有样的抹胸,还是惊讶地笑了起来,“不错嘛,你这抹胸做得还真别致,是谁做的?”

徐璐的抹胸是用上好的绢缎制成,姜黄­色­底子绣的土黄­色­菱纹柿蒂小花。与别的抹胸不同。她的抹胸更为贴身,两边肩窝处特地采用松紧折痕设计,刚好能够托起胸部,再用系带托到肩上,胸部这一圈的布料,刚好可以把胸部包围且有效拖起,并使之不过份下垂。

路玲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抹胸设计,目光微闪,炯炯地盯着徐璐:“挺新颖的,这样胸部可以让你的胸部不至下垂得特别厉害,这是你自己做的?”

徐璐笑道:“我哪有这本事。不过是在福建的时候,从西洋传过来的抹胸。声称可以让女子胸部更加坚挺。我出于好奇,也曾戴过两回,只是抹胸里头有钢丝,布料也太最,穿着不透气,特别不舒服,所以我就按着西洋抹胸裁剪成我自己喜欢的式样。虽然另类了些,不过还挺有好处的,至少走路或奔跑,不会再甩来甩去的。”最重要的是,胸部不会下垂得厉害。

路玲玲恍然,放下别样的心思,又笑着摸了摸这别致的抹胸,赞说:“不错,你倒是懂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过,我设计的抹胸比你这个更为完美。”

徐璐喜道:“就知道路姐姐最是心灵手巧了。路姐姐,快把你的抹胸也给我瞧瞧吧。”她保证,只有看一眼,她应该就能做出来的。

路玲玲也不藏私,让人紧闭了门窗,并让人守在屋外头,脱了衣裳,露出桃红­色­的抹胸。

徐璐的目光就那样集中在路玲玲饱满雪白的胸部上,眼都移不开,喃喃道:“好大,好饱满。”并且好坚挺。

额头被敲了下,路玲玲没好气地道:“都是抹胸的功劳。”

路玲玲的抹胸设计与徐璐的差不多,但更为完美,v领式设计,胸部下方采用紧身包裹式,能够更好地托住胸部,不至于下垂。两腋下边采用收身的设计,可以更好地把胸部集中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痕。

徐璐盯着路玲玲的抹胸,左右瞧了瞧,还仔细摸了又摸,又问了好些细节处理,做到心中有数后,双眼冒出狂热的光茫,“从今往后,我也要你这样的抹胸。”

徐璐说做就做,送走路玲玲后,书也不看了,赶紧把丫鬟找来,帮她裁剪新式抹胸,大家都是女红能手,制作抹胸还不算太复杂,在丫头们的共同努力下,倒是做出了个雏形。

丫环们按着徐璐的要求,把抹胸的领口做得很高,等绣好后,徐璐再接过来,拿着剪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最后在前胸的部位剪了个深v领。紧接着,又把两侧布料收紧,并在下方惯穿丝带,再在背后载上扣子,简单的抹胸就设计出来了。徐璐迫不及等地穿了起来。

徐璐让丫鬟们观看,“怎样,是不是很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世子爷瞧了肯定会喜欢。”女人的抹胸前边都是平抹式或呈长方形,或呈下绫形,上部中间打有褶皱,两边系带设计,少有变化。徐璐这个深v加托衬型设计,越发衬得胸部饱满坚挺。尤其抹胸v领下那露出的雪白深沟,几个就连身为女人的丫鬟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在绫花镜前一照,徐璐也无比满意,拿着镜子,爱不释手地照着,看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夏荷说出自己的看法:“好看是好看,但也能在这个时候穿。若到了夏天,恐怕不大行了。”

确实,夏天的衣衫轻薄,大都是里头穿一件抹胸,再套上一件对襟长衫或对襟通袖长褙子。这抹胸如此设计,肯定不符舍夏衣穿着,太暴露了。

徐璐想了想,“这倒也是呢,到了夏季,估计得另行裁剪了。”

“可那样多麻烦。”豆绿说。

徐璐笑眯眯地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大不了,不剪这一刀就是了。”她指的是胸前的深v领。

夏荷看着她光着胳膊都半天了,生怕她着凉,赶紧拿了衣裳给她穿:“少夫人还是快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了。”

徐璐阻止她替穿衣的动作,“不忙,这儿还得改改呢。这系带有些松,再收紧一些。”脑海里再想着路玲玲那能够把胸部两侧聚拢的设计……

正说着,外头有丫鬟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厚实的羊毛毡帘子被掀开来,四梁冠,赤红革带,黄绿赤紫四­色­丝织成的盘锦花样绶带,一身绯红绣孔雀朝服,身披玄­色­斗篷的凌峰大步从外头进来。

“小璐,路玲玲来过了吧,怎么样了?”凌峰人未到声先至。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行礼问安。唯独徐璐还穿着那件新裁制的别致抹胸,光着白­嫩­­嫩­的胳膊对他叫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实在放心不下,想早些知道你的消息。所以就……你这是什么抹胸?”凌峰这才发现她这抹胸样式独特,尤其那胸前v领下的波滔,更是看直了眼。

徐璐原本就是想穿给他看的,好让他惊艳一把。只是他回来得也太快了,她都还没准备好呢,加上丫鬟又还在屋子里,更是怪不好意思的,转了身,赶紧拿了衣裳穿上。

但凌峰哪能让她如愿,压过她的衣裳,就打横抱起她,放到炕上。屋子里的丫鬟赶紧退了下去。

徐璐娇羞地推开他,“讨厌,快先开我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不是有了?”凌峰喜得双眼放光。

徐璐羞涩地点头,飞快地拿了中衣穿上。凌峰兴奋得直搓手,弯着腰,轻轻摸着她柔软的小腹,“真的有了,再过不久我就要当爹了。”

“嗯,再过九个月,爷就要当爹了。路姐姐说,大概今年十二月就可以生了。”

“好好好……”凌峰喜得在屋内踱着步,一会儿说:“赶紧收拾东西回去,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又说:“不成,你现在月份还小,不能长途跋涉。可庄子上物质短缺,人物也不足,这可怎么办?”

每个要当爹的人反应是不是都是如此呢?徐璐好笑地看着他急得团团转的身子,说:“路姐姐说我身子健康,坐马车也没事的。我看还是回府吧。”在庄子上都呆得腻了。她都好想念家中的一切。

凌峰迟疑地道:“真的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身子可健壮了。”徐璐狠狠点头,并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我现在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你住手。”凌身脸­色­大变,冲过去制止她的暴力行为,脸­色­隐隐发青,“你都有身子的人了,怎能还重手重脚的?万一伤了我儿子怎么办?”

老天,才刚上身不久,他就一口咬定她怀的是儿子,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徐璐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说:“好了啦,我有分寸的。你别紧张兮兮的行不行?害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凌峰讪讪地搓了搓双手,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这是忍不住嘛。”心爱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血缘的牵绊会让他们更加亲密,一想到十个月后他的小璐会给他生下他们的孩子,他就激动得不能自抑。

他紧紧搂着徐璐,在她发上额角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最后还不过瘾,­干­脆把她往怀里搂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地搂着她。爱怜至极地抚摸着她的背,轻声呢喃,“从现在起,你可得仔细又仔细了,不能出任何差错。回去后,不,现在我就让人给你炖好吃的。”说着又把徐璐小心翼翼地放到炕上,自己下了炕,出去吩咐去了。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幸福,她躺在床上,看着凌峰交代葛长青家几个媳­妇­子的郑重和唠叨,实在不忍直视。

这男人,从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变为话唠王了。一句话都要重三遍四地交代来交代去。

葛长青家的忍着笑,一一应诺,表示她会好生服侍少夫人。厨房也交代下去了,给少夫人熬了燕窝粥,及板栗加野菇炖­鸡­,还有清蒸甲鱼。

“世子爷,不劳您吩咐,奴婢知道该如何照少夫人的。倒是您,这怀孕后的女人脾气可不一般呢。说句诛心的,您再这样唠叨下去,说不定少夫人都不理您了。”

要是在以前,借葛长青家的十个胆子都不敢这样与凌峰说话,但自从徐璐进门后,凌峰身上冷酷蛮横的气息就很少出现。加上此刻凌峰心情大好,葛长青家的也大着胆子说了句玩笑话。一来可以彰显她在主子跟前的身份,二来也可以震慑庄子上那些没眼­色­的下人。

居然让一个下人嫌弃了。

凌峰讪讪的,不过他心情好,也没生什么气,反而笑眯眯地点头,“嗯,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凌峰的兴奋劲一直到吃了晚饭,随同徐璐在院子周围散了会儿步,回到屋子里,盯着徐璐吃了燕窝粥后,这才稍稍退却。

他涎着脸,盯着徐璐包裹在印紫蔷薇小竖领中衣下比往日都要挺拔的身子,“刚才,那个,你里头似乎穿得比往日不大一样。”

第91章 怀孕后

这个­色­痞。

徐璐还以为他已被她怀孕的事转移了注意力呢,谁知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当然,顾忌着徐璐的身子,凌峰也没胆子做什么,不过就是过过手瘾嘴瘾罢了。到了最后,他一边欺负她,一边埋怨道:“早不穿晚不穿,偏在这时候穿,你这女人是故意与我作对不成?”

徐璐笑得无辜至极:“这哪能怪我?人家也是今天才激发的灵感好不好。”本想把路玲玲推出来,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女人方面的私密事儿,还是不告诉他得了。

“哼哼,我若是信了你,就跟你姓算了。”

欲求不满的凌峰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让人回家通报,自己则小心送徐璐下山。马车走得特别慢,百十多里的路程,在徐璐抗议无效的情况下,足足走了大半天才到。这时候的凌家上下早已得到少夫人怀孕的消息,心情比捡了金子还要好,武夫人更是激动得早在影壁处就引颈相望。

到了凌家,下了马车,与武夫人一番寒暄,再被迎入华馨苑,武夫人把华馨苑三十多位下人叫到院子里来,耳提面命地一番吩咐,又让外院大厨房每日送营养补品至华馨苑,走晚香堂的账。

武夫人交代完毕后,又进来交代徐璐,多吃疏菜瓜果,平时不许再跑跳,胡乱走动,但但也要多加走动,不能吃得太少,也不能太多,以免胎儿过大,影响生产。总之,林林种种说了一大堆。倒与路玲玲交代的大同小异。

徐璐点点头,说了诸多保证后,武夫人这才离去,临行前,又交代了几个大丫鬟,务必要­精­心服侍。又特地拔了一个灶上的婆子过来,专管徐璐的膳食。

“赵妈妈以前可是宫里侍候过太后的,最拿手的就是一手­精­妙的做菜本领,以及营养料理。咱们家的食谱,全是赵妈妈一手设计的,即营养又均衡。你大姐还有峰儿,从小到大,可是无病无灾的,健康得很,包括侯爷和我。所以赵妈妈的话你要多听。她服侍孕­妇­也非常有一手,包证让你只长肚子不长­肉­。”

看着媳­妇­白­嫩­如掐了萏汁液的肌肤,武夫人爱怜地拍了她的肩膀。凌峰的特殊身份,及特殊的受孕方式,使得武夫人也明白,徐璐怀孕并不轻松,也不知她是如何克服自己的。望着徐璐温润娇柔的脸,武夫人怜惜地道:“好孩子,你对凌家的付出,我和侯爷可全都记在心里。你安心养胎,平日若是无事,就多加走动,也别老是闷在屋子里,时常来找我说说话也成,千万拐拘着了。”

徐璐点头,说:“嗯,多谢夫人提点,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争取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她摸着小腹,笑道:“我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夫人放心好了。”

武夫人担心的也是这个,见状总算把心放了下来,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好好,峰儿能够娶了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们凌家的福气。”

……

安国侯世子夫人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贵族圈子,接下来几日里,登门送礼的客人络绎不绝。有各世家勋贵,有与凌家交好的,也有凌峰自己交好的朋友,也有凌峰朝中同僚或下属官员,更有有求于凌峰的,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完全像流水似地送入华馨苑。

不过是怀孕,就收了这么多的礼物,徐璐表示非常不可思议。

夏荷并脆声声地念着各家夫人­奶­­奶­送的礼物名称,芝兰则一笔一划地记着礼物册子,所有礼品归置妥当后,芝兰再拿了册子给徐璐看。

徐璐接过,满满几大页的礼物,人参燕窝类的补品占了一半,吃到生估计都吃不完。另外就是些名贵之物,字画,名贵珍稀,南珠,宝石,珊瑚制的各类盆景,读本,点心,各地方土特产,稀珍水果,应有尽有。

无法留的徐璐都拿出来分了些去晚香堂,再发给了府里的下人。能保管的但暂且用不着的全收进库房。

快到天黑时,葛长青家的才来向徐璐禀报,“少夫人,礼物实在是太多了,小库房都快堆不下了。”华馨院宽阔,徐璐特地把第二进院子的厢房设置成客房,倒厅设置为下人房,两边耳房设为库房。如今,礼物都快要把库房占满了。

徐璐说:“装不下也得装。等得了空,再好生整理一下库房,能腾地方就腾些出来吧。”东西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好些好东西放到库房都快霉烂了。

芝兰把礼品档子递给徐璐看,徐璐大致打了下,笑着说:“字写得还真不错。”并且把所有礼品都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芝兰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奴婢把这些能够存放的补品类的单记了个档子,在后边一页。不能存放太久的补品则在这个册子上,得赶紧放保鲜室才成,不然时间一久就容易坏的,怪可惜的。”

不能存放的补品还包括了时令瓜果,各地方来的土特产,徐璐点头,让人把这些食品放进保鲜室。

凌家也有几个大型冰窑,在最冷天气里,把冰块运进地下室贮藏秘封。还特地采了积雪装进坛子里密封,夏季时刚好可以拿来镇冰食物。凌家大厨房还有一间三十步宽的保鲜室,采用密封设计,三层墙砖垒成的厚实墙壁上置满了厚厚的冰层和积雪,暂且用不着但短时日内又有可能用上的食物都放进保鲜室冷冻。

徐璐还一直不知道,大厨房居然还有保鲜室,惊讶极了,她从来不知道,冰块还能这么使用。但建一个保鲜室,这得需要多大的财力人力呀?

要不是因为有着身孕,徐璐真想去大厨房瞧瞧保鲜室是什么样的,只是这时候,她也不好在下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井底之蛙,点了点头后,合上册子,看着芝兰:“你做得很好。看来以前还真是埋没你了。”

芝兰不好意思地道:“少夫人廖赞。奴婢先前也是猪油糊了心,如今才明白过来,就是不知道还晚不晚?”

秋韵也挺聪明的,即对她之前与徐璐打擂台的事表达后悔,又委婉表示,是否还能够亡羊补牢。

徐璐盯了她一会,说:“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这阵子你表现还不错,但因你先前的事儿,想要我立即抛弃对你的成见,短时日里是不可能的。你又是姨娘身份,已是不容更改。基于你已无此意,你姨娘的份位仍给你留着,但不再享有姨娘的权利。我仍是让你掌管华馨苑库房,待遇等同二等丫鬟。你自己想一下吧,想通后再回复我。”

芝兰想了想,跪下来说:“奴婢听少夫人的。”

徐璐脸上露出笑容,把情敌变为自己的助力,这世上估计只有自己才有这般本事。

不过这芝兰也是聪明,看出了徐璐在内宅的如日中天,说一不二。又自知争宠无望,改弦易辙,果然投靠徐璐。这份担识和置之死地的勇气,还是令徐璐颇为佩服的。至少比那个梁秋韵可爱多了。

说起梁秋韵,徐璐不知该气她还是笑她。

徐璐怀孕后,梁氏倒是第一时间来看望她,也送了些不大值钱却也代表心意的礼物,对她好一番痛哭流涕的道歉,表示她先前确实有不该有的想法。因为家世卑微,面对凌家的富贵泼天,一时起了不该有的妒意。她也并不是有意要与凌峰作对,只是想故意引起凌峰的注意罢了。只是无法估算凌峰的反应,也无应对之法,这才把事儿越闹越凶。实际上,从凌峰砸她的店开始,她就后悔了。

最后,梁秋韵还诚恳地表示:“如今我也受到深刻教训,也知道先前做得确实不地道,辜负了少夫人的一番美意。不求少夫人原谅,只求少夫人不要怨恨我。”

徐璐是真的被梁秋韵的动作给整怕了,也没有去深思她是否真的后悔,只是说:“如今你已是严家­妇­,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你好自为之吧。东西我就收下,你回去吧。”

梁秋韵还想说什么,但见徐璐神­色­淡淡的,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讪讪地离去。

与梁氏比起来,芝兰尽管也曾做过让徐璐不爽的事,却是远远不及梁氏带给她的深切体会。所以徐璐能够轻易原谅芝兰,给她差事,却不愿轻易再相信梁氏。

芝兰的归顺,使得洪氏戚氏也眼热不已,过了没两日,就期期艾艾地来找徐璐,委婉地打示,她们也想替徐璐分忧,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徐璐和颜悦­色­地安慰了她们,表示凌家再不济,也不能让御赐姨娘做事。她们只需好生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就是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事可以出去听听戏,去庙里上上香,只要不做出让凌峰丢脸的事来,再过一两年,她就给她们一笔丰厚的银子,让她们出去配人,凌家也还有不少优秀儿郎,到时候任她们挑,任她们选。

洪氏戚氏早已被徐璐整得服服贴,加上凌峰正眼都不瞧她们,再是雄心壮志也变得心灰意冷,加上芝兰的成功转型,让她们眼热不已。不过徐璐的话也让她们心动不已,身为姨娘,除了呆在自己的院子外,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若是能够出去听听戏,散散心,也还是不错的享受。再过上一两年,就放她们出去配人,还给丰厚嫁妆,这也算是她们最好的出路了。

于是洪氏戚氏对徐璐千万般感谢。

徐璐温和地说:“其实也并非我善妒,不让你们服侍爷。只是爷胸有抱负,怕美­色­使人沉迷。加上凌家家规森严,需嫡长子八岁过后,方能纳妾。所以也只有辜负你们了。”

嫡长子八岁后方能让姨娘服侍?徐璐这才刚怀上呢,这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呀?洪氏戚氏更是一丁点想法都没了,连忙表示,她们都听徐璐的安排。

过了没两天,路玲玲来给徐璐把了脉后,路玲玲说:“脉相不错。稳健。”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并送了徐璐几件她亲手做的抹胸。

“按着你的尺寸做的,瞧瞧可否适合。”徐璐拿出来比划了下,惊呼:“姐姐手艺可真不错,做得比我好。”她能做出能够拖起胸部的抹胸,却无能如何也做出能够把胸部聚拢的效果。

仔细摩挲着抹胸两侧厚实的衬子,扯了扯,“咦,这儿居然有弹­性­,姐姐是如何做到的?”

路玲玲笑道:“这里头我镶了些用猴皮做的皮筋在里头,皮筋用处可大着呢,有了它,可以塞到裤腰带里头,更能拴得牢靠些。为了把皮筋逢到这里,我可是费了姥姥的劲儿呢。”路玲玲在女红方面并不行,只是她绘了图,说了大概后,让身边的巧手绣娘们摸索着做出来,经过多年的努力,才有如此进展。路玲玲对自己的设计还是颇为满意的。

“猴皮做的皮筋?”徐璐扯了扯抹胸腋下那一截厚实的布料,微微扯了下,确实有弹­性­,很紧实。

“那当然,也只有皮筋才能有固定特体的功效。试试吧,让我瞧瞧合身不。”

徐璐让丫鬟服侍自己换上抹胸,果然,比自己做的更有效果,胸前越发饱满挺翘。

“是很不错呢,就是有些紧。”皮筋勒得她胸口不怎么舒服。

路玲玲道:“是有些紧,不过多穿几回就习惯了。白天穿,晚上就脱下来吧,也不能穿太久了,不然胸部血液会不循环的。”

为了让身材变得更好,双腋被勒也算不得什么了,徐璐伸了伸手,走了几步,笑道:“还真神奇呢,穿上这个,胸部还真不会抖来抖去了。”果然如路玲玲所说,只要穿习惯了,双腋下的紧箍感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徐璐特地从库房里挑了几样礼物送入宫去,以庆贺皇后娘娘的怀孕。皇后也回赠了上好的江南织造的锦罗绸缎。足足有十二匹,每一匹花­色­料子各有不同,但件件­精­品。另外还有各番国进贡的珍稀玩意。

徐璐谢了恩后,重赏了传旨的宫人,让人把布料收了起来,给武夫人送了几匹过去,又给远在山东的凌芸销了两匹过去,并捡了两块稍微鲜艳些的布料,又给远在福州的继母捎去。

又过了一两天,两广总督夫人赵夫人也让人送了礼物来,有鲜艳灿烂的蜀锦,蜀地特产蛾眉茶叶,还有一串佛珠手链,据说是开过光的,及腌得­干­­干­的青城老腊­肉­。

徐璐在福建吃过不少腌鱼­干­,或烘­干­的鱼­干­,还没怎么吃过蜀地老腊­肉­,特地让人整了整了一盘子,还让人端了一盘子去晚香堂。

很快,武夫人就派了身边的婉容来了华馨苑来,笑着对徐璐道:“少夫人送去的老腊­肉­,夫人吃着极好。都多添了一碗饭呢。不过夫人让奴婢来转告少夫人,蜀地老腊­肉­虽味美,孕­妇­却是不能多吃的。少夫人千万要记忌口才是,免得伤了胎儿。”

徐璐惊讶地道:“孕­妇­不能吃老腊­肉­?”

“也不是不能吃,只让少吃。”婉容笑眯眯地道:“夫人交代过了,老腊­肉­是用盐腌渍再经过长时间风­干­而成,本身对人体就是有害的。不过普通人吃着倒没什么的,但孕­妇­却要少吃。夫人还说,少夫人若真的喜欢吃,隔上五六天再吃几片就是成的。”一旁的赵嬷嬷也赶紧说:“是呀,少夫人,这但凡腌渍的东西,确实要忌口才是。虽不会产生太多危害,但总归不好。”

徐璐点点头,表示以后一定少吃老腊­肉­或腌制­肉­类。

赵嬷嬷看着餐桌上已被徐璐吃了一半的腊­肉­,赶紧让人端走了,说:“那赵夫人也不知是何居心,明知咱们少夫人有了身孕,还送这种东西来,简直不安好心。”

徐璐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想着上回赵太太对她隐隐的巴结之意,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想了想,徐璐仍是让人准备了四­色­礼物作回礼,让人送去了赵家表示感谢。并让人对赵夫人讲,她送的礼物徐璐很满意,老腊­肉­更是赞不绝口。只是听说孕­妇­不好多吃,也嗵暂且搁进冰窑里。

负责去赵家送礼的翘楚回来对徐璐笑着道:“赵夫人一听奴婢的话,吓得都从座位上跳起来了。脸­色­隐隐发白,一个劲得拉着奴婢的手,说她真不知道孕­妇­要忌腊­肉­。因为她们蜀地人怀孕了也没怎么忌口的。想着老家也就这些特产,这才给少夫人送来。可真没有想过别的。赵夫人越说越着急,还说要亲自登门向少夫人陪罪呢。”

徐璐笑着说:“我就知道她不是本心。”

翘楚说:“是呢,奴婢也是这么回她的。赵夫人再三向奴婢确认,少夫人是真的没怪罪她,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又忽然跳了起来,说原本老腊­肉­孕­妇­不能吃,她还真不知道这些忌口。每回送礼都送的是这个,难怪长安郡主对她不喜,原来是送错礼物了。”

这与长安郡主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翘楚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原来长安郡主之前怀孕,赵太太也是送了老腊­肉­去的。只是长安郡主身边可是有专门的医女的。大概对长安郡主说过,老腊­肉­孕­妇­不能多吃的缘故吧。长安郡主就以为赵太太是故意整她,所以每次见到赵太太,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怜赵太太一直蒙在鼓里,还纳闷着,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原来是老腊­肉­的缘故,让长安郡主误会她想借老腊­肉­害她的孩儿呢。”

徐璐抿­唇­笑了笑:“赵太太还真够冤枉的。”送礼也只是为了增进双方感情,但有的人钱白费了,却还送成了仇人,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罢了,既然赵太太无心,这事儿就罢了吧。”徐璐胸心虽不宽阔,但也不是那小心眼的,既然赵太太无心之失,这事儿也就算了。

借着怀孕,安国侯府可是收了不少的好礼,连长安郡主也私下里让人送了礼物来。舒适顺滑的璐绸,滑腻轻薄的蚕丝,用淡蓝­色­薰染出枝味和及红­色­花卉,看起来格外的明媚。有着春天的朝气,又有夏天的清爽。

这蚕丝很适合做沙衣,或是用来做夏衫,绝对飘逸。

“……我家郡主说了,以凌家的富贵,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我们郡主也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好。区区薄礼,代表我们郡主对少夫人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不要嫌弃。”长安郡主身边的心腹婆子钱嬷嬷穿着­精­神体面的宝蓝­色­十样锦茧绸夹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看就知是个体面的。

“原本我们郡主想亲自过来给少夫人贺喜的,耐何夫人这阵子身体不怎么好,郡主需得在家侍疾,所以走不开。还望少夫人莫怪。”

徐璐听路玲玲说过,杨采儿那日被朝阳公主提前送回杨府,而身为嫂子的长安郡主却依然在西山别院呆了两天。杨采儿母女就认为长安郡主眼里没有杨家,没有把小姑子放心上,杨夫人就借口身子不适,把长安郡主叫了回去,还不是想给女儿出口气?

天底下的婆母对儿媳­妇­都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敌意,除了媳­妇­抢了自己的儿子外,也还有女人天生喜欢攀比争宠的­性­格在内。

长安郡主的身份,杨夫人应该不敢太过拿捏,但看不顺眼是肯定的。加上杨采儿被朝阳人驻提前送回去,这对杨采儿来说,绝对是*­祼­的打脸,杨夫人肯定是气不过的。婆母拿捏儿媳­妇­最好的法子就是装病,然后让媳­妇­侍疾。而长安郡主明知婆母生病,但为了孝道,也不得不去侍疾,当然,她还算聪明,把路玲玲请去给杨夫人诊治。杨夫人在这个名满全京的女大夫面前,也是不敢造次的,一天功夫不到,身子就好了。

所以听长安郡主以侍疾为由不得前来,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过来,杨家与凌家,关系似乎不怎么好。长安郡主若公然与自己交好,在杨家多少也就无法交代了。

于是徐璐就笑着说:“嬷嬷说的是什么话呢,麻烦嬷嬷回去与郡主讲,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客气了。郡主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郡主的难处,我更是明白的。”并让人拿了些别人送给她的地方土特产包装好,再交给嬷嬷。

“郡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还让嬷嬷来跑这一趟。这些礼物不成敬意,更不值几个钱,也都是别人送我的,我一人人吃不完,请嬷嬷带回去,让郡主也尝尝。若是觉得好吃,尽管来找我要。”

钱嬷嬷接过,满口称谢。

徐璐看着丫头把包装得齐整的攒盒,亲自拿了个触手冰凉的纸盒,特地打开来,这是专用薰得老黑的老腊­肉­,上头还散发出些微的冷气,显然是才从保温室里拿出来的。“这是蜀地特产,老腊­肉­,味道真真的不错,是两广总督赵太太送我的。只是赵太太也太粗心大意了,并不知道孕­妇­不能多吃这肿腌制的东西。前儿个我也只吃了几片就让赵嬷嬷给收走了,说过几天再给我解解馋。我如今是孕­妇­,也不能多吃,光搁在那也着实浪费,还请你们郡主帮帮我吧。”

钱嬷嬷目光闪了闪,迟疑地接过腊­肉­,说:“老奴听御医说过,孕­妇­是不能多吃腊­肉­的。那赵太太也真是的,孕­妇­哪能乱吃东西的,送东西也不­精­心些。”

徐璐笑道:“嬷嬷匆怪,赵太太身边又没像嬷嬷您这样的膳食能手帮衬着,不知道也是有的。”

“少夫人过奖了,老奴也只是听御医嘱咐过,孕­妇­不能吃太多腊­肉­的。少夫人也要多加注意些。”

过了没两日,两广总督千金赵小姐居然亲自登门,不但又送了好些蜀地特产,并又还送了不少礼物。

徐璐尽管讶异,但仍是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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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吵不来架,论吵架功夫,老公当数第一。我的写作灵感,兼来自于老公的歪理,其实也不算吵架,就是嘴巴子利索,反应快,两边爸妈在他面前只有败北的份,并且被他说到几乎要面壁思过的地步。所以大多时候我都不与他理论,我只会用我的三板斧,“你说的都有理,我错了,以后改正。明天你要吃啥,我给你做好吃的”他通常就会熄火。所以,千万别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呀呀呀。

第92章 有人要送妾

赵小姐朝徐璐福了身子,身姿优雅,文静端慧。

“……昨日里长安郡主送了些点心糖果到寒舍,并告诫家母,腊­肉­虽好,但孕­妇­却是不能多吃的,让母亲千万要记着,也不要再送腊­肉­给少夫人。家母深感不安,特地要慧安来向少夫人致歉。”

赵小姐闺名叫慧安,她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却透露出几个讯号,首先,长安郡主已经原谅了赵夫人当年的无心之失,并与赵太太重修旧好。其次,长安郡主故意告诉赵太太,她之所以与赵太太重修旧好,也是徐璐从中牵得线。最后,赵太太自然要感激徐璐,并派了赵慧安来向徐璐道谢。

徐璐没想到长安郡主是如此的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与赵夫人重修旧好,还特地给了徐璐这么个人情。

徐璐更没想到,赵太太会派女儿来向她道谢。

徐璐对赵小姐笑着说:“既然长安郡主都亲自发话了,我觉得赵太太以后是该注意些才是。”也没有邀功,更没有说任何赵太太送礼送得不好的话。

赵小姐越发恭敬了,再一次朝徐璐福了身子,诚恳地道:“家母原本是好心,却是办了坏事,可悔了。也多亏了少夫人及时提醒了母亲,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母亲说,少夫人是实在人,不会放心上,但若是遇上别的可就不好说了。总之,慧安是真心感谢少夫人的。”

赵小姐也没多呆,又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去了,临走前,还又向徐璐恭敬地福了身子,身姿不移,裙裾不摇,鬓钗不摆,端得娉婷阿娜。

徐璐看得好生惊讶,先前在护国侯府她还觉得赵小姐盛气凌人,毫无规矩可言,想不到这才两月不到,变化如此之大。想来自那回后,赵太太是下了狠手教她规矩的。

三月过后,天气暖和了起来,花园里的桃枝上渐渐露出新芽,已正式预感春天的来临。

徐璐让人停了华馨苑的热炕,连炉火也停了。然后把冬衣全收进衣厢里,改穿春裳。

徐璐在福建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春出来,随随便便穿一件出来,都是顶好的,只是大富人家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每个季节都要做上几套新衣裳才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云依坊的绣娘亲自来给徐璐量了尺寸,做了六套春装,另外还单独做了春季所需的披风,斗篷。

这日里,外头下起了雨,徐璐没法子去逛后花园,只好指挥着下人,把屋子里厚实的毯子被褥窗帘,床罩被单换成舒适的薄毯薄裘,各类门帘,窗帘,床帘之类的,也全换成明快的天蓝姜黄秋香等­色­,盆栽也换上花房培育出来的百合花,桅子花。

正忙得不亦乐呼,有三等丫鬟进来传话,沈三夫人携苑平顾家五­奶­­奶­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快快请进来。”对于真正交好的,徐璐都是在东次间接待的。

一身淡蓝­色­印折枝绿萼花袖口绣姜黄谰边长褙子,下身姜黄­色­绘绿萼花六福湘裙的路玲玲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位面生的少­妇­。大概这便是路玲玲的堂妹,顾家五­奶­­奶­路氏了。

路氏生得颇为秀丽,文文静静的­性­子,穿着绿­色­交领撒花褙子,下身白­色­印绿花长裙,头梳偏髻,绾着枝青金双凤簪,除此之外,就是以珍珠链子绕发,看起来清爽又别致。

一翻寒暄介绍后,双方落了座,徐璐与路玲玲一道坐在临窗大炕上。

路玲玲习惯­性­地伸出手来给徐璐把脉,说:“纤纤能脱离姚氏苦海,还多亏了妹子你的启发,还有世子爷的鼎力相助。昨儿个我叔父寿辰,纤纤回来给叔父庆贺,顺便过来给妹妹道声谢。”

路氏起身,郑重地向徐璐拜了下去,徐璐赶紧吩咐夏荷:“还不赶紧扶着顾五­奶­­奶­。”

夏荷沁香二人上前,稳稳扶住路氏,嘴里说:“顾五­奶­­奶­,使不得呢。”

路氏无法跪下去,只好起身,语气温文:“多谢少夫人和世子爷鼎力相助,少夫人这份恩情,纤纤永世难忘。”

徐璐笑着说:“我与路姐姐自来交好,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我也没帮你什么,没必要如此客气的。”然后招呼着路氏坐,吃瓜子喝茶。

徐璐喜欢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人,她坚信,与人为恶,不如与人为善,多结善缘,总归是好的。秋韵事件让她大受启发,也给她敲了记警钟。

当初,她救了秋韵,也只是单纯地帮她,却不应该因为秋韵想留下来就半强迫着人家卖身为奴。虽说秋韵心态不好,但从秋韵身上,徐璐得出一个结论,帮人就得心诚,若带着目的帮忙,若哪个环节没处理好,先前的一番付出,反而变了味。

秋韵真是道活生生的例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知恩图报,总有一部份人的心态是你既然要帮我就该一帮到底的想法。

半途而废的帮助,非但得不到人家的感激,反而还会激出被帮助之人的不满和仇恨。

所以路氏特地来向她道谢,不论她多么的骄傲自豪,面上肯定要谦虚一番的,并且不邀功,更不能挟恩难报。

果然,路氏越发感激徐璐。

说了一阵子毫无营养的话,路玲玲轻咳一声,对路氏道:“你不是说还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与少夫人说么?就赶紧说嘛,免得耽搁了少夫人的休憩。”

路氏这才坐直身躯,收起了脸上的不自在,对徐璐道:“我这儿确实有件事儿要与少夫人讲。”

路氏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能说明白,路玲玲急了,­干­脆自己与徐璐讲:“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你们家世子爷去顾家找我,不过对顾家一位姑娘多瞧了几眼。就让姚氏想了歪心思,妄想把顾三姑娘给你们家世子爷做妾,以报你们家世子爷对纤纤男人的提携。”

路氏见徐璐脸­色­淡淡的,神­色­颇不以为然,不由急了,“少夫人,那芸姐儿是个好的,可惜三伯却只是庶出,芸姐儿虽顶着嫡女的身份,但在顾家,却是一直不受重视。大房二房四房的几个姐儿见天的欺负芸姐儿。老太太面上虽说一碗水端水,实际上也就是面子情。那日见识了世子爷的风采,就想把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如今天天逼着三伯答应让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

徐璐问:“那顾三同意了没?”

“三伯最疼芸姐儿了,如何肯?老太太还与三伯置气呢,说三伯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路氏对姚氏怨气也颇深呢。

徐璐又问:“你们家三姑娘可同意?”

路氏赶紧摇头:“芸姐儿看似­性­子柔和,但却不是任人拿捏的,虽说在外头名声不怎么好,却也不会给人做妾,直接就拒了老太太,把老太太气得惨了。”

“刚才你是说,你们家三姑娘在外名声不大好?”

路氏叹了口气,“这芸姐也是个可怜的,早些年曾与大理寺左少卿李家次公子订了婚约,耐何在几年前,芸姐儿去宣府看望她外祖母,回来的途中,遭遇靼鞑,几乎丧命。好容易逃了回来,名声却是坏了。李家太太闻得芸姐儿的遭遇,非但不来安慰,反而落井下石,直说李家不与毁了名节的女子成亲,就与顾家退了婚。自此,芸姐儿就无人问津了。顾家也曾给芸姐儿说了几门亲事,耐何那些人家都与李家一个样,只肯以妾待之。也有几家想以嫡妻名份聘娶的,名声却是不大好,一向疼芸姐儿的三伯自然是不愿的,那些被拒了亲事的人家就恼羞成怒,越发说芸姐儿的坏话。如今芸姐儿及笄都两年了,亲事仍然无着落呢。让芸姐儿给世子爷做妾,也是老太太的下下策吧。”路氏看了徐璐一眼,“芸姐儿行三,又是待嫁的头一个。芙姐儿和蓉姐儿都订了婚事,却因为芸姐儿还没嫁人,也不敢嫁。所以老太太想早早打发了芸姐儿给另两个姐儿腾位置了。”

“果然是个可怜的。”徐璐轻叹一声。

既然当事人不同意,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路氏茫然,就这样?她不生气?

路玲玲却是知道徐璐蔫坏的­性­子的,赶紧问:“你可是有整治姚氏的好主意?”

徐璐横她一眼,微笑道:“姐姐可别胡说,我一介­妇­道人家,在家相夫教子,努力替夫家开枝散叶,有人要给夫君纳妾,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的呢。如何还能埋怨人家?”

路玲玲撇­唇­,“你就装吧,在我面前你也好意思装。”

徐璐笑得端庄儒雅,“顾老太太也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就算要感谢我家世子爷,也必要拿出诚意才成。一个庶子所出的闺女,依我们家世子爷的眼界,恐怕还瞧不上。”

路玲玲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问:“妹妹你的意思是……”

徐璐但笑不语。

路氏却双眼茫然,不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路玲玲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对徐璐坚了大拇指,“妹妹这招高明呀,让姚氏偷难不成反蚀把米。只是,这样一来,芸姐儿的名声,岂不……”

芸姐儿给人做妾,人家都不要,这要是传扬开去,芸姐儿岂不更加可怜?

徐璐淡淡地说:“只要把事情控制在影响犯围内,对芸姐儿的名声就不会有影响。”

“这要如何控制?”路玲玲皱着眉。

“简单呀,姐姐想想,我派人直接去顾家,对那姚氏说……”徐璐装腔作势地说了出来,路玲玲拍了拍大腿,叫道:“高,实在是高。妹妹呀,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怎么这么有才呢?这样的主意也想得到。”

徐璐淡淡一笑:“他们顾家既然敢把闺女给人做妾,反正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呢。”

送走了路玲玲姐妹,徐璐就对夏荷说:“叫个留头的小丫头去前院影壁处守着,世子爷回来了就请世子爷过来一趟,就说我要有事儿与世子爷相商。”

这阵子朝堂上不大太平,主要是山东有个叫周县的县城发生了大地动,当地县令逃逸,其余官员也有样学样,不顾百姓死活,也跟着逃了。山东山西两省巡扶和布政使司非常震怒,与山东总兵,左右布政使司等一道前去周县振灾,并派人向朝廷报灾。

户部尚书沈阁老主张开仓放粮,调集周边卫所军前去振灾。但礼部尚书的杨阁老却提出,大地动会让百姓屋舍损毁,应该先帮着百姓建屋合。沈阁老就讽笑道:“把屋舍建好了,受灾的老百姓也都饿死了。你那些建起来的房子给谁住呢?”

杨阁老就与沈阁老吵了起来,最后方阁老拍板决定,开仓放粮和补建屋舍同时启动。虽然没有偏帮任何一位,但方阁老事后还是劝解了杨阁老两句:“老杨呀,如今老百姓受难,要先以民生为先才是。”虽然未指责杨阁老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方阁老这是在敲打杨阁老呢。

方阁老在朝堂上的人脉力量,又岂是杨阁老能比?这两天在内阁越发受人排济,连他管理的一亩三分地的礼部也开始有人不服他管教。杨阁老不敢恨方阁老,却越发恨起了沈阁老来。偏这时候,沈阔老雷厉风行,查处了工部几个官员贪墨克扣振灾物资的罪证,凌峰身为吏部左侍郎,便顺水推舟,把这些犯了错处的全罢了官,并移送大理寺。这些官员全都是杨阁老提携上来,连凌峰也给恨上了。就仗着阁老之便,指使着言官弹劾凌峰提携过的官员,接连几回,虽然不痛不痒,但总归让人不舒服。这段日子,凌峰每日早出晚归,就算回到凌家,也是在外书房与幕僚清客商议在深夜才回来。

凌峰听到小丫头的话,果然第一时间来找徐璐。

徐璐知道他这阵子忙,杨阁老虽然在内阁中势力不如别的阁老,但在朝堂好歹也是混了几十年的,朝中还是有不少亲信,御史里头就有几位铁杆亲信,这阵子这些人见天的找凌峰提携过的官员的麻烦,尽管这些官员本身没什么大问题,但只要有心人找茬,还怕挪织不出罪名?所以还真有两个官员被言官捉了错处,大加弹劾,杨阁老在朝堂上就直指凌峰身为吏部侍郎,却识人不清。

尽管凌峰的反击也犀利,但总归处于被动,以凌峰骄傲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这阵子也是雷霆万均地反击回去,一时间,朝堂上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徐璐知道凌峰这阵子忙,她却帮不上忙,也不多耽误他,递了碗熬好的人参粥过去,“爷这阵子忙,但也别把身体落下了。”

凌身喝了加了薏仁,红枣,连子的人参粥,三两下喝得­精­光,放下碗:“你不是找我有要紧事么?”

徐璐把顾家的事儿说了下,观察着凌峰的反应,“我觉得,顾家还真是见缝Сhā针,为了巴结爷,连脸面都不顾了。不过,人家送嫡女给爷做妾,也是爷的面子。爷认为呢?”

凌峰望着她:“你呢,希望我纳妾吗?”

徐璐直接摇头。

“谁愿意把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分享呀?我不同意。”那些能主动给男人纳妾的女人,不是自身不正,就是顾忌着名声。但她可没这方面的忧虑,所以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凌峰笑道:“你倒是­干­脆,连掩饰都没有。”他着实有事儿要忙,也不逗弄徐璐,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说:“这阵子朝堂上确实比较忙,也没时间陪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些事儿实在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的。”

徐璐挡着他的脖子:“顾家四小姐与杨阁老的幼子订了婚约。爷,要不要咱们拿这个来做文章?”

凌峰挑眉,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里头还有什么关联。

徐璐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我觉得嘛,既然他们如此有诚意,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他们送两个来,狠狠打姚氏一巴掌,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又与杨阁老结仇更深了。”

凌峰细细想了下,就笑了起来:“你也着实够­阴­险的。不过,结仇就结仇吧,如今我与杨阁老可是势同水火了。正好恶心一下他也成。”

第93章 气派

徐璐也听说了凌峰在朝堂上与阁老杨士清正在掐架,不由担忧地道:“爷对付那杨士清,可有把握?”

凌峰笑道:“他现在自觉占了上风,如今走路都有风呢。不过这事儿暂且不急,先等我下一步动作再去顾家。”

凌峰才不怕杨士清呢,他那点招数,施展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如今当官的哪个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真要当官的一尘不染,也只能去书中找了。凌峰也瞧得出来,今上对言官一而再再而三弹劾一些普通官员,偏又没实质­性­的证据,早已厌烦了。凌峰现在什么都不必做,朝堂上高风亮节地称:“但有官员犯事,无论是谁提携的,必严查不怠。”并还恭请圣上让人严查此事。

皇帝看了凌峰半晌,准奏。让大理寺,都察院彻查言官弹劾的官员。

杨士清见圣上站向他这一边,赶紧趁热打铁,奏请暂且卸了这些官员的差事,等大理士监察院还他们清白后再官复原职,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错杀一个好人。

圣上应允。

这样一来,自然对凌峰不利,若这些官员ρi股当真不­干­净,凌峰也就落了个识人不清,滥用权利的罪名。若杨士清再暗地里做手脚,凌峰就更加被动了。

徐璐这阵子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事,闻言忧心忡忡,“那杨士清一看就是老­奸­巨滑的,爷对付他可有十足把握?”

凌峰笑道:“放心,我早已给他挖好了坑,只等他乖乖往里跳就是了。不过,眼下那些官员必得受些委屈就是了。”

“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凌峰吻了她的脸颊,搂紧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安你的胎就是了。”

她哪能真正安心呀。

凌峰抵着她的额头,说:“真的不用担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只有我­阴­别人的,哪有别人­阴­我的份?只需看你的好戏就是了。”他摸着她的肚子,“不过一定要保重自已,还有我儿子,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是了,她现在怀着身孕,只要她自己平安了,就是给凌峰最好的帮助。

于是徐璐点点头,“嗯,你放心去对付杨士清吧,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温存了会,凌峰去了外书房,徐璐也没闲着,打听了外书房的慕僚人数,让厨房做了两桌子好菜送去。

果然,三天后,凌峰一身轻松地对徐璐道:“可以派人去顾家了。”

徐璐正坐在罗汉床上做婴儿的衣物,闻言高兴地道:“是不是杨士清……”看着凌峰平静的眸子,徐璐立马改口,“好,一会儿就派人去顾家。”

凌峰坐到罗汉床上,看着她手上­精­致的小婴儿衣裳,“怎么这么小?”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件系带子的小形衫,小巧­精­致,却只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

徐璐笑着道:“是赵嬷嬷给我的尺寸,她说刚出生的孩子,只有这么大,不能做大了,不合身。”

凌峰看着雪白绣观龙­鸡­肚丹的小衣裳,又捡起罗汉床上的一只小婴儿鞋,只与他手指一样长,“这也太小了吧?”脑海里却亲现出小婴儿小小巧巧的脚,胖乎乎的,­肉­­肉­的,和徐璐一样……心下就热了起来,把徐璐搂到了怀中。

丫鬟们见状,悄然退了出去,顺便关上隔扇。

徐璐偎依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问道:“爷是如何反败为胜的,说来听听嘛?”

凌峰失笑,“政治上的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你还是不要听了,免得吓着我的儿子。”

徐璐非常不满,“为什么不能听?我只是想知道,爷把那杨士清整成什么样了。”

“我能拿他怎样?人家依然是阁老,礼部尚书呀。”见妻子一双大眼只静静地盯着自己,凌峰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原本就要说与她听的,就是想吊吊她胃口罢了。“我提携的人,被他端掉了两个。一个宠妾灭妻,一个纵容儿媳­妇­放印子钱,被革职查办。当时朝堂上,杨士清可是势如破竹,合着言官把我攻击得体无完肤。我以退为进,主动认错,识人不明,请圣上降罪。圣上便问杨士清,我这样的赎职之罪,该如何处置。杨士清大言不惭也要我革职查办。绝不姑息,以儆效尤。圣上就说了个好字。”

徐璐跳了起来:“圣上真的对你革职查办?”

凌峰安抚她:“不许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圣上说了句好时,杨士清一派可谓是兴高采烈。圣上又问了方阁老等人,我身为吏部官员,却因识人不明,举荐有污官员,该当何罪。方阁老沉吟片刻,直言不讳,我至今提携了十一位官员,只两位官员有问题,也还是吏治清明,算不得大罪。罚奉半年便是。沈阁老却把我痛斥一顿,直把我说成祸国殃民,贪桩枉法,以权谋私,祸乱朝纲,若不严惩,朝纲必会败在我手上,直把我说成举世大­奸­臣佞臣。”

徐璐反而笑了起来:“沈阁老这话骂得好,你就是个祸国殃民之人。”都成亲了,还招刮引蝶。

凌峰笑道:“大家都知道沈阁老与我交情还不算差,这回却大肆贬斥我,所有人全都纳闷了。还以为沈任行与我交恶,有些人也开始痛踩我,直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然后呢?圣上最终如何定夺?”

沈任行把凌峰痛斥一顿,还请求皇帝把凌峰贬嫡查办,以儆效尤。圣上便说:“凌爱卿不过是识人不明,举荐了两个有污官员,就要贬嫡查办。那若是有人放印子钱,贪桩枉法,贪墨银饷,买官卖官,收送贿赂,纵容家族子弟买凶杀人,这又该当何罪?”

方阁老说:“若真有这样的官员,那必是吏部识人不明,臣身为吏部尚书,却还举荐有罪官员,也是有罪。此官员胡作非为,却至今无人查处,亦是督察院渎职,请圣上降罪吏部和督都院。”

沈阁老说:“我皇圣明,这人能瞒过吏部考核,还能瞒过言官和督察院,想必这人官位应该不会太低,只是不知此人是何人。居然躲过吏部和督察耽的监察!”

皇帝就冷笑一声:“这人身份可不低呢,并且还不是一人,众爱卿,你们瞧瞧吧。杨爱卿,你也瞧瞧吧。”

皇帝单独点杨士清的名字,杨士清已觉不好,拿过圣上掷过来的证据,一看,脸­色­大变,额上冷汗淋淋,急直跪下,声音颤抖沉痛:“臣有罪。”

徐璐说:“圣上手上的全是杨士清的罪证?”

凌峰嘴角勾出­阴­险的孤度,“不是。是礼部郎中,工部左侍郎和督察院左督御史,右佥督御史,还有天津卫卫指挥史,以及京畿十三县里头,有五个县令的贪污受贿证据。”

“这些人……是杨士清士的人?”

凌峰目光亮晶晶地望着他,赞道:“我的小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些人明面上自然不是杨士清的人,但是,这些人所犯之罪,五花八门,但都有共同点,都曾向某一个行贿赂。”

“这个人就是杨士清。”

凌峰放声一笑,在她脸上重重亲了记,“对,小璐已让我调教出来了,越来越聪明了。”

这些人虽然与杨士清没甚关联,但这些人都有着官场中人的共有的毛病,鱼­肉­百姓,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纵容亲戚子女欺男霸女等,其中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收受来的脏银,大都送到了杨士清府上。

徐璐想了想说:“让我来猜猜,爷不过是因为提拔了两个品­性­有污的官员,就要被严惩不怠,这些人犯的罪可比爷严重多了。下场岂不更惨?”

凌峰淡笑不语,只是温柔地望着她:“还有呢?继续说下去。”

徐璐想了想又说:“杨士清先前蹦得有多欢,那么他的脸就会被打得越肿。想必沈阁老不会放过他吧,必会趁机痛踩几脚罢。接下来让我想想,杨士清就算不被清理,但这些人必定是丢官罢职。杨士清就算能保住位置,也定会被弄得灰头土脸吧?”

凌峰长长一叹,又摸了摸她的小腹:“是不是怀了我的儿子,所以就越发聪胆了是不?”

徐璐没好气地推他一把:“你就得瑟吧,当心咱们的孩子笑话你。”

凌峰哈哈一笑:“他敢,不然等他生下来铁定收拾他。真让你猜得*不离十,与这些人比起来,我这罪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我仍是请求降罪,圣上就罚我三个月奉银。那五个被查出贪脏枉法的县官,全被打入大狱,让刑部问罪。另外几个大理寺和督察院的官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革职抄家,贬为庶民,并打入大牢由刑部问罪。至于杨士清嘛,还真让你说中了,这人虽然ρi股底下不­干­净,但好歹曾做过圣上老师,圣上也不好太过,就依着沈阁老的提议,罚杨士清三万两银子,并罚三年月奉。以观后效。”

徐璐眨眨眼:“你和沈阁老没在这时候痛踩他?”

“凡事过犹不及。”凌峰淡淡地道:“这一回,不过是趁机剪除他的党羽爪牙。尤其是大理寺和督察院里头,他的爪牙全一网打尽。没了他的党羽,杨士清就如同没了利爪的老虎,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

徐璐点头,杨士清堂堂阁老,纵横官场几十年,都能够让凌峰玩弄于鼓掌。而凌峰心思的慎密,张驰有度,懂得以进为退,更懂得以退为进。这人天生就是个政客,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混得如此好。

“爷与杨士清这一交锋,可谓是大获全胜。但还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徐璐盯着凌峰的眼睛。

凌峰笑了笑说,“月满则亏,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今儿在朝堂上,我可是屁都没放一个呀。”

杨士清安他罪名的时候,他也是乖乖地受着,并请圣上降罪。后来局面反转,沈阁老痛踩杨士清时,他也没有借机落井下石。

徐璐鄙夷而笑:“那爷­干­嘛还要请圣上降罪?”凌峰这么点错误,根本就构不成罪,但凌峰半分辩驳都没有,只是请罪。如此清白的人都要受罚,岂不逼得圣上对杨士清一­干­人重重地罚?

不过圣上也是有够无良的,杨士清是他的老师,出于尊师重道的考虑,没有怎么动他,却把杨士清的爪牙党羽撸了个­干­净,显然,圣上心中也是门儿清呀。

徐璐又问那两个被杨士清整治的倒霉官员,“爷是不是该补偿他们?”

凌峰淡道:“一个宠妾灭妻,一个纵着媳­妇­放印子钱,撸了就撸了吧。”

过了会,凌峰又道:“今儿个朝中局势一明郎,那顾煜中就跑来找我,委婉表示要把顾家姑娘送我做妾,我已经答应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璐点头,冷冷一笑,好你个姚氏,我男人帮了你儿子,你就这样报答我的,这回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徐璐人一心一意注意苑平顾家的动作。

果然,没过两天,路纤纤就派人偷偷告诉徐璐:“老太太已经听说此事了,不日就要带人进京来找凌大人了。”

徐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让人带话给路纤纤,让她对姚氏提上一提。

路纤纤果然不负徐璐所望,这日去顾家向姚氏请安时,委婉提了下:“凌大人已经知道顾家的心意了,很是高兴,请老夫人尽快带人去凌府。”她特地把凌大人咬得极重,并未提及凌少夫人一分一毫。

姚氏高兴不已,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但等路纤纤一走,又咬牙,让人把顾三老爷叫了去,再一次对他苦口婆心地劝解。

顾三老爷在户部任六品主事,好歹也还是个小有实权的官儿,当官的最怕的就是被指责不孝,姚氏实在没了办法后,也只能寄出这个屡试不爽的法宝了。

顾三果然就被拿捏住了,站在那半晌出不得声。

姚氏又苦口婆心地劝解道,给他分析把芸姐儿嫁入凌家的种种好处,顾三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母亲,您也太天真了。就算凌大人对咱家有恩,也不必把闺女送去给凌大人做妾呀。凌大人虽满意芸姐儿,但凌少夫人未必就喜欢得起来。”

姚氏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妇­道人家,男人要纳妾,她还敢不从?那必是善妒。身为妻子,自当以男人的喜好优先。她不喜欢也碍不着芸姐儿什么,只要凌大人喜欢就是了。”

顾三就仍然不同意。

姚氏怒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一箩筐的指责,忘恩负义,自私,没有大局观之灰的帽子扣了下来。

顾三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但仍然不肯松口,只说了句:“母亲也别扣这么多帽子给儿子,我想,您可是从未拿我当您的儿子,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然后就离去了。剩下气得厉害的姚氏,摔了一地的瓷器。

实在做不通顾三,姚氏又去找芸姐儿,哪知芸姐儿却已让人驾了马车,说要去宣府,让自己的外祖母来给她作主,顾家已容不下她,要逼她给人做妾了。姚氏大惊,好一番劝解安慰,也不敢再逼迫芸姐儿了。但话已出口,只能准备把三房的庶出姐儿兰姐儿送给凌峰做妾了。

姚氏对兰姐儿一通大­棒­加甜枣,兰姐儿哪里还敢抗拒,再来凌峰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就算有了正妻,也抵挡不住小姑娘对他的爱慕之心,稍稍抗拒一二,也就含羞带怯地点了头,“兰儿听祖母的。”

姚氏自然是一番抚慰赞美的,兰姐儿的乖训听话,越发衬得芸姐儿的面目可憎。对芸姐儿越发赠恨厌恶了。

兰姐儿答应做妾的第二天,姚氏和顾大太太果然就把兰姐儿领到凌家来。

“这么快就来了?”徐璐惊讶地道,这才三天不到呢。不过人家都已经来了,也不好不见,于是让人把顾家人领到前边­射­月厅的宴息处,她换了衣裳就去。

徐璐让人重新梳头发,对葛长青家的张嬷嬷好一通安排。

二人连忙说:“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做。”

姚氏领着大媳­妇­和兰姐儿,被人领着进入凌家垂花门,垂花门后是别有洞天的景像,宽阔的湖泊上摸着廊桥,湖泊清澈透明,还可以瞧到水底的石头。

“居然是活水。”顾大太太羡慕地说,想要引活水进自家,这可是项浩大工程呢,没相当的财力,必是不成的。

过了水上廊桥,又是一片桃树林,尽管还未开花,但可以想像,再这不久,桃花盛开的景象必是美不胜收的。

“好多西府海棠。”望着移植在大缸里的丈余高的树木,顾大太太再一次惊呼。

“这是棱海棠,热花红,这是冷花红,这是果红,这是青刺海棠……”这么多海棠,要花多大人力去管呀?

当着凌家下人的面,大儿媳­妇­的表现令姚氏脸­色­挂不住了,沉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京里的大富之家,都爱种海棠。咱们大姑爷家不就有整片的海棠么?”姚氏嘴里大姑爷指的是顾大太太的大女婿洪家。

顾大太太在心里说,大女婿家确实有海棠,但哪有凌家品种多,占地广!

不过顾大太太也知道自己确实有有些沉不住气,难怪婆母要发火,讪讪地说了两句就不敢再开口了。

穿过一大片海棠林,前方便是宴息厅。

金碧辉煌的­射­月厅,布置得富丽堂皇,金丝楠制的成套家具,那散发出的丝丝香味,加上光鉴可人的金子般的颜­色­,让顾大太太小心又小心地坐了下去。老天,居然是整木雕制的金丝楠,凌家果然富贵。

凌家回事处的下人把姚氏一行人领到宴息处后,并让人上了茶和瓜果点心,便笑着对姚氏道:“老太太请稍候,我们家少夫人一会儿就到。小的就先下去了。”

姚氏陪着笑道:“不敢耽搁姑娘正事。”

兰姐儿坐到椅子上,目光局促地扫过厅内的摆设,整片琉璃制的檀木围屏,­精­美大气,­精­美的汝窑瓷器,有着诱人而心动的光泽,凌家连个奴才都穿着刻丝的锦缎,其富贵可想而知。

一时间,兰姐儿激动起来了。做不成正妻,至少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吧。那凌少夫人据说只是普通人家出身,想来不敢对自己怎样的。她只要得到凌峰的欢心,也就不怕那徐氏了。

越想越美的兰姐儿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中,忽然有丫耐用品高呼:“少夫人来了。”

姚氏等人赶紧起身,纷纷看着门口,那被数十个婆子拥簇的年轻少­妇­,那无与论比的排场,那雍容的气度,姚氏都不免局促起来。

徐璐走进厅中来,姚氏等人福下身来,向她施礼。徐璐是一品诰命夫人,姚氏也只是四品诰命,自然要施礼的。顾大太太更不必说,她至今连半个诰命都没能混上,更是把身子低得不能再低。

徐璐坐到上首榻上,等把衣服理顺,这才温和地道:“老太太不必多礼,请座。”

姚氏一大把年纪了,反而让一个比自己孙女一样大的女子拿捏得几乎直不起老腰,心中已有些怒气,但又发作不得,重新坐了下来。并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媳­妇­和孙女兰姐儿。

丫鬟重新上茶,徐璐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也不拐弯抹角,看着兰姐儿,问:“原来是顾五姑娘。”

姚氏愣了下,赶紧说:“兰姐儿,还不赶紧给少夫人施礼?”

兰姐儿赶紧起身,紧张地对徐璐再一次施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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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凌峰身世,我会在文档里找出来,在适当地时机传上来。真是怪事,我记得两个月就写了的,不知写到哪去了,得去文档里找找看。

第94章 拿捏你没商量

兰姐儿赶紧起身,紧张地对徐璐再一次施了礼。

徐璐不动声­色­地看了兰姐儿一眼,今天的兰姐儿穿着粉红­色­桃花长褙子,玉白­色­挑线撒花裙子,头上戴了枚镶南珠的簪子,一枚镶珍珠的蝴蝶压发,手腕上戴着碧­色­手镯。这兰姐儿生得也确实不错,瓜子脸儿柔弱可人,纤细的身子让人忍不住充满了保护欲。

徐璐打量兰姐儿,兰姐儿也在打量她,徐璐头梳朝仙髻,绞金银丝链子绕着朝仙髻转了数圈,再在额头处垂了枚白­色­椭圆羊指玉。斜戴一枚赤金吐南珠偏凤钗,凤钗枝尾垂下的南珠在耳边微微晃动,更是增添了无限风情。身穿姜黄­色­刻金丝深蓝浅蓝大红绿紫等花卉长褙子,里头琥珀金的小竖领绣折枝海棠花中衣,下身是姜黄­色­遍绣五­色­花卉长裙,刺绣非常­精­美,颜­色­­精­致,这身衣裳,即有春天的生机勃勃,又有夏天的简洁明媚,令人眼前一亮,似乎别人再华丽的衣裳都及不上眼前这身即清爽又明媚的春装。

兰姐儿看得眼热不已,这身裙子全是­精­美绝论的刺绣,料子也是添了蚕丝的顶级缎类,即轻薄透气又舒透滑腻,不易显皱,这身姜黄颜­色­,非二品以上官眷不可使用。

徐璐纤白皓腕上,戴着羊脂玉的手镯,穿戴无一不­精­,即透出权贵夫人的高高在上,又有着优雅雍容的富贵。

徐璐高高在上地道:“你是兰姐儿?是顾家哪一房所出?可还有哪些兄弟姐妹。是嫡出还是嫡出?”语气透着种漫不经心。

兰姐儿心头一紧,侍立在厅堂左右的婆子丫鬟鸦雀无声,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加上眼前这位少夫人似乎不大喜欢自己,心里一紧,声音轻若蚊吟地道:“兰儿是顾家三房所出。上有一位长姐,下各有一位弟弟和妹妹。是……庶出。”兰姐儿咬了咬­唇­,她想她庶出的身份,应该能让这徐氏满意吧?毕竟嫡出的身份上总是不好太过拿捏的。

徐璐声音越发冰冷了,“三房?不是说,顾家三房是庶出么?”

徐璐脸­色­一沉,那在凌家养成的贵夫人威仪就散发了出来,这让原本就上赶着的姚氏心头也跟着提了起来,赶紧回答:“三房虽是庶出,但老身一向一视同仁的。更何况,我们家老三虽然没什么出息,好歹也还有功名在身。如今在户部当差。兰姐儿虽只是庶出,但模样­性­情却是样样出挑的。又温柔又听话,乖训得不得了,毕竟是给凌大人做妾,就要­性­子柔和乖顺才好调教,少夫人经为呢?”

徐璐冷冷一笑:“乖顺,我看不见得吧?本少夫人一进得门来,就四处张望,眼珠子乱窜,一看就知不是安份的。”

徐璐本来就是故意给姚氏难堪,语气也没怎么客气,“既然顾老太太这么想报答咱们世子爷的恩情,那就该拿出更好的诚意来。拿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过来,也太没诚意了。老太太若真的要报应我们家世子爷的恩情,为何不把顾四小姐送给我们世子爷?听说,顾四小姐那才是贤名远扬呢,又娇俏又孝顺,想必服侍爷必是个好的。”

姚氏又惊又怒,她的嫡孙女如何能与人作妾呢?

顾大太太忍不住出声:“凌少夫人,我们家四姑娘已与内阁杨阁老的儿子订了婚约了。”语气有些挑衅。

凌峰虽是侯府世子,但杨阁老也不差呀,还要高出凌峰一头呢。

徐璐冷冷一笑:“只是订婚而已,又还没成亲呢?”

顾大太太几乎拍案而起,她强忍着怒气道:“凌少夫人,做人要讲诚信,这都订了婚的,岂可任意更改?再说了,能让少夫人瞧中我们家四姑娘,亦是四姑娘的福气。可若当真成全了少夫人,那杨阁老问起责来,我又该如何?”

“那是你们顾家的事,与本少夫人何­干­?”徐璐非常兴棍地道。

顾大太太噎了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由求救似地看着姚氏。

姚氏沉声道:“少夫人,我们家四姑娘确是已与杨阁老家的幼子订了婚约。婚姻可是大事,岂可儿戏?还请少夫人体谅。若是少夫人嫌弃兰姐儿庶出的身份,那老身回去就把我们家三姑娘送来可好?三姑娘是嫡出的,这应该能够配得上少夫人的眼光吧?”

话虽如此,但姚氏心头却没底,她若是铁了心要芸姐儿给凌峰做妾,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但坏就坏在,这样一来,似乎就得罪了凌少夫人呀。她也是失策了,原以为把孙女送给凌峰做妾,能更好地与凌峰更进一步,却平白得罪了凌少夫人。这凌少夫人如此年轻,又如此貌美如花,还这么的善妒。看得出来,也还颇得凌峰的宠爱,若是让她恨上了顾家,在凌峰耳边吹吹枕边风,也有顾家的罪受了。

还有,这凌少夫人一来就嫌弃兰姐儿庶出的身份,开口就要她家芙姐儿,摆明就是故意找茬的,姚氏也知道,若她拒绝,这凌少夫人就有理由指责顾家没诚意,若她同意……她怎么可能同意把自己嫡亲的孙女送给人做妾呢?

姚氏一时间也犯了难,只求凌少夫人不要太过较真,见好就收。

但让她失望了,徐璐一字一句地道:“顾老太太,本少夫人就要顾四姑娘。若是顾家当真有诚意,三日内就把顾四姑娘送到凌家。我还有事,就不留老太太了,来人,送客。”

徐璐起身,夏荷等人赶紧上前扶着她。

姚氏慌了,赶紧上前拦着徐璐,“少夫人息怒,我们家四姑娘是真的不行的,她都与杨家订下婚约的……”

“那与我何关?”徐璐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你们顾家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家爷么?送孙女入府给我们世子爷做妾就是你们的报答?好,真的非常好。既然你们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我就要你们家顾四姑娘,如若不答应,就是瞧不起本少夫人。”说完扬长而去。

姚氏气了,秘顾大太太又要去拦徐璐。

葛长青家的上前一步,挤开姚氏,冷冷地道:“顾老太太,您可真够意思呀。我看您报答我们世子爷是假,给我们少夫人添堵才是真吧?”

张嬷嬷得到启发,也上前一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少夫人正是安心养胎的时候,偏还有人故意来恶心咱们少夫人,不知是何居心呢。咱们少夫人这胎可金贵得很呢,侯爷夫人还有咱们世子爷可是千盼万盼着,哪还有心思纳妾,瞧别的女人。顾老太太您这样的报答,当真是开了老婆子的眼界了。”

葛长青家的与张嬷嬷一唱一和,“行了,别说了,若是让世子爷知道有人故意给咱们少夫人添堵,不知要如何生气呢。顾老太太,您请吧。记住我们少夫人的话,若您当真有诚意,就把贵府四姑娘送到凌府。”

没想到这徐氏如此的善妒,没想到凌家对徐氏肚子里的孩子如此重视,这徐氏居然就敢夹天子以令诸侯。生生打自己的脸。

姚氏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两位妈妈息怒,老身真不是故意要给少夫人添堵的。原也是老身的错,是老身被猪油糊了心,想出这种报答的法子,惹得少夫人不痛快。劳烦两位妈妈带老身去见少夫人,老身亲自给少夫人陪罪磕头,请少夫人恕了老身的无心之过吧。求两位妈妈了。”

顾大太太也赶紧恳求道:“我也要向少夫人磕头赔罪,我们真不是诚心的。”

姚氏和顾大夫人在那恳求着,而依然还跪在地上的兰姐儿却是无人问津,她羞愤欲绝,恨透了姚氏。这个老虔婆,给自己画了个饼,让她心生期望,却又收获失望,还被人嘲讽侮辱一番。

葛长青家的与张嬷嬷互望一眼,最后由葛长青家的道:“老太太还是请回吧,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的。”然后让人送姚氏等人出去。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顾大太太绞着帕子,恨不得把姚氏给撕碎。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老蠢货。

姚氏也是六神无主,但这是在凌家,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只能低声道:“走,我们先出去吧。”

出了凌家后,顾大太太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这可如何是好?没能巴结上凌峰,反而还得罪了凌少夫人。那凌少夫人看则年轻,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半分面子都不留。老太太,您可得想想办法呀,芙姐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女呢,您可不能把她推入火坑呀?”

姚氏现在也后悔得不行,但她一向威严惯了,可容不得媳­妇­指责到自己脸上,冷冷地道:“闭嘴。凌少夫人再厉害,但她又能厉害过凌大人?”

顾大太太见婆母一脸厉­色­,呆呆地道:“老太太,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徐氏都把巴掌挥到我脸上了,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哼,你也别哭丧着这张脸,给我振作起来。咱们直接去找凌大人。”

顾大太太明白了婆母的想法,讷讷道:“可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把兰姐儿送进凌家,岂不与凌少夫人结下死仇?”

姚氏冷冷一笑:“她算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只要把凌峰讨好了,徐氏也不就足为虑。

我就不信了,凌峰喜欢的人,她还敢与凌峰闹?还不得乖乖得把兰姐儿迎进府?”

男人是女人的天,那徐氏再是善妒,也不敢把男人喜欢的人往外赶的,除非她不要名声。若她当真仗着肚子那块­肉­与凌峰闹,凌峰必会厌恶她。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取舍。

“可这样一来,兰姐儿在凌家的日子……”偷看了婆母的脸­色­,姚大太太赶紧噤声。

……

得知姚氏并未离去,反而侯在凌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徐璐知道姚氏的心思,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没再过问姚氏,让人把仙衣坊新送来的衣裳拿出来,一一比划着。

豆绿把一套套包装­精­美的衣裳平铺在罗汉床上,看着上头­精­美的刺绣,鲜艳的图案,及别致又优雅的设计,情不自禁地道:“真的好漂亮哦,不止料子好,颜­色­好,做出来的衣服款式也好,绣功也­精­湛。这仙衣坊难怪能成为京城第一大布庄。”

徐璐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夫人名下最赚钱的铺子呢。”仙依坊规模宏大,除了有专门的厂房制作各­色­布料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印染,从布料的制作,再到印染,销售,及制作成衣,样样领先同行。仙衣坊光养的绣娘就有数百个,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裳,款式非常漂亮­精­致,据说京城达官贵人,大都以在仙衣坊买衣裳为荣,就连内务府的织造局都要三五不时前去请教。

徐璐拿着新制出的春装,对专管她衣物的沁香含香嘱咐着:“都拿去下一道水吧,免得太过崭新穿出去惹人笑话了。”真正的富贵人家,作客或是请客都是忌讳穿崭新衣物或戴崭新头面。这样就有种太过刻意的感觉。所以大都是新旧一起搭配,这样即稳重大方,又不显得刻意彰显。

就拿今日的姚氏一行人来说吧,全都是一身崭新的头面衣物,徐璐不会认为她们穿衣服有多了不起,反而会觉得这些人太过刻意,更是落了下乘。

有这些新衣裳作陪衬,往年的衣裳怎么看就怎么陈旧,款式还陈旧。徐璐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让人收拾了,扔了实在怪可惜的,送给丫鬟又会害她们越矩,最后也只能寻些颜­色­不越制的衣物,让人折叠好,寄给远在福州的妹妹徐琳,希望她们姐妹身材差不多,能够穿得着。

丫鬟们正收拾着徐璐的衣物,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又指挥着丫鬟把凌峰的衣服也一并收拾了着,凌峰回来,便瞧到正院里众多丫鬟忙碌的身影,不由笑问:“这是­干­什么,大扫除?”看着也不怎么像呢。

徐璐正在给凌峰整理衣裳,闻言站起身,笑道:“没呢,正在给爷整理衣物,如今气候变得暖和了,好些冬衣都穿不住。我把爷冬季的衣物全都让人收拾了,把春装都拿了出来。”

“那整理好没?”

“还没呢,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徐璐又低头,弯着腰,亲自拿着件宝蓝杭绸直叠细心地折叠好,这些衣物料子穿着是舒服,就是经不住压,所以在折叠时,都要小心又小心地顺着纹路折,不然到时候拿出来穿可就怪怪的。会让人笑话的。

像安国侯府这样的人家,在穿衣打扮方面是半分都马虎不得的,什么样的颜­色­配什么样的首饰,大到画妆描­唇­,小到一方绣帕,都要求与衣裳整体颜­色­相配。若是哪个环节有突兀,都要受人嘲笑。

凌峰更是马虎不得,佩绶,压袍玉佩,宫绦,板指,腰带,荷包,抱肚,褂子,靴子,梁冠,玉冠,簪子,抹额,头巾,无不­精­益求­精­,不求多奢华,只求整体搭配不显突兀。

凌峰见她弯着腰,赶紧把她扶起来,“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总是弯着腰。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徐璐哭笑不得,不过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哪有爷想像的那么娇气。不是说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今天这么迟才回来?”

自从杨士清被凌峰挖坑埋得只剩下脖子后,就彻底安份下来。朝堂上除了当个应声虫外,见了凌峰也是绕道走。没了杨士清的紧咬不放,凌峰这阵子可谓是舒心写意。下朝也都比较早。

凌峰敛了笑意:“在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苑平顾家的人。”

果然姚氏在外头半路截堵凌峰去了。徐璐似笑非笑地道:“那爷应该瞧到了那位顾五小姐吧?”

……

得知姚氏并未离去,反而侯在凌家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徐璐知道姚氏的心思,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没再过问姚氏,让人把仙衣坊新送来的衣裳拿出来,一一比划着。

豆绿把一套套包装­精­美的衣裳平铺在罗汉床上,看着上头­精­美的刺绣,鲜艳的图案,及别致又优雅的设计,情不自禁地道:“真的好漂亮哦,不止料子好,颜­色­好,做出来的衣服款式也好,绣功也­精­湛。这仙衣坊难怪能成为京城第一大布庄。”

徐璐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夫人名下最赚钱的铺子呢。”仙依坊规模宏大,除了有专门的厂房制作各­色­布料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印染,从布料的制作,再到印染,销售,及制作成衣,样样领先同行。仙衣坊光养的绣娘就有数百个,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裳,款式非常漂亮­精­致,据说京城达官贵人,大都以在仙衣坊买衣裳为荣,就连内务府的织造局都要三五不时前去请教。

徐璐拿着新制出的春装,对专管她衣物的沁香含香嘱咐着:“都拿去下一道水吧,免得太过崭新穿出去惹人笑话了。”真正的富贵人家,作客或是请客都是忌讳穿崭新衣物或戴崭新头面。这样就有种太过刻意的感觉。所以大都是新旧一起搭配,这样即稳重大方,又不显得刻意彰显。

就拿今日的姚氏一行人来说吧,全都是一身崭新的头面衣物,徐璐不会认为她们穿衣服有多了不起,反而会觉得这些人太过刻意,更是落了下乘。

有这些新衣裳作陪衬,往年的衣裳怎么看就怎么陈旧,款式还陈旧。徐璐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让人收拾了,扔了实在怪可惜的,送给丫鬟又会害她们越矩,最后也只能寻些颜­色­不越制的衣物,让人折叠好,寄给远在福州的妹妹徐琳,希望她们姐妹身材差不多,能够穿得着。

丫鬟们正收拾着徐璐的衣物,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又指挥着丫鬟把凌峰的衣服也一并收拾了着,凌峰回来,便瞧到正院里众多丫鬟忙碌的身影,不由笑问:“这是­干­什么,大扫除?”看着也不怎么像呢。

徐璐正在给凌峰整理衣裳,闻言站起身,笑道:“没呢,正在给爷整理衣物,如今气候变得暖和了,好些冬衣都穿不住。我把爷冬季的衣物全都让人收拾了,把春装都拿了出来。”

“那整理好没?”

“还没呢,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徐璐又低头,弯着腰,亲自拿着件宝蓝杭绸直叠细心地折叠好,这些衣物料子穿着是舒服,就是经不住压,所以在折叠时,都要小心又小心地顺着纹路折,不然到时候拿出来穿可就怪怪的。会让人笑话的。

像安国侯府这样的人家,在穿衣打扮方面是半分都马虎不得的,什么样的颜­色­配什么样的首饰,大到画妆描­唇­,小到一方绣帕,都要求与衣裳整体颜­色­相配。若是哪个环节有突兀,都要受人嘲笑。

凌峰更是马虎不得,佩绶,压袍玉佩,宫绦,板指,腰带,荷包,抱肚,褂子,靴子,梁冠,玉冠,簪子,抹额,头巾,无不­精­益求­精­,不求多奢华,只求整体搭配不显突兀。

凌峰见她弯着腰,赶紧把她扶起来,“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总是弯着腰。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徐璐哭笑不得,不过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哪有爷想像的那么娇气。不是说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了吗?怎么今天这么迟才回来?”

自从杨士清被凌峰挖坑埋得只剩下脖子后,就彻底安份下来。朝堂上除了当个应声虫外,见了凌峰也是绕道走。没了杨士清的紧咬不放,凌峰这阵子可谓是舒心写意。下朝也都比较早。

凌峰敛了笑意:“在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苑平顾家的人。”

果然姚氏在外头半路截堵凌峰去了。徐璐似笑非笑地道:“那爷应该瞧到了那位顾五小姐吧?”

凌峰哂笑一声:“长得还不错。”瞧到妻子横过来的眼神,他赶紧又加了句:“不过与我的夫人相比,可就被甩出八条街了,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尽管知道他只是哄自己,但徐璐仍是笑了起来:“爷也真是的,有必要那样贬低人家吗?好歹也是个闺阁小姐呢。”

凌峰一声哂笑:“爷说得是实话,她就是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看凌峰脸­色­,徐璐猜测那兰姐儿该不会主动勾引了凌峰吧?于是轻声问:“那姚氏是不是向爷告我的状吧,说我善妒,不容她孙女?”

“虽未明说,却也不远了。”凌峰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真够­阴­损的。”

徐璐冷笑一声:“她都公然送妾给爷,这不是打我的脸是什么?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姚氏的心思不难猜,不外乎是因为凌峰多看了顾三小姐一眼,就以为凌峰也是个好­色­之人,便想着拿顾三小姐来搏顾家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就算她真的成功把顾三小姐送来,讨好了凌峰,却是把徐璐这个主母给得罪了。虽说­妇­道人家无法­干­涉男人的事,但只要在夫人圈子里放出风声去,依然有顾家的好受。刚才她也说得够明白了,就是不爽顾家把闺女送来抢她的男人,姚氏若是聪明些,就该打消送妾的主意。但她没有,非但没有来请求她的原谅,反而还跑去找凌峰告状去,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凌峰说:“今日我坐得马车上朝,在快到凌家的路上,让姚家的人拦下。”

------题外话------

关于凌峰的来历身世,早在八百年前就交代了,哼哼,我可是特地在文档里搜过了。叫你们看文不仔细。

第95章 打回去

“大人……”兰姐儿越发楚楚可怜了,声音缥缈虚弱,“兰儿柳蒲之姿,不敢奢求大人眷顾。只是兰儿却一直敬仰大人风采……”她还想说“甘愿侍奉大人左右”,但凌峰目光冷冷地望了过来,那双眸子是那么的清冷,那么的讥诮,那么的冰寒,她再是脸皮厚,也没法子说出来。

凌峰对姚氏皱眉说:“老太太,你也忒糊途了。我太太才刚怀孕,你就巴巴的把人送上门来,是何居心?成心要给我太太添堵不成?难怪我太太不高兴了。”

“啊,凌大人,您听老身说……”姚氏傻眼了,也急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徐氏如此善妒,这凌峰如此蛮横的人物,居然还惧内,现在可好,不但得罪了徐氏,还把凌峰也给得罪了。失算,真是失算呀。

凌峰不给姚氏说话的机会,冷身道:“我帮顾五,也是看在路家妹子的份上,老太太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内宅不宁。顾家这份恩情,本官会记住的。”

姚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兰姐儿看凌峰已有走人的迹像,实在不甘心,扑上前去就要抓凌峰,却因为体质虚弱,抓住凌峰后,身子就摇摇欲坠。

凌峰拧着她的手臂,把她往顾大太太怀中一带,冷声道:“怎么动不动就往男人怀里扑。顾老太太,你们家姑娘的规矩,看来该好生调教调教了。”

凌峰走后,姚氏再也忍不住,碰地跌坐到椅子上,脸­色­灰败,喃喃地道:“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呀。

徐璐却是笑得几乎岔了气,指着凌峰道:“你好坏,把顾家人耍得团团转。”

凌峰说:“这能怪我么?谁叫她们要来自取其辱?哼,想抱我凌某人的大腿,也还要看我是否瞧得起。居然还在我面前说你坏话告你状,不耍她们耍谁去?”

徐璐叹口气,偎在凌峰怀中:“我知道爷是替我出气。可这样一来,她们岂不认为爷惧内,说我善妒?”

“你怕这些流言么?”

“不怕。”只要公婆没意见,丈夫没意见,管外头如何传她。

“那不就结了。”凌峰哂笑一声,“不过想来姚氏也不会四处宣扬你善妒,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把嘴巴闭紧些,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这样一来,还可以给顾家留些颜面。”

这倒也是。

但怕就怕那种有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混人呀。这样的人,谁遇上谁倒霉。

凌峰笑道:“她不会的。她有儿有女,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都在官场上混,还有几个嫡亲的孙女,她不可能蠢到以卵击石。”

是呀,若是一穷二白,倒有可能生出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想法。但当有了一定的财富和地位后,思想和眼界就会发生变化,人的顾忌反而会更多。这样的人,拿捏起来反而容易得多。

恶整了姚氏一回,也算是变相地替路氏出了口恶气,徐璐通体舒泰,又因为凌峰的表现很令徐璐满意,这晚还是给了他不一样的房事体验,纯作报酬。

……

四月桃花开的时节里,凌家­射­月厅前边的桃树林,及后花园的桃花开得格外鲜艳,徐璐学着别家贵­妇­人,让人搜集了桃花瓣,自己捣成汁,作染指甲用。比外头的更安全放心,也更纯碎些。

就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传出威国公府顾家与上十二卫前任统领李澄昕的六姑娘喜结连理的消息。

听到消息后,徐璐感慨:“这顾夫人,还真让我意外。”但又不得不佩服这人的信守承诺。并未因李家失势就落井下石,进而退婚。

徐夫人微不可闻地扯了­唇­角:“是呀,确实挺意外的。”徐夫人今天登门,也只是来串门子。如今徐家与各房已分了家,因过年时发生的事儿,徐家族人自然要偏向长房,其他各房好歹也还是要些脸面的,也没有过多纠缠,就同意分家了。三房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全分出去了,徐夫人肩上的担子陡然轻松了许多,每月的开支呈倍减少,加上儿子又靠着凌宽去了五城兵马司任副指挥史,也算是小有实权,油水也比较多,徐夫人越发满意,来凌家串门子越发勤了。

今天的徐夫人穿了件荔红­色­遍地宝相花长褙子,黑­色­马面裙,戴着齐额眉勒,和赤金展翅凤钗,圆髻上各四枝金棱钗,中规中矩的打扮,不出挑,却又严肃威仪。多年国公夫人养成的气势也真不是盖的。

“那小蹄子后天就要过门了,李家也送了喜贴来。我也准备了四­色­礼。”还把准备的礼物打开来,让武夫人和徐璐瞧。

盒子里躺着两枚鸳鸯金簪,两个绞金银丝的手镯。金簪做工倒是­精­致,那鸳鸯倒是栩栩如生,却只是镂空的设计,几乎是用金丝缠绕,看着大,实则也没什么重量,大概也就一两多重。手镯很细,几乎与婴儿佩戴无疑,堂堂国公府,送姻亲如此礼物,着实寒酸。

武夫人拿出簪子瞧了下,说:“还不错,至少是最新打造出来的。”把金簪放下,又忍不住道:“礼物虽轻,但总归是一片心意。李太太少不得还要感激你呢。惠惠,你也要学学你娘,别一味的贤惠。”

徐梦竹也跟着来了,不过因母亲送给小姑子的礼物实在寒酸,神­色­颇是不安。闻言讷讷道:“姨母说得是。可这未免也太……”

徐夫人板起脸,拧了她一把,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那一家子对你如何你还没吸取教训?还要赶着脸去巴结人家?”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指责,说她真是倒霉,怎么就生了这两个不中用的女儿呢,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让婆家人拿捏,真是丢国公府的脸。徐梦竹弱弱地辩驳一句:“可到底是我婆母,我再是不满,面子上也是不好做得太过的。”

徐夫人几乎破口大骂:“别人看狗往外咬,只有我看狗专咬自己。我倒是生了个好闺女呀,挖心抠肺替你筹谋,替你出钱出力,你倒是好,胳膊全往外拐了。那一家子那样对你,你还要去舔人家ρi股?真是贱骨头……”

武夫人见她越骂越不像话,皱着眉头制止道:“哪有这么骂自己闺女的?女儿要富养,要疼。哪有你这么粗暴教养的?你就不觉得,青青惠惠让婆家人欺负,你也该负一定责任么?”

徐夫人当然不会接受武夫人的指责,嚷道:“我怎么了我?她们两个不挣气,还是我的不是不成?”

“不是你还能有谁?”武夫人毫不客气地指责:“你从小给两个侄女就灌输得是女子当以贞静为美,一味要她们守礼知礼,大方贤惠,不要辱没了国公府的名声。却不教她们如何应付复杂难缠的婆媳妯娌关系。当初我就让你多教孩子们管家理事,主持中馈,你偏不听,非要她们读书识字,半分杂务都不沾染。现在如何了?害得她们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如何不让婆家人拿捏?”

徐夫人脸­色­红了红,徐梦竹却是眼圈发红,她想起在闺阁时,一味的学女红识字读书,贞静娴雅,不沾俗务,以至于嫁入婆家,果真如姨母所说,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难怪婆家人瞧不上,要拿捏她了。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又当着小辈的面,武夫人也不好太过指责,只是对徐梦竹说:“如今你们家都这样了,侄女婿还未受影响。想来李家人也都知道是因你的缘故。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吧?”

徐梦竹感激地道:“是的,多亏了姨母替惠惠撑腰。”

武夫人笑道:“一家人何需说两样话?不过有些话姨母仍是要提醒你,你是国公府的嫡女,李家如今又那样了,你更要把腰杆挺直了。还有,俗务也要捏在手里头。女人呀,还是要把家中财政捏在手里才成。哪有让婆婆打理的道理?难怪你婆婆不但霸你财产还要拿捏你。实在是,你也太不争气了。你母亲虽然说话粗暴了些,但道理却还是在的,你也该多听你母亲的话。别动不动就掉眼泪,女人的眼泪在娘家值钱,在婆家可不值钱的。”

徐梦竹连连点头,还表示:“多谢姨母指教,惠惠记下了。”语气诚恳。

徐夫人又是气闷不已,忍不住捏了她一把:“没良心的,我平时苦口婆心劝你,你都不听,还抵不上你六姨母一句话。唉,真是白养你了。”

这显然是拍武夫人马屁的,不过武夫人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又问徐梦竹,顾家送了多少抬的聘礼给李家。

徐梦竹道:“二十抬,大概三千两银子左右吧。”

徐夫人笑了起来:“我记得,威国公府当年聘娶世子夫人时,好像是八十八抬,两万两银子的聘礼吧。”

武夫人说:“人家聘娶族­妇­,自然是不一样的。世子夫人当年的陪嫁也是满丰厚的就是了。”

徐璐问:“不知李家给李小姐准备了多少嫁妆?”

一想到小姑子寒酸的嫁妆,徐梦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勉强凑够了五十抬,还是就着顾家送来的聘礼置办的。两位嫂子可有意见了,还多次与太太顶撞了起来。太太气得肝疼,却又不敢真拿她们如何。”

以前李澄昕实权在握的时候,李太太自然是水涨船高,如今丈夫失了权势,李太太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因自己侄儿打着丈夫的旗号四处欺男霸女,被人告发,李太太也赔了不少出去。加上随着李澄听失势,李家营收也越发不如前。李太太即没丈夫撑腰,又没银钱傍身,加上之前可没少给媳­妇­立规矩,早已被媳­妇­怀恨于心。如今风水轮流转,被媳­妇­爬到头上也是迟早的。

徐璐又问:“你家太太没再为难你吧?”

徐梦竹就笑了起来:“她哪还有胆量?不过心里却是无比怨恨我的。”

徐璐笑着说:“那倒无妨,量她也不敢拿表姐怎样,想来最痛苦的应该是她本人了。”

说得徐梦竹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梦竹又说了李家的近况,李太太彻底失势,不但丈夫厌恶,儿子不满,媳­妇­嫌弃,连带李晓英日子也不好过。虽然顾家仍然娶了她,但顾夫人对李晓英的印像已从喜欢到冷淡,李家上下也能感受得出来,自然也就无法再神气。

徐梦竹嫁到李家这么些年,日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舒心,脸­色­也长好了,身子也略微丰臾起来。穿着打扮上,也渐渐朝当家主母方面发展。话也比以前多了起来,说了婆婆,又说自己的丈夫李吉阳。

“……自从公公被罢了官职,夫君似乎就懂事了似的,也很少再呼朋唤友在外头大吃大喝,对我态度也好多了。我把屋子里的姨娘全都打发了,他也没说什么。不过比起峰表哥来,就又差得远了。”徐梦竹望着徐璐,羡慕地道:“峰表嫂才最幸福的,峰表哥对你可真好。不但那些姨娘成了摆设,就连表嫂怀孕也一直睡到正院里。唉,我却是没有表嫂这般好福气,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虽说他现在对我好了,但我看得出来,不过是看在我娘家还有六姨父的份上罢了。”

徐夫人也笑着打量徐璐,对武夫人道:“还是做你的儿媳­妇­省心,瞧瞧小璐,养得白白胖胖的,这肤­色­比以前还要好呢。哪像有些女人怀了孕简直没法看。峰儿对小璐是真的好。”

徐璐心头不爽到极点,哪有这样过河折桥的?这对母女也实在是混得可以。

不过鉴于女人都爱攀比的妒忌心理,徐璐尽管不舒服,但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小时候,我祖母就曾说我是有福气的。没想到还真让她老人家说中了,我不但有疼我的夫君,还有关心我从不拿我当外人的公婆呢。”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武夫人,诚恳地道:“比起别人家都要被立规矩的媳­妇­,我可真是幸运多了。还是夫人疼我,我和夫君会好生孝顺夫人您的。”

武夫人笑了起来:“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也一向懂事,更没什么让我­操­心的。我又何必拿捏你?成心拉仇恨么?”

徐璐高兴地往武夫人肩上靠去,孩子气地笑嘻嘻地道:“就知道夫人疼我。”

徐璐讨好长辈的本事可不差,诚恳的笑容加上感激的语气,再是铁石心肠都能融化掉。

看着徐璐圆润粉­嫩­的脸,武夫人也慈爱地笑了起来,她自认不是刻薄婆母,却也不会有多善良,有时候,她也会偏心,也会迁怒媳­妇­。在媳­妇­面前,也是保持了几分婆母威严的。徐璐对自己也并不亲热,但大多时候,遇上不懂的,也会来亲自请教,言语诚恳,虚心接受,末了还拍上一通马屁,尽管知道这丫头的伎俩,但武夫人并不讨厌。不过她是知道她这个大姐一向严厉,又爱训人,怕她受大姐的训斥,赶紧说:“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徐璐赶紧坐起身,撒娇道:“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嘛。”

武夫人对徐夫人无可奈何地对徐夫人笑道:“让大姐笑话了,这丫头呀,平日里也是满稳重的,也就是没外人时才会像个牛皮糖似的。不过咱们也都习惯了。”

徐夫人本想斥责徐璐,教育妹子的,但见武夫人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虽然她觉得妹子太过纵容媳­妇­,早晚有一天会让徐璐爬到头上来,但当着徐璐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也就捏着语气,委婉地说了徐璐几句。

徐璐陪着武夫人徐夫人及徐梦竹一道吃了午饭,徐梦竹发现徐璐也未侍候武夫人,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吃饭,不由羡慕地说:“表嫂真有福气。以前在婆家,可还从未与婆母一道吃过饭。就是以前我二嫂怀孕也还被立规矩呢。”

徐璐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忽然发现表妹有些绕舌。”

徐梦竹愣了下,语气有些不好了,“表嫂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我怎么就饶舌了?”

徐夫人也沉下脸­色­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徐璐。

“你表妹怎么就绕舌了?”

徐璐淡淡地道:“我与夫人虽是婆媳,却情同母女。夫人未曾给我立过规矩,也只是疼我罢了。可从表妹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我恃宠生娇似的。这岂不有离间我与夫人的婆媳之情?这不是绕舌是什么?”

“我,我没有。”徐梦竹也有所有女人的毛病,妒忌比自己差的却比自己过得好的人,有了妒忌心里,就会意难平,就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人。但徐璐的反击也甚为凌厉,一来就揭穿了她的西洋镜,这使得自小被教“女子当贞静娴雅,不以善辩为美”的徐梦竹难以用有效的言语替自己辩驳,生生受了徐璐的指责。

“有没有表妹自己心里清楚。”徐璐对这对母女的同情又转为愤怒不齿,当尊严受到挑战时,维护尊严最好的时机便是初次受到挑战时就反击回去。若第一次没能维护好自己的尊严,那么就会面临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的尊严挑战。自认对人­性­已有较了解的徐璐,在徐梦竹向自己伸手之际,就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妄想挑战自己的爪子。

徐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三言两语就让人煽了回来,这个没用的东西。她冷笑一声,斜着眼盯了徐璐一眼,对武夫人道:“你这个媳­妇­呀,可真是半分亏都吃不得呢。惠惠你也真是的,明知你表嫂开不起玩笑你还要开。”

这也是变相地指责徐璐心胸狭隘。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大姨母,有些话,就是玩笑都不成的。”

“哎,行了,吃饭。”武夫人瞥了徐璐一眼,“你这炮仗脾气呀,也该改改了。”又扭头对徐夫人笑道:“小璐就这脾气,你也别与她一番见识。”

武夫人都这么说了,徐夫人还能说什么,尽管有些不喜妹子对徐璐的偏袒,但徐家还有求于武夫人,也就压下心头不满。

吃了饭后,武夫人就让徐璐去休息,毕竟怀孕的人,很容易疲倦,也容易嗜睡的。

徐璐摇着头说:“没事儿,今早上早就睡饱了,这时候可没什么瞌睡。我就在这儿多陪陪大姨母和梦竹表姐吧。毕竟梦竹表姐难得来一趟的。”

徐梦竹短促一笑,刚才让徐璐一番抢白,生生扒得她的脸*辣的,这时候也不敢再放肆了。

徐夫人这才夸了徐璐一句:“你倒是个孝顺的。”

武夫人与徐夫人可没什么共同语言,但见徐夫人却没有走人的意思,只好让人拿了叶子牌来打牌。

徐璐笑着说:“我就不打了,没得教坏了孩子。我做做针线,让婉容姑姑陪你们一块打吧。”

武夫人只好叫了婉容坐了下来。

徐璐则让人拿了针线篓子做针线,徐梦竹打牌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徐璐,问:“表嫂做得什么呀?”

“里衣,给你表哥做的里衣。”

“表嫂真贤惠呢。”

徐璐笑笑:“也算不上贤惠,连不过是尽妻子的责任罢了。”

徐梦竹一边摸牌一边问徐璐:“表嫂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上午管管家,看看账本,下午做些针线,或是陪夫人打打牌。差不多就这样吧。”

“表嫂还管家呀?”徐梦竹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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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粘贴重复了,已改过来。后头加了情节,亲们可以瞧瞧去。

第96章 有小姐落水

武夫人说:“你表嫂早就开始管家了。以前在福建时,也就是你表嫂在管的。回京后,华馨苑全都由你表嫂管着。今年过年,你表嫂也还帮了我不少忙,正月里那一个月也全是你表嫂在管,我倒是成了甩手掌柜了。”

“表嫂居然这么厉害?”徐梦竹大受打击,有些不信,还有些置疑。

徐夫人也看出了女儿对徐璐似乎有不小的妒意,有恨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训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蠢笨如牛?你这个表嫂可厉害着呢,以前在福建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小璐管家。诺大的府邸,管得井井有条呢。”

徐夫人的牌技不错,但却遇上心不在焉的徐梦竹,有心无力,很快就把带来的金豆子输了个­精­光。后来又发现徐璐在自己妹子面前,却是从容写意,半分拘谨都没有,反而还像个主人似的,指挥妹子屋子里的下人­干­这­干­那,而这些下人却并无半分拖沓不满,不由笑着道:“小璐你驭人还挺有方的。好些媳­妇­对婆母身边的人都是格外礼遇的,几乎当成半个长辈敬着的,唯独你,那可是随心所欲得使唤呢。”

徐璐看她一眼,笑眯眯地道:“那是因为夫人调教有方。”确实如徐夫人所说,好些人家服侍在长辈屋里的下人,确实体面得很,在小辈们面前,几乎算得上半个长辈了。好些长辈们为了尊重长辈为,对待这些下人也是比较恭敬的。

但徐璐却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一来武夫人对下人严厉,绝不允许有奴大欺主的事儿。二来这些下人在府里尽管有藤藤网网,但想摆老资格的奴才都让徐璐暗地里收拾了几回,这样一来,也就老实了起来。

武夫人也说:“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管他在长辈跟前有多体面,但在年轻主子面前,仍然是奴才。若有人敢仗着是长辈身边的人就敢对年轻主子呼来喝去,看我不收拾他们。”她以前在家中就特别看不懂母亲身边的人,可没少受这些人的拿捏,嫁到凌家,也是如此。所以她自己当家后,这些倚老卖老的奴才下场可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徐夫人说:“话虽如此,可小璐你也不该这般使唤你婆母屋里的奴才。多少还是要给她们些体面才是。”

看来,这徐夫人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有求于她的时候,亲热得不得了,不求她了就本­性­毕露了。徐璐很是无语,淡淡地道:“大姨母说得极是,我知道了。”她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丫头说:“坐得有些腰酸,给我拿个枕头来。”

“是,少夫人。”那丫头很快就去拿了枕头,并亲自给她放到腰后,还问:“少夫人,这样舒服么?”

“还是不成,再拿一个来。”

那丫头仍然照做,直把徐夫人气得够呛。这简直就是*­祼­的挑衅呀。

徐夫人自觉被徐璐打了脸,只好转向武夫人,“妹子你瞧瞧,你这个媳­妇­呀,可真够淘气的,长辈的话也不爱听呢。”

徐璐半真半假地说:“大姨母好没道理。今儿我可是特地来陪大姨母和表姐的,您不感谢我的作陪,反而还指责我,我不依啦。”

徐夫人说:“你如今可是金贵人儿,我哪里敢指责你。”这个侄媳­妇­,她一向是瞧不起的,没娘家可依靠,也没个显赫的身份,在凌家却过得舒心顺意,妹子不曾给她立规矩,侄儿疼她,在婆母屋子里也敢指使下人做这做那的,她哪来的底气?

可自己的女儿呢,一个个的不成器,在自己面前横得很,在婆婆面前就活像个小猫似的,两相对比,徐夫人越发不平衡了,加上输了钱,更是不爽,打完这场牌后,就把牌一抹,说不打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武夫人从善如流地也把牌推了,说:“知道你家里事儿多,我也不留你了。不过厨房做了几样点心,带些回去尝尝鲜也好。”

武夫人把徐夫人送到门口,回头就瞧到徐璐大打哈欠的动作,不由道:“叫你去午睡你偏不去,装什么贤惠?”她多少也猜得出媳­妇­留下来的用意。

徐璐嘟了­唇­,也不瞒她:“我可不敢走开,不然大姨母又要在您面前大说我坏话了。”当着她的面都要­阴­阳怪气来上两句,背着她岂不更要把她说得一文不名?

“你倒是什么话也敢说。”武夫人瞪她,却瞧她孩子气地嘟着­唇­,顿觉可爱,不由笑道:“你大姨母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么?不会被她策反的。”

徐璐顿时喜笑颜开:“夫人您早说嘛,害我白白忍了一下午。唉呀,不行了,忍不住了,我真要去午睡了。”

武夫人叫住她:“就在我这儿睡吧,明日侯爷峰儿沐休,今晚会在晚香堂用膳。你就不用来回再跑一趟了。”

徐璐点头,她知道武夫人不拘小节的爽利­性­子,也不推辞,心安理得地在晚香堂的西次间里睡了个多时辰。

晚上,凌宽父子果然来到晚香堂用饭。徐璐原还想贤惠一番的,亲自布箸摆碗,却让凌宽制止了,“如今你也是有身孕的了,也别太劳累了。家中丫鬟多得是,让他们做罢。”又对武夫人说:“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你也让媳­妇­来做。当这些下人都是摆设么?”

凌宽对徐璐是无比满意的,不说她在外头的良好名声,单说她那圆滑的交际手腕,及化敌为友的本事,凌宽就无比满意。加上徐璐又还接受了儿子,并还主动给他生孙子,凌宽对徐璐是满意到不行。所以非常见不得妻子给她立规矩。

徐璐笑着说:“媳­妇­好不容易想贤惠一番,您也要来阻止我。”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武夫人说:“小璐坐下来吧,免得你公爹又说我苛刻你了。”

徐璐捂­唇­笑道:“不过是摆碗布筷,若这也算苛刻,那其他媳­妇­岂不活不下去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饭桌上,凌家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凌宽对武夫人婆媳说了些军中发生的大事,及五军都督府里的人际关系。凌峰也说了下在朝堂上的事,杨士清的党羽被凌峰几乎一网打尽,元气大伤,这阵子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吏部,凌峰安国侯世子的身份,加上方阁老的半个子弟,让他在吏部混得如鱼似水,也举荐了不少有作为的官员,却也损害了另一位右侍郎的利益。不过那人也顾忌凌峰,明面上倒也不敢说什么。

凌宽点头,又告诫了凌峰几句,要他小心行事。

武夫人又提起了顾李两家的联姻。

凌宽道:“李澄昕已是白身,就算与顾家联姻也不足为惧了。不过你还是可以送些礼物去李家顾家,略表示些心意罢。”

武夫人道:“人家又没向我下贴子,我去做什么?”武夫人也是乱不爽一把的。京城众多世家贵骨,她与这各家夫人都有交情。偏偏,就这威国公夫人不与她来往,甚至多瞧一眼都不屑,武夫人也是骄傲惯的人,才不会拿热脸去贴别人冷ρi股。

凌宽也知道妻子与顾夫人之间无过节却相互看不顺眼,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对凌峰说:“那明日咱们父子去一趟顾家吧。别家都去了,就咱们家不去,也不怎么好。”凌宽与威国公顾远恒都在五军都督府里任督军,并不怎么合拍,大有笑里藏刀的意味。但越是关系不怎么好的,面上越要一团和气。

……

第二日,文武官员全体沐休之日。但大部份官员都未在家休息,而是纷纷去了威国公府顾家。今天是威国公爷顾远恒嫡三子娶亲的大喜之日。几乎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凌家与顾家关系不怎么好,武夫人婆媳自然就没有去,只凌宽父子一道去了。

中午过后不久,凌宽父子就回来了,徐璐已都准备午睡了,看到凌峰便笑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凌峰坐在罗汉床上,笑道:“凌家与顾家本来就只是面子情,自然要早些回来。”

“对了,与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她翻了个身,侧对着他。

凌峰拉了薄被盖到她身上,“今儿个我去了顾家后花园闲逛,看到有人落水了。”

“那就赶紧说呗,别再卖关子了。”徐璐知道他的臭德­性­,早早就给他打了招呼。

凌峰无耐一笑,“我在顾家后花园,遇到了杨士清的孙女。”

“杨采儿?”徐璐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一张骄傲的脸来。

“对。还有一个面生的女子,不过那女子一瞧到我,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脚一扭,滚落到旁边的水池里。”

“啊……”好熟悉的故事,徐璐坐起了身来,瞪着他:“你就下水救她了?”

“救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要对她负责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点了,落水女子若让外男救起来,名声就毁了,除了嫁给被救者外,几乎没有别的出路了。

凌峰搂着她的肩,把她按回床上,笑道:“别激动,当心吓着了我儿子。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着急。”

徐璐勉细压下心头怒火,“后来呢?”

“那杨采儿就赶紧求救,我只好扯了腰带,丢进池子里,把那女子拉了上来。正要走人,却被人发现了,杨采儿还不肯让我走,说‘你虽然救了她,但她的名节因你而毁,你就要对人家小姐负责。’我一听这话,也觉得救人还真是不应该,于是就把又把那位小姐重新丢进池子里了。”

徐璐睁大眼,瞪着凌峰,“你说什么?你又把人家重新丢进池子里?”

凌峰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不然还能怎样呢?这样一来,那位小姐的名声不就回来了?”

徐璐哭笑不得,“你这叫掩耳盗铃你知不知道?”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在场一­干­人肯定全都石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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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章,9点多钟吧。不要走开哦。

第96章 被算计了

凌峰正­色­道:“怎会呢?我把那女子丢进池子里后,还特地对杨小姐说‘这位小姐的名声可不能因我而毁,你说是不是?’杨小姐瞪着我说不出话来。”说完后,凌峰也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非常得意。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无事生非的女人,不过是救下落水女子,就得负责,这是哪门子的礼教。

徐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他­阴­损无耻,那样对待一个女孩儿。不过,这种­阴­损的法子确实好,刚好就可以止住外头强加凌峰身上的要他负责之类的要求了。

“那女子是何身份?”

“刚开始并不知道,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户部左侍郎钱夫人冯氏的侄女。”

户部左侍朗钱文清,其夫人钱冯氏,是威国公夫人远房表亲。徐璐还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印像非常不好。这人不但小家子气,上回还离间她与齐大­奶­­奶­,已让她列为拒绝往来户了。如今又与这­妇­人搅到一起,徐璐凭直觉认定,这事儿估计还没有完。

“钱冯氏的侄女……”姓徐璐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出:“是不是姓党?”

凌峰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是她?”徐璐眉毛都快竖了起来,恶狠狠地骂道:“好呀,居然算计到姑­奶­­奶­头上了。”

如果那位落水小姐真的姓党,那徐璐就能肯定,这位党小姐就是钱夫人姨娘兄弟的女儿,虽说论血缘上,确实是钱夫人侄女,可在礼法上,却是毫无关系的。

去年在方家她就见过这位党小姐,生得确实貌美如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刚开始未被戳穿身份,在方家还让好些官夫人问了下,可后来被戳穿身份后,钱冯氏也就没脸再把这位侄女带出去四处见人了。那时候徐璐还在想,钱冯氏应该还会另想办法,把这党小姐塞到继子钱大爷屋里头,好离间继子夫­妇­的感情。想不到,等她快要这位党小姐忘掉后,居然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还算计到凌峰头上了。

“这冯氏倒是胆大,居然把那样的侄女带到国公府,顾夫人那样的身份,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恼她?”

凌峰也讶异起来:“这位党小姐,当真只是那样的身份?”他只打听出来,这位党小姐是钱夫人的侄女,却没有想到,钱夫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把姨娘家的亲戚往国公府带,还算计到自己头上。

凌峰冷笑一声,“我现在可是百分百确定,这位党小姐是故意算计我了。”不然好端端的,如何会一见到他就掉进水里去。

徐璐却是非常生气地瞪了他:“亏你还是聪明一世呢,原来也是糊涂一时。这种显而易见的­阴­谋也会上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赶紧想想办法吧,以钱冯氏的德­性­,那是巴不得把那党小姐送给爷做妾的。”说完,她又眯起了起,上下打量起凌峰来:“该不会是爷见人家小姐生得漂亮,故意送上门让人家算计吧?”

凌峰一脸冤枉:“我简直是比窦娥还要冤呀我。那党小姐生得再美,与我何­干­?我连顾家姑娘都没瞧进眼了,又何至于瞧上她?你男人我虽然好­色­,但也是有品味的好不好?”

徐璐知道凌峰并不是好­色­之人,家中两位貌如花的姨娘的都正眼不带瞧的,想来也不至于会瞧中党小姐。但是,凡事无绝对,皇后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但与皇帝却是十年恩爱如一日呢,这无关女人的美貌,或许是第一眼看顺眼了,或是其他缘故,谁都说不清的。

“好吧,估且信你一回,只是那党小姐万一非要让你负责,这可如何是好?”

凌峰冷笑一声:“她若是敢来,你尽管接着便是。”

“怎么又是我?”徐璐很是不爽。上回­阴­了顾老太太一把,她完美的名声已有些裂痕了,若再拒绝党小姐进门,外头岂不传得更难听?更何况,钱冯氏不是善茬,她背后还有个国公夫人的表姐呢。

“我与你讲个故事吧。”凌峰笑着说,“真人真事呢,差不多也就是遇上像咱们这样的情形。”

“好,你说,我听。”看能不能激发灵感。

“如今山东靖王李骁,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靖王妃还是方阁老庶出的妹子呢。”徐璐远在福建就从刘夫人嘴里听说过这位王妃的事迹了,对靖王妃生平事迹非常推祟。

凌峰说:“好,你不要Сhā话,听我慢慢道来。靖王妃是方阁老庶妹,那时候,方家还没有如今这般显赫,靖王妃的父亲,因姨娘犯了案子,被连累丢官罢职,正是艰难的时候,可人家就是运气好,让靖王给瞧中了,居然用抢的方式把靖王妃从别人的花轿里抢了回去,在当时可真是轰动一时。但也因靖王妃出身卑微,嫁到靖王府后,那些肖想靖王的世家女子仍然不甘心,其中,就有庆昌侯的妹子杨氏。”

“那杨氏是杨家嫡女,­性­子骄纵,当时又得太后喜欢,她一心想嫁给靖王,侧妃也成。她母亲闹不过她,只好厚着脸去去找靖王的母亲,靖太妃。靖太妃与杨夫人还算知交好友,也不好拒绝,就去问靖王妃。当时人人都在想,靖王妃那样的出身,敢不同意靖王娶侧妃么?听说杨夫人为了逼靖王妃同意,还特地把英国公夫人都一并叫了去,都让靖王妃顶了回来,还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啊,这么厉害?靖王妃是如何做到的?”徐璐双眼放光。

“俱体情况我也不知,听是听了一些碎言碎语,杨夫人心疼女儿对靖王痴心,请靖王妃看在杨氏对靖王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杨氏。靖王妃却说‘堂堂侯府大小姐居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成何体统?’杨夫人没法子,­干­脆威胁靖王妃说,‘若是你不同意,我­干­脆去死好了’,你若是靖王妃,会如何应对?”凌峰把问题抛给徐璐。

徐璐双眸呆滞,想了想,说:“堂堂侯夫人,居然还以死相逼了,真不要脸。”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人。徐璐想了想,说:“她要死,与靖王妃何­干­?我若是靖王妃,肯定会说,你若真的死了那也是被不肖女给逼的,与我何­干­?这样应对,应该没问题吧?”记得小时候田氏为了这样那样的目的,也时常这样以死Ъ迫徐成荣。徐成荣刚开始也拿她没办法,后来还是受了徐璐的灵感激发,才没能让田氏继续在徐家横下去。所对这类人徐璐也有了较好的应对方法了。

凌峰却是惊叹地望着自己的妻子,紧紧地在她脸上亲了两记,“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居然真让你答对了。”

徐璐喜道:“靖王妃也曾这样说过?”

凌峰点头,“是呀,杨夫人张夫人都弑羽而归。不过,杨氏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居然跑到太皇太后跟前,求太皇太后做主。太皇太后觉得杨氏对靖王一片痴心,也不好辜负,就把已怀孕六甲的靖王妃召进宫去。你肯定不会想到,靖王妃进宫后,与杨氏那一场嘴仗,已成为各家夫人对付狐狸­精­的­精­典借鉴了。”

徐璐更是急得跟什么似的,“靖王妃真有这么厉害?那她是如何应付杨氏的?爷赶紧与我说嘛。我也好借鉴借鉴。”

“靖王妃那一场经典嘴仗,可是早已记入太皇太后《起居志》里,直到昔日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娘娘,让人整理《皇室起居志》里无意间看到这篇记文,惊为天人。又让各世家夫人相看,狠受好评,靖王妃的大名那才真正响彻宇内。”

这么厉害?徐璐对这靖王妃越发感兴趣。

“靖王妃究竟是如何收拾杨氏的?”徐璐忙问。

凌峰说:“时间久远,我哪记得清。不过总得来说,总是三个字,扣帽子。只要掌握了扣帽子的方式方法,必可立于不败之地。”

徐璐点点头,“就好比爷在顾家,把顾老太太给气得活来死去,死去活来。”当然,扣大帽子虽然容易,却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娴熟运用的。这里头不但要讲究反应速度,应变能力,看待事实的独特眼光,以你之矛,攻你之盾,三者缺一不可。

路玲玲也是聪明的,但她却没有凌峰扣帽子的本事,难怪拿姚氏没办法,但凌峰就行。不外乎就是凌峰擅给人扣帽子,问题刁钻,令人疲于应对。

并非人人都善于扣帽子,毕竟扣帽子也还要讲天赋的。

“……我有一种预感,那钱冯氏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带着党小姐登门。”徐璐蹙着眉头,有些烦闷,但居然还有期待!

期待?真是见鬼了。

凌峰笑道:“这个还需从长计议,我们现在就练练。”

徐璐白他一眼,这还需要练?兵来将来,水来土淹,她就不信,她就咬定不同意,钱冯氏还能像当年的杨夫人一样,遍地打滚不成?

果然不出徐璐所料,凌峰救了那位党小姐,怕对人家负责,又把人家丢到水里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京城,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凌峰­阴­损促狭,不过却甚是让人惊异,也觉得凌峰实在太有才。也有的说凌峰过份,居然那般对待娇滴滴的美人儿。当然,也有相当一部份人也一眼就看穿了其中名堂,却只是抱着好戏看而已。

第98章 蛮横的武夫人

这日里,长安郡主来找朝阳公主玩,便说起了凌峰与党小姐一事。

朝阳公主说:“这事儿不用说,必是凌峰受到算计了。这凌峰也够缺德的,居然又把人家丢进水里,哈哈,这对贼夫妻,难怪能成为夫妻,果然都是­阴­损的。”

长安郡主说:“这位党小姐可不是什么正经家的小姐……”长安郡主把这位党小姐的身份细细说了,不屑地道:“这钱夫人也够缺德的,这党小姐长得貌美,就妄想拿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侄女去算计钱家大爷,但钱家大爷并未上当,反而让她­阴­谋败露。这位党小姐也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想不到今儿个居然又跑到威国公府算计人去了。还算计到凌峰头上。唉,以这冯氏的­性­子,肯定会借此理由逼着凌峰纳妾了。小璐真够可怜的。”

朝阳公主说:“你­干­嘛可怜她?依我看,小璐应该不至于拿她没办法。你忘了,玲玲那个堂妹的事儿,不还是小璐给想的法子?”听说路玲玲那个堂妹都还与婆家分家了,一个人舒服地过着当家作主的生活呢。

长安郡主想了想,“这倒也是呢,小璐一身的刁钻古怪,应该不会受委屈。”倒是她白担心一场了。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说:“你会担心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以前徐璐还未进京之前,这个堂妹就对徐璐极为不屑的。在西山别苑也还是头一回相见,刚开始那几日,也是极瞧不起的。朝阳公主一向知道这个堂妹的脾­性­,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从来都是不多看一眼的。

长安郡主笑道:“在西山别苑相处了两日,忽然觉得小璐也满好玩的。我觉得,与她做朋友也不是不可嘛。堂姐你不也是?”

朝阳公主撇­唇­,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她淡淡地说:“冯氏和那所谓的侄女的事,先静观其变吧。”

徐璐正应备钱冯氏和党小姐的拮难,又收到了父亲徐成荣的来信。信中称大弟徐珏也不小了,今年十三岁了,一般这种年纪的孩子,早已送入正规学院里由名师指导。但福州学院并未有多大名气,徐成荣觉得京城国子监应该是不错的选择,想把大儿子徐珏送去国子监念书。但国子监一般人可是没法子进的,还需得关系。徐成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徐璐。

另外,徐成荣又在信中称,妹妹徐琳已行了及笄礼,但婆家还无着落,徐成荣决定把她一道送入京中,让徐璐帮着相看。田氏随行。

徐璐叹了口气,她是长姐,帮辅弟妹那是应当的,但田氏一道进京,这日子可就有得热闹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继母,真的来了京城,也还得接待的。于是徐璐写了回信,表示欢迎继母和弟妹进京,她会安排妥当的。

把信交给夏荷,又想着福州至京城交通方便,乘船一日一夜便可抵达,就又让人去华馨苑三进院子里的倒厅收拾出来,供继母和妹妹居住。又让人去了外院,在含芙院收拾了一间厢房,供大弟入住。

吩咐下去后,徐璐又去了晚香堂,发现武夫人正在与各庄子管事商议事儿。瞧到她便笑了起来说:“你先坐吧,反正这个家日后都要交由你手上,听听也无妨。”

武夫人就是这点好,乐意教她管家理事,从不恋权,不像有的婆母,年纪一大把了,还紧抓着权不放,生怕媳­妇­反她似的。

徐璐坐了下来旁听,看着武夫人与各管事的应对,应对明快,­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无比的钦佩。若是她也有武夫人这般本事就好了。

武夫人处理了庄子的事后,让管事们退下,又教了徐璐关于查帐的决窃,每个庄子地理位置不同,种出来的粮食所产生的收益也不同。管事们的­性­格能力也决定了收益的高低。身为主子,要善于挖掘底下人的长处优点,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必能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恩威并施的激励制度以及奖罚兑现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做到了这几点,管理起来便不难了。

徐璐虚心受教,又问了好些她不懂的地方,武夫人也耐心作答。她对这个媳­妇­越发满意了,恭敬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和诚恳,些微的玩笑及偶尔的撒娇,都让武夫人无时无刻地感受着她一心往上的学习­精­神及良好的交际能力。

最重要的,她真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尊重崇拜。

请教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把继母兄弟妹子即将进京的事儿与武夫人说了。

武夫人也并无多少惊讶,只是说:“即是你的继母弟妹要来,你好生招待他们就是了。先让人打理客房,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需要我派人帮你么?”

徐璐赶紧说:“多谢夫人关心,媳­妇­自己来就是了,哪能劳烦您的。”

徐璐又恳请武夫人帮着留意些京城待娶儿郎,“……我这个妹妹,长得酷似继母,父亲担心妹子的婚事,想在京城给妹妹找个婆家,家父说了,家世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品过得去就成。最好是……传统的耕读之家就成。”

醋似其母,又不需太好的家世,又还只选择那些地主老财家,想来媳­妇­的继妹长相不乍样了。武夫人心中顿悟,点头说:“京中倒是没多少纯碎的地主老财。倒是西集湾,长兴,苑平,这些地方还是比较好找的,我让人留意下吧。”

徐璐又是一番感谢。

丫鬟端了个白瓷采盘进来,上头是切得厚薄适中的苹果片,还淋上蔗糖汁,看起来格外诱人。徐璐亲自接过,端到武夫人面前的几子上。

武夫人拿起银签吃了几块苹果片后,便问道:“对了,前儿个峰儿与那个党氏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眼下如何了?”

也难为武夫人了,都过去了三天才来问这件事。

徐璐微笑道:“让夫人­操­心了。我想,以那位钱夫人的­性­子,想必不日就要登门了。”

“峰儿也真是的,居然让那样的人给算计。”武夫人语气不屑地道,“也罢,冯氏不登门还好,若是真敢登门要峰儿负责,看我不收拾她。”显然也是知道了那党氏的出身和身份。

正说着,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少夫人,杨阁老夫人和户部侍郎钱夫人带着人来了,说要拜访夫人和少夫人。”

看小丫鬟有点慌张的样子,徐璐便知道来的不止一个人。

来得倒也快呢。

徐璐转头看武夫人,武夫人也正好看过来,婆媳俩目光一对,武夫人依然从容镇定。

“到底是朝廷诰命夫人,人家既已登门,少不得要去迎接一下,免得让人说咱们没礼数。”

徐璐点头,随武夫人到晚香堂的院门处迎客。

杨夫人是阁老夫人,冯氏又是户部侍郎夫人,身份也是非同小可。除了这二人外,还有几位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身后又跟了一群丫鬟媳­妇­,浩浩荡荡一群人。

来者不善呀!

徐璐与武夫人相视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瞧到了浓浓的战斗信号。

杨夫人是阁老夫人,前阵子杨士清与凌峰在朝堂上差不多已撕破脸,不过到底还没有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抓下来。是以,杨夫人钱夫人登门,武夫人还是客客气气地上前相迎。

等这一行钱快要走近时,武夫人这才步下台阶,笑道:“杨夫人,钱太太,真真是稀客呀,来之前怎么没先打发人来说一声儿,竟不曾远迎。”像这种连贴子都不下就直接登门的,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的。

杨夫人五旬左右的年纪,满身的肥­肉­,不过穿着却不俗,不愧为礼部尚书夫人,

尽管肥胖,却气度雍容,贵气十足。

杨夫人微微眯了眼,打量了武夫人身旁的徐璐,淡淡一笑:“侯夫人请恕罪,今儿我可不是主角,只是来当陪客的。”

然后把位置让了出来。

钱冯氏上前一步,站到了主位,草草福了身子,神­色­僵硬,气势汹汹说:“我倒是想先下贴子与侯夫人的,只是这事儿紧急,也顾不得礼数了。还请侯夫人恕罪。”

武夫人笑道:“钱太太这话我可不懂了,若是钱太太自己来也罢了,偏又这样多贵人一起来。不知情的,还当咱们不知礼数呢。”

看着钱冯氏气势汹汹而来,还带了凌家在朝堂上的老仇人杨士清之妻,显然是想以人多势从来压凌家了。武夫人冷哼一声,她堂堂侯府夫人,又岂是被吓怕的?她也没客气,一开始就强硬起来,暗指钱太太这样带着一群人找上门缺了礼数。

机锋打完,大家在宴处厅里团团坐了,钱太太便说:“要说礼数,我们自然是不如侯夫人的。如今我来,也正是为了请教侯夫人礼数的。那日里在威国公府上,贵府世子爷从水里救了我那侄女,可明明把人救上来了,可在瞧到人后就赶紧把我侄女丢进池子里,害得我侄女几乎一命呼呜。贵府世子爷好歹也是名门公子,居然这般对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未免心狠了。所以我倒是想请教侯夫人,贵府世子爷这般做派,又是什么礼数?”

这冯氏倒是好嘴才,避重就轻,弱化了党小姐的不纯动机,却是加深了凌峰冷酷的罪名。

武夫人挑了挑眉:“钱太太说的与我听到的,似乎不大一样呢。”

徐璐笑盈盈地道:“是呀,还真不大一样呢。不过这事儿与钱太太又有何关系呢?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

钱太太怒道:“那是我侄女。少夫人觉得我不该替出头么?”

武夫人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位党小姐是何家千金?”

钱太太滞了滞,一时无话可说。她知道这些大富家的女人注重礼教,倒还真不敢就那样说党氏只是自己姨娘的兄弟的孙女。一时间就说不出话了。

钱太太不说话,很快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就冷笑道:“我们家月娘虽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可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今让你们家世子爷毁了名节,侯夫人,少夫人,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另一个年纪更长些的约有五十岁的­妇­人便说:“对对对,我孙女好好的随她姑姑去吃个酒,就弄得名声尽毁,几乎连命都没了。虽说你们凌家尊贵,但也休想欺负人。”

冯氏扭头对那­妇­人说:“你急什么,世子爷虽说做事鲁莽了些,可侯夫人却是最知礼明白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妇­人见冯氏这样说,就退了回去。

看来是一家唱白脸,另一家唱黑脸。

武夫人盯着那­妇­人:“不好意思,我眼生的紧,这位太太是?”

冯氏就说:“这位是党家的老太太,是党小姐的祖母。这位是党小姐的娘亲。”她指着那位年纪较轻的­妇­人介绍说。

武夫人点点头,又扫了与党老太太党太太身边的那一群人,“这几位又如何称呼。”

冯氏就一一介绍了,原本都是党小姐的亲戚长辈,党小姐的亲娘是党家大太太,其余几位则是党二太太,党三太太。以及党小姐的姨母姑母等诸位太太。

还有几位看起来体体面面的则是与冯氏交好的钱大人的下属女眷,真正的官太太。

相互介绍了一番后,武夫人才说:“原来是党家的太太们,真是怪了,我认识钱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从来不知道,钱太太居然还有位姓党的亲戚。不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否说来听听?”

冯氏当场就噎了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官夫人嘛,本就喜避重就轻的,当下便道:“侯夫人不问党二小姐被贵府世子爷折辱一事,倒问这些旁枝末节,侯夫人护短也不是这种护短法。”

党家一位太太就跟着叫了起来:“你们侯府再是护短,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党家清清白白的闺女,平白让你们家世子爷当众折辱,如今名声尽毁,侯夫人若不给个交代,哼哼,我们党家虽身卑位轻,却也不是吃素的。”

党家几位太太也一起叫了起来,句句都是威胁之意,这个说若武夫人不给个满意的交代,就要去顺天府告凌峰当众折辱未婚姑娘,这个说顺天府不理睬,他们就去督察院。总之,全是威胁之语。

冯氏喝道:“大家都息怒,侯夫人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咱们先听听侯夫人的意见吧。”

她望着武夫人,“侯夫人,您也瞧到了,党家小姐虽然身份不怎样,可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清清白白身子,贵府世子爷碰也碰了,折辱也折辱了,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姑娘如何嫁人?还望侯夫人看在养女不易的份上,给个交代吧。”

武夫人道:“我家峰儿做事一向随­性­,可不管如何,事情总得问清楚才能作定夺吧?钱太太还未告诉我,这几位党家太太们,与钱太太究竟是何关系?”

冯氏说:“侯夫人­干­嘛非要紧揪着这些旁枝末节?难不成是不想负责?这可不成哦,堂堂安国侯府,自来仁义礼志信,侯夫人在京中素来有贤名,想不到也是个善恶不分的,倒让我失望了。看来,咱们也只能去顺天府打这个官司了。听说世子爷前阵子还有举荐不力,被圣上申斥,罚半年月奉,不知是不是真的?若再加上折辱未婚女子这一罪名,不知圣上听到会如何反应。”说到最后,就又威胁起来。这冯氏倒还挺厉害的,懂得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个道理。

徐璐还真有些佩服她了。

大概冯氏认定凌宽父子都在朝为官,就不会不顾及名声,否则,光言官那一关就不会好过。而冯氏又与杨阁老夫人混在一起,大概她就认为,阁老夫人都出马了,还怕凌家不乖乖就犯。

武夫人与徐璐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古怪神­色­。

凌峰前阵子被圣上罚半年月奉,但凡对政治敏锐之人都会知道,凌峰这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受了罚,实则占足了杨阁老便宜,也把杨阁老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差没撕下最后一层脸皮。冯氏身为三品实权大员之妻,居然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是该说她消息不灵通,还是钱大人没有告诉过她?

武夫人微微一笑:“钱太太不必拿大话来威胁我。就是你把皇后娘娘抬出来,该问的我自然还是要问。就好比官府问案,也要一样一样理清了才成。且钱太太只说党小姐是钱太太的侄女,我自然要问一问的。到底这几位太太是钱太太什么人,与钱太太又是什么关系。钱太太也是堂堂官夫人,想必知道,不管要交代什么事,总得与相­干­人交代才是,我今儿肯定要与党小姐一个交代,但若是不弄清钱太太与这几位太太的关系,万一与不相­干­人交代了,岂不成了笑话?杨夫人,您也是堂堂阁老夫人,杨大人又是执天下礼仪之牛耳,还曾教导过圣上,想必更该明白,我说的可是这个理?”

杨夫人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人家问问钱太太与党家几位太太是什么关系,也无可厚非的。偏这冯氏还遮遮掩掩的,真是小家小气的。

“是这个理。”

冯氏自认自己占据着主动,又有杨夫人等人呐喊助威,一来就气势汹汹,颇有种想要从气势上就要压住武夫人的架式。只是没想到,她的气势还未摆开来,就让武夫人抽了回来。

冯氏带来的一群户部低级官眷已有些坐不住了,估计是摄于钱大人的官威,不得不被冯氏绑过来。但她们应该也知道了党家与冯氏的关系,她们虽然出身不够高贵,但礼法教条还是有的,越发不喜冯氏的为人,可冯氏背后又还站着钱大人,她们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可安国侯府也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只好低着头,有的看自己的脚尖,有的看自己的巴掌,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人不足为虑。

徐璐把目光看向杨夫人。后者似乎也发现了她在打量自己,看向徐璐,给了徐璐一个古怪的笑容。

徐璐心头很不舒服,以杨士清与凌峰表面和气实则恨对方恨出一个洞来的关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太婆就是来故意恶心她的。不管凌峰是否被党小姐设计,但他让党小姐有了名声污点是事实。总之,似乎凌峰纳党小姐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她现在又怀了身孕,党小姐进门来,换作一般的­妇­人,心胸狭隘些的,不知要怎么气呢。徐璐现在正怀着身孕,若被气得流产,倒是如了这杨夫人的心意。

徐璐冷冷一笑,给了杨夫人不屑的讽笑。看着对方恼怒地沉下脸来,她不屑地别开头去。反正凌峰已与杨士清撕破了半边脸,她不并不介意把另半边脸一道撕破。

冯氏声音有些僵硬:“侯夫人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倒是厉害。我与党家自然是有相­干­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武夫人冷笑一声,竟步步进逼道:“那就真得请教钱太太了,这什么党家与钱太太是怎么个相­干­法?”

武夫人扫了众人一眼,又讥笑道:“既然钱太太不肯说,那本夫人就只能认定,钱太太是故意登门找茬了。我堂堂安国侯府的大门,可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的,若钱太太只是想找我凌家的茬,那本夫人只能请钱太太走人。”

武夫人并不怕钱太太把事情闹大,反正这事儿凌峰也不吃亏。她不忿的是有人居然敢算计到凌家头上。

冯氏并不蠢,她不能认姨娘亲戚为亲戚,这是礼法规矩。若在这样的场合下亲口说了出来,无凝是致命的把柄,一时间倒为难起来。

徐璐轻笑,冯氏是钱文清的继室,在顶级权贵圈子里勉强登堂入室。在三品以下官眷眼里,那必是多方巴结的人物。她这样的身份,也就只能在中下级社交圈子里横,靠着钱大人的权势,冯氏在外交际几乎都是被人捧着的,这些中下级官眷,最会讨好人了,如何会提她出身的瑕疵?

冯氏还是挺聪明的,对付身份不如自己的官眷倒也没问题,但对上武夫人这种真正顶级贵胄圈的高门贵女,顿时就不够瞧了。

除了身份上的差距,还有眼界格局。只要是稍微有眼光的人都能猜出,凌峰被罚月奉,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偏冯氏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这是凌峰的把柄。就光这一点,就曝出其格局眼界。

党老太太忍不住了,冷着脸道:“侯夫人真是好口才,如今我们家只来问贵府世子爷折辱我家姑娘一事,侯夫人一字不提,偏就一意纠缠着夫人,这是何道理?是不想对我家姑娘负责不成?”

武夫人挑眉道:“来人,给我掌嘴。”

厅中有片刻的寂静,婉容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对门口的婆子呶了呶嘴。那婆子进得厅子来,抬手就往党老太太脸上抽去,动作非常迅猛,如此反复抽了几个耳刮子,直被抽得口鼻流血。

也因为武夫人的命令太过突然,那婆子动作太过迅猛,以至于党老太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被挨了十几个耳光后,冯氏等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怒喝道:“住手。”

“侯夫人好大的威风,在我眼皮子下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冯氏气得脸­色­都青了。

杨夫人也慢条斯理地道:“侯夫人虽尊贵,可也不是王法制定者,岂能动用私刑?这位党老太太虽只是平民,却也是良民身份,岂能任打任骂?侯夫人这般行事,若是让言官知道了,朝堂上恐怕又有得闹了。”

武夫人冷冷一笑,毫在不意地说:“杨夫人,亏你还是礼部尚书夫人,为了拉偏架,居然连基本的规矩都不顾了。这­妇­人既是平民,却跑到我安国侯府耀武扬威,对本夫人大加威胁,本夫人治她大不敬之罪,也是当得的。这是其一。其二,我朝律令,非一二品以上诰命方称为夫人,钱太太只是三品诰命,只能称为恭人,可这不知打哪来的平民居然在本夫人面前称钱太太为夫人,这岂不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本夫人不打她打谁呢?若是杨夫人觉得本夫人没资格教训她,那也成,就送去顺天府,请顺天府的人来教训如何?”

果然,这才是武夫人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慢条斯理,条理分明,明明蛮横霸道,却偏偏又占了个理字。尽管只是歪理,但总归是理。

杨夫人被堵得半响无言。

党老太太被打得双颊红肿,口鼻流血,捂着脸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被武夫人的强悍吓着了,也只能悲忿地望着钱太太,似要钱太太替她作主。

第99章 徐璐登场

钱太太也是气极,正要与武夫人理论,可一听武夫人这话,气势就蔫了。虽然让下属官眷混叫一声夫人,但真正算起来,她确实还当不起“夫人”这个称呼的。

杨夫人见冯氏一行人怂了,给了党家太太们鼓励的眼神。

党大太太又挺起胸膛,忿忿地说:“侯夫人好大的官威呀,我等虽是平民,却也是良民,也由不得你这般轻辱。”

党家几位太太及另外的­妇­人也叫嚣着,“侯府竟敢仗势欺人,你儿子欺辱我们家姑娘,不给个交代,休想了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安国侯就算尊贵,却也越不过大庆律法。”不知是谁这么喊了句。其他人也跟着叫嚣了起来,这个说若是不给个交代,就要去顺天府告凌峰。那个说顺天府不给作主,就去督察院。

武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一介平民身份,本夫人还未治你擅闯侯府之罪,如今还在本夫人面前大声喧哗,我侯府岂容人随意进出放肆?来人,把这些人给本夫人叉出去。”

武夫人不愧为武夫人,果然强悍。

一旁的徐璐看得眼热不已,犹在心里想着,若是换了自己,会如何应对。

厅门外很快就涌入十多个粗使婆子并小厮,气势汹汹,眼看就要上来拉扯,一位­妇­人见状,只好说:“侯夫人且慢。这党家虽说是平民,却也是我家姨娘的亲戚,还请侯夫人赏个脸,容她们申诉才是。”

武夫人斜了这­妇­人一眼,“你又是何人?”

这­妇­人赶紧陪笑说:“我是太常寺右少卿冯家的六媳­妇­,党姨娘是我婆母,党小姐也算是我侄女,这些人是我党姨娘的亲戚。”

武夫人沉着脸冷笑一声:“原来是冯家六­奶­­奶­,可有品秩封号?”

“……没,没有。”

“那也只是一介白身了。闯入我侯府,见了本夫人居然不行礼,这是何规矩?”

冯六­奶­­奶­滞了滞,这才想到,人家可是侯夫人,一般人见了是要行礼的,于是只好上前施了礼,口称:“冯李氏见过侯夫人。侯夫人万福金安。”

武夫人挑眉笑道:“还真是奇了,你既然尊一个姨娘为婆母,那冯太太又该如何自处?”

徐璐实在忍不住了,这时候总算找到了机会,笑眯眯地凑上前:“夫人,那这岂不说明,冯家老爷宠妾灭妻?”

武夫人看着她,面露鼓励。

徐璐得到鼓励,大为高兴,俏皮一笑,扬着脸,对左右吩咐了句:“持本少夫人的贴子去顺天府,就说本少夫人要向严大人报案,太常寺右少卿冯斌宠妾灭妻,让儿媳­妇­尊姨娘为婆母,请严大人秉公办案。立即去。”

门口立马有小厮应了,转身就跑了。

冯六­奶­­奶­几乎跳了起来,脸­色­大变:“少夫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徐璐理都不理她,优雅靠在软榻上,喝着茶。

冯六­奶­­奶­急了,党姨娘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在内宅一向是横着走的,她对嫡母冯太太也只是面子情儿,冯太太也不敢拿她怎样。但若这事儿真递到顺天府,公爹宠妾灭妻的名声是跑不了了,轻责受申饬,重则丢官罢职。公爹又岂会放过罪魁首祸首的自己?

于是冯六­奶­­奶­又赶紧求救地望着冯氏。

冯氏是她嫡亲小姑子,一向有本事,有主意。而钱太太也非常享受娘家嫂子弟妹对她的巴结奉承,当下就说:“少夫人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顺天府拿人,当真以为顺天府是你家开的?”

冯氏现在已有些怵这对婆媳­妇­了。但输人不输阵,气势还是得撑起来。

徐璐语带薄怒:“本少夫人再大的威风也比不得钱太太呀。居然把姨娘的亲戚往咱们家带,当真是好规矩,真当我安国侯府好欺负么?”

武夫人则是把手头的茶盏怒掷到钱太太脚下,怒道:“冯氏,你居然把一个姨娘的亲戚往侯府里带。我堂堂侯夫人,难道竟要与一个姨娘交代不成?我安国侯府再不济也不屑与姨娘的亲戚打交道。冯氏,你今儿不与本夫人说个丁字卯字,休怪本夫人翻脸无情。”

武夫人和徐璐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威风凛凛,张驰有度,即扒了冯氏的脸皮,也狠狠打击了她们的嚣张气焰。

冯氏及党家几位太太脸­色­涨得通红,站在难堪至极。

杨夫人看着冯氏一行人的外强中­干­,不得不出面打圆场:“侯夫人请息怒,钱太太并不是那个意思,更不敢求侯夫人折节纡尊下交姨娘亲戚。只是这件事,偏又涉及到党家闺女。好生生一个姑娘家,因着贵府世子爷,这名节可全完了。侯夫人一向是知礼的,无论如何也该给党家姑娘一个交代才是吧?”

徐璐面露不屑,“杨夫人的意思,我家世子爷救落水女子,还是错了?”

杨夫人盯着徐璐,语气缓慢:“世子爷不顾自身安危救下落水女子,自然是好的,要受夸赞的。耐何世子爷前脚把人救起来,后脚又把人丢进水里。好端端的姑娘家,让世子爷折腾得几乎丧命。名声也毁了,这不管说到哪,世子爷少不得要给个交代才是。少夫人你认为呢?”

徐璐微微一笑:“我家世子爷好心救人,却被人污陷毁了姑娘名节。我家世子爷可不是什么善人,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偏还让人污陷毁姑娘名节。如何会不寒心。杨夫人要怪就怪那胡言乱语乱扣帽子的人才是,怎的还跑来找我们的不是?真当我们安国侯府好欺负是不?”说到最后,徐璐已目露讽笑,“忘了请教杨夫人,不知夫人与党小姐又是何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觉得党小姐可怜罢了,想腼着这张老脸,请侯夫人少夫人给些脸面,多少给党小姐一个交代才是。”

“若是本少夫人就不给你脸呢?”徐璐说得毫不客气。

杨夫人不料自己堂堂一品夫人,不管走到哪,也是受着多方巴结,却不料徐璐并不买她的账,反倒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璐本身就擅以歪理治胜,如今与凌峰近墨者黑,歪楼本事越发炉火纯青,加上凌峰在朝堂上与杨士清可谓是水火不溶,前阵子才把姓杨的狠踩了一番,因顾及影响,倒未赶尽杀绝。杨家正是该夹着尾巴做人,却还要上门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于是徐璐说话越发不客气,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又急又快:“杨夫人堂堂阁老夫人,居然与别家姨娘亲戚搅和到一块儿,真让我开了眼界。你若是想替姨娘家的亲戚出这个头,也该自问一句,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你虽贵为阁老夫人,却也管不得别人家的闲事。所以还是请杨夫人慎重为好。要是让杨阁老知道,他的夫人居然管起别家姨娘亲戚的事来,恐怕会羞得无地自容罢。若是再让百官知道,岂不笑掉大牙?杨夫人,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好歹也要替杨阁老着想才是。”

徐璐只差没有说杨夫人是拉男人后腿的害人娘们了。

“你,你……”杨夫人何时候受过这等闲气呀?自从丈夫入阁后,一向是别人巴结她的份,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让人指着鼻子痛骂的。

徐璐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之际,又笑着说:“既然是冯府姨娘外家,我家夫人给交代,也要给冯家才是吧。钱太太底是出嫁了的女儿,冯六­奶­­奶­又没有掌家,这样要紧事,断没有瞒着冯太太的。不过冯大人似乎宠妾灭妻,估计冯太太也做不了主,那也只好找冯大人说道说道了。”

看着对面一行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徐璐换了口气,又说:“可我和我家夫人一介女流,也不好去见冯大人。也只好请我家侯爷出马了。这事儿我家侯爷会与冯大人交代。旁的不相­干­的人,就请回吧。”

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还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武夫人赞赏地看了徐璐一眼,从善如流地道:“来人,派人去五军都督府告之侯爷。请侯爷去冯家找冯大人交代此事。杨夫人你是个外人,想来这事儿与你不相关吧?凌家与杨家并无交情,恕本夫人不接待了。”

*­祼­的无视杨夫人,把她脸打得啪啪作响。

杨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但她本来就明不正言不顺眼,加上武夫人婆媳出乎她意料的强硬,还真不敢继续硬杖腰子。

没想到凌家婆媳这么难缠强悍,杨夫人又这么快就怂了,冯氏与冯六­奶­­奶­并那些党家女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冯大人尽管宠那党姨娘,但涉及安国侯府,用ρi股想都知道,冯大人绝对没胆子在凌宽面前横。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把党小姐一顶小轿抬进凌家做姨娘,她们却半分好处都得不到。再加上徐璐又让人向顺天府递上“冯斌宠妾灭妻”的证据,不管最终结局如何,冯斌必会生撕了她们。冯氏是出嫁女,冯斌或许不会拿她怎样,但冯六­奶­­奶­,及党家几位太太肯定跑不了。毕竟她们都要靠冯家过日子的。

冯氏忙笑着道:“侯夫人不必如此,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私下里商量就是了,何必惊动我父亲?”冯氏想得要稍微长远些,她父亲或许管不到她,但这事儿若让丈夫知道了,也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杨夫人却说:“是呀,不过是小事罢了,何必惊动侯爷?”这事若让凌宽与冯斌出面,那事情还真的算不得什么事儿了,也就无法得到借党小姐恶心徐璐的目的。或许党小姐最终有可能被抬入凌家,但涉及此事的冯氏及党家几位太太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对杨夫人来说,并非好事。她本来就要拉拢冯氏的。

武夫人也不理会冯氏等人,傲然道:“行了,党小姐的事儿,我家侯爷会与冯大人商议。这儿也没有诸位的事了,来人,送客。不相­干­的人再不走,立即叉出去。”强硬地丢下一句话,武夫人就离开了宴息厅。

徐璐还想再踩上一脚的,不过又觉得这样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于是随后也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夫人,“杨夫人为了党家的事儿还真是两肋Сhā刀呢,这事儿若传扬开去,外头的人肯定会赞杨夫人一声菩萨心肠。”

她决定了,她要把今日之事大肆宣扬出去,看这老太婆有脸没脸。顺道替长安郡主出出气。

杨夫人脸­色­果然一变,徐璐又说:“我听我家世子爷说,那日在威国公府,可是亲眼瞧到了令千金与党小姐关系亲蜜呢。哎,堂堂阁老千金,倒是不拘一格交友呀,佩服。”也不给杨夫人描补的机会,拂袖而去。

冯氏几人被凌家的婆子们强硬地请了出去。

党老太太被打得满脸的鼻血,也被武夫人强硬的气势吓破了胆子,讷讷地问冯氏:“这下咱们该怎么办?”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像赶狗一样赶出来,冯氏气得嘴都歪了,她长这么大,凌府之行,对她来说这是深刻而屈辱的打脸行为。冯氏眯着眼,望着身后紧闭的太高的黑漆铜环大门,冷笑一声:“且等着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堂堂户部侍郎夫人,不会就这么善了的。凌家虽然尊贵,但她们钱家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运作得当,一定要让凌峰吃不完兜着走。

只是马车才走了没几步,远远奔来一个小厮,跳下马车来,就冯氏道:“夫人,不好了,亲家老爷让顺天府的人带走了,说是有人告发亲家老爷宠妾灭妻。还把党姨娘也给锁拿去了顺天府。”

冯氏大吃一惊,难不成那徐氏动了真格?

党姨娘和冯氏可是党家人的主心骨和大靠山,党家老太太及几位太太赶紧对冯氏说:“赶紧的,去顺天府瞧瞧呀。千万别让姨娘出事呀。”

杨夫人说:“是呀,赶紧去顺天府瞧瞧吧。顺天府伊严少秋与凌家关系可铁着呢。”只是宠妾灭妻而已,随随便便弄几个证据就成了,想要以这个罪名整治冯斌,再简单不过了。

冯氏脸­色­微变,自己姨娘在冯家,确实是横着走的。真要让顺天府锁拿了去,父亲确实危险了。不过输人不输阵,依然力持镇定,与杨夫人告别。瞪了凌家大门一眼,冷哼一声,上了马车,直奔顺天府。

只是,马车才刚启步,就听到有人喳闹的声音,原来,一个­妇­人死死拦在了杨夫人的马车前,大声喊道:“……那日我路过钱家,正好在钱家胡同恭子里与杨阁老不小心相撞,杨阁老虽扶起了我,却故意撕破我的衣裳,这老­色­胚,如今我名声已毁,夫人,可得替我作主呀。”

那­妇­人声音响脆,冯氏听了个正着,便掀了车帘望了过去。只见一粗鄙­妇­人死死揪着缰绳,对着马车内的杨夫人叫道。声音清楚,条理分明。

“……别家小姐出了事儿杨夫人你都那么积极,想来是个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之人。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夫人您。夫人,您可千万别让­妇­人失望才是。我虽容貌不怎样,却也是清白女儿家,给你们家杨阁老做妾也是绰绰有余的。如若不然,我就吊死在你们大门口。我说到做到。”

就算看不到杨夫人的脸­色­,冯氏绝对可以想像,此时杨夫人的脸­色­肯定会非常难看。

车内响来杨夫人的怒斥:“一派胡言,瞧你那副德­性­,给我家老爷提鞋都不配。还名声,你这样的人,还配有名声?给我滚一边去,再敢纠缠,就锁你去官府问罪。”

那­妇­人忽然就滚倒在地使起泼来:“你男人毁了我的名节,居然敢不对我负责?别以为你是官夫人我就怕了你。给我出来,走,我们去顺天府评评理。”那­妇­人生得五大三粗,力气老大,杨家带来的婆子丫头个个娇弱的很,被那婆子一掀一推就滚出老远。那­妇­人钻进马车,把杨夫人从车内拖了出来,一边发狠地扯她的头发,一边高声叫道:“你能替别家小姐作主,却不替我作主。敢情你这样的善人并非真善人,而是有目的的伪善人。我不管,你男人毁了我名节,必须要对我负责。如若不然,就去顺天府见官去。”

杨家的车夫就对她说,杨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她只是白身,去官府告官,需要先打二十板子的。

那婆子愣了愣,就大骂了起来:“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我也不去告官了,我就去你们家上吊吧。反正我的名声已让你男人毁了,你这伪善人又不对我负责。我也只能去朝堂上闹了。”说着就丢开杨夫人,提起裙子果然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杨夫人气得目眦欲裂,昨日在钱家胡同里,这­妇­人确实拐到自己丈夫面前,与丈夫相撞,丈夫还特地扶起了她,只是不知怎的,这­妇­人身上的衣裳忽然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那­妇­人就甩了丈夫一巴掌,还大骂他“登徒子,不要脸的老­色­胚”。她和丈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拿她无可耐何。因为那­妇­人打了丈夫一巴掌后就迅速走了。

没想到,今天这­妇­人居然如此迅猛地来堵她的路,还闹出这样的事来,­精­明如杨夫人,立马猜出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她丈夫让人算计了。

事情发生在昨天,但这­妇­人却在凌家门口堵她,显然,这事儿与凌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就算知道是凌家所为,杨夫人却又无可耐何。因为她前脚才去凌家,后脚就让这­妇­人堵住去路,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凌家的报复来了。

杨夫人气得双眼发晕,但现在却还不敢晕,唯今之计,得先把这­妇­人拿住了,再与丈夫相商。若真让这­妇­人去午门混闹,丈夫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就更要完了。

杨夫人也顾不上找凌家算账,急急忙忙让人去追那­妇­人。

冯氏看着远去的杨家马车,心下冒出凉意。今日她们去凌家,后脚出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来,这凌家的反应不可谓不神速,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不管如何,今天去凌家兴师问罪,非但没捞到好处,反而损失惨重。冯氏心下对武夫人婆媳已没了仇恨之心,已隐隐有些惧怕了。

……

第100章 凌峰的手段

不久后,武夫人也知道了大门外发生的事,便问徐璐:“那­妇­人是你安排的?”

徐璐笑道:“夫人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般能耐,是您那聪明透顶的儿子想得绝妙主意呢。”

确实是凌峰的手笔。明张目胆的算计,*­祼­的阳谋,杨家就算知道是凌峰­干­的,估计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吧。

武夫人笑了起来,“峰儿也太缺德了,什么样的人不找,偏去找那样的人。”那­妇­人生得五大三粗不说,长得横­肉­满脸,脸上还涂得花里花哨的,让这样的丑八怪去算计杨阁老,估计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徐璐苦笑,瞪着洗砚,“这就是你找的人?”

洗硕苦笑:“小的真的尽力了呀。世子爷要小的去挑个未婚漂亮的女子,但那些女子脸皮薄,哪里肯,小的把银子加到两百两,才有个灶上的粗役婆子自告奋勇说可以试上一试。小的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也只好凑和着,反正就只是恶心下杨阁老,姿­色­太好的岂不糟蹋了?”

说得武夫人和徐璐笑得乐不可支。

“那­妇­人真去了午门?”徐璐问。凌峰曾对她说过,既然冯氏要算计他,肯定会上门来要他负责什么的。于是他就先下手为强,原本想去设计钱文清的,不过那­妇­人眼光不好,在钱家门外的胡同巷子里,错把杨士清当成钱文清了。消息传回来,还让徐璐哭笑不得。还是凌峰说:“算了,只能改日再想办法了。”

徐璐把私底下与凌峰的­阴­谋向武夫人说了,除了让这­妇­人去算计钱文清不成反设计了杨文清,还有凌峰明里暗地里让人放出话,声称威国公顾夫人因前阵子不爽安国侯夫人让她没脸,故意合着表妹冯氏算计凌峰,帮凶还有阁老杨士清的孙女。不然凌峰只去顾家后花园逛上一圈,杨采儿和那党小姐一见到凌峰,那党小姐好端端的如何会落水。杨采儿别人不叫,偏来向凌峰求救。等凌峰把党小姐救上来,杨采儿又指责凌峰毁了党小姐名声。显而易见,凌峰让顾家杨家合着冯氏算计了。

武夫人点点头,“这消息是什么时候放出去的?”

徐璐神秘一笑:“昨天才散播出去的,不过,刻意隐瞒了顾夫人,杨夫人,以及那冯氏。”

武夫人击掌笑道:“这就是了,昨儿消息才散播出去,今儿个冯氏等人就气势汹汹上门来,岂不越发坐实了她们故意算计峰儿一事?”

徐璐接过话题:“可不是呢,爷早就与我吩咐过了,若冯氏真敢上门,就要我务必派人通知他,他在朝堂上立即对杨士清等人发起进攻。双管齐下,保证盯死冯氏。”

武夫人好奇不已,“峰儿还有后招?”

徐璐笑道:“嗯,世子爷与我提过,到时候他会让人弹劾钱文清,纵妻循私枉法,收受贿赂,指使姨娘亲戚,算计继子不成,又故意算计于他。”

“有证据么?”

“言官风闻奏事,何需证据?更何况,世子爷也说了,这冯氏仗着钱文清,背地里没少做肮脏事,何需证据?言官只管弹劾,钱文清的政敌必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钉死冯氏来得到整治钱文清的目的。而钱文清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也只好牺牲冯氏了。”

武夫人思索了一会,道:“不错,确是峰儿惯用的手笔。”凌峰不整人还好,一旦整起人来,必是多管齐下,十面埋伏,让人无路可逃。彻底把人钉死,不让其有反抗之力。

武夫人对凌峰的本事还是知之甚详,也不怎么担心,却瞪她一眼:“你们小两口子算计人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却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璐一眼,“这种算计人的事,他也与你说。也不怕带坏了我孙儿。”

徐璐绞着手,小声道:“我们是夫妻,自然要共同进退的。其实侯爷也是如此嘛,朝堂大事不也会告诉夫人?”

武夫人笑了起来,心头那种失落感顿时没了,她拍了拍徐璐的手:“峰儿一向内敛。他能与你说朝堂上的事,证明也是极为看重你的,你也别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

徐璐点头:“是,我知道该如何做的,绝不拖爷的后腿。”

……

凌峰回来得极早,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朝堂上应该是占据了上风,瞧他走路都有风的样子。

徐璐赶紧迎上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好一个凯旋归来的大公­鸡­,下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屋子里新进的媳­妇­子讶异地看了徐璐一眼,暗忖,这个少夫人胆子好大,居然这么与爷们说话。

凌峰也停下脚步来,上下打量徐璐一眼,笑道:“哪里来的孔雀,都几乎开屏了。”

徐璐嗔道:“你才孔雀呢。”

凌峰大笑:“我这是在赞美你呀。”揽着她的肩往里走,“怎样,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徐璐迫不及待地把她与武夫人的辉煌战绩原原本本道了出来,她口齿本来就伶俐,又有表演天赋,一番手脚并用地讲解下来,宛如亲临现场。直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那杨夫人临走前,脸­色­可难看了。哼哼,你都把手伸到我家里来了,我又何须与她客气?所以我就直言不讳,你女儿与一个姨娘家的亲戚走得近的事儿,是绝对要传出去的。她男人还是礼部尚书呢,她女儿与别家姨娘亲戚交好,她自己还与别家姨娘亲戚两肋Сhā刀,看她还有脸没脸。”

凌峰夸道:“做得很好,非常好。”

“更绝的还在后头呢。”徐璐笑得神采飞扬,“等这些人走后,我越想越气不过,就又让那胡中华家的那灶娘跑到外头拦下杨夫人的马车。”

今日拦下杨夫人马车的那­妇­人,叫王九娘。便是凌家旗下铺子掌柜家的灶娘,三十来岁的年纪,早些年死了男人,只带着个小子在胡中华家做灶娘。因泼辣又生得五大三粗,洗砚都还费了姥姥劲儿才做通了这­妇­人的思想,让她去算计钱文清,偏偏王大娘把杨士清当成钱文清给糊弄了一番。

听了徐璐眉飞­色­舞的述说,凌峰几乎笑倒在榻上,“你倒是活学活用,基本可以出师了。”侠义小说上写有,武功到了一定程度,一根针一朵花皆可伤人,这就叫万物随心,功夫已甄上乘的表现。徐璐今天这一招,也算是随心所施,就地取材,效果却是极为有效的。

徐璐也得意到见眉不见眼,拉着他的袖子笑道:“好歹嫁给爷也有两年了,这也叫近朱者赤嘛。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是故意整他们的,可那又怎样,你能做初一,就休怪我做十五。看谁更棋高一筹,哼。”

凌峰点头,“不错,是这个理。对付这种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璐笑嘻嘻地道:“我的事儿说完了,现在也该轮到爷了吧。”

凌峰笑道:“我嘛,那就更好办。墨砚来给我递消息时,我们正在吏部里小憩。我在心里思虑了一遍,便让人递了条子去督察院找谢永康。谢永康是大理寺卿谢谨的次子,这家伙可是天下第一刺头,敢直谏,又不怕得罪人,当年先帝还在世时,连先帝都敢骂的。全京城的官员,但凡犯到他手上,无不被骂得狗血淋头,在朝中几乎是过街老鼠,但却深受圣上喜爱。所以尽管所有人都怵他,却也不敢拿他怎样。”

徐璐明白了,这谢永康不畏强权,又敢直谏,骂人的本领又高杆,想来也是种疾恶如仇的。这种人,天生就是个言官料子。冯氏犯到他手里,着实可怜就是了。

“然后呢?谢永康当真在朝上向圣上进言不成?”

“对。午朝刚开始,谢永康就参了太常寺右少卿冯斌一本,指责冯斌宠妾灭妻,一个卑贱的妾室,在内宅横行无忌,儿女媳­妇­也有样学样,只尊姨娘为正经婆母,嫡母都要退一­射­之地。紧接着,顺天府尹严少秋有事凛凑,自然就是冯斌宠妾灭妻一案。那冯斌太太程氏,朴素无华,而姨娘党氏,却穿金戴银,前呼后拥,住得院子也比程氏还要宽阔豪华,其服侍的奴仆皆高于程氏。也有冯家奴仆指证,冯家六­奶­­奶­从未向程氏这个正经婆母请过安,尽媳­妇­孝道。反而每日与姨娘党氏腻在一起,并尊党氏为婆母。那党氏被押解公堂时,不止穿金戴银,着大红衣服,绣织金妆花,在公堂上还公然叫嚣她是冯斌的平妻,闺女是户部侍郎夫人,顺天府无权治她的罪。这严少秋也是个妙人,就光一个冯斌宠妾灭妻一案,居然把钱文清也给诓进去了。”

徐璐听得双眼放光,又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呢?”

凌峰笑了起来:“然后嘛,自然是冯斌罢官回家,听侯发落了。那姨娘党氏,被打三十板子,发配三千里。也有人声称处置太狠,声称那党氏应该是有儿有女,所以比一般姨娘要体面不少,但也情有可原。毕竟党氏之女却是户部侍郎夫人,多少也要给些脸面。然后我就说了一句,我说,当年靖王妃也是庶出,但方家也未因靖王妃就抬举姨娘尊贵过嫡妻。方家如此,冯家怎的不学学方家?居然反其道行之,把姨娘抬举得堪比正妻,置礼法于何地?冯家所谓的诗书传家,也不过是骗骗三岁孩童罢了。因皇后娘娘非常钦佩靖王妃,所以圣上对靖王妃的印像也非常好。有靖王妃作对比,这冯斌越发面目可憎。满朝文武也就一边倒痛斥冯斌。那谢永康当真是个妙人,借着冯斌宠妾灭妻的由头,又把火烧向了钱文清,看准时机又站出来参了钱文清一本。”

凌峰看徐璐听得目不转睛,不由好笑,捏了她的脸蛋,继续道:“谢永康直指冯斌之所以抬举姨娘堪比正妻,不过是因其女冯氏和女婿撑腰的缘故。又指责冯氏仗钱文清之势,胡作非为,收受贿赂,横行无忌。把钱文清骂得狗血喷头。杨阁老正要拉拢钱文清,就赶紧替他说了两句好话,谢永康毫不留情又把杨士清骂了一通,骂他自已ρi股都不­干­净,还与别人担保,还要脸不要。把杨士清气得几乎与他­干­起架来。这谢永康生得高高瘦瘦,虽说打架不在行,但那一张嘴巴简直像刀子似的,扎得杨士清疼痛难当,几乎气得吐血。钱文清虽是三品大员,但在朝中根基甚浅,家族力量浅薄。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不得罪人,对上恭敬,对下宽厚,在朝中还是颇有人缘。圣上也颇为看重。如今倒是曝出其妻丑事,他倒是沉稳,也未替自己开脱,只是先请罪,称未曾管束­妇­人,请圣上再给他些时间,回去后必严查­妇­人。若事情属实,必严惩不怠,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事情纯属无稽之谈,必要谢永康陪礼道歉。谢永康就与钱文清当着百官面,立下军令状。”

徐璐扬了扬眉,“看那冯氏往日里的嚣张就知道,她ρi股肯定不­干­净。就是不知钱文清查出了她背着他­干­的好事后,会如何收拾她。”

“我又不是钱文清本人,如何猜得出来,静观其变吧。”

“爷不准备再做些什么?”

“凡事过犹不及。”凌峰耐心与她计道,“如今,咱们的钉子已埋下,只等着杨士清出糗便是。那冯斌反正已丢官罢职,必深恨给他惹祸的冯氏及其党氏一大家子,冯氏是出嫁女,他不好动手,但肯定会下狠手收拾党家那群人。再加上昨日里我又让人传播的流言,想必经过今日,更会传得四处皆是。威国公顾夫人最是看重颜面,也被拖下水,必是深恼在她地盘上惹事的冯氏和杨彩儿,肯定要拮问冯杨两家。最后,也就是冯氏她本人,哼,她ρi股若是­干­净,我也不会让谢永康参钱文清了。钱文清那样爱惜羽毛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弱点。他们越是爱惜羽毛,对败坏自己名声的人就越是震怒。且等着吧,冯氏下场一定会很­精­彩的。”

这肯定是必然的。

在凌峰的­精­密­操­纵下,冯氏一口气得罪了娘家,夫家,顾家,就算不被休,她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但徐璐才不会同情她,这人真的好讨厌,凌家与她无冤无仇的,就跑来算计他们。哼,既然她敢伸手,就要承担被剁手的后果。

……

当天晚上,派到钱家打听消息的暗卫回来告诉凌峰夫­妇­,冯氏被回到家的钱文清收拾得极惨,显然,冯氏确实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包括拿党小姐算计自己的长子不成,又跑去算计凌峰一事。

那暗卫声音低沉却清晰,“……钱文清把冯氏收拾得极惨,把她身边使唤的下人全都捆来发卖了。还剥夺了冯氏的管家大权,让钱大­奶­­奶­当家。另外,把那位党小姐也送回了党家。”

徐璐下意识地看了凌峰一眼,笑着说:“这就是钱文清的处置?”也太轻了吧。

凌峰不以为然,“钱文清再如何的恼怒冯氏,好歹也要顾惜多年夫妻情份。更何况,冯氏的表姑母可是陈王太妃。只要陈王太妃在,钱文清就要顾及一二。”

“只是表姑母罢了,又不是亲姑母。”徐璐不以为然,涉及利益面前,一表三千里的关系能够拧在一起,反之,再亲的人都要靠边站。

“冯氏一向巴结这个表姑母,陈王太妃的面子钱文清不能不给。不过,也就这么一次吧。”

徐璐先是不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冯氏是陈王太妃的表侄女,但顾夫人还是人家的亲闺女呢,冯氏在顾夫人的地盘上算计了她,能不恼这冯氏?

冯氏这回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把父亲的官位整丢了,亲姨娘也被发配。不但丈夫埋怨,夺去管家大权,连一向视为靠山的顾夫人也恼她,这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活该她把手伸向凌峰。

“这冯氏想来应该翻不出风浪了吧。”失去管家大权就意味着在钱家也失去内宅控制大权,若钱大­奶­­奶­聪明些,就该趁此机会,大肆攻伐敌营,排除异已,架空冯氏,一举制胜。

凌峰淡淡一笑:“打蛇不死,后窜无穷。”

“你还要整她?”徐璐有些同情冯氏了,“人家都那么惨了。”但语气却是幸灾乐祸。她对冯氏是真的没任何好感。但凡想算计凌峰的人,都该死一千次一万次。更何况,她选择的时机又是那么的缺德,刚好趁她怀孕之际,若她心眼狭隘些,岂不要气死?换作徐梦竹那样的­性­格,早就气得流产了。所以尽管冯氏现在下场很场,徐璐依然余怒未消。

“咱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凌峰摸着下巴:“她一个­妇­道人家,我还不好出面收拾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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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所有看正版的亲们,你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呢。没有你们,恐怕真要喝西北风了。虽然写文辛苦,但仍是快乐居多的,因为自己的作品有人欣赏。

第101章 冯氏的下场

徐璐说出自己的法子:“我还能做什么?送些厚礼去钱家,庆贺钱大­奶­­奶­正式掌家,明晃晃地给冯氏上眼药,本少夫人就是来看你的笑话。呃,我再刻薄些,再送几个美人去钱家。唉,也只是说说而已。”

凌峰忽然扬了扬眉,笑道:“这个法子好。”

徐璐看他一眼:“爷觉得这个主意好?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过落井下石?”

凌峰不以为然:“冯氏敢算计到我头上,就要承担惹怒我的后果。不过是给钱文清送几个美人罢了,我就得光明正大地送,还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冯氏先算计我,爷我怒了,也开始还击她。”

凌峰顿了下,又笑了笑说:“不止送给钱文清,还要送给顾家,杨家,嘿嘿,一人四个美人儿。”

徐璐翻翻白眼,这家伙,真够缺德的,“你送人家,人家就会要?我看不见得吧。”

凌峰撇­唇­,不以为然:“钱文清不要也得要。至于杨家顾家,嘿嘿,顾夫人有两个嫡女,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不过却已订了婚约,不日就要嫁人。这顾家的女婿,不但要接,还得高高兴兴得接。”

“这是为何?”

凌峰淡淡地解释道:“顾夫人的嫡长女是衡国公府的嫡长媳,皇后娘娘的弟媳­妇­。衡国公世子与我还有些交情。他与这顾大小姐感情并不好,也就是面子情。我若是送美人儿给他,他必不会拒绝。顾氏若是不满,那更加好办,我就有法子堵她的口,让她知道,若非她母亲合着冯氏杨家一并算计我,我也不会针对她了。顾氏必会回娘家向顾夫人诉苦。”

徐璐说:“爷你真的好­阴­险呢。”简直是一石三鸟呀。不但恶心了顾氏,还恶心了顾夫人,连带顾夫人越发憎恨在她地盘上闹事的冯氏和杨采儿。顾夫人一怒,冯氏必会被陈王太妃厌弃。至于杨采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顾夫人想要报复她,真的太容易了。

凌峰冷笑一声,“我若是不­阴­险,早被人吃死了。”对徐璐说:“明日你登门去钱家,狠狠羞辱冯氏一顿。让世人知道,这就是算计本世子的下场。”

徐璐说:“这样不妥吧。”未免得理不饶人了。

凌峰冷笑一声:“有些人,就要给他些厉害瞧瞧,才会明白你不是好惹的,以后就再也不敢来惹了。你若是一次­性­不把他打痛,痛入骨髓,等他好了伤疤,又会忘了痛。又会故伎重施。”

“……话虽如此,可这冯氏已经够凄惨了,又何必落井下石呢?”徐璐并不赞同凌峰的做法。经过此次事件,冯氏必是又悔又怕,凌峰送美人给钱文清,已让冯氏难堪,她若再登门去落井下石,显然落了下乘。

“依我看,去痛踩他就不必了。”徐璐发表自己的意见,“爷即打击了顾夫人的长女,又整垮了冯斌,彻底把冯氏钉得动弹不得,又还送美人去钱家,爷刚才也说了句过犹不及,我觉得,我若再去钱家落井下石,外头的人肯定会觉得爷得理不饶人?我倒是无所谓,却担心爷会不会因此落得无容忍器量的名声。岂非坏事?”

凌峰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以往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今倒来教我了。”

徐璐心头“咯噔”一声,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而已。爷若是觉得我驳了你就恼了我,我仍是要说,去钱家是真的不必了。爷如今是官场中人,跋扈嚣张,或蛮横无理些也都是可以的,但若无容人器量……别人或许不敢再得罪爷,但疏远是肯定的。”

凌峰一向是骄傲的,他或许有他的理由,但徐璐仍是觉得,他在朝为官,与其得理不饶人,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过犹不及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万一落了个无容人器量的名声,对凌峰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凌峰一板起脸来,徐璐心下还是有些难过的,低声道:“我知道爷并非器量狭小之人,爷不过是想对那冯氏杀一儆佰罢了……要不,我装装病?表示被冯氏的作为给气得伤了身子?然后爷再去找冯氏算账?”

凌峰忽然起身,来到徐璐面前,忽然半跪下来,吓了徐璐一跳,她正要躲开,但凌峰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郑重:“以往都是我一个人拍板决定,你从未驳过我。今日你是第一回驳我,却有理有据,还坚持已见。我的小璐也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徐璐窘道:“我一直都听爷的吩咐行事,刚才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

“你的见解很好,可叹我还没有你看得远想得明白。小璐,谢谢你提醒了我。”

徐璐微微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轻声道:“爷也觉得我分析得好?”

“不止好,还非常有见地,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茅塞顿开。小璐,谢谢你,你这个贤妻,当之无愧。”凌峰当然知道自己很适合政治­阴­谋斗争,但再厉害之人,总有当局者迷的时候。这时候,徐璐这个旁观者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徐璐聪明是肯定的,但大多时候都是彻底执行自己的命令,尽管也有质疑,他只需解释两句就成。这回她却没有听从自己,而是坚持已见,据理力争。即显出了她固执的一面,也显现出了她对政治斗争方面的成熟与成长。

凌峰一向发号施令惯了,刚开始徐璐的争辩确实让他不满,但她分析得也非常有道理,也让他见识了自己因多年来政治斗争多占于上风而变得过于自信的不足之处。

凌峰吻了她的手,起身,把她拥入怀中,亲了她光洁的额头,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你分析得很对,我是不该得理不饶人。可是我是真的想钉死冯氏,就按着你的想法施行吧。”

这是认同自己的主张了?徐璐松了口气,她也生怕他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呢。徐璐轻声道:“那我就开始装病?”

“嗯,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沈三夫人来给你看病。”

“路姐姐与我交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外人会不会认为咱们串通好的?”

“咱们半夜里去请她,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谁会为了装病半夜请大夫的?”

这倒也是呢,“可是路姐姐会来么?”

“放心,我与沈三交情还不错,他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徐璐点头,凌峰又与她讲了如何整治冯氏,要把她整治得彻底没了脾气,以后看到凌峰就绕道走的程度,他才肯善罢甘休。

看他满脸换煞气,徐璐特别不解,印像中,凌峰心胸也不算小嘛,怎么唯独就对冯氏紧揪不放呢?

凌峰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早些年,我也曾让人算记过。那一回可是让我伤筋动骨了好久,所以对那些算计我的人,特别憎恨,来一个整一个,不整得他­鸡­飞狗跳肆不罢休。”

居然还有这等事!

凌峰又对徐璐说了几年前他让人算计过的事儿,“……那女子姓张,出身官宦之家,其父官位不高,她却心比天高。那一回我在外祖家后花园里,张氏找理由接近我,借口说我的荷包绣工很好,有她母亲的味道,想要借来瞧瞧。当时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一副对亡母思念情深的模样,加上又戴着孝,更显得可怜。我一时心软,就把荷包给了她。谁知道,这荷包倒成了我对她有非份之想的把柄。不出两日,那张氏的父亲就来找上我。说张氏的荷包让人发现,她继母要以私相授受为由,要逼死她,昨晚上就差点自尽,幸亏被人救下来。如今外头都知道了这事,张氏名声已婚,要我如何处理这事。当时我还很是愧疚,但因我身份上的秘密,并未一口答应娶张氏为妻。张氏父亲大怒而去,对我破口大骂,还扬言要去大理寺告我作贱他女儿。后来我母亲出来了。”

凌峰目光深沉了不少,“母亲一来,就替我扭转了乾坤。母亲先假意答应聘张氏为妻,并亲自上门看望张氏。当着张家人的面,得到了张氏与我并未有肌肤之亲的证据。再让丫鬟故意撞伤张氏,让人请太医给张氏把脉,揭开张氏已有身孕之事。”

徐璐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忿然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后来呢?爷是如何整治张氏的?”

凌峰冷笑一声:“张氏未婚失孕,又来故意算计我,拿我当冤大头呢。让母亲揭穿来,张家人哪还有脸纠缠,少不得赔礼道歉,只求咱家不把事情闹出去。我虽然应了,却是深恨张氏,更恨暗地里给张氏出主意的人。那人便是张氏的姨母,冯氏。”

徐璐惊讶道:“爷说张氏的姨娘,居然是这钱冯氏?”

凌峰点头,“对,就是她。只是当时证据不足,张氏因打胎反丢了­性­命,也无人再指证这冯氏。加上那时候朝廷动荡不安,先帝驾崩,四皇子起兵造反失败,我忙着领兵清洗四皇子派的残余势力,也无多余­精­力收拾冯氏。后来皇上坐稳龙椅,又把我派到山西呆了两年,从山西回来,又去了福建,时间一久,倒把冯氏这茬给忘了。想不到,她倒是贼心不死,居然拿个姨娘亲戚来算计我。”说到最后,凌峰已是怒气森森,杀气腾腾:“这冯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我,我若再放过她,又岂对得住我屠夫的名声?”

徐璐握着凌峰的手:“那我现在就装病,爷尽管去做吧,我都站在爷这边。”

凌峰拥着她,亲了她的额头,“那只好先委屈你了。等收拾了冯氏,咱们再去收拾杨家。”

但凡算计他的人,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才成。

“这是为何?”

凌峰冷笑:“杨士清在朝堂上已让我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他不知夹着尾巴做人,还敢伸爪子来算计我,我若不给他些厉害颜­色­瞧瞧,当真以为我是没爪子的老虎?”

“可是,顾夫人会收拾他们呀。”只要凌峰把美人儿送给衡国公世子爷,顾氏必会向顾夫人哭诉,顾夫人肯定不会放过害得女儿糟受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的。顾夫人出马整治杨家了,凌峰又何必再出这个头呢?

“还不够。”凌峰冷冷地道。“杨士清不止把女儿派出来,连自己老婆都派上了场,如此难看的吃相,若只是心存恶心我也就罢了,但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璐大吃一惊,到底不再是政治白丁一个,很快就明白过来,低声道:“爷的意思,那党小姐或许还有别的­阴­谋?”

“谁知道。”凌峰面露杀气,“我听你说过,杨采儿连你和路玲玲都瞧不上,又哪瞧得上党氏?可那日在顾国公府,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与党氏有说有笑。她们一瞧到我,党氏就落了水,这其中若无杨采儿的安排,我是不信的。按杨士清对付政敌一惯的手段,明面上对付不过,就来­阴­的。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必是美­色­。那党氏若真如他所愿进入凌家,必会弄出点什么花样来,内宅­妇­人争宠手段花样百出,又水过无痕,外人再如何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徐璐呆滞地点点头,这个倒也是呢。

“那爷要如何对付杨家?”

“不急,一步一步来。”

徐璐想了想说,“依我看,让人把党氏抓起来,无论是严加铐问,还是威逼利诱,一旦坐实冯氏与杨采儿算计爷的­阴­谋。爷握着证据,再找冯氏杨家理论,外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我再装病,外人反而还会同情爷。毕竟,爷都快而立之年才有了后,这孩子实是来之不易,爷愤怒的报复,也就说得过去了。”

凌峰起身走了几步,击掌道:“这个法子可行。”他温柔地看着徐璐,“小璐,你不但是我的贤妻,还是我的贤内助。”他现在才彻底明白了何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徐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你倒是不害臊,若是让人知道了,必会说咱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凌峰大笑:“管他狼狈为­奸­还是同流合污,反正咱们夫妻俩合作无间,共同进退,那些惹到咱们的人,就等着乖乖挨宰吧。”又与徐璐说了些温存话,这才去了外书房,他要好生理清思路,好给杨冯两家雷霆一击。

路玲玲半夜来到凌家,对上徐璐愧疚的脸,倒没怎么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就知道你们这对贼夫妻,不会轻易放过冯杨两家,还真让我说中了。”路玲玲一ρi股坐在临窗大炕上,打量着徐璐的起居室,布置得典雅而­精­致,宽阔而不庸肿,又看了徐璐直打吹欠的神­色­,不由笑道:“不过是作戏而已,何苦委屈自己?要睡就去睡吧,我会替你圆过去的。”

徐璐又打了一个哈欠:“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与我一道睡吧。”

“给我安排间客房吧,我可不敢睡你的床。”

徐璐笑道:“世子爷去了外书房,因为姐姐替我诊脉,有流产迹像,世子爷气不过,就让人把党氏抓了来想出出气,要给她些颜­色­瞧瞧呢。可党氏在惊恐之下,反而交代了冯杨两家不少­阴­私事儿呢。”

路玲玲不懂朝堂上的争斗,好歹沈家却是根正苗红的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很快就明白过来,“看来那冯氏当真是惹毛你们两口子了。”

徐璐说:“这冯氏已不是第一回算计世子爷了。上一回没怎么收拾她,这回又故伎重施,当咱们是吃素的?”

“还有这等事?”路玲玲吃了一惊。

徐璐也不想让路玲玲误会凌峰是理不饶人的睚眦必报之人,就把冯氏先前算计凌峰的事儿说了。路玲玲果然对冯氏厌烦起来。

“一再再而三的人,是该狠狠收拾了。”路玲玲剥了香焦往嘴里送,“我会替你把这场戏圆过去,只是,你们要如何对付冯氏?”

徐璐笑着说:“爷没有与我明说,看他的意思吧。”

“可怜的冯氏,什么人不去惹,偏来惹你们家混世魔王?”路玲玲笑道,看徐璐不住地打着哈欠,便说:“赶紧睡吧,别再熬夜了,当心长皱纹。给我安排一间厢房就成了,我不挑的。”

徐璐果然不再坚持,安排路玲玲去东厢房的碧沙橱歇下,自己也上床睡觉去了。

次日,有关安国侯世子夫人被冯氏算计凌峰一事弄得差点流产事儿被传得到处皆是,尽管有诸多人质疑其真实­性­,但有沈三夫人的路玲玲半夜前去诊治,成功揭制了大部份质疑之声。

徐璐已坐在炕上,正由路玲玲给她上妆,一种看不出质地的面脂,涂在脸上,自然而不油腻,成功遮住了徐璐红润健康的桃红肌­色­,在路玲玲的一双巧手下,一张脸儿瞬时变得惨白惨白的。双­唇­也涂上淡紫­色­的­唇­脂,

路玲玲一边仔细涂抹,一边说:“等你们家世子爷大闹钱家后,估计未来三年内不会再有人来招惹你了。”

今早下半夜,凌峰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去了钱家,找冯氏算账去了,理由非常现成,冯氏指使党氏算计凌峰,又去凌家大闹,使得少夫人气得几乎流产,凌家子嗣本就艰难,好不容易徐氏要给凌家涎下后人,还差点让冯氏闹得没了,凌峰如何不气,下半夜就去钱家找冯氏算账足可证明凌峰有多心疼徐氏肚皮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徐璐说:“他会有分寸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就是纯碎吓唬钱文清罢了。”听凌峰分析过钱文清,此人虽是士族出身,但只是旁支偏系,靠个人之力奋斗到三品大员,也很是珍惜自己的名声,这钱文清也是有抱负之人,更想靠自己的本事光宗耀祖,但自己的妻子却处处拖他后腿,甚至替他四处树敌,惹下不该惹之人,以钱文清对权利的渴望程度,冯氏就算不被休,未来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就是了。

凌峰要做的就是,一副气势汹汹找冯氏算账的架式,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收拾一个­妇­道人家,当然就会把怒气发泄在钱文清身上。以钱文清倾福撇祸的­性­格,自然要狠狠收拾冯氏以达到平息凌峰怒火的目的。

“冯氏这辈子估计不会再难翻身了。就是不知杨家又会是什么下场。”路玲玲对杨家也无半分好印像。当年沈任思在娶路玲玲之前,与杨家大小姐曾有过口头婚约,耐何沈任思患了尿道结石,让她给治好了,也因为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了陌生男人的下半身,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沈任思带着愧疚之心娶了她。这就惹得杨家大为不满,把怒气发泄在路玲玲身上,也散播了不少有关路玲玲的坏话。虽然后来让沈任行连削带打狠狠收拾了几回,使得杨家不敢再针对路玲玲。但杨家对路玲玲的仇怨却是越发加深,只是大家明面上未曾撕坡脸罢了。

杨家的下场,路玲玲很快就知道了。

第102章 ­阴­死人不偿命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说:“杨家大女婿华玉堂不顾岳家反对,强纳表妹为妾,杨夫人去闹,华夫人就说,别人家的事儿亲家母都跑得这么勤快,想来也是个慈悲为怀的。怜姐儿自小就喜欢他表哥,亲家母你慈悲为怀,就成全他们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美事是不?把杨夫人气得几乎岔过气去。杨夫人带着灰败的脸­色­回到杨家,顾夫人已登门了,来势汹汹的模样,原来,顾夫人领着婆子直奔杨家内院,让人抓了杨采儿狠狠甩了十多巴掌,把杨采儿那张脸打得连她亲娘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朝阳公主连忙问:“我堂姑居然带人去杨家痛打杨采儿?这是为何?”

路玲玲抿­唇­一笑:“那党氏之所以要算计凌峰,也是冯氏和杨采儿指使撺掇的。地点就发生在威国公府,如今外头都认定,党氏算计凌峰这一事件上,顾夫人也参与其中。凌峰居然弄了四个美人送去了衡国公府,送给了世子爷杨印启做妾。并直言不讳得对顾氏说,要怪就怪你娘好了,谁要她先来算计我的。顾氏与杨印启感情本来就淡,杨印启与凌峰交情也还不错,自然就站在凌峰这边。当天收下那四个美人,当晚就全抬了姨娘,还宿在了其中一位姨娘屋子里。顾氏只好回娘家告状。顾夫人听说后,原本是要去钱家的,后来不知怎的,又改道去了杨家,把杨采儿抓来打了几十个嘴巴子。杨夫人回去的时候,杨采儿已被打得鲜血直流,好不凄惨。杨夫人就与顾夫人理论,顾夫人是什么脾­性­,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任人欺负不吭声的主么?当下连杨夫人一块打,还说‘即然你这做娘的教不好闺女,那就让我来替你教好了。你若是不服气,尽管来威国公府找本县主吧。本县主等着你便是。’那杨夫人大概理亏,居然没有还手,眼睁睁得看着顾夫人扬长而去。”

朝阳公主大拍桌子:“实在是太解气了,这下子雪姐儿可以扬眉吐气了。”雪姐儿就是长安郡主,是杨家的儿媳­妇­,对于这个郡主媳­妇­,杨夫人并未像别的婆母那样去拉笼,反而处处行打压之实,惹得里里外外的人都暗笑杨夫人目光短浅,本末倒置。高门媳­妇­拉笼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非要打压,真是目光短浅到家了。

路玲玲原本对长安郡主并没什么好印像的,但后来经过在挽月别墅的一段相处后,才渐渐改观,也跟着笑了起来:“郡主也挺聪明的,在顾夫人来杨家之前,就借口盾了。到了晚上才回来,看到婆母小姑子的惨状,大骂顾夫人,扬言要去顾家找她算账,让杨夫人拦下了。不过事情还没完,当天晚上,一个叫倩娘的女子又去了杨家,声称杨士清当街撕扯她的衣服,害她名节损毁,要杨夫人给她个交代。杨夫人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朝阳公主听得双眼放光,“那倩娘又是何方神圣?”

路玲玲喝了口茶,润了润­干­喝的喉咙,这才道:“就是七号那一日,也就是冯氏等人领着人去凌家大闹的头一天。杨士清去钱家喝酒,才从钱家出来,在钱家胡同巷子里,与一个女子相撞,那把女子撞倒在地,杨士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亲自扶起那女子,认知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就在那时候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那女子就骂了杨士清登徒子不要脸的老­色­胚,然后急急忙忙走了。谁会想到,第二天,冯杨两家领着人去凌家找茬,才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就出来拦下杨夫人的马车,扬言要杨士清对她负责。杨夫人逢人就说她家男人遭人算计了。”

“是受算计了。”朝阳公主点头,不然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杨夫人前脚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后脚就上去闹事。

路玲玲得意一笑:“人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凌峰设计的,可妙就妙在,那女子是在冯杨两家登凌家门之前的头一天与杨士清相撞。所以,人人都知道这女子是凌峰安排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不是呢。尤其那女子生得五大三粗,母夜叉都比她好看些,这凌峰也够缺德的。”

朝阳公主叹息道:“这就是凌峰的本事之处了。”正大光明地算计你,正大光明地找你的麻烦,*­祼­的阳谋,别人就算知道是你搞得鬼,反而说不出半句话来,放眼京城,除了她那对­阴­险腹黑的兄嫂外,就只有凌峰有这般本事了。

路玲玲也感叹道:“是呀,人人都分析说,若杨家不去找凌家麻烦,那倩娘一事应该不会发生。如今,那倩娘又去杨家大闹,外人除了说凌峰一句­阴­险高明外,也都是指责杨士清的。若是你不去算计人家,人家也不会来算计你了。”杨家使的是见不得光的­阴­谋,那凌峰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所谓阳谋,就是*­祼­地把谋略摆在实处,在让你看得见摸得着,正大光明到无人能够指责什么。

而­阴­谋却就叫人痛恨不齿了。这阵子冯杨顾三家发生的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凌峰搞出来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一来凌峰站在道义和受害者角­色­上,涉及到子嗣大计,大家也都能够理解凌峰的雷霆震怒。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转诉二伯沈任行的原话:“凌峰这厮,一向滑不溜秋,无论整人算计人,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厮虽然蛮横霸道又跋扈,却始终把握个度字,反而使得他的名声介于不是善人,却又算不得坏人的境界。能像他这样把跋扈霸道使得淋漓尽致还能够保持良好名声的,全京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来。先前杨士清在朝堂上,可是­阴­谋尽出,处处打压凌峰提携过的官员,凌峰的反击有棱有角,张驰有度,却又留有一线,给他人留下器量宽宏的印像。这一回不过是被一女子算计而已,凌峰却可以往死里整治杨家,却无人说半句不是。一来是凌峰会做人,二来也是凌峰占据着个理字。而凌峰的理字,就是徐氏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凌家单薄的子嗣。”沈任行对沈家诸人分析凌峰的种种作为,并借凌峰一事,又敲打了沈家人一番,效果奇好。

朝阳公主若有所思,神­色­复杂,“看样子,凌峰很宝贝小璐的孩子。”

路玲玲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能不宝贝吗?凌峰都快而立之年才有这么个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别的像他那样的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换作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路玲玲知道朝阳公主以前曾喜欢过凌峰,怕她由此不喜,就低声道:“小璐表面风光,其实内里也挺苦的。人人都知道她出身普通,却高嫁凌家,一个个都妒嫉她跟什么似的。如果小璐出身尊贵,估计冯氏也不敢明张目胆打上门去了。”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说:“这倒也是呢。”

路玲玲就笑了起来:“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还瞧到驸马急匆匆提着一篮子野菇,他说你喜欢吃,特地去乡下农民手上买的呢。驸马对你可真好,比先前那个有良心多了。”

朝阳公主面露笑容:“笨嘴拙舌的,你还夸他。比起你家那位,可就远远不如了。”

路玲玲摆摆手,一脸嫌恶,“别提了,成天顶着张大胡子脸,看了就倒胃口。要他刮胡子也不肯,说这样威武些,镇得住人。真是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刮胡子的人。还是驸马勤恳,爱­干­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舒服多了。”

沈任思那张络腮胡子确实挺渗人的,朝阳公主面露暖昧的笑容,冲路玲玲挤挤眼:“那么一张大胡子你,不知你们亲热的时候,又是怎生模样。”

路玲玲瞪她,二人笑闹了一番,朝阳公主与路玲玲在公主府打打闹闹,好不快活。安国侯府,长安郡主却是揉着眉心,对徐璐苦涩地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一趟……可我到底是杨家的儿媳­妇­,哪真能坐视不管的。妹子,公爹与你们家世子爷在朝堂上的龌龊我也听说了,还有我婆母算计世子爷的事儿,这一件件一桩桩,世子爷怎生报复都不为过。可我到底是杨家­妇­,总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被打压而无动于衷。所以,还请妹子转告世子爷,请他消消气,高抬贵手。”

徐璐招呼着长安郡主喝茶,笑着道:“瞧郡主这话说的,冲着咱们的交情,少不得也要给郡主一个面子。成,等世子爷晚上回来,我就与他说去。不会再针对杨家了。但是郡主回去后,还请转告令公婆,以后凌杨两家,井水不犯河从,若再有下次,必不会再客气了。”

徐璐不料长安郡主会亲自登门,她多少也知道她来的目的,还曾犹豫了下,但见长安郡主语气诚恳,凌峰把杨家打压得这般狠,也没半分怨言,只是来恳求他们放过凌峰,徐璐触动还是颇深的。长安郡主堂堂宗室女,平时候是多么骄傲的人,这会子却低声下气来求人。她若是拿捏着不放,未免太过。长安郡主身为宗室女,夫家遭凌峰报复,并非找不到人出面求和。但她并未找她的靠山,而是单枪匹马来找徐璐,也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也让徐璐瞧到了长安郡主极大的诚意。她也就见好就收。

长安郡主料到徐璐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愣了下,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握着徐璐的手,郑重地道:“好妹妹,难为你这么给我面子。我,我以前还曾那般对过你……”想着在西山别院里对徐璐的冷言冷语,以及在挽月别墅对她毫不客气的行为,长安郡主越发羞惭难安。

徐璐笑了起来,语气诚恳地道:“人无完人,再则,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郡主也补偿了那名侍卫,也算是两清了。其实,今儿个就算郡主不来找我,过两日,我也会找借口去看望郡主的。凌杨两家的恩怨,自然也就没了。”

长安郡主呆了下,看着徐璐微笑狡猾的脸,她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过来,再一次握紧徐璐的手,感动道:“好妹妹,难为你这般替我着想。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这人一向嘴笨,但妹妹放心,以后且看我的行动吧。”长安郡主是真的被徐璐打动了,杨家对凌家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徐璐却看在自己面前,非但放过杨家,反而还替自己挣面子。如此心胸,如此为人,再是顽石,也会被捂热。

看着徐璐诚恳却不拘功的脸,长安郡主一颗心热乎乎的。并暗自发誓,今后无论谁与徐璐为敌,她必视为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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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盆地的夏天真心不是人呆的,温度不高,却非常的闷,坐在电脑前,汗水就一直不停地飙。光坐着都要流汗,更不用说做事了,一天到晚身上都汗渍渍的,我实在太爱出汗了,

第103章 娘家人进京

长安郡主带着满满的激动离去,徐璐平时候也没少做顺水人情的事,更没少说面子话,可这一回,她这顺水人情多少有些心虚了。

因为人家对自己是如此的感激涕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爽快答应不再与杨家为敌,并非看在长安郡主面上,而是凌峰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这才给了她个顺水人情,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尤其长安郡主刚才对自己好一番掏心挖肺,徐璐感受得出来,人家这是真的打定主意视她为知已,这对于徐璐来说,未免心虚。

三月二十号,徐璐的继母田氏,领着三个孩子,一路坐船抵达天津港,马车一路驶入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徐璐得到消息后,赶紧去了影壁迎接,田氏比以前更胖了,活脱脱的圆桶身材,横­肉­脸,穿着天青­色­绣暗纹锦缎撒花褙子,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还戴了明晃晃的金凤钗,金簪子,金耳环,金手钏,整个人亮堂堂的。

田氏一瞧到徐璐,就呼天抢地迎上前去,握着徐璐的手泪眼汪汪地道:“好孩子,自从上回一别,转眼间已有半年,娘可是想你想得发疯,好孩子,凌家待你可好?”

田氏的演技并不怎么好,不过看着徐璐明媚娇艳的神­色­,一身的锦衣华服,身后服侍的众多媳­妇­丫鬟,差强人意的哭嚎顿时变为讨好。

徐璐知道这继母的­性­子,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笑着说:“多谢娘的关怀,女儿在凌家过得很好。娘又发福了,想来过得也还不算差。”又与大妹徐琳及两个弟弟见礼,一路朝晚香堂走去,路上,徐璐又问了父亲徐成荣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也就放心了。

垂花门离华馨苑还有段距离,田氏打量凌家的宅院布局,震惊于凌家的富贵,却更是震惊徐璐的变化。

只见徐璐头上赤金嵌南珠的金步摇,姜黄­色­绘紫荆花折枝对襟长褙子,褙子边缘及袖口全绣着­精­美的五彩斓边,下身玉白­色­的嵌桔红亮紫二­色­丝绒牡丹花十二福湘裙,裙裾做工非常­精­致,还有浅黄­色­的镂空花纹掇于其中,行动间,飘逸优雅,一枚白­色­羊脂玉佩压在裙裾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荡漾起些微的弧度。

田氏又打量徐璐的侧面,不由呆住,只见徐璐­唇­角含笑,粉脸柔和,娇艳妩媚,桃­色­的肌肤白里透红,头上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拽在颊边,随着走路的动作,却是不摇不晃,无比的优雅恬静。

田氏再度侧头,打量自己的女儿徐琳,这个女儿尽管穿着新制的衣裳,戴着最好的头面首饰,但与徐璐相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下一个地下的区别。徐璐不止优雅娇媚,周身上下还有股说不出的贵气天成,举手投足间,带着三分庸懒,五分文雅,三分贵气,一种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油然而生。田氏心中颇不是滋味,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距就如此大呢?

徐璐先带着田氏等人在华馨苑休息了番,得知徐璐已有身孕,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说:“唉呀,你怎的不早说呢?害得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徐璐笑着说:“娘不必如此的,家中什么都有的。”

得知徐璐有了身孕,田氏就更加高兴了,去晚香堂见武夫人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没办法,形势不由人。如今整个徐家,全都靠着徐璐支撑,徐璐在凌家好了,他们才能好过。所以田氏尽管妒嫉继女的好运,却是半分要求都不敢提的,就怕惹来徐璐不满。,

晚香堂的宴息厅,武夫人也热情接待了田氏,并与田氏打横坐于上首,徐璐下首坐了,徐琳和徐珏徐环向武夫人磕头,尽管还有些局促,好歹不怯场。武夫人慈爱地问了徐琳年龄,女红情况,对田氏说:“二小姐如此文静,与她姐姐倒是不大一样。”

田氏知道女儿长得普通,与徐璐相比,完全被比到天边去,但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陪着笑道:“也是,这孩子­性­子内向,可是半点都比不得她姐姐的。唉,琳姐儿若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让我­操­心了。”徐琳的婚事,一直是田氏的心病。

武夫人说:“姻缘天注定,该来的自然会来,亲家母不必­操­心。”然后又问了徐珏徐环的功课作业,得知徐珏在福州已过了童试,不由夸了句“只要用功,将来肯定是个出息的。”

徐璐知道武夫人只是客气话,但仍是高兴,又把父亲的计划说了,武夫人也没有半分推托之意,当下就表示,国子监门槛比较高,只过了童试,估计进去不容易,就算勉强进去了,若制艺上落后于同窗,压力也大,还不如去沈家族学。

武夫人又介绍了沈家族学的名气和益处,“沈家三代为官,如今已出了位阁老,一位三品武官,还有两位进士出身的官员,以及多名举人秀才。尤其沈阁老之子沈青云,十四岁之龄就已过举人,是我大庆朝难得一见的优秀神童。沈青云也是沈家族学里出来的,水止沈家子弟,连外头的人家都要把子弟送去读书。足可见其真才实学。”

田氏不知道沈家族学的厉害,但她一心听从徐成荣的安排,不由为难道:“可是璐姐儿父亲却说,若珏儿能进国子监,那是再好不过的。”

武夫人微笑道:“亲家母非京城人氏,没听说过沈家族学也是有的。小璐,你在京城也有半年了,也该听说过沈家族学的本事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说得极是,沈家族学可不比国子监差呢。沈阁老那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其子沈青云小小年纪就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呢。沈家还有不少子弟入仕,他们都未进国子监,全是在沈家族学里进学,如今坐镇沈家族学的可是当代有名的大儒范恒范大儒,以及翰林讲师周宏毅周大人。此二人,一人官至太傅衔,一人官至礼部尚书,都是曾经的三朝元老。致仕后被沈阁老花重金聘请入沈家族学,威名远扬,直震四方。一般人想去都还没机会呢。”

田氏说被说得有些心动,将信半疑地道:“既然亲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沈家族学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你两个兄弟能否有这个造化。”

武夫人笑道:“事在人为。沈家与凌家还有些交情,只要峰儿去与沈大人说上一句,想来不是问题。毕竟,珏哥儿环哥儿还是峰儿正经的舅子,沈大人想来会给峰儿一个面子的。”

田氏兴奋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多谢夫人了。”田氏市井出身,就算靠着徐成荣成了官太太,但官场上的礼节如何也是一知半解,她那样的­性­子,徐成荣也不敢让她出去交际应酬,所以田氏在武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贵­妇­面前,局促得连说话都不俐索了。坐在那,一个劲地移着身子,似乎ρi股底下有针刺她似的。

徐璐起身笑道:“娘,你们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我早已安排了客房,娘先去休息一下。夫人,晚上媳­妇­再来向您请安。”

武夫人笑着说:“好生招待亲家太太还有你弟妹就是了,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要爱惜身子才是,就不必来请安了。”并还交代,若有什么不便的事,尽管来找她就是。

徐璐笑着应了,告辞武夫人,领着继母等人回了华馨苑。

田氏羡慕地打量着凌家的宅院布局,雕梁画栋,奢华雅致,宽阔而大气。屋内摆设无一不­精­,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田氏看得眼热不已,看着徐璐前呼后拥一呼百诺的派头,心下涩涩的。暗叹老天真不公平。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不但对徐璐虚寒问暖,甚至把母亲的角­色­扮得淋漓尽致,比亲妈还要亲的架式。

徐璐有些受不了田氏过余的热情,不过也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尽量忍了。

等徐璐把儿子打发去了外院客房后,田氏这才对徐璐说起徐琳的终身大事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琳姐儿嫁到京城来,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家有恒产,够琳姐儿衣食无忧就是了。想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徐璐笑着说:“说难其实也不难,说不难,又有些难。不过我会多加留意些就是了。”想来应该是父亲做通了田氏的工作,不然以田氏的­性­子,非要让她给徐琳找个官宦世家的名门子弟,她才叫为难呢。

田氏看了看徐琳,两姐妹两厢对比,田氏百般不是滋味,姐姐就光坐在那,就如同天上的皎月,皓月当空,光彩照人,让人过目不忘。妹妹如同路边的狗尾巴草,看一眼就忘了,丢进人群里,立马找不着。

要说徐璐的生母有多好看也不见得,这丫头运气非常好,没遗传至生母,却隔代遗传了徐老太太的容貌,连徐成荣也是如此。反观她的三个孩子,除了徐珏长得像其父外,徐琳和徐环都像自己,姐弟三人容貌差别甚大,让田氏满心不是滋味。

徐璐发现田氏一个劲地打量自己,又与徐琳作对比,多少也猜出她的心思,笑了笑说:“妹妹虽说普通了些,却也是难得的文静体贴,娘不必着急,姻缘天注定,她会有好造化的,我会仔细给妹妹留意的。实在不成,我去求夫人,请夫人帮着留意。夫人交游广阔,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田氏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一出雍容高贵的脸来,心里一紧,赶紧说:“你那婆母对你可好?”

“托娘的福,婆母对我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与徐璐并不亲近,说了一会子的话,也实在找不着别的话了,只能重三遍四地提及家中艰难,徐成荣虽说如今已做了知府,但知府年奉也才两百多两银子,家中还养着三个孩子,走人情送礼就是一大笔的支出,实在艰难。又隐晦提出,让徐璐以后少送些物品,只送银子的话来。

徐璐佯装为难,她绞了好一会儿的手指头才道:“我也知道爹娘艰难,只是我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若一心向着娘家,未免令夫家不喜。夫人对我确是好,我倒是吃穿不愁,可我并未管家,也很少­干­涉家中银钱。所以我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给爹娘送去的物品,大都是别人送来,家中暂且用不着,这才给你们送去的。我若是特地给你们准备礼物,或是送银子,婆母肯定会有意见的。到底是为人媳­妇­,还请娘理解我。”

田氏长长一叹,尽管知道徐璐没有尽说实话,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与她并不亲近。早晓得这个继女会有如此大的造化,她就早该花心思拢络她了。田氏虽说要强,好歹还是识时务的,知道这个继女不好惹,没胆子与她较真,也实在没法子厚着脸皮对继女要这要那的。

更何况,自从徐成荣任知府以来,家中条件确实又要好太多了,徐成荣不敢贪污受贿,但每日里来送些土特产或仪程的人也不在少数,徐家日子并非田氏说得那样艰难。之所以如此说,也只是想在徐璐身上多敲些银子罢了。

“娘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你做到长姐的责任,多多提携弟妹也就是了。毕竟,女子还是要靠娘家是不?”

徐琳听着确是有些脸红,姐姐嫁入高门,却是从未靠过娘家呀,反而是娘家处处靠着姐姐,母亲这话也实在是不害臊。

不过徐琳自来怕这个母亲,尽管心里不喜,面上却是不显的,只向徐璐投去无耐一笑。

徐璐微笑以对,这个妹子,她还是怜惜的,虽说懦弱了些,但文静,不好高骛远,守得住自己,不攀比,吃得亏,光凭这些,也值得疼爱了。

只是,看着妹子平凡普通的脸,壮实的身材,徐璐叹口气,只能去乡下找户殷实人家,寻些老实的人了。

……

晚上凌峰回来,特地拜见了田氏,又与两个小舅子见了面,对于徐璐的要求,满口应答。

“也罢,你准备好礼物,明日我问一下沈任行吧。外院的空房间还是满多的,你收拾两间出来给他们住就是了。至于你那继母和妹子……”凌峰并不喜田氏,再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并不愿让田氏母女住进内宅。

徐璐与田氏也说不上话,生怕她在凌家住得久了,被凌家的富贵迷花了眼,到时候见天的向她要这要那,她才有得烦。

再则,她也不愿让娘家人太过占婆家便宜。凌家帮着养两个弟弟,又替他们安排学业制艺,已人致义尽,哪还有帮养母亲妹子的道理。

于是徐璐说:“我打算在外头找个小院子,再买些人手服侍她们就是了。一律花用……就从我的账上扣,如何?”

凌峰说:“多养几张嘴还不至于穷到我。只是你与你继母也就是面子情,你尽到长姐的责任就是了。至于你继母嘛,她只是来京城定居,又不是来投靠你,想必她身上也带有足够的银子。你也不必凡事大包大揽。”以田氏的­性­格,帮助太多反面会帮出个米虫来,那可就麻烦。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所谓救急不救贫,继母又不是过不下去,自己着实没必要大包大揽。

凌峰又说:“去外头另住倒是不必,反正凌家还有不少空院。你随便收拾一间给她们住,离华馨苑远些就是了。一律花用,都挂在外书房的账上便是。”

凌峰这么做,确实是仁致义尽了,徐璐感动,但仍是有些踌躇,“这样,不大好吧?”虽说田氏一行人花不了多少钱,可到底是一项多出来的开支。

凌峰说:“没什么好与不好的,毕竟是亲戚,远到而来,也不能不安置。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罢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凌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这些人。等你那妹子出嫁后,你那继母想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呆下去。”凌峰对于这些小事,从来都是大方的。

徐璐又去探武夫人口风,毕竟让自己的娘家人一股脑地住到婆家,徐璐本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幸武夫人也是大方的,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就把采芙院收拾出来吧。那儿离外院近些,只隔了一道墙,进出也方便,看望你两个兄弟也便宜。”

徐璐由衷地感谢武夫人。武夫人笑了笑说:“都是亲戚,能帮的自然要帮,更何况,也不过是些小事。”对于这个腹黑又蔫坏的媳­妇­,武夫人乐得做顺水人情。

能够留在凌家,又单独住一间院子,还有下人服侍,田氏高兴坏了,又拉着徐璐的手,让其替她感谢武夫人和女婿。她在武夫人这样的高门贵女面前,天生有种自卑心理,能不多见就不多见。

徐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应了下来,但仍是叮嘱了不少事项。田氏这人在家横是横了些,但在外头还是颇有分寸的,徐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反正住在凌家,有奴仆服侍,又不花自己一文钱,何乐不为?想要长久住下去,肯定要遵守凌家的规矩才成。

……

安顿了娘家人,凌峰这边也有好消息传来,沈任行答应了凌峰的请求,准备许徐璐的兄弟去沈家族学上学。徐璐高兴坏了,赶紧把弟弟们叫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又特地给他们做了几身直缀,不求华丽富贵,只求不丢份。

徐珏徐环晚上才从外头回来,徐璐迫不及待地问了他们,“如何?一切可还习惯?”

徐珏对徐璐作揖道:“有劳长姐关怀。老师学问很好,就是很是严厉,”

徐璐笑道:“严厉些才好,严师出高徒嘛。你同学与你相处如何?”

徐珏没有及时回话,徐璐心里一个咯噔,轻声问道:“怎么,他们可有欺负你?”

徐珏赶紧说:“那倒没有,就是不曾理会我们,有时候主动搭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徐珏也才十三岁的年纪,加上又寄宿在姐夫家,又还靠着姐夫的关系进入沈氏族学,父亲又只是地方官员,这些天之骄子们如何瞧得上。以前徐珏在福州书院时,因是知府公子的身份,那可是前呼后拥。没想到进入京城来,却是这般场景,如此巨大落差,一时间自然无法适应的。

徐璐还以为他们受了欺负呢,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书香世家,豪门宿族,沈家历代不知出了多少朝廷命官,如今又出了一个阁老,两个三品大员,还有数名进士官员,以及数不清的秀才举人。等闲之辈自然不会瞧进眼了。你们也不必灰心,只需做好自己的学问便是。他们不理会你,你们也不必多想,需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切不可因受冷落就自曝自弃,否定自身。也不得因身份上不如人就奴颜媚骨讨好他人。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徐珏拱手称是,“多谢长姐教诲,兄弟记下了。今后必不给长姐丢脸。”

徐环也跟着表示好好做学问。

徐璐又叮嘱了几句,拿出亲手做好的荷包给了他们,里头装了些碎银,又把一些海外来的新鲜玩意交给他们,“虽说他们不理会你,但你却不能有失礼之处。明日把这些带进学堂,分给同学。无论喜欢是否,都是你的一份心意。”

徐环连连称是。

徐璐又交代了好些事项,事无巨钿,凌峰在一旁看得好笑,等他们总算离去,这才笑道:“果真是长姐如母,瞧你训起兄弟来,还真有模有样。”

徐璐嗔道:“你少来笑话我,哪个做长姐的不关心自己的兄弟。我不过是尽长姐义务罢了。”

凌峰笑道:“是,有你这样的长姐,也算是他们的福份了。沈家子弟大都还是好的,就是有些傲气,也就是不理人。却还还不至于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来。倒是别家子弟,却得注意了。”

沈家族学里不止集中了沈家最优秀的子弟,还有别的世家或官宦子弟,能够进入沈家族学,本身也证明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徐成荣只是外地官员,京官自有的优越感,自然使得这些人瞧不上徐珏兄弟,不过好在还有安国侯府这一招牌在,想来不至于做得太过份就是。

徐珏兄弟顺利进入沈家族学后,徐璐就让人备了四­色­礼品,让凌峰带去沈家,算是谢礼。又让人备了丰厚的礼品,交给徐珏的两位老师。

等徐珏兄弟习惯了沈家族学,徐璐又带着妹妹徐琳亲自去了一趟沈家,向沈老太君表示感谢。

徐璐身为安国侯世子夫人,又与路玲玲交情匪浅,此去沈家,路玲玲特地在影壁处迎接。

“老太君一听说你来了,赶紧让我和四弟妹出来迎接你呢。你这面子也真够大的。”

徐璐与沈四夫人相互见礼,沈家四爷沈任鸣是顺天府府丞,沈四夫人却是沈家掌家人,只因沈任行嫡妻已去三年,至今还未继弦,排行三的路玲玲又不爱管家,本身又是个大夫,成日往外跑的时候居多,所以管家大权就交到沈四夫人手上。

虽说路玲玲不管家,但在沈家地位依然超然。

而沈家两位夫人同时出来迎接徐璐,也算是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

沈老太君是个慈爱的老人,对徐璐非常友好客气,也没什么一品夫人的架子,更无长辈的高高在上,见徐璐还带了妹子来,又亲自赏了个绞金银丝的镯子作见面礼。

徐璐对沈老太君很有好感,向老太君表明了来意,又说了感谢话。

沈老太君笑着道:“峰哥儿子嗣单薄,如今凌家的子嗣传承都压在你一人身上。可见你责任远大,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到处乱跑,也该爱惜才是。”

徐璐笑着道:“劳您老人家担心了,我身子壮得很,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老太君上下打量她,笑道:“是呀,也多亏了你身子健壮,不然,前阵子党氏事件可不知要怎生收场才好。”所以沈老太君对钱冯氏等人的作为是真的痛恨至极。

路玲玲跟着说:“也多亏了小璐没事。不然那冯氏的最终下场估计还会比现在更惨。”

沈老太君点头,“也是呢,你这孩子倒是有福气的。峰哥儿那么疼你,自你怀孕后也一直洁身自爱,像峰哥儿这样的丈夫,这世上可不多见了。”

沈四夫人赶紧说:“可不是呢,凌少夫人倒是有福气,想当初,我怀旭哥儿的时候,还特地给四爷安排了两个通房呢。”

沈老太君看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因为你贤惠过了头。”

沈四夫人嘴巴张了张,想着当初还真是自己主动给男人安排通房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委屈,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家都如此,我若是例外,估计又会被人说了。”她看了路玲玲一眼,笑道:“还是三嫂厉害,都不怕外人说闲话呢。”

徐璐看了路玲玲一眼,知道沈任思屋子里也没半过通房姨娘,沈四夫人这是在嫉妒她了,或是心有不平吧,未免好笑,她看不惯沈四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便意有所指地道:“既然是别人的闲话,理他做甚?横竖是自己过日子。若一味的为了别人的眼光而让自己不痛快,何其来哉?”

路玲玲笑着附和:“是呀,所以我可没想过给三爷安排通房。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何苦来哉?就夫妻二人多清静,多舒服。”

徐璐笑着道:“那是沈三爷有担当,你倒是有福了。”

沈老太君呵呵一笑说:“老三也算不得担当,主要是玲玲这丫头有本事,拢得住老三。使得老三心于旁鹜于仕途,才有今日成就。论起来,玲玲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呢。”

路玲玲笑道:“娘,您又夸我了,当心我翘尾巴。”

老太君指着她笑道:“反正早已翘起来,再翘也是那副模样。”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徐璐发现沈四夫人尽管在笑,但笑容却勉强,知她心头不好受。确实呢,她与路玲玲差不多的年纪,出身还比路玲玲高上那么一截,但无论方方面面都比不过路玲玲,如何高兴得起来?

不过徐璐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类人,自己贤惠过了头,还非要逼着别人也跟她一样贤惠,

刚才还把自己捎带了进去,难怪不得人喜爱。已所不欲,匆施于人,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的,难怪不讨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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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过渡章节

第104章 发难

沈家与杨家也算得上宿敌吧,所以慈爱如沈老太君这样的人,也一时兴起,说起了杨家最近的八卦,“……我听人说,那杨夫人最近日子不大好过呢,病倒在床不说,女儿也让人退了婚,更是病上加病,不知是不是真的。”

杨家近来的事,徐璐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她没有在不熟悉的人前说别人坏话的习惯,于是就笑着说:“我也不大清楚,与杨家没什么来往,倒没去关注。”

沈老太君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是是,不必提他们。眼下时辰还早,要不,咱们打打牌?”

徐璐笑着说:“当然可以呀,只是我如今正走胎运,运气好得很,我怕赢了您老人家,到时候哭鼻子没人哄得住呢。”徐璐自怀孕后,赌运就特别好,这阵子没事与夏荷等人打牌,盘盘皆赢,把夏荷她们输得鬼哭狼嚎。如今再也不与她玩了。

沈老太君拍腿大笑:“好你个促狭的,我老人家可是打了几十年的牌,想要赢我老婆子的钱,可没那么容易。”

然后就让人摆牌。

沈老太君,路玲玲,及沈四夫人,徐璐等四人就坐下来打起了牌。沈老太君牌技确实好,但徐璐手气就是好,想什么就能摸什么,盘盘皆赢。而沈老太君却是越输越勇,徐璐见她不在乎输赢,也乐得舍命陪君子。一时间,大家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到了饭点,徐璐已赢得盆满钵满,其余三家皆输。徐璐数着桌上的金豆子,乐不可吱,直呼“发财了”。

沈老太君喜欢热闹,又见徐璐毫无矫揉造作,也不忸捏,也很是喜欢,说:“下回空了再来,我就不信了,凭老婆子几十年打牌的经验还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沈四夫人输得最多,心情着实不怎么好,忍不住冷言冷语说了几句。

不过徐璐并不与她见识,只是笑笑,转头与路玲玲说话,“这阵子呆在家中怪无聊的,好想去踏青,可世子爷怕我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许出去。唉,真可怜,好姐姐,若是有你陪我就好了。”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好些人家都开始外出踏青。

路玲玲说:“我在苑平买了处庄子,去年年底就已完工,我还在院子里值了一大片草皮,想必这时候应该长起了青草。这个月底我就要去瞧瞧,顺便踏青游玩,你若是呆着无聊,咱们就一道吧。由我护着你,相信你们家世子爷不会阻拦吧。”她又看了一直文静呆着的徐琳,笑了笑说:“我那处庄子附近还有好些耕读之家,家家户户最低都有几十亩良田,请了长工­干­活,每年一亩田地都有几两银子的收成呢。年轻人也都老实,还特别务实,不像那些官宦子弟,五谷不分,六体不勤,还清高迂腐。”

徐璐双眼一亮,说:“是吗,那还真要去见识见识呢。”于是又给定下起程日期。

路玲玲与徐璐虽说相差了十岁,但总是无话不谈,到了饭点,还留了徐璐吃饭。

徐璐原本要告辞离去,但架不过沈老太君一句话:“反正来都来了,就多呆了会儿吧,等你兄弟下学后再一道走。”

沈老太君­性­子好,脾气温和,本身就喜欢路玲玲,也就爱屋及乌,对徐璐也喜欢起来,慈爱地看着她们在那叽喳过没完,时不时乐呵呵地附和上一句,她一向喜欢热闹,徐璐又讨人喜欢,更是诚意挽留起来。

徐璐见老太君诚心留她,也不再坚持,与老太君婆媳三人一道用了饭,又去沈家后花园逛了一圈,老太君就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怀孕了的人就贪睡,去玲玲那歇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咱们继续打牌。我老婆子也要去歇一歇的。”

徐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又去了路玲玲的芙蓉院休息,打量了芙蓉院的格局,宽阁的一进院落,三间正房加两间耳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四方方的天井种植了好些花草树木及盆栽,靠东次间的走廊下,还搭了个葡萄架,虽未结果,但架子下还搭了张木制的小桌子,头顶阳光炙烈,但葡萄架下却凉爽至极。整个院子生机勃勃,散发出浓浓绿意。院子前后植了高大的榆树榕树,呈伞状的树子,几乎把整个院子包围,真正的冬暖夏凉。

“地方虽小,却布置的非常­精­巧。看得出来,姐姐是用了心思的。”徐璐又进入正房打量,着实夸赞了一番,路玲玲的东西次间布置得并不奢华,却有种爽洁之感,入目舒适,屋内也布置得极为简单,看着空阔大气,却非常舒适。

路玲玲笑道:“我家那位,人高马大的,最讨厌束手束脚,家中这才没有摆放多余之,所有家具器物也尽量挑选耐用的,就怕他不小心打坏了。”

徐璐脑海里浮现一张大胡子脸,不由笑了。

路玲玲把徐璐姐妹安置在东厢房,这儿是路玲玲专门配药待客的地儿,也是路玲玲的书房,书房里头还有间布置­精­巧的梨花橱,徐璐在这儿午睡,绝不会受到打扰,即清静又舒适。

徐琳则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睡下,早有丫鬟拿了枕头被褥过来。

等一切清静后,徐璐对徐琳道:“刚才表现不错,就是话太少了些,女孩子嘛,就该活泼些。”徐琳表现何止文静,简直就是局促加木头了。当然,她也知道她自卑的心理,田氏那样的人,徐琳从她身上又能学到什么?

徐璐委婉地道:“女孩子不要总是缩着脖子,也不要四处乱看,不管遇上任何人,也不要躲躲闪闪。虽说一个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和容貌,但也要做到从容镇定。若是你坐直身躯,不要总是畏畏缩缩的,那就更完美了。”

徐琳低下头来,“给长姐丢脸了。”她与这个长姐简直不能相比,长姐样样优秀,看着她在高官夫人面前也是从从容容,进退有度,就羡慕不已。反观自己,表现真是差颈透顶,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徐璐摇了摇头:“你只要记着我说的,时刻抬头挺胸,不管别人身份如何的高贵,也不要躲躲闪闪。若是有人刺你,又说不过人家,你不理会就是了。”

徐琳低声称是。

到底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徐璐也不好说得太狠,委婉地又教了她些规矩,这才闭睡,怀孕的人着实易嗜睡,不一会儿就有了沉稳绵长的呼吸。

徐琳却一时没了睡意,她以前还只是普通的乡下姑娘,靠着父亲的身份,在乡下勉强过得去。随着姐姐嫁入高门,她的日子才越过越好,但骨子里对长姐天然的羡慕加上自卑使得她总是畏缩不敢前。在福州好不容易建起了官家千金应有的派头,可进入京城来,见到这些权贵金字塔上的人物,骨子里的自卑感又冒了出来。

徐琳翻了身子,头往里头侧睡着,她想着姐姐的婆母武夫人的高贵典雅,刚才那些锦绣辉煌的贵­妇­与姐姐的热情周到,姐姐的谈笑风生,及进退皆宜的气度,心头羡慕得很,不知何时自己才有姐姐这般气度。

……

徐璐午睡起来,又与路玲玲一道去了沈老太君的延安堂。

沈老太君已经起床,让人去请了梨园班子入府唱戏,戏台就搭在寿安堂一进的院落,老太君还特地把沈家的孙字辈的姑娘们叫来,还请了附近要好的几位邻居一道入府听戏,又把徐璐姐妹介绍给了大家。

徐璐进京也才刚好半年,却如皓洁明月,浩瀚升空,很快就打入京城的权贵圈子,也结交了一群能量不浅的贵­妇­,所以沈家这些客人对徐璐也非常客气。加上前阵子党氏算计凌峰的事件,凌峰凌厉狠辣的反击,也使得众人不敢小觑徐璐,人家虽然出身不高,却是深受凌家上下喜爱的侯府少夫人。加上又有了身孕,只要生下嫡子,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必是坐得稳稳当当。

沈家客人身份自是不会太低,虽非勋贵世家,却也是实权在手的高官夫人,但凌峰能量匪浅,众人也不敢怠慢,忙收起官夫人的架子,热情地招呼着。

至于徐琳的妹子,这般模样,又是这般­性­情,众人的笑容就淡了不少,但看在徐璐的面子,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给了些不算名贵却也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沈家几位夫人还领了各自带字闺中的孙女或闺女来,全都围在沈老太君身边,一个个乖巧喜人的模样,徐璐就纳闷了,趁着人不注意时,偷偷问了路玲玲:“你们家可还有待娶男儿?”

路玲玲一边看着戏台,一边低声回答:“嗯,二伯的长子云哥儿今年十五岁了,也该到说亲的年纪。还有……”她停了下,觉得徐璐也算不得外人了,就道:“二伯也该继弦了。”

徐璐看了眼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乍舌道:“继弦……”也不知沈阁老多大的年纪了,长子都那么大了,膝下另外还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子女,沈任行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又还入了阁,想来年纪也不轻了,娶过两任妻子,又还有这么多拖油瓶,妾室又有四位,这样的鳏夫,再是位高权重,想来也没有哪家贵女瞧得上吧?怎么一个个的还迫不及待的。

“……这些小姐肯定是冲着你们家青云来了。”沈阁长的嫡长子沈青云虽才十五岁,却颇有乃父之风,十二岁中乡试,去年才中了举人,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据说人长得还清俊儒雅,武夫人娘家那些未婚待嫁女子也都暗中心仪来着。

路玲玲捂­唇­偷笑:“那可不见得呢。”

不会还想做沈任行的继弦吧?年纪一大把了,还带着这么多的拖油瓶,又还有数名妾室,尽管位高权重,但这样的鳏夫,嫁过来不说能得到多少好处,至少也是劳心劳力的吧。居然还这么多人想着那个位置,是她本人落伍了?还是这些小姐们眼界不行,抑或是这些小姐们的娘家想从沈阁老身上捞好处?

路玲玲捂­唇­偷笑:“你还没见过我家二伯吧?”

确实没有,不过听说过沈阁老的名声,那可是大庆朝有史以来学问最好的当代文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他写的字,绘的画在外头都能卖到百十两银子。所作的诗还广为流传,无论是各大书院,还是翰林院,都有他的文案教条。加上极高的政治天赋,这确实是位了不得的风流人物。

路玲玲笑了起来:“我家二伯是沈家的顶梁柱,老太君一直想给他再继娶一位名门闺秀,好挑起长房重任。给他选了不少的名门闺秀,二伯都没瞧上眼呢。”

徐璐感叹,果然男人有了权,就是八十老翁死了妻子都还是香饽饽呢。女人完全没得比。

身边的徐琳向微扯了自己的袖子,徐璐侧头看着她。

“长姐,我想如厕。”徐琳小小声地说。

路玲玲赶紧让人带着徐琳去了茅房,等徐琳走远后,路玲玲才笑着对徐璐道:“说句实在的,你们两姐妹差距可真大呢。”无论容貌还是气度,徐琳都要被甩出十条大街。

徐璐淡淡地说:“我长得像我祖母,妹妹长得她母亲。”

这也证明徐璐的祖母是个美人儿,而继母却只是长相普通。路玲玲说:“依我看,你妹子老实又文静,若是家世太高的,男人稍稍­奸­猾些,恐怕要吃亏。”

徐璐如何不明白路玲玲这话还只是委婉的说法,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父亲与我交代了,就找个老实本份的耕读之家就成,只求男人老实,靠得住就成。”

路玲笑了起来:“令尊倒是会安排。”

徐璐说:“我也去如厕。”怀孕后就这点不好,如厕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路玲玲叮嘱丫鬟小心护送,夏荷豆绿沁香依香墨香绘春周妈妈张妈妈加上葛长青家的等人亦步亦倾地跟在身前身后。

一些看戏的人瞧了纷纷侧目,看着前呼手拥的徐璐,半是羡慕半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怀个孕罢了,就当自己有多金贵似的。”一位与沈四夫人交好的­妇­人在沈四夫人耳边如是说。

沈四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徐璐一眼,说:“谁叫人家颜­色­好,得爷们宠呢?”沈家子嗣很是可观,当初她怀孕时,连徐璐一半的排场都不到。

路玲玲身旁也有人说差不多的话,“不愧为安国侯世子夫人,这排场就是不一样呢。”路玲玲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再过不久,你们家姐儿也会有这样的排场了。”这­妇­人的闺女也即将嫁入勋贵之家,把那人噎得半响无话。

延安堂的厕所就在过厅过去最里边一处房子,不过身为主人家,是不可能真去茅房如厕的,都是去厢房内方便后,丫鬟们再把马桶拿去倒掉。徐璐在后边厢房里还看到刚好碰到正好如厕完毕的徐琳,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便说:“怎么了?”

徐琳声音讷讷:“长姐,没事。”

徐璐看了那位服侍徐琳的沈家丫鬟,那丫鬟赶紧说:“刚才二小姐不小心与张家的四小姐偶遇,张四小姐不小心扭了下脚,二小姐赶紧扶住张四小姐。张四小姐拿着手帕特地把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还把手帕也丢了。”

徐璐皱眉:“哪位张四小姐?”

那丫鬟回答:“是如今的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四小姐,其祖父曾加封太子少师衔。”

太子少师是正二品勋衔,尽管无实权,却也是种荣耀,就好比­妇­凭夫贵的封诰是一回事。

徐璐对徐琳说:“多大点的事,先等我如厕。”

徐璐如厕出来,拿了香夷子净了手,携着徐琳一道回了前厅里。

那沈家丫鬟特地指了坐在张夫人身畔的张四小姐,徐璐看了一眼,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徐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携着徐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路玲玲问她:“怎么去如个厕也要这么久?”

徐璐没有回答,而是叫夏荷等人:“替我盯着那张四小姐,若有喝茶净手之类的动作就赶紧叫我。”

夏荷也气忿张四小姐的作为,纷纷点头,遂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专门盯梢张四小姐。

路玲玲讶异地问:“怎么,她惹到你了?”

徐璐不答反问,“你与张家交情如何?”

“没啥交情,不过曾给张家女着过病。”路玲玲顿了下,又说:“以前还未嫁进沈家时,张家人可是没正眼瞧过我的。”

徐璐了然,对徐璐勾了勾手指头:“等会子帮我个忙。”

台上的戏也告了一个段落后,路玲玲起身,吩咐丫鬟们重新上瓜果,并还特地交代丫鬟:“张四小姐身份尊贵,呈给张小姐的瓜果器具务必洗了又洗,千万不能有丝毫马虎。”路玲玲特地把“尊贵”二字咬得极重。

路玲玲的声音比较大,周围的女眷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连沈老太君都看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怎么,可是咱们府上的丫鬟怠慢了张家小姐不成?”

路玲玲笑了笑,解释说:“刚才咱们家的丫鬟与我说,徐二小姐在后厢房扶了不小心扭到脚的张四小姐一把,张四小姐还特地拿了手帕对徐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连手帕也丢了。想来张四小姐是有洁癖呢,我这才特地吩咐丫鬟们小心侍候着。”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张四小姐。

张四小姐被这么多人盯着,脸腾地红了,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这会子也弄得手足无措了。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那手帕本来就有些脏……”

一声轻笑响来,众人又转向徐璐。只见徐璐悠悠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拭着­唇­角,众人看得呆去,明明只是拭嘴­唇­的动作,可人家偏就是爽心悦目,风情万种。

徐璐对徐琳斥责道:“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张小姐又是什么身份?还去碰人家,不自量力。”

徐琳知道长姐是在给自己撑腰,也就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讷讷地解释:“长姐,刚才在后走廊里,张小姐不小心撞了我,我身子壮,倒没什么的,张小姐却被撞得站立不稳,妹妹怕张小姐摔着了,这才扶了张小姐一把的。”

众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四张小姐故意找茬去撞人家,没撞倒徐琳,反倒把自己撞了出去,人家徐二小姐还好心扶她一把,张四小姐非但不感激,还做出无比羞辱人的动作,难怪人家要发飙。若换作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在场的官太太们个个都是踩低爬高的,但却见不得别人也如此。张四小姐还只是闺阁小姐呢,就如此行事,这嫁了人再有样学样,岂不得罪死人?那徐二小姐虽说不怎样,可人家好歹还有个厉害的长姐呢。这些贵­妇­人不怪张小姐欺辱徐琳,只是怪她没弄清楚对手就胡乱得罪人。

寂静的厅子里,又听到徐璐清脆的声音:“仍是要怪你。张小姐不去撞别人,非要来撞你,肯定是你惹张小姐厌烦了。这仍然是你的错,赶紧的,去与张小姐道歉。”

徐琳委委屈屈地起身,果然朝张四小姐走去。

张四小姐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不由求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题外话------

有一回停电,无法做饭,去馆子里吃,菜点多了,只吃了一半,我也让饭店打包,老公生怕丢脸似的,一个劲地不要打包,真想呸他。不过后来仍是打包了。今天吃酒,好些菜几乎没动过,于是我打包了甜烧白糯米饭,和泡椒兔­肉­。老公这回倒没说什么,比我还积极。忽然觉得这家伙总算不那么死爱面子了。

第105章 徐氏马屁

张夫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凌徐氏来这么一出,自己女儿也休想再嫁入沈家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今后的婚事。又瞧到徐琳果真来向女儿道歉,一张老脸急得通红,赶紧起身,拧了女儿一把,厉声喝道:“无缘无故就欺负人,你可真是替我长脸呀。平时我教你的规矩呢,你的礼仪呢,全都教到狗肚子了不成?”然后又陪笑地对徐琳道:“二小姐请恕罪,我这不成器的东西被我宠坏了,冒犯之处,还请二小姐海涵。”她又朝徐璐走去,福了身子赔礼:“少夫人莫怪,是我家教不严,开罪了二小姐,请少夫人宽宏,不要与小女计较。”

张家虽然也是豪门大户,但比起安国侯府,又不够瞧了。如今吏部尚书方知礼是内阁首辅,一心主持朝廷内阁事务,吏部实际的掌权者,则是两位侍朗。右侍郎斐浩然一向行中庸之道,从来不管事,对凌峰也是马首是瞻,如今,整个吏部的生杀大权几乎都落在凌峰手头。

张家虽然出了个太子少师,但张家子弟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新生代已面临青黄不接的窘境,张夫人还曾听丈夫说过,找个合适的时机巴结下凌峰,但张大人与凌峰并无交情,不少得还要从徐璐这儿下手。今日在沈家瞧到了徐璐,张夫人正欣喜于机会来临,只是还来不及接近徐璐,就让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先一步得罪了人家,张夫人想打死女儿的心思都有了。

听说这凌少夫人虽年轻,可也不是好惹的呢,得罪了徐璐,回去枕头风一歪,张家子弟岂不永无出头之日?

越想越悲观的张夫人恨不得把女儿痛揍一顿出气。

徐璐微微一笑:“这怎能怪张小姐呢,要怪就怪我这妹子,没事生着张令人厌烦的脸,张夫人不必道歉,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妹子才是。”

这话说得……

张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见徐璐似乎没有轻易揭过的意思,而自己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办,只好求助地看着沈老太君。

沈老太君一向慈爱大方,对张小姐的行为也厌恶起来,不过到底人家是客人,也不好不给面子,于是就对徐璐说:“行了,小璐,张四小姐只是宠坏罢了,你还与她计较不成?看在老婆子的份上,揭过去吧。”

路玲玲也说:“就是,你一个已婚­妇­人,还与未出阁的小姐计较,羞也不羞。”

徐璐当然要给沈老太君面子,闻言就笑了起来:“是,都是我的错。还望张太太张四小姐不要计较我的过失才是。”

张夫人依然低眉顺目地说着请原谅话,她是如何走到自己的位置都记不清了,她只瞧到一群­妇­人看自己同情不屑的目光,沈老太君转头与别家夫人说话的冷淡模样,女儿无以自容手足无措的难堪,张夫人只觉­唇­角发苦。不知该怪女儿的鲁莽无知,还是该怪自己只一味让她读书识字却忘了教她规矩涵养。

经过张四小姐一事,沈老太君对张四小姐自然没了任何兴趣,先前还曾会问些年龄女红情况,如今更是问都不会多问一句了。沈老太君尽管依然一副乐呵呵的脸,但众人看得明白,极有可能成为沈二爷继室的张四小姐已然出局。

众人对张太太幸灾乐祸的同时,对徐璐越发不敢怠慢了,这个小小女子,年纪不大,行事却老辣,和凌峰一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因为对徐璐的畏惧心理,众人对徐琳也客气友好了许多,再也不敢明着给徐琳脸子瞧。甚至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热情洋溢地承诺要给徐琳说媒,以求得到巴结徐璐的目的。

徐璐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除了不理会张太太母女外,对任何人都是客气周到,言语宴宴,徐氏马屁一个个拍下去,拍得大家通体舒泰,对徐璐印像空前良好。

酉时初,沈家族学放学了,徐璐辞别众人去接弟弟们去了。

徐珏徐环两兄弟都穿着茧绸直缀,一个是天青­色­,一个湖蓝­色­,看起来也还颇有富家公子哥的派头。徐璐很满意地看着两个弟弟,幸好他们都比较像父亲,大弟完全是徐成荣的翻版,小弟长得有些像田氏,又像徐成荣,模样没有徐珏俊俏,却还过得去。

与徐氏兄弟一并出来的还有其他各家的公子哥,年纪都在十四五岁,最年长的约有十七八岁,最小的也有十二三岁,身后都一两个小厮跟着。

这十来个少年边走边说着什么,徐璐远远瞧到徐珏两兄弟被一个少年强行挤到一边去,几乎倒在了旁边的花丛里,不由微微眯了眼,看着那个身穿雨过天青­色­绘团花云纹长袍金斓边的少年,那少年头戴嵌红宝石的玉冠,手上拿着把描金玉骨折扇,玄黑嵌玉腰带,腰间垂着枚通体碧透的玉佩,背负着一只手,身姿出众,俊秀清逸。身后两名小厮也有样学样地把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徐珏两兄弟又给挤到一边去。

徐璐眯起双眼,再一次盯了那少年一眼。

这群少年很快就来到徐璐面前,看着眼前立着个娇美少­妇­,不由放缓了脚步,徐璐虽然生得圆润,但那明媚娇艳的丽­色­却是浑然天成,遮也遮不住,这群半大少年想看又不敢看,脚下的动作不由凝住。

徐璐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我是徐珏徐环的长姐,诸位是我兄弟的同窗吧。”

这群少年的身家并不低,自然见识过不少美丽事物,但徐璐这样的姿容,依然让他们惊艳不小,加上徐璐那­精­灵优美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心脏怦怦乱跳,纷纷手忙脚乱地拱手施礼,一个劲地说:“原来是徐家姐姐……小生这厢有礼……”

徐璐看了刚才撞徐珏的青年,这青年年纪不大,却生得俊俏,着装也华丽非凡,加上一身的傲气,显然身份不会太低,便诚恳道:“舍弟愚笨,能有幸与众位结为同窗,实乃福份。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哥儿们多多包涵。”

那少年尽管瞧不起徐珏兄弟,但在徐璐这样的美人儿面前却不免局促起来,手忙脚乱地施礼道,“徐家姐姐客气了,能与徐家两位贤弟结为同窗,亦是小生等人的福份。”

徐珏兄弟也瞧到徐璐,双眼一亮,赶紧上前施礼,“长姐,您怎么来了?”

徐璐笑得温柔:“你们兄弟能够进入沈家族学,也是沈阁老抬爱的缘故,今儿特地来沈家亲自道谢。顺道一同回府。”

徐珏说:“多谢长姐,让长姐­操­心了。只是长姐如今身子不便,需得保重身子才是。”

徐璐笑道:“无碍。与同窗相处得如何了?”

黎珏有些踌躇,倒是徐珏见长姐到来,自认有人替自己撑腰,就赶紧告状道:“长姐,他们欺负我……”

徐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若是你不淘气,谁会欺负你?观你这些同窗,个个出身不凡,气宇轩昂,又是熟读圣贤书的,如何会做出恃强凌弱之举?我看呀,分明是你自己淘气,惹人家厌烦了。三弟,是也不是?”

徐珏拱手道:“长姐说得是,是愚弟做得不够好。惹同窗厌烦了。”

徐璐又笑着看向那名少年,语气温和:“刚才的情形我也瞧到了,是舍弟挡着你的路了,难怪你要撞他们。不过我觉得,若是你委婉些提醒他们一下,相信会让路与你的。是不?”

原来人家已瞧到了。

少年脸­色­腾地就红了起来,目光闪烁,以他的身份背景,自然不怵这徐家兄弟,可人家到底是沈家族学的学生,若是让双方长辈知道他在学堂里欺负新来的同窗,未免不好。他早已后悔刚才的鲁莽的举动,可到底骄傲惯了的,又拉不下脸说软话,一时间只红着张脸,下不了台。

所幸,徐璐一向很会给人脸面,对徐珏兄弟道:“自古以来长幼皆有序,这位同窗年纪比你长,自该走前头。你二人却不顾规矩,难怪人家要生气。平时候我就教导你们,要懂规矩,不恃强凌弱,不仗势欺人,这才几天呀,就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徐珏兄弟总算听出来了,原来长姐明着教训自己,实则是替自己撑腰来了,不由心中大定,纷纷拱手施礼,“长姐,愚弟知错了。”

徐璐又转头对这群少年微笑道:“他们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估计在你们面前闹了不少笑话吧?”

众人也都欺负过徐珏兄弟,如今在人家长姐面前,颇有种心虚的感觉。加上徐璐锦衣华服,雍容贵气,周围丫鬟婆子个个体面周正,不知为何,在徐璐面前,让人家温和的杏眼一扫,俨然生出局促之感。听了徐璐的话,一个个赶紧说了徐珏兄弟不少好话。

徐璐脸上苦笑,语气诚恳道:“你们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兄弟,还不了解么?肯定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我在这儿向诸位道歉。”她身姿轻盈地向众人裣衽施礼,“虽说兄弟不懂事,仍是厚颜请诸位多加指教。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也衷心希望愚弟能够与闭位交上朋友。在场诸位都是沈家族学的优秀学子,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是将来的朝廷栋梁,国之柱石。愚弟能与诸位结为同窗,实乃三生有幸。还望诸位不要嫌弃他们才好。”

这些少年或许学问好,但未曾见过太多世面,加上徐璐语气委婉,又不动声­色­帽了高帽子出去,这些人并非骄傲到登天的地步,让徐璐这么明褒暗贬的话早已弃械投放,纷纷表示与徐珏相处甚好,不劳­操­心。

徐璐观察了这些人,为首的这少年也是语气诚恳地说了徐珏两句好话,知道自己一番话有了效果,目的达到,又诚恳地道:“他们从小地方来的,福建那边也无多好的老师,他们又比不上你们的刻苦,学问方面肯定远远不如你们了。将来说不定还要拖你们的后腿,所以还望诸位以后替我严加看顾他们。”

徐璐很会说话,高帽子戴得不动声­色­,加上言语也诚恳,徐氏马屁又炉火炖青,一群人听得通体舒泰,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任谁都不好意思再嫌弃人家的出身了,反而纷纷表示,徐珏兄弟兼逊守礼,是值得相交的。

再是骄傲的人,也会有怜惜弱小之心。

一群人又拱手承诺,好一副同学情深的模样。

徐璐又转头,对徐珏兄弟训了起来,“沈家族学出来的子弟全是品学兼优的,无论品格还是为人,都是无可挑剔。你二人可得好生学习,尊敬老师,虚心求教,友爱同窗,明白了吗?”

徐珏兄弟见姐姐一出场,三言两语就镇住了这些傲得鼻孔朝天的人,好生佩服,又赶紧拱手称是,并又朝同窗拱手施礼,并谦逊表示:“张兄,刚才在学堂里,多有冒犯,还请怠罪则个。”

被称为张兄的少年也就是刚才撞徐珏的人,脸­色­讪讪地还礼:“贤弟折煞愚兄了,愚兄也有不是,不该故意找你们兄弟的茬。愚兄枉读圣贤书,却还以大欺小,实在惭愧。”在诚恳温柔的徐璐面前,这张姓少年总算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加上徐璐嘴里“品学兼优,品格为人无可挑剔,又是大庆朝将来的朝廷栋梁,国之柱石”的赞誉之词,使得这张姓少年飘飘然起来,也痛快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加上人家姐弟言语诚恳,既羞且汗颜,看着徐璐四姐弟诚恳的面容,羞愧的同时,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使得骄傲自满的心灵也由内到外得到了洗涤,当下毫无压力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徐璐觉得,自己把一个骄纵自满的少年重新拉回到谦逊守礼的翩翩君子的道路上,很是得意,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使得她说话越发温柔了。看着一群少年双眼放光,全身轻飘飘离去的背影,徐璐觉得自己实在太伟大了,三言两语就把一群鼻孔朝天的少年变成翩翩君子,成就感爆满。

第106章 身份大比拼

徐珏兄弟也感受到这些同窗的变化,而大功臣则是自己的长姐,对徐璐越发尊敬。但刚才冷眼旁观长姐与同窗的交际本领,油然而生的顿悟,真是枉读圣贤书,说话行事,反而还不如姐姐厉害。瞧姐姐三言两语,就使得那群人全身上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忆想刚才徐璐的言语逻辑,徐珏兄弟若有所思,似乎,他们的已找到应付复杂人际关系的窍门了。

徐璐领着三姐弟去向沈老太君磕头,又得了老太君的嘉勉,并告辞离去。

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徐璐现在都改乘轿子。马儿虽快捷,但毕竟是蓄生,万一发起狂来,有身孕的人自然逃不过。所以现在徐璐外出都乘坐轿子,八人抬的软轿,侯府制的仪仗开道,数十名护卫以轿子为中心,团团护着,徐璐与徐璐同乘一轿,丫鬟婆子坐着马车,远远地跟在后头。

徐珏兄弟则共乘一车,远远辍于后头。

八人抬的四角皆镶珞璎青羽尖顶青幔大轿,稳稳前行,训练有术的轿夫也是由凌家暗卫里提拔起来的,身手矫健,动作齐整,坐在轿中,几乎感觉不到颠覆,唯有摇蓝般的舒适。

回想起今日在沈家的表现,徐璐很满意对张四小姐的震慑效果,及对那些少年的拉拢,轻轻握着徐琳的手道:“刚才在沈家的情形你也瞧到了。你我出身皆不高,也就无法避免受人挤兑。而像咱们这样的人,在尊严受到践踏时,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最好的方法就得砍掉别人向你第一次伸爪子的手。否则,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难了。明白了吗?”

徐琳点点头,表示明白。她非常崇拜长姐的反击本领,却深恨自己­性­子懦弱,她也曾想去改变,却找不着改变的法子,苦恼至极。

徐璐知道这个妹子,在强势泼辣的田氏面前,养成的软弱­性­子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过来肯定是不容易的。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是对她说:“你是我妹子,也因咱们家世不怎样,京城的贵­妇­千金大都排外,还特别自恃身份。若是你自己立不起来,就更会受践踏。那张四小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是再不坚强起来,以后还会遇上李四小姐王四小姐那样的人。你也不可能回回都要我替你撑腰吧?”

徐王苦恼而无措,讷讷道:“长姐,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要不得。遇上那样的事,可我总是找不到反击的方式,这可怎么办?”

徐璐深深叹口气,是呀,徐琳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绵羊,她如何能够指望小绵羊变成大灰狼?

徐珏兄弟在沈家族学里也非一帆风顺,沈家族学里多的是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自然瞧不起靠裙带关系的徐珏兄弟。

“……你两个弟弟,在沈家族学里受排济是必然的。只是他们着实让我失望了,珏兄弟一味的息事宁人,环兄弟的告状,都只是下乘。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首先,要自己立得起来。不过,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人家就是瞧不起你,你也不可能去揍人家一顿。所以这时候,就要多动脑子。只要本­性­不坏的,就以诚待人,多戴高帽子……”徐璐把自己与贵人打交道的经验细细说了出来,“……戴高帽子也得讲技巧,一味的拍马屁也是不成的,要委婉得拍,要不露痕迹。还有,要懂得以退为进,说反话。就拿刚才我让你去向张四小姐道歉来说吧,她瞧不起你,所以帮意欺负你。这时候与她理论或与张夫人告状都只是下策。这时候,咱们就以退为进,实则是让她难堪。咱们面子里子也有,也还击了回去,一举数得。”

“珏兄弟珏兄弟受那些同窗欺负,不外乎是他们身份不够高贵,又非京城人氏,这才受挤兑。这时候,无论示弱还是怒斥,亦是讲道理都是无用。所以我同样以退为进,先给他们戴高帽子,狠狠夸他们一番,再自我批评。只要本­性­不太坏的人,大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顺竿子往下爬。”

徐琳听得连连点头,越发佩服长姐圆润的交际手腕,若是换成自己,估计就真的抓瞎了。

……

之后的一段时日,徐璐都让厨房做些简单但世面上又很难觅得踪迹的小零食,小点心,让人装进攒盒里,让徐珏兄弟带去学堂。并细细交代,“这些点心本身也不值钱,最重要的却是一片心意。你大可直接与同窗们说,你是从小地方来的,家道也只是一般,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只有送些点心以表心意,希望他们不要嫌弃。若有不嫌弃你的,你就与他相交,若是依然嫌弃,但只要不与你为难,也就是了。”真正的翩翩君子,就该是宠辱不惊,贫贱不移,温润沉稳,含蓄坚毅,若只因家世缘故就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也就如张四小姐一流,空有尊贵身份,却毫无品格修养。这样的人,迟早会因自身傲慢而付出代价。

徐珏笑着说:“又让长姐­操­心了。请长姐放心,上回经过长姐的教训,他们也没再为难我们兄弟了,对我们兄弟也很是友好。尤其那位张兄,这阵子变化可真大呢,不止对我们兄弟友好,学问也大有进步,连得夫子夸赞。”

徐环也兴奋地道:“张兄的学问确是不错,这阵子也多亏了他的指点,我和三哥才能勉强跟得上老师的进步。”

徐璐很是意外:“你说的那个张兄,就是那天故意撞你的那人?”

“是,此人姓张,名谦,字子谦。是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大公子,其祖父还加封太子少师。满门书香,世代清誉。”徐成荣只是区区州府官员,唯一的靠山就是凌峰这个女婿了。外放官员在京官面前,总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太子少师可是正二品的官位,加上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对于徐珏兄弟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的身份。

徐璐再一次愣住,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这张谦居然就是那张四小姐的兄长,果然,两兄妹都是一样的德­性­,依侍身份,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其脾­性­作为如出一辙。

不过好在这张谦受了徐璐的马屁,果真成了翩翩君子一枚,徐璐还颇为得意的,觉得她太伟大了,把一个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骄傲自满的小子扭转为真正的谦谦君子。最大的受益除了张家外,也就是徐珏兄弟了。张谦学问好,在学子当中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不低,有他关照徐珏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弟弟们不止能在沈氏族学里立稳脚跟,跟着张谦混,眼界格局肯定是大大提升的。

而这一切的转变,全仰赖于自己先天独厚的马屁功夫,徐璐更是飘飘然了。

带着这种飘飘然,徐璐与武夫人一道去护国寺上香。

徐璐并不怎么信佛的,觉得求人不如求已,不过瞧着好多人家都去拜佛,自己也不能太过标新立异,也就随大流去了。

护国寺的名气远没有宏国寺大,但胜在地方不远,山路宽阔,大富家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寺庙里,比宏国寺那山前长长的石阶舒省事多了。

徐璐带着妹子徐琳在丫鬟婆子的带领下,参拜了送子娘娘,观音菩萨,捐了香火钱,这才转到后边厢房里休息。

厢房内很是宽阔,也还依稀坐了些香客,大都是有丫鬟簇拥着的老太太或小姐姑娘们。

张妈妈飞快地扫了屋子里的境况,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这边请。”

专管衣帽物什的沁香依香二人赶紧拿了帕子对一张官帽椅拭了又试,并拿出绣红梅刻丝弹墨软垫铺到椅子上,豆绿夏荷这才扶着徐璐坐了下来。依香又拿了个圆润的靠枕放到徐璐腰间,绘春已拿出锡制的十二寸见方的描金牡丹纹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折枝海棠盅碗,再拿出水晶勺和小巧漂亮的汝窑白瓷碗,用水晶勺盛了银耳红枣燕窝红稻粥,再端给徐璐。

银耳粥还有余温,粥熬得很是松软,入口即化,加了蔗糖汁,吃起来清甜无比,加上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徐璐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五块栗子糕,才拿了帕子试手,并接过夏荷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口,又喝了些温开水。

徐璐在这儿享受着丫鬟的服侍,让厢房内的其他香客看直了眼,纷纷在心里想着,哪家的少­奶­­奶­,排场这么大。服侍的婆子丫鬟足足有近二十人呢,丫鬟们虽多,却忙而不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一看就知训练有术,也只有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方有如此排场。

一个长得娇俏迷人的少女侧身悄声问自己身边的­妇­人:“姨母,这人是谁呀?”

中年­妇­人穿着藏青­色­绘白­色­花纹的对襟锦缎长褙子,下身青蓝­色­裙据,头上Сhā着两对赤金红宝石簪子,齐额赤金眉勒,看起来较为富态。她也在暗中打量徐璐,对悠然享受着丫鬟服侍的徐璐无比的羡慕,低声对侄女道:“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少­奶­­奶­。等你嫁入杨家,也会有这般排场的。”

穿粉红­色­绘折枝梅花短褥腰缠白­色­汗巾子下身月白­色­湘裙头戴小金簪斜Сhā展翅小凤钗的少女笑得越发娇俏迷人,“真的吗?”

中年­妇­人慈爱地搂着侄女的手:“那当然。你即将成为杨阁老的儿媳­妇­,杨阁老既是礼部尚书,又是堂堂阁老,还曾教授过当今圣上,位高权重。杨家也是个富贵窝呢,你嫁到杨家去,必是穿金戴银,佣仆成群,不比这人差。”

少女被徐璐的排场刺激到了,脑海里也浮现出自己被人前呼后拥的画面,得意非凡,但一想到自己与杨家尽管有婚约,却一直没定下俱体日期,不由恼怒地咬了下­唇­,恨恨地道:“都是那顾芸儿,她自己嫁不出去,害得我也不好嫁到前头。”

少女的姨母温声安慰道:“放心,你和蓉儿都已订下婚约,为了你和蓉儿,你祖母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嫁出去的。”

少女忿忿地道:“她都那样的名声了,又被李家退了婚,但凡好些的人家谁会娶她?她眼界又高,三叔又一味的宠她,祖母也拿她没办法。”

姨母轻声说:“你祖母会想办法的。”

徐璐也多少知道,自己的排场确实有些大,光近身服侍自己的人就有十八位,这还不包括外头候着的女护卫,暗地里保护的凌家暗卫,以及候在山下的扈卫。

那位穿粉红褙子白­色­裙子的少女时不是瞟过来不以为然的目光,也令徐璐好不自在,可她也很无辜呀,谁叫她惜命来着。据说,外头有好些喜欢强或调戏抢貌美女子的纨绔子,多带些人手,也好防窜于未然。再加上凌家能爬到今天的高位,也不是没有政敌的,所谓明箭能躲,暗箭难防呀,还是小心为上。

自我安慰一番后,徐璐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好吧,她承认,她也是有虚荣心的。

至于那些时不是瞟这来或打探或羡慕或不以为然的目光,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厢房歇了会,徐璐吃了两碗粥和五块栗子糕,又觉得肚子有些撑,便又去了外头转转,随意走动下,以防积食。

护国寺的观音殿后边有一处宽阔的园子,虽然没什么看头,但胜在曲径幽凉,树­干­呈伞状,高大而古老,尤其那颗榕树,估计有数百年寿命了,根深叶茂,大树下有散步的,也有歇息的,倒是个休闲散步的最佳地儿。

徐璐走在两边都植有桅子花和银杏银的林荫道上,看着园子北边一排丈高的白墙,白墙下两边各有一道月洞门,门口还立着几名僧侣,便问:“那两道门进去是做什么的?”

对护国寺极为熟悉的赵妈妈回答道:“这是寺庙方丈特别替有身份的香客提供的私人宅院。只要肯舍得出银子,都可以在护国寺里拥有一间独立的小宅院。”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有等级阶级的存在呀,连以普渡众生的寺庙也是如此呢。

徐璐又问:“为何会有两道门呢?”

“左边一道门,是给男香提供,右边是女香客们的通道,男女有别,再则,大富之家也讲究这些,双方互不侵扰,倒也省去了诸多事儿。”

徐璐点头,“那这样会不会引些不相­干­的人进去呀?”

“应该不会的。少夫人您瞧,但凡能进入这道月洞门的,全都有知客僧在前引进呢。”

徐璐也瞧到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奴仆丫鬟的拥簇下进入那道月洞门的场景,

观赏了寺里的景致,虽然算不得顶好,但胜在清静,拥有大自然的景观,徐璐在心里想着,“我是不是也在这寺里弄一间院子供自己歇息?”

正想着,忽然前边响来一声厉喝:“这是提刑按察使司周大人家眷,闲杂人等还不回避?”

徐璐抬头,就瞧到离自己数步远的地儿,立着一群衣衫鲜亮的奴仆丫鬟,其中一名丫鬟正对自己傲然直视。而这些丫鬟身后,还有数顶石青­色­的软轿,轿上之人因有烟霞­色­的软云纱遮住,看不清脸庞,但瞧其云髻高挽的模样,显然是主子一类的人物。

尽管依提刑按察使司的品秩,徐璐没必要主动让道,但她也不想多惹是非,好声好气地让了开来。

夏荷等人很是不忿,徐璐摆摆手,淡淡地说:“算了,让她一回又何妨?”又不会少块­肉­,于是就站到一边去了。

那丫鬟昂着下巴,重重哼了声,昂首挺胸地走了。

一行人从徐璐面前鲁贯而去,徐璐好奇地数了周青山的家眷,足足十二抬软轿,另丫鬟奴仆不计其数。想来周青山也不过正三品的官位,虽非勋爵之家,却也是豪门巨族,其家眷上个香也有如此排场,果然了不得。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姚妈妈,我记得提刑按察使司好像是正三品吧?”不远处的屋檐下,那个粉红褙子白­色­湘裙的少女问祖母配给自己的嬷嬷。

姚妈妈满面的笑容:“小姐真聪明,提刑按察使司确是正三品的官位,按察使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审核刑狱,实权在手,位高权重。也是个肥差呢。据说未来家翁杨大公子就是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的官位呢,比大老爷的官位还要高。”

“正三品呀……”少女乍舌,正三品官眷就有如此排场,那自己未来婆家正二品的排场岂不更大?

一想到将来她也有可能让人前呼后拥着,顾月芙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又下意识地看了徐璐一行人,在心头暗忖:这人在正三品官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让道,显然夫家地位应是不如那位周大人的,白白让她高看了。

“……少夫人,这周大人也是个寒门子弟,不过人家生得俊俏,运气又好,娶了皇后娘娘的姑姑。帝后伉俪情深,对后族也都有提携,这周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三年前坐上了提刑按察使司的位置。皇后娘娘对这个姑姑还颇为看重的,时常有赏赐下来。加是这位周太太又揽了不少内务府的生意,财力自然雄厚起来。不然,以周家那点子奉禄,如何撑得起这般排场?”

自古以来,裙带是最为快捷的升迁方式了。

徐璐又暗自汗颜,似乎,她们老徐家也是如此呢,只是没有这位周大人夸张罢了。

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后,徐璐也逛得有些累了,又回到厢房里歇脚。

武夫人这时候也在厢房里歇着呢,徐璐笑着走了过去,坐到武夫人身边来,笑问:“夫人既然信佛,为何也不包个院子?”

以凌家的财力和地位,完全可以承担这些花用的。

武夫人笑道:“没那个必要,反正离凌家也不算远。”她看了徐璐一眼,又笑着说:“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派人与知客僧说一下便是了。”以凌家的地位,这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徐璐笑着摇头:“既然夫人都觉得没必要,那也就算了。”反正她都不怎么信佛的,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实在没必要平白花银子。

武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婆媳二人都不是很信佛的,不过是随大流每到初一来庙子里上上香,捐些香油钱罢了。

厢房阔大,可供稍微有些身份的香客进来歇脚,这里头布置也还不错,开水茶具一应俱全,不过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自带茶具。而那些普通香客,瞧到里头佣仆成群的场面,自卑心作祟,也就歇了进来的心思,不敢踏入,渐渐地,这处厢房倒成了有钱人歇脚之地了。

顾月芙去了月洞门后院,拜见了未来婆母及未来几信妯娌,因心想事成,心情也非常好。原本已准备起程回苑平,只是在经过厢房时,发现门口两张熟面孔,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双腿下意识地就朝厢房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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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以大家的聪明,应该能够想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吧,大家动动脑子猜一下先。

第107章 路见不平

顾月芙身后服侍的姚嬷嬷追上来,轻声道:“四小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顾月芙边走边道:“脚有些累,去厢房歇歇脚吧。”

姚嬷嬷只好跟了上去。

顾月芙踏入厢房,一眼就瞧到了坐在官帽椅上的徐璐,身后立着数个穿金戴银的丫鬟婆子,ρi股下垫着软垫,腰后还枕着个腰垫,手上还拿着个雪白的骨瓷小碗,拿着水晶勺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优雅,爽心悦目。

徐璐把碗里的­鸡­­肉­粥吃完,就有丫鬟接过,并递上雪白巾帕,供她拭­唇­。

顾月芙冷哼一声,昂首走了过去,矜持地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歇脚,可否让我个位置。”

厢房内不知何时,已坐满了人,大多香客身边都有一两个服侍的奴仆,唯独武夫人这对婆媳身边服侍的人最多,所以也最显眼。

武夫人正枕着腮半阖着眼,闻言抬眼瞧了瞧,复又阖下眼,她早就过了与人斗家世拼背景的年纪了。她倒是想瞧瞧徐璐会如何处理。

徐璐看了这顾月芙,打哪来的­棒­槌,这厢房里虽然坐满了人,但也并非没有位置。还有,她一副战斗孔雀的模样,着实让人好笑。

她又不认识她,怎么就想来找自己茬了?

而姚嬷嬷瞧到徐璐时,已惊呆了。

身穿宝蓝刻丝比甲打扮体面整洁的赵嬷嬷堆起一脸假笑道:“这位小姐,那儿还有位置呢。”随手指了个角落位置。

顾月芙昂着优美的下巴:“那儿太偏了,我就想你这个位置,请这位­奶­­奶­行个方便。”

“小姐,算了吧,咱们就去坐那边。”已认出徐璐的姚嬷嬷心头怦怦直跳,额头冒汗,扯着顾月芙的衣袖,小声提醒着。这个被老太太宠坏的四小姐,真的好没眼­色­。在苑平,顾家或许还是个人物,可这可是京城地界呀。她别的不去惹,怎的就来招惹凌家少夫人呢?

顾月芙甩开姚嬷嬷的手,斜着眼睛,看着徐璐粉­嫩­娇美的桃红­色­肌肤,因为妒嫉,所以越发不想退步,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月芙想着刚才徐璐避让提刑按擦使司周家家眷时的情景,刚才在后边小院里又瞧到杨家的排场,心头越发心痒难耐,尽管还有半年才能嫁入杨家,但顾月芙已不可自抑地想提前行使杨家五­奶­­奶­的威风了。

一阵扑嗤声响传来,快嘴毒舌的绘春已呛了过去:“真是好笑,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们家少夫人?”

众人全笑了起来。

“你……”顾月芙气极,她厉声喝道:“放肆,敢与本小姐无礼,信不信我让顺天府的衙役锁你下大狱。”顾月芙的父亲顾煜中是顺天府的五品通判,在顺天府衙还是颇有权威的。整治一个小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璐已觉下脸­色­了,“这位小姐好大的威风呀,敢情顺天府衙是你们顾家开的?”

“我父亲就是顺天府的,我还是……”顾月芙总算还有些理智,不敢明着打杨家的旗号显摆,但很快她就眯着眼,质问:“你怎知我姓顾?”

徐璐刚才听了姚嬷嬷的声音,这才认出了她来,又见这眼前少女一副孔雀模样,不由好笑。又见厢房内好些人的眼光都朝这边­射­了过来。徐璐心头就恼怒起来,她好端端的坐在这,谁知祸从天降,平白跑来一个二百五来找她茬,真是倒霉死了,大好心情被破坏,当下也没客气,挑眉道:“我认得你身边这位妈妈,是苑平顾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吧?”

姚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很是后悔,应该早些把骄纵任­性­又没脑子的四小姐拖出去的,就算拖不出去,至少也该及时告知徐璐的身份才是。

顾月芙尽管奇怪徐璐为何会认得自己的祖母和姚嬷嬷,不过也没多想,傲然道:“你既然认识我祖母,那就更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她非常期待徐璐对自己的前倨后恭。

徐璐奇异地没了怒火,只有看戏的好笑。

“我当然认得你祖母,前不久,令祖母还有顾家大太太带着顾家小姐来拜访我,说要把顾家小姐送与我家夫君做妾,被我拒绝了。”徐璐看着已呆住的顾月芙,“你与那位顾家小姐还颇有几分相似呢,自然就记起来了。”

屋子里传来或高或低的笑声。

顾月芙先是怔了怔,然后是胀红了脸,大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但心里却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记得祖母好像是想把顾芸儿送去给一位京城高官做妾的,只是顾芸儿不好惹,祖母才退而求其次把顾兰儿送去,只是顾兰儿那样的姿­色­也没能让人家瞧上一眼,祖母为此还气了好些天呢。

顾月芙虽然骄纵任­性­,还没脑子,但好歹没有蠢到家,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少­妇­,或许就是那位狠狠削了祖母面子又一边给甜枣的那位高官的夫人。想到自己刚才做过的蠢事,不由脚底一凉,脸­色­倏地惨白。

徐璐觉得这位顾小姐当真蠢死了,顾家那么点子背景,居然敢在京城地界充派头,还充到她面前来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这身排场,已让好些人背地里嘀咕了,可好歹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冲撞和麻烦,想不到饶是如此,还是有不长眼的来惹自己。是自己没侯府少夫人的威仪,还是这些人当真眼生头顶?

徐璐看着这顾月芙,尽管不知她在顾家排行第几,但能有这番骄纵脾气,想来应该是嫡出,并且还是很受宠的那种。徐璐也瞧出了她的难堪,但她先来惹自己,可就没必要给她台阶下,只是冷淡地看着她,也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来说说,本夫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徐璐盯着姚嬷嬷,在心里暗想,如果她敢说是,她就让人掌她的嘴,治她个颠倒黑白之罪。如果说不是,哼哼,这顾月芙就别想抬起头了。

姚妈妈只觉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牙根又痛了起来,她赔笑道:“少夫人,我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少夫人宽宏,饶她一二。少夫人您出身大家,想来心胸是宽广的,何苦与小姑娘计较呢?是不?”

姚妈妈这话倒是说得妙,但也有拿道德绑架徐璐的嫌疑,徐璐才不上当呢,她挑眉道:“依你这么说,我若是与她计较,就是心胸不宽广了?”

“……少夫人说笑了,您自是心胸宽广的……”

“不好意思的很,我出身小门小户,心胸也不宽广呢。”

屋子里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徐璐看了过去,看着那人,原来是个脸圆身材也圆圆的少女,正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徐璐微微一颔首,以示招呼。

顾月芙也发现了那少女,又见那少女身边只有两个丫鬟服侍,身上的料子也不是顶好的,自觉有台阶可下,凶巴巴地吼了回去,“你笑什么?”

那少女看着团团的粉­嫩­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呛得很:“我笑不笑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公主呀,公主都没你管得宽呢。”

“你……”顾月芙气极,难堪到家,就要上前去收拾她,顺便冲淡被徐璐弄得下不了台的难堪,被姚嬷嬷死死拦了下来,“小姐魔怔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小姐送回去,请大夫。”

顾月芙半推半就地被顾家丫鬟拖了出去,那姚嬷嬷抹了额上的汗水,对徐璐恭身道:“小姐无知,冒犯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宽宥,奴婢感激不尽。回去后必与老太太如实相告,老太太治家甚严,必请家法管治,还给少夫人一个公道。”

徐璐淡淡地道:“这么的跋扈骄纵,又出现在护国寺,想必是杨阁老未过门的儿媳­妇­,顾四姑娘了?”

姚嬷嬷心头一惨,她刚才一直不肯如实相告顾月芙的排行,原想着回去后与老太太商议,把恶名盖到本来就臭名昭著的三姑娘身上,显然也是行不通了。加上屋子里又有这么多人围观,而杨家夫人还在后边院子里,万一传到杨夫人耳里,四小姐的名声岂不有了污点?老太太又是护短的,舍不得重罚四小姐,那顿板子决对会打到自己身上。不得已,姚嬷嬷一咬牙,赔笑道:“少夫人倒是认错了,这是咱们三小姐。”反正三小姐并不得老太太的宠爱,虽是嫡出,却并非老太太亲生,想来她嫁祸于三小姐保全四小姐,老太太只会夸她的份。也就定了定心神,故作为难地道:“请少夫人恕罪,我们三小姐……三小姐也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所以……冲撞了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了我们三小姐的无理。”

苑平顾家离京城还有上百里远的路程,徐璐也并不清楚顾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但多少也明白,一个庶子所出的嫡女,生母又故去,显然不会骄纵到哪儿去。她敢肯定,这个肯定不是顾三小姐。

徐璐淡淡地道:“你这奴才当得倒是好,这般维护你们小姐。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你们家小姐冲撞了我,我不好找她算账。你就替她受过吧。”

“掌嘴二十。”徐璐声音轻淡,却有着无穷的威仪。

赵嬷嬷上前,上前两步,厚实的手掌高高扬起,重重拍下,姚嬷嬷不敢反抗,只得生生挨了这顿打。

二十巴掌打下来,姚嬷嬷已是头晕眼花,双颊痛得麻木不堪,脸上血淋淋的,她伏在地上,好了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道:“奴婢谢少夫人开恩。”然后艰难地起身,强忍着晕眩的脑袋,火速退了出去,生怕徐璐反悔似的。

打人的赵嬷嬷也不好受,揉着已被打肿的手掌,轻声道:“少夫人,刚才奴婢瞧到这顾家小姐曾去了后边的月洞门,接应的似乎是杨家的下人。”

徐璐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其实她早就猜出,这少女应该是顾家四小姐,而不是顾三小姐。连个下人都敢明张目胆把脏水安在顾三小姐身上,足可瞧出顾三小姐在顾家的艰难。

随着正午的逼近,来厢房里休息的人越发多了,眼见就要挤不下了,武夫人说:“我们也该走了。”

徐璐点头,先前赵九重千金,张四小姐,以及刚才的顾家小姐,对这些官家千金拽上天的傲气实在不敢恭维。加上临近正午的香客越发多了,能大摇大摆进入厢房休息的,虽没多厉害的背景,至少在某一领域某一片区还是颇有能量的,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刚才那位顾小姐应试就是苑平顾家的四小姐吧,杨阁老未来的五儿媳­妇­。”回去后,徐璐亲自送了武夫人去晚香堂,边走边对武夫人道,“若顾家当真登门向我道歉。夫人,我要不要原谅他们呢?”

武夫人笑道:“随你的便。只要不把事情闹大,随你怎么玩都成。”

果然,第二天顾老太太和顾大太太就向徐璐下了拜贴,称家教不严,让孙女冲撞了徐璐,特地向徐璐道歉。

徐璐问回事处的婆子,“顾家来了哪些人?”

回事处的婆子回道:“回少夫人的话,有顾家老太太以及顾家大太太。”拧着袖子里的银锞子,婆子话也说得客气,“顾老太太说,只要少夫人肯见她,顾家愿拿五百两银子给少夫人压惊。”

才五百两银子……徐璐鄙夷不已,不过无鱼虾也好,于是徐璐说“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原谅他们了。等顾四小姐与杨家大喜当日,我亲自给顾四小姐添妆。”徐璐忽然想到了一种钝刀子磨人的方子,笑得格外­阴­险。

回事处的婆子不明就理,但仍是恭敬地去了,把徐璐的话稍微改装一下,委婉而纡贵地把徐璐的原意透了出来。

原以为可以欣赏这顾家婆媳的感激涕零和受宠苦惊,却发现这对婆媳先是呆滞,然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事处的婆子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不得其解,但这婆子仍是尽职尽忠地把顾老太太留下的五百两银票呈了上去。

徐璐拿过银票微微一扫,对专管自己私房的豆绿道:“收起来吧。再拿出二两碎银子赏赵妈妈。”

赵妈妈尽管高兴,却谦逊地问道:“奴婢又没办什么差事,少夫人赏我做甚?”

徐璐笑道:“昨日让你掌那婆子的嘴,也让你受罪了。这银子是给你压惊的。”二十个嘴巴子赵妈妈可是没丝毫手软的,徐璐知道,赵妈妈肯定也不轻松的。

想不到打人居然还有赏赐,赵妈妈眉开眼笑地谢恩。

张妈妈看得眼热不已,那时候她怎么就犹豫了呢?不过张妈妈也知道,徐璐这是在树立威信,但凡她的命令,谁先执行命令,必会有赏赐,虽然赏的银子不多,却也相当于一个月的月例了,难怪好些奴才都愿意服侍在徐璐身边。赏罚分明又不小气的主子,对于奴才来讲,那是可求而不可遇的。

……

四月十六号,路玲玲特地派人来通知徐璐,她在苑平的庄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去年植的草皮,今天逢春生得旺盛,如今已有寸高,绿油油的,煞是青新。

徐璐也非常向往山水园水,对于那种布置­精­妙的乡下庄园更是情有独钟,亲自去与武夫人告了假,武夫人也通透,挥挥手说:“去吧,多多走动也是不错的。只是要爱惜自己就是了。”又叮嘱了一番。

徐璐笑着保证:“夫人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更何况,不是还有路姐姐在么?”

武夫人也相信路玲玲的一身医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徐璐想了想,又把徐琳也带上,与路玲玲的马车汇合。

三驾骏马拉着石青帷饰青柚顶的马车,由沈任思亲自护送,沈家护卫个个­精­悍强壮,身着黑­色­盔甲,团团护在马车周围。沈家护卫约有二十多名,丫鬟婆子约有十余位,徐璐又与路玲玲同座一辆马车,自己带来的下人反没处安置,只得紧紧辍于沈家后头。

徐璐微掀窗帘,看着窗外一高大壮硕的背影,沈任思今日没再穿盔甲,而是穿着靓蓝­色­织金绣暗纹素面直缀,腰缠黑­色­嵌白玉腰带,头发束髻,Сhā了根玉簪子,普通富家子打扮。大概嫌袖子麻烦,腕口还套着白底刺金花蟒箭袖筒,看起来非常俐落。

徐璐放下帘子,对路玲玲笑道:“今儿总算瞧到你们家三爷的真面目了,哈哈。”

路玲玲也无可耐何地笑了起来:“是呀,往日里最爱留着大胡子,说什么这样最能让手下臣服。我呸他一头一脸,整整半个月不让他上我的床,这才不得不得把胡子剔了。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成日留着大胡子,难看死了。也不学学他二哥,二伯比他年纪还大呢,也不过是上颌留了胡子,下巴处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极为儒雅清俊。哪像他,整一个大老粗。”

沈任思其实生得也满好看的,宽额宽脸宽鼻组合起来,却极为耐看,很是温和,没有压迫­性­,有种憨直的儒雅。反倒是蓄了胡子后,凶神恶煞的。

“你们家三爷和沈二爷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不过不怎么相像。我们家三爷醋似其父,二伯像婆母,生得青俊内秀,可好看了。”

徐璐撇­唇­,再青俊内秀,也就是个老头子嘛。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当路经一片树林时,居然发生了盗匪事件。

当然,沈凌两家护卫都有上百个,个个威武不凡,刀弩齐全,天子脚下,也没有哪帮劫匪会蠢到跑来劫他们。主要是他们看着别人遭劫,沈任思不过是顺手搭救了一把。

沈任思不愧为铁骑营指挥使,瞧到前边狼狈逃蹿的一群人背后凶神恶煞嘴里不­干­不净的盗匪,马都不下,拉起弓箭,合着手下,搭箭拉弓,咻咻咻数下,盗匪们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然后,这群幸运活下来的受害者就赖上了路玲玲一行人。

望着这位娇滴滴的姑娘,虽然狼狈,却不失其美貌贵气,徐璐有了梁氏的前车之鉴,对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的伟大情­操­可没多大兴趣。所以当这位自称京城太常寺卿陈家长房小姐说要请他们帮忙护送到苑平时,徐璐一声未吭。

反倒是路玲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位陈小姐自称是太常寺卿陈家的千金,外祖马上过六十大寿,她替代母亲前去苑平,向外祖贺寿。不料半路遇上盗匪,几乎丢命。对于救了她们一行人的沈任思非常感激。但因为她们的马儿被盗匪放跑了,车厢里的行礼物件到处都是,没法子上路,请求路玲玲捎带她们一程。

路玲玲见他们这行人就两个车夫,除此之外全是丫鬟婆子的,也就同意了。反正只是顺路而已。

陈小姐千恩万谢了一番,上了路玲玲让人腾出来的马车,一路驶向苑平。

徐璐对路玲玲笑道:“打个赌,我赌陈小姐到了苑平后,必会原形毕露。”

路玲玲若有所思:“你瞧出了什么?”

徐璐笑道:“我对这些所谓的官家千金,可没什么好印像。”这些官家千金,闺阁中被骄惯得不成样,没经受过生活的磨砺,不知世道艰难,只在自己一片小天地下,认为天是蓝的,花是红的,她父亲是厉害的,自己出身是尊贵的,永远不会瞧得起出身不如自己的人。已嫁­妇­人的圆滑周到半分没学会,反倒把倾炎附势狗眼看人低学了十成十。

而嫁作­妇­人则不同了,经受过生活磨砺,享受了世态的炎凉,闺阁时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渐渐地就朝圆滑世故发展。就算骨子里还有高傲,但面上却已是所有官夫人都会俱备的世故周到,不落下攀附权势的机会,却不会再轻易得罪任何人。

清高如顾夫人之流,毕竟少之又少,像武夫人那种八面玲珑的则是占了大多数。

徐璐说:“我敢保证,等咱们没了利用价值,这位陈小姐必会本­性­毕露。”

身在官宦圈子里,路玲玲见识的最多的就是倾炎附势,踩低爬高,倒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说:“若真如此,看我怎么收拾她。”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徐璐笑了起来。倒也期待起陈小姐到了目的地后会如何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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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路玲玲打量徐璐一眼:“你小小年纪,怎的就这么的……苍桑?”实在找不着应有的形容,只好用苍桑来统称。徐璐年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呢,按理说,应该还没机会见识人­性­的丑恶吧,她怎么就猜出陈小姐会恩将仇报呢?

徐璐撇­唇­:“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乐于助人呢,只是不成想,反被人咬了一口。”她把梁氏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徐璐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一件简单的故事被她说得抑扬顿座,无比生动。

路玲玲听了也不免怒气勃发,“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真是丢我们……丢女人的脸。”

路玲玲又实在忍不住,问道:“那梁氏现在在哪?我倒想会她一会。”

徐璐说:“嫁给了如今顺天府伊严少秋的侄子,是继弦,未婚先孕。不过我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只求她别再使妖蛾子。”徐璐也承认,自己就是个怕强欺软的,那梁氏不强也不硬,可架不住人家有颗坚强的心呀,这种人一旦发起狠来,迟早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若让她记恨上自己,简直就是暗处的毒蛇,让她胆战心惊了。

她都不止一次想让凌峰把她捏死算了,永绝后窜,可自从怀孕后,她的心又柔软起来,怎么也下不了手。

路玲玲撇­唇­:“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那可不一定的。”不然也不会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说法了。

路玲玲点头,若有所思。

抵达苑平后,已近下午,大家都饥肠辘辘,而离路玲玲的庄子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沈任思建意先去饭庄用膳,吃完饭再赶路。得到路玲玲和徐璐一致的同意。

沈任思找了间比较上规模的饭庄,还订了二楼的雅间。至于陈小姐,路玲玲记着徐璐的教训,对陈小姐也没了热心肠,只是对下得马车的陈小姐说:“麻烦陈小姐告诉我,你外祖家的名字住处,我派人去通知你外祖家,让他们来接你。”

陈小姐已在丫鬟的服侍下,另外换了身亮紫­色­折枝梅花的小竖领通袖衫,外罩竹叶青交领比甲,紫­色­的汗巾儿,下身米白­色­绘西瓜红折枝海棠六福湘裙,披着银红缎面的绣缠枝梅花的锦缎披风。头梳偏堕髻,Сhā着枝梅花镶红宝石的金簪,别着数朵紫­色­的百合蜜蜡花朵,看起来清新可人,娇弱动人。

陈小姐朝路玲玲福了身子,说:“承蒙公子夫人相助,慧心感激不尽。我外祖家姓顾,住在桃花巷里,在苑平很是有名的,一问便知。”

姓顾?

徐璐忍不住多看了陈小姐一眼,问:“可是在顺天府任通判的顾家?”

陈小姐看了徐璐一眼,含笑道:“那是我大舅舅。”

老天,这世界怎么如此小?

徐璐无语至极,退到一旁,坚决不再说话了。

路玲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派了个护卫,领着陈小姐的­奶­娘找人去了。然后对陈小姐道:“我们先上去吃饭了,陈小姐就在这儿等吧。”

陈小姐赶紧说:“相逢即是有缘,夫人又救过慧心的­性­命,慧心无以为报,等会子见了我外祖母,外祖母必有重谢。”

路玲玲说:“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我们先上楼了。”路玲玲也不是没眼­色­,这陈小姐哪还有先前的惶弱无助?如今的她已是一身的矜持骄傲,言语间看似谦逊礼貌,但脸上却是赤­祼­­祼­的得瑟和居高临下,心下如吞了苍蝇般难受。哪还有功夫与她磨叽。

因为徐璐在,沈任思不好与路玲玲同桌,就在另一雅间用饭,沈凌两家带来的奴仆护卫则在楼下用饭,但仍是安排了护卫值守。

路玲玲和徐璐来到包间里,丫鬟婆子们就忙碌起来,店小二上了菜,举筷吃了几口,一个柔弱清亮的声音响在门口:“唉呀,你们这边好生热闹。”

徐璐抬头一瞧,原来是陈小姐。

陈小姐不待她们开口,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路玲玲已把陈小姐打入拒绝往来户之列,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好起身,含笑道:“陈小姐请坐。你外祖家可有派人来接你?”

陈小姐优雅落座,文雅道:“这儿离外祖家大概还有数里地的路程,应该还有一会儿吧。在楼下呆着无聊,就上来了。没有打扰到两位­奶­­奶­吧?”

陈小姐一双妙目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徐璐,“相逢即是有缘,我与诸位相处了也有半日了,还不曾听­奶­­奶­介绍呢。”

陈小姐细心观察了下,路玲玲为人比较爽快,没什么架子,衣饰也朴素,为人低调,但衣裳质料却很好,且护送她们的家丁护卫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那位姓沈的爷们看起来飙悍威武,不难猜出这位沈爷应该是军人出身。

大庆朝虽说到了天启年间,武将地位大有提高,但在文人眼里,武将依然比不得文官。陈小姐出身官宦世家,也与大多文官一样,不怎么瞧得起武官。尤其太平盛世之下,武将的地位就更是大大不如了。不过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道路,陈小姐还是抱持着结交之心的。耐何路玲玲虽然对自己礼貌热情,却也疏远,心下有些不舒服。又见与沈太太一起的花信少­妇­更是沉默寡言,甚至都不与自己说话,似乎不愿交际,显得很是高傲。

陈小姐自懂事起,就活跃于京城官宦交际圈,还从未遇到这样不识抬举又油盐不进的女人,想着都已到苑平,也用不着靠她们,就来告别,顺便刺她们一下。让她们见识一下她的外祖家在苑平的影响。

徐璐抬头看了陈小姐一眼,礼貌­性­地笑了笑,言语温文:“我夫家姓凌。”却不肯说自己的姓名身份。

连自己的身份姓氏都不肯说的人,想来也没什么背景,至少比不上自己的父亲。陈小姐就失去了最后的热情,她抬起手腕来,露出腕子上红艳艳的珊瑚手串,艳丽的红­色­戴在雪白皓腕上,自有股奇异的美艳。只是,依然没有人理会自己。

陈小姐越发不爽了,挑眉笑问:“双木林?京城姓林的高官可多着呢,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笑了笑:“小门小户的,不敢高攀。不过与你外家还颇有些渊源。”她望着陈小姐,笑得很是和气,“我还曾答应过令外祖,等顾四小姐出嫁,会亲自给她添妆。”

陈小姐愣住了,表妹顾月芙与杨阁老家订有婚约,她也是知道的,无比的妒嫉,但面上还得作出高兴的神­色­,“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林­奶­­奶­怎么不早说呢?”她眼珠子又是一转,就笑着说:“既然­奶­­奶­与顾家还有渊源,那等会子就一道去我外祖家可好?”陈小姐的父亲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太常寺卿,在最大官儿也才五品通判的顾家眼里,自然是高山的存在。陈小姐在外家一向是横着走的,外祖母姚氏对她也是非常宠溺客气的。所以她想让眼前这­妇­人见识一下她在顾家的地位。

路玲玲与徐璐对视一眼,又别开头。

徐璐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怕是去不成了。”

小二又上了几道菜上来,徐璐拿起筷子开吃,她怀了孕,肚子饿得快,吃得也多。苑平的饭庄还是颇有水准的,一道素烧卷心菜也做得与众不同。然后二人就又讨论起卷心菜的吃法。

路玲玲说她习惯放些生姜和蒜米炒卷心菜,再放些酱油。徐璐则说凌家的厨子习惯用高汤浇菜,炒好的菜淋上一勺子用排骨­鸡­骨加生姜熬制的高汤,吃起来更加美味。

二人就讨论卷心菜的做法而说得津津有味,陈小姐半天都没Сhā进话,就算Сhā进了,也没人理会她,自觉无趣,只好忿然走人。

顾家的马车也正好驶来,她就赶紧上了马车,不愿再与那种没礼貌又不懂交际的人再呆在一起。

路玲玲感叹地对徐璐说:“真让你说中了。”大概是这类人见得多了,倒也没多少愤怒难受。只是心情有些低落。

徐璐笑问:“你是大夫,想必时常遇上这类人吧。”

“那倒是呢。”路玲玲身为大夫,比徐璐还清楚陈小姐这类人,总爱自恃身份就算被人施救,也有种“让你救也是你的福份”之类的想法。

所以有时候,路玲玲着实讨厌这类人,甚至不想医治他们。

“通常遇上这样的病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路玲玲看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处理,狠狠得宰呗。反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家中都是不缺银子花的。”她就狠狠地宰,看着大把银子进入腰包,这才稍稍扶平这种不爽的心情。

“其实,这类人大都是打肿脸冲胖子罢了。或许有些身份地位,但也不代表就有钱。呵呵,我遇上好些人家,拽得四眼朝天,实则也就是面子货。收个十两二十两银子也都要心疼半死。看他们一边心疼掏钱却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痛快。”

徐璐笑道:“其实,好些当官的也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肥水衙门不必说,但也有相当多的清水衙门,也就只能靠着奉禄过日子,能有多少家底?估计看一两回病就­精­穷了。”

路玲玲也笑了起来,“这些臭当官的,才刚脱了泥腿子,当了芝麻绿豆点的官就自觉了不起了。瞧不起农耕,看不起商人,觉得除了读书的以外都是俗人。我最讨厌的就是给这类人看病了。”以前未嫁到沈家,可没少受这些嫌气。所以路玲玲一惯的做法就是狠狠的宰,宰到他们疼痛难忍,下回再来找她看病,就客气多了。

徐璐笑道:“寒族出身的人都是如此,更不必说那些高官贵胄了。不过你可是沈家三夫人,想来不会再有不开眼的来惹你吧。”

“是没有,不过偶尔也会遇上一两个。”路玲玲笑了起来,自从嫁到沈家后,眼界格局进一步提升,有了强力后盾,对于这些爱作的人,路玲玲心态也平和了起来。

女人聊天从来是东一句西一枪的,不一会儿,路玲玲又把话题转到顾家身上,“你还要给顾四小姐添妆?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可是记得顾家还曾想拿孙女送给凌峰做妾呢,杨家与凌家可是彻底撕破脸的。

徐璐­阴­­阴­地笑了起来,又把先前在护国寺与顾月芙的事儿说了下。

路玲玲鄙夷地摇着头,“果然,古人说得好,整壶水不响,半壶水叮当晃。”不过很快又­奸­笑了起来:“那顾家居然无耻之极拿顾三小姐给顾四顶缸,真期待到时候你当着诸多宾客揭穿顾四时顾家上下的反应,肯定会很好玩。”

徐璐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她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揭穿伪君子的面容。

------题外话------

人家陈小姐可是堂堂三品大员千金,会瞧上沈三爷这样的武夫么?你们呀,狗血剧情看多了。我所写的陈小姐,也就是因身份上的优越感,觉得所有人都要巴结她的一种心态而已。

第109章 牛鬼蛇神

吃完饭后,路玲玲又差人去请堂妹路纤纤一道去庄子玩,待那小厮出发后,又继续出发,往庄子上赶。

马车一路往乡下驶去,街边屋宇渐渐被乡道两旁的菜地取代,待出了县城,马车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路深入纵横交错的田园,地里头还有农民正在忙活,当瞧到这么一群衣着鲜明的队伍护着一辆华丽三驾马车,身后还跟着数辆小巧平顶青轴马车,很是疑惑,这是哪户人家出行呀?这么大的排场。

当快要抵达目的地,路玲玲也兴奋了起来,撩起了帘子,指着前边用青­色­石头砌出来的无尽围墙,叫道:“到了,到了,那堵围强里头就是了。”

徐璐定眼瞧了,只见青­色­石头砌的丈高围墙,无穷无尽地往两边延伸,徐璐伸长了脖子都瞧不到尽头,不由乍舌:“这处庄子究竟有多大呀?”

路玲玲半是谦逊半是炫耀地道:“不大,也就两百亩罢了。”

两百亩的庄园……

徐璐被这一数字吓着了,表哥李骏送她的一处三千倾良田,那儿也建了一座庄子,大约占地三十多亩地,里头有漂亮的园林,还有宽阔的池水假山,布置得很是­精­妙。已非常自得了,想不到人家路玲玲却是闷不吭声地就置办了如此大的庄园。

“好端端的,你建这么一处庄园做甚?”徐璐妒嫉不已。

“当时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别家都有庄子呀,别院呀什么的,就我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加上手头上又有几个钱,就给买下了。总共有两千多倾的地,这儿原本是一座山头,山头脚下又是一堆瘦地,想来也种不出多好的作物,­干­脆让人把这山头推平,用来建庄子。建成我喜欢的模样,在京城呆腻了就来庄子上快活几日,散散心也好。”

“你这散心的成本,确实偏高哦。”

路玲玲说:“也不算高啦,这处庄子占地阔大,从去年开始已有了不少的收益,再加上又种了不少经常用得着的药材,将来回吐给我的利润也是挺可观的呢。”

人家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成本高不高也无所谓,只要承担得起。

徐璐笑了起来:“唉,我是妒嫉你呀。”然后瞅了眨沈任思,偷偷地问:“这庄园是你的还是你们家三爷的?”

路玲玲骄傲地挺了挺胸,“我的。”

“……我真的好妒嫉你。”人家有医术,还拥有这么大的庄园,收益也非常可观,退一万步来讲,在婆家呆不下去了,这个庄园足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了。

路玲玲戳了她的额头,“少来,打量我不知道,你也是个名富其实的大富婆呢,还跑来妒嫉我,羞也不羞。”

徐璐瞪眼,“我哪里富有了?我穷死了,全靠婆家养活呢。”

“护国侯送你的那处庄子,据说每年都能产生数万两银子的收益呢。”

“哪有那么多,你可以再夸张一些嘛。再说了,那也是表哥送我的,我自己虽然也有些产业,但与你比起来那是真的算穷鬼了。”

路玲玲摆摆手道:“别提了,这些年给人看病挣的钱都投到这庄子里了,我现在除了这庄子,还真的所剩无几了。”看病虽说钱来得快,但这处庄子可是花了她毕生积蓄,尤其建这么一处庄园,她的棺材本都给掏了出来。这死丫头还跑来妒嫉自己。

路玲玲恨恨地戳了她的额头,“你个贪心不足的,存心要怄死我不成?”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女人嘛,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不过,看你银子没有我的多,我就高兴了。”她说的是真心话。

路玲玲嗤笑一声,斜她一眼,“你倒是坦白,不过我喜欢。”她有时候也会妒嫉徐璐呢,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路玲玲的庄园果然够大,山水相连,小桥流水,绿荫成林,空气盎然,清新雅致。尤其后边足足二十亩地宽的草地,平展相望,绿草如茵,如大自然赐予的绿­色­地毯。徐璐不顾形像,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迎着温暖和询的春风,仰着脸道:“挺适合放风筝的。”

路玲玲也跟着坐了下来,掠了耳边鬓发,笑道:“有点出息吧你,我想用来打马球。到时候有了空闲,就邀几个闺中好友来打马球,肯定热闹。”

打马球是京中时下盛行的贵族活动,男女皆宜。徐璐心动了,“可惜我不会骑马。”

“学呗。”路玲玲望了她的小腹,笑了起来:“可惜了,得等你生了孩子才成了。”

路玲玲的庄园着实庞大,按着江南园林的布局,每间园子各有不同的风格,屋舍更是­精­妙绝论,除了靠北建了一间三进的宅子外,其余的屋舍全错落于各个园子里,有靠山而建,也有临水而搭,成荫皂角树下,明媚的桃花林里,错落有致的海棠树丛里——都能看到屋舍的踪迹,不大,也就三间明房加一间暗房。徐璐看得眼热不已,恨不得自己也住进来,屋房一天一换,享受无边的明媚春光。

“这些屋子都还未命名吧?”徐璐问。

路玲玲说:“可不是呢,我可没什么文化,所以到时候请二伯过来帮我取。”

“沈二爷?人家堂堂阁老,日理万机的,肯吗?”

“肯的,二伯人很好的。”

徐璐撇­唇­,她从凌峰那儿可没少听到有关沈任行的坏话,能坐到阁老位置的,会是心地善良之辈么?桃李满天下有外圆内方爱民如子之称的方阁老,不也是踩着别人的尸身才爬到如今的首辅位置?

庄园确实大,两百亩宽的地盘全设计成江南园林,每间园林风格不同,布置也巧妙,徐璐逛了不到一半,也吃受不住,在一间靠水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人一落坐,倦意就来了,徐璐揉了揉眉心,路玲玲赶紧让人抬了软轿来,抬着她去屋子里午睡。

徐璐确实累了,也没功夫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倒床就睡。

这一睡一直睡到乌金西沉,天地间一片昏黄颜­色­,方才醒转。

醒了后的徐璐饥肠辘辘,海吃了两大碗厨房送来的排骨炖土豆,外加素烧茄子,水煮蘸水大龙虾,清蒸河鱼,一大碗­鸡­­肉­粥,肚子几乎吃撑。

路玲玲给徐璐把脉,已有两个多月身孕的她,毫无孕吐反应,能吃能睡,皮肤也是水­嫩­­嫩­的,白里透红,不由收回手,说:“居然没有孕吐,老天对你何其厚爱呀。”路玲玲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怀上一个就要吐上三个月才肯罢休。徐璐居然半分孕期症状都没有,这又多了项让她妒嫉的理由了。

徐璐笑着说:“谁叫我善良纯洁来着?不像某人,一点医者的父母心都没有。难怪老天要罚你受苦受难。”

路玲玲洋洋得意地道:“给那些鼻孔朝天的人讲医者父母心,那完全是吃饱了撑着。”

“不是去请你妹子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来不了了,姚氏那老娘们明日过五十五大寿。得过两日再来。”

“如今姚氏对你妹子可好?”

“都分家了,自然是高枕无忧了,每隔半月去请安一次。”

路纤纤是第二天下午过来的,她穿着身紫­色­绣紫荆花刻丝缎面长褙子,下身月白­色­璐绸月华裙,带流苏的红宝石簪子,绾着飞凤髻,看起来俐落而­精­神。

一个多月不见,路纤纤要富态不少,脸儿也长了些­肉­,化了淡妆,看起来比以前顺眼不少,想来分府单过的小日子过得应该是很滋润的。

大家相互见礼后,路纤纤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她近来的日子,一个字,爽,两个字,顺心。

“……自从分家后,日子倒是顺心,想吃什么就叫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了约束。只是还没得意够了,从昨儿起,就遇上糟心事了。”

路玲玲忙问是不是姚氏那老娘们是不是又重伎重施?

路纤纤摇头:“那倒没有。是姚氏那个外孙女啦。”

“陈慧心?”徐璐和路玲玲异口同声地问。

路纤纤讶然地望着她们:“你们也知道她?”

与路玲玲互望一眼,徐璐说:“这个你不必管,你尽管说,这位陈小姐在顾家做了何天怒人怨的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路纤纤顺了口气,说:“倒不是来惹我,而是……唉,怎么说呢,反正,这贱婢真不是东西。”

原来,陈慧心坐着顾家接她的马车去了顾家后,因陈慧心父亲官位颇高,姚氏对陈慧心这个外孙女还是很喜欢的,不但让她住进了姚氏的院子,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并把顾家所有孙小姐辈的都叫来陪伴陈慧心。

那陈慧心在一­干­表姐妹面前,一向是有优越感的,她给表姐们带来的礼物也还算丰厚,看在礼物的份上,顾家小姐们对陈慧心还是颇为喜欢的。唯独顾三小姐例外。

说到这里,路纤纤长长叹口气,“芸姐儿也真是可怜,父亲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母亲又早早没了,只留下庞大的嫁妆,三伯­性­子软,又不会经营,三嫂的嫁妆就全让芸姐儿打理。这芸姐儿管家经营倒是有一手,我可以说,顾家所有产业加起来,估计还比不上芸姐儿手上的产业的一半,如今顾家的大部份开销都是由三房所出。也正是因为三房有银子使,所以老太太尽管不喜芸姐儿,也不敢对她太过,对芸姐儿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只是昨日陈慧心,当场就给芸姐儿没脸。”

陈慧心给所有表姐妹都准备了礼物,唯独顾芸儿没有,连顾芸儿的庶妹顾兰儿都有,而大家都知道,这对姐妹不和。

陈慧心故作惊讶地对顾芸儿说:“唉呀,不好意思,表姐,我以为你出嫁了,所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真不好意思呢。请原谅我的疏忽。”

这是在讽刺顾芸儿年纪老大了还没嫁出去。

顾芸儿也不生气,只淡淡地道:“表妹客气了。”

偏偏,陈慧心一个劲地与顾月芙和顾兰儿说话,连看都不看顾芸儿一眼,让顾芸儿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姚氏也佯装没瞧到似的,甚至还顺着陈慧心之意,帮着一道讨要顾芸儿手上的羊脂玉手镯。

顾芸儿的羊脂玉手镯,成­色­非常好,可以说是羊脂玉中的极品,白莹莹的一对,戴在雪白皓腕上,更是相映成辉。加上顾芸儿生得本来就美,戴什么都好看,陈慧收开口就索要,顾芸儿当然不同意。姚氏居然还帮着开口讨要,一来就是:“芸儿,你表妹难得来一次,你这做主人的,可不能让客人失望才是。”

顾芸儿没有开腔,姚氏就继续道:“反正你手头上的好东西也不少,就给你表妹戴戴又何妨?”

顾芸儿开口了,“祖母,我觉得表妹手上的珊瑚手串也挺不错的,慧心表妹,你刚才忘了送我礼物,就拿这珊瑚手串给我作礼物可好?”

这珊瑚本就名贵,陈慧心如何肯给她,当下也不好意思再讨要顾芸儿的羊脂玉手镯了。但经此一事,陈慧心对顾芸儿却是越发憎恨了。

路纤纤说到这里,说:“我真没想到,堂堂大家子小姐,居然眼皮子这样浅。这也还罢了,今儿上午宾客满朋之际,这陈慧心不知怎的,好端端的,瞧中了外院宾客的齐四爷。这齐四爷生得确实好看,又有功名在身,这陈慧心瞧中了人家,就撺掇着顾月芙想法子把齐四爷约到后花园里。这顾月芙也是没脑子的,都订了婚的人,让陈慧心一个赤金嵌宝石的凤凰簪子就给收买了,果真派丫鬟去请齐四爷。”

看着路玲玲二人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路纤纤清清喉咙,继续道:“那齐四爷还真去了,只是非常不妙的是,芸姐儿恰那时也出现在仪门处,芸姐儿生得貌美,又刚好来到仪门处,齐四爷就误以为芸姐儿就是正主儿。你们可以想像,眼前这个男子好端端的跑来与自己攀谈,又是人来人往的仪门处,莫名其妙,肯定会赶紧避开,以免让人瞧见对名声不好。但齐四爷却一心认定芸姐儿就是正主,对芸姐儿诸多纠缠。芸姐儿恼了,就踹了刘四爷一脚。然后就走了。齐四爷被踹得满地乱跳,自然是心生不忿,然后就把这事嚷了出去。”

“然后呢?”徐璐和路玲玲异口周声地嚷了起来。

然后,然后这事儿还真的无法收场。

齐太太对顾芸儿也是诸多瞧不上的,空有美貌,名声却是臭到外头大街上去了。嫁不出去居然还敢肖想她的儿子,当下也没客气,说了诸多难听话。

路纤纤嫁到顾家也有三年多了,也知道顾芸儿是无辜可怜的,当下就说了两句好话,却让齐太太呛了回去。

齐太太嘴巴子也厉害,就说路纤纤,嫁入顾家三年,顾家几位儿郎都没有分家,就你们五房分家单过,肯定是你这做媳­妇­的挑唆的,这种不孝不顺的媳­妇­,还好意思站出来说话?

路纤纤嘴巴本来就笨,被齐太太这样抢白,气得满脸通红,但顾家众人都没一个维护她说话,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但她因为已分府别过,还是弱弱地替顾芸儿说了句话:“齐四爷一心认定有小丫鬃亲自找过你,穿的又是顾家丫鬟的衣服,那敢情好,把那丫鬟找出来吧。就是不知齐四爷还认不认得那丫鬟。”

所幸,齐四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忆力非常好,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然后顾芸儿就让顾家把所有丫鬟都叫来,让齐四爷辩认。

顾月芙心中有鬼,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小丫鬟叫出来,急得团团转。她是个被宠坏的丫头,没诚府,也没主意,见事情闹得越发大,只好偷偷向自己的祖母母亲求救。

姚氏和顾大太太好歹在内宅浸­淫­了数十年,瞧到顾月芙的模样,心里一个咯噔,恨不得把她打上一顿。眼见顾家所有丫鬟都被叫进宴息处,顾大太太急中生智,妄想把那叫月梅的小丫鬟给潜下去,却让顾芸儿拦下了。

顾大太太心中有鬼,也不敢闹将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齐四爷,当场把月梅指认出来。五雷轰顶,五心俱焚,正六神无主之际,陈慧心和顾月芙居然想了个绝妙的主意来。

第110章 顾芸儿

顾月芙悄然让姚氏装晕,趁大家请大夫,众人退入后堂之际,齐太太和齐四爷不好进入后堂,顾月芙和陈慧心居然要顾芸儿替她担下一切罪责。顾芸儿当然不同意,怒斥二人,嫁祸隐害于她,如今东窗事发,居然要她出去顶罪,毫无手足之情。

顾月芙心心念念的是半年后嫁入杨家,成为高高在上的杨家少­奶­­奶­,可不想因为这小小的事儿而弄得身败名裂。她也知道光凭母亲一人之力,无法逼顾芸儿就犯,就把陈慧心也一道拖下水,好让祖母出马逼迫顾芸儿。

姚氏本来就疼顾月芙这个亲孙女,陈慧心又是她亲外孙女,陈慧心的父亲又是朝廷三品大员,姚氏二话不说就作出取舍,要顾芸儿出去顶缸,把事情扛下来。

当然,姚氏的面子话说得很顺溜,一来顾芸儿还未订婚,二来顾芸儿名声还不好,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三来,姚氏又给了顾芸儿甜枣,只要顾芸儿答应顶缸,她会弥补顾芸儿的。

顾芸儿当然不肯,最后顾大太太见时间不多了,­干­脆威胁起来:“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那月梅虽是芙儿的丫头,但我若是一口咬定月梅是你的丫头,齐太太也不会不信吧。”

顾大太太扮了黑脸,姚氏就扮白脸,“孩子,祖母知道让你受委屈了。可你是长姐,你忍心让你两个妹妹名声受损?她们可是你手足呀。更何况,芙儿将来要嫁到杨家去的。等芙儿嫁去杨家,再提携一下你这个姐姐,也是容易的。”

顾大太太赶紧附和着说,只要顾月芙嫁入杨家,对顾家,对芸姐儿不也是有好处的?到时候提携一下顾三,什么好处都在里头了。

顾芸儿冷笑一声,看了顾月芙一眼:“都还未嫁进杨家,就开始作贱我了。若嫁过去了那还了得?恐怕连我的骨头都吞得一根不剩吧。”

顾芸儿是铁了心不肯答应的,但架不过姚氏和顾大太太的一搭一和,威逼利诱,加上陈慧心也许诺了些许好处,最终,顾芸儿应了下来。但却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越听越憋气的徐璐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玲玲也是如此,恨不得冲去顾家,把那群极品给胖揍一顿出气。

路纤纤叹了口气:“芸姐儿提出了分家。”

顾芸儿提出分家,正大光明让姚氏返还顾芸儿母亲当年陪嫁到顾家的所有嫁妆,另外,再返还父亲顾煜文的那一份产业。原来,早在顾老太爷去世之前,顾家几兄弟就已分了家的。顾煜文只是庶出,分得产业并不多,但好在娶了个特能挣钱的妻子张氏。张氏出身商户,不但带了庞大嫁妆,还特别能钱生钱,几年功夫,就把顾三的产业翻了两翻。后来,张氏没了后,姚氏就找理由,把顾三的那份产业收入公中。顾三­性­情软弱,加上妻子去世,儿女还得靠顾家,也就不甘不愿地给了。这给了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今顾家上下的花用,几乎都是顾三的产业来支撑,若非顾芸儿­精­明,死死盯着姚氏,否则姚氏肯定会暗地里偷梁换柱,把顾三产业给吞了的。

如今,顾芸儿提出要分出去单过,并要求姚氏反还顾三产业及张氏嫁妆,姚氏­肉­痛得要滴血。姚氏一大把年纪了,仍然捏着顾家财政大权,比任何人都清楚顾三产业的雄厚。但架不住疼若至宝的两个孙女的名声,更是没法子拒绝顾芸儿即将嫁入杨家带给顾家的隐­性­益处,不得不咬牙应了。

顾芸儿也是破罐子摔碗,居然逼着姚氏写了文书并让顾家所有主子签字画了押后,这才昂着头,去了外头,向齐太太呣子“认错”去了。

徐璐唏嘘不已,“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当真开了我的眼界。”

路玲玲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呀。居然还有这样的极品。唉,叔叔眼光实在太差了。”

路纤纤脸儿红了红,说:“你妹夫对我还是不错的,最可恨的就是那姚氏,实在是可恨至极。经过此事,芸姐儿怕是没有任何后路了吧。”名声都臭到外头大街去了,将来谁还会要?就算有人要,也只是歪瓜裂枣的。路纤纤一方面痛恨姚氏等人的无耻,另一方面又恨自己的软弱,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她全看在眼里,却无勇气站出来替芸姐儿撑腰。

路玲玲怒拍了桌子:“这顾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只是顾芸儿为何非要答应?若是我,拼着与姚氏撕破脸,就是不答应,姚氏又能耐何?”

徐璐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她仔细分析道:“我觉得顾芸儿倒是聪明呢。首先,她父亲是庶出,在顾家本来就不受重视,三房产业还捏在姚氏手上。三房一家子却是出钱出力还要受作贱。其次,顾家由顾大太太当家,那月梅虽是顾月芙的丫鬟,但若顾大太太铁了心要栽脏到顾芸儿手头,顾芸儿也是百口莫辩。最后,顾芸儿借着此事,脱离顾家,并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虽说名声没了,但钱却拿在了手里。刚才路妹妹不也说过,如今顾家上下的一应花销,大部份都是三房在支撑。那就证明,顾家的所有财产加在一块儿,估计还没有三房的多。如今顾芸儿逼着姚氏还回三房产业,并退还她亡母的嫁妆,顾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是元气大伤。这样一来,顾芸儿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对顾家来说,虽是保住了孙女名声,却也付出惨痛代价。”

路纤纤恍然大悟,“对呀,相公分家,婆母也只是拿了两百亩田地和三百两银子而已。如今我那间院子还是用我的私房银子买的呢。当时婆母只给那么一点儿,我还以为婆家故意拿捏我,原来是真的没银子了。”

路玲玲击掌:“如今的杨家可大不如前,对顾家来说是仰望的存在,其实在你我眼里,也不过如此呢。更何况,那杨五还在国子监里读书,直到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不过我听说,那杨五屋里头已有多个通房丫头。哼,我倒要瞧瞧,顾月芙嫁过去,会如何帮辅娘家。”

因为对顾芸儿的愧疚,路纤纤呆了没一会,就离去了,说今日三房正式分家单过,她去帮帮忙也好。

路玲玲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

第二日,路纤纤又来了,还带了个穿竹叶青绣粉­色­桃花长褙子,下身玉白­色­绣折枝桃花月华裙的美丽少女。

“顾……三小姐?”路玲玲目光微凝,语气有些不确定。

少女盈盈下拜:“芸儿见过沈三夫人,见过凌少夫人。”

一听到顾芸儿三个字,徐璐目光也豁豁地望了过来,眼前一婷婷玉立的少女,身材纤细,面容妍丽,粉白的瓜子脸,柳眉杏眼,桃腮朱­唇­,活脱脱的清水佳人。梳着偏堕髻,Сhā着枚通体碧透的碧玉簪,金银丝绞纹链盘在发髻上,两根金簪子Сhā在脑后,垂在胸前的头发束成多个细小辩子,以五­色­丝带束起,庄重中又带着三分粉­嫩­,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还带着丝丝的俏皮。

这少女就是顾芸儿?昨天才让顾家逼得名声尽毁的顾家三房嫡女?

双方落坐后,徐璐依然没回过神来,目光惊异地望着顾芸儿,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又让齐太太呣子当众侮辱,若换作自己,肯定心怀怨恨,或躲在屋子里偷偷哭泣才是,而不是像她这般,居然还有心思出来走动。

顾芸儿落落大方地任由二人打量,面上带着一丝凛然和悲凉,她轻抹了脸上的泪水,说:“今日冒昧前来,只想厚颜请求沈三夫人帮芸儿一个忙。”顾芸儿身音低哑,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实在不适合蓄满悲伤的泪水,而是应该充满了灵气和活力。

路玲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是同情顾芸儿的,但她与顾芸儿又不熟,贸然做出同情怜悯,又怕适得其反。

“三小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相帮。”

顾芸儿从怀中掏出一串黑­色­佛珠,双手呈给路玲玲:“请沈三夫人把这串佛珠转交给沈任行沈大人。”

这些天看多了各类剧本,全离不开爱情故事的徐璐盯着那串佛珠,心头立马浮现出各种版本,沈阁老和这位顾芸儿……

路玲玲接过佛珠,心下突了突,她借着打量佛珠,掩饰与徐璐差不多的胡思妙想的心。

“……这佛珠……唉呀,还真是二伯的。”路玲玲惊讶看向顾芸儿,“这佛珠是当年老太太在宏国寺请了方丈亲自开光加持过的。当时,我还清楚记得,这佛珠是吐番进贡朝廷的贡品。皇后娘娘当时还只是太子妃,知道沈家人喜理佛,就赐了数串佛珠。老太太把每串佛珠都让人刻了字,我们家三爷刻的是思字,二伯那串佛珠刻得是行字。小璐,你瞧,这上头还有个行字。”

徐璐接过佛珠,仔细瞧了瞧,果然,沉香木制的佛珠上头,用颜体刻了个行字,很是清晰。她目光好奇地看着顾芸儿,沈任行的佛珠怎会出现在顾芸儿手上呢?听顾芸儿的语气,她应该还与沈任行认识。

路玲玲把玩着佛珠,盯着顾芸儿,又继续道:“三年前,公爹去世,沈家人扶灵回乡,我因怀有身孕,并未前去。原本沈家子弟都要回乡守孝,只因朝廷离不开二伯,二伯夺情起复,不过回京后,他又向老太太要了串佛珠。他原来那串佛珠在回京路上掉了。我们也都信以为真,想不到,倒是让三小姐捡到了。”

徐璐目光在那串佛珠与顾芸儿脸上来回扫视,沉思着,佛珠不是掉了,而是给了顾芸儿吧,就是不知当时沈任行是抱着何心思把佛珠交给顾芸儿的。

顾芸儿垂眉,轻声道:“这是沈大人的佛珠,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沈大人还对我承诺,有朝一日,我若是有求于他,就拿着这佛珠找他。”

她抬头看着路玲玲,目光清亮,“三夫人,您也听说了最近发生在顾家的事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如今芸儿确是有求于沈大人。”她眼里闪过屈辱和怨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又变得坚强起来,“五婶也是知道的,我母亲没了,父亲­性­子又软弱,若非继母刚强,说不定早就被祖母拿捏住了。如今我们三房总算与顾家分了家,我也不想让父亲因为孝道继续受制于顾家。这才借此机会让父亲脱离顾家的挟制。”

她顿了下,又继续道:“芸儿别无所求,只求沈大人在仕途上稍微照拂我父亲,不让他继续受顾家牵制。”

顾芸儿的父亲在户部任六品文选清吏司,监管通州粮仓。顾煜文还有这身官皮在,却仍然保不住自己的女儿受人欺辱,想来顾煜文确实是个软弱的。

沈任行堂堂阁老,又是户部尚书,照佛顾煜文还是不在话下,顾芸儿倒是求对了人,只是,沈任行这样一个狡猾多变诚府深厚之人,会看在一串佛珠的份上,就照拂顾煜文?

是顾芸儿太过自信,还是与沈阁老当真有不俗的交情?

沈阁老堂堂朝廷二品大员,顾芸儿又是深闺千金,徐璐想破脑袋,都没法子把他们的相识安在纯友情上头。

路玲玲神­色­变幻莫测,她把玩着佛珠,轻声道:“三小姐,我二伯这人­性­子看似温和,但实际上,骨子里再是冷血不过了。你真的以为,光凭这串佛珠,就可以让我二伯如你如愿?”

顾芸儿沉默了下,说:“我与沈大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她也知道路玲玲的心思,目光坦然:“三夫人请放心,我与沈大人之间真没什么的,不过是当年在宣府的时候,帮了沈大人一个小忙。”

一个小忙,会让沈任行把相当于信物的佛珠送给她?

徐璐不怎么相信,还有顾芸儿一个闺阁千金,三年多前也才十二三岁吧,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有机会帮到堂堂朝廷大员?

当然,尽管不怎么相信,但徐璐坚信,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她相信顾芸儿没有骗她,当年是真的帮助过沈任行。如今顾芸儿走投无路之下……也算不得走投无路,只是让顾家如此作贱,忍无可忍之下,忿然反击罢了。

顾芸儿的反击也颇为理智,只是让沈阁老照拂父亲顾煜文,只要顾煜文仕途顺利,再结合顾家的踩低爬高,这样的报复倒是别开生面。

路玲玲脑子里过滤无数遍心思,最终化为一句最­精­简的话,“你既然认识我家二伯,三小姐为何不自己去找她?”

顾芸儿说:“我一个未婚女子,又是这般名声……”

路玲玲心头怜惜,说:“好,我就答应你,亲自把佛珠交到二伯手上,至于二伯能否相帮,可就非我之力了。”

顾芸儿点头,又福了身子,“多谢三夫人。三夫人能帮我这个忙,芸儿已感激不尽。至于其他,芸儿也没有想太多……纯当赌一把吧。”

路纤纤心头怜惜,又拉了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连自己父亲的事儿都要­操­心。他一个大男人,你­操­这么多心做甚?难道就不­操­心你自己的事?”

顾芸儿说:“我现在名声都臭成这样了,也不打算在本地嫁人。等把爹爹的事儿安排好,我就去我外祖家。相信祖母会怜惜我的。”

路纤纤双眼一亮:“这倒也是呢,你外祖母一向疼你。肯定不让你受委屈。”

徐璐与路玲玲相互望了下,各自眼里都有失望,原来,真是她们想多了。

顾芸儿告辞离去,因为她还要回去准备搬家事宜。

等顾芸儿离去后,路纤纤感叹地道:“芸姐儿当真是厉害,前脚与顾家敲定分家,后脚就让人去外头买房子了,今儿个就要去支付定金,等房契过户后,就可以入住了。是间三进的宅院,花了八千多两银子。”

嫁妆丰厚如路纤纤,也不是不佩服顾芸儿的雷厉风行。

等路纤纤也走了后,徐璐问路玲玲要不要即刻回京。

路玲玲说:“我原本打算在庄子呆上十天半月的,顺便让工匠们再给我挖一条人工湖,再种些莲藕在里头。不过现在倒是不成了。”既然答应了顾芸儿,就得办到。她得尽快把佛珠交给沈任行。

徐璐笑着说:“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她出来也有三天了,估计凌峰的耐­性­也快要磨光了。

“罢了,回去吧。”路玲玲看了徐璐一眼,“其实,我真的好想知道,二伯与顾芸儿,究竟是何关系。”

徐璐并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是,就算沈任行不帮着顾煜文,她都要让凌峰出手了。等顾煜文比顾煜中的官还要大时,看顾家那副前倨后恭的模样就解恨。

当然,也只是想像而已。

临到起程前夕,凌峰来了,黑口黑脸的,也不与徐璐说话。徐璐怪不好意思的,嚅嚅地道:“爷来得真巧,我原本就要启程的。”

凌峰黑着脸,一言不发,冷哼一声。

路玲玲被路纤纤派来的人叫去了,好像顾五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却没有好转,病情反而加重,这才赶紧来请路玲玲前去瞧瞧。

不得已,路玲玲只好留下来,徐璐则默默地坐上了马车,紧接着,凌峰也上了马车。

徐璐愕然:“爷不骑马么?”

“骑累了,改坐车。”凌峰已换了三品大员常服,绯红颜­色­衬得他笔挺雍容,这家伙也满受红­色­的就是了。他目光冷冷地扫向一旁的夏荷豆绿,二人默默地下了马车,坐后头的马车去了。

徐璐看着凌峰面无表情的俊脸,讪讪地道:“别气了罢,只是三天而已,人家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的。”

凌峰非常骄傲地哼了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知道只要坐了过去,将会面临什么,但徐璐仍是欢快地坐了过去,双手还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亲了记,声音温软:“别气了罢,你一板着脸,人家都好害怕的。万一吓着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凌峰搂着她还未显怀的腰,亲亲摸着她的小腹:“要不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肯定要狠狠打你一顿ρi股。”

徐璐陪笑道:“是,就知道爷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打我呢。”三天未见,她也实在有些想他,又在他脸上亲了下,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带青竹的味道,身子软软地偎在他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小女子温言软语的模样,又如此上道,凌峰憋了一肚子的火早已没了,闻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他的­唇­角悄悄上涨,双手也开始不安份了。

徐璐仍由他占自己的便宜,只软软地依在他怀中,声音甜甜:“想我了吧?”

凌峰没有回答,只是解开她的大红绣刻金丝凤戏牡丹花纹开襟褙子,又解开白­色­中衣,露出里头姜黄­色­绣红鸳鸯鸟的特制抹胸,滑腻舒适的细绢缎面布料,包裹着因怀孕而越发丰满的两团白免,由特制的抹胸挤出让人血脉贲张的视觉效应。凌峰喉咙一阵异响,低下了头去。

因为理亏,徐璐没有任何反抗,抱着他的头,微微弓起身子,任他予取予求。

用特殊方式替他抒解后,徐璐拿着帕子试了­唇­角的异味,接过凌峰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口,这才重新偎近他怀中。凌峰身子骨不胖不瘦,胸堂结实宽阔,如果软缎包裹着的钢材,抱在怀中,既有安全感,又有舒适感。

问了公婆近况,得知公婆并未因她在在外头呆了三天而生气。放下心来,又问凌峰:“户部顾煜文,你有印像不?”

凌峰想了想:“顾煜中的庶弟?”他先前去顾家请路玲玲时,对顾家人事略有打听过。

“对,就是此人。爷对他印像如何?”

“我每日上早朝,下午在吏部办公。顾煜中一个小小的户部清举司,哪有机会接触到我。”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凌峰有些不满。

徐璐把顾芸儿的事细细说了遍,也把顾芸儿找上路玲玲一事原原本本说了下。

顾芸儿的遭遇并未打动凌峰,反倒是顾芸儿与沈任行的事儿让他双眼亮了起来。

第111章 算计

“你说,她手上有沈任行给她的佛珠?”

“嗯,千真万确呢。似乎,顾芸儿还曾帮过沈任行的忙。”想来顾芸儿说的应该是真的,否则,她不会拿着佛珠来找路玲玲,还让沈阁老照拂她父亲。想来沈任行欠的恩情应该还挺大的,不然顾芸儿不会提如此要求。要知道,堂堂阁老,实权在握,每天巴结的人估计都要排到城门外去了,哪有功夫去帮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路姐姐的妹妹路纤纤曾与我说过,顾芸儿名声之所以不好,主要是早些年去宣府外祖家玩,回来途中不幸遇上靼鞑入侵,佼幸逃难回家。与这顾姑娘曾定下婚约的大理寺右少卿李家太太,就以‘顾姑娘逃难归来,女子名节受损,李家世代书香门弟,不娶失节­妇­人’为由,与顾家姑娘退了婚。消息传出去后,外人尽管同情顾姑娘,但这几年来,却再也无人敢上门提亲。顾家共六位姑娘,五位姑娘都觅得如意郎君,唯独这位顾三姑娘年过十六,依然无人问津。顾家人也颇有微词,若非顾芸儿的父亲替她撑着,还不知要被作贱成哪般。”

凌峰目光微闪,望着徐璐,“你刚才说,那女子早些年从宣府逃难回来?”

“是呀,好像是宣德二年吧,当时圣上也才刚登基不久。”徐璐也是从路纤纤嘴里得知的。

凌峰语气越发迟缓,“四年前?宣府?又路遇靼鞑,又姓顾……”

徐璐点头,“是的,姓顾,在顾家女孩子里头行三。父亲是六品吏部文选清吏司,叫顾煜文。监管通州粮仓。也正是因为顾煜文有这身官虎在,不然顾芸儿在顾家会更加艰难。”发现凌峰神­色­古怪,不由好奇了,“怎么了,爷?”

凌峰看她一眼,习惯­性­地轻敲桌面,缓缓问道:“从宣府逃难回来,又姓顾……那顾芸儿如今多大年纪了?”

徐璐越发奇怪了,“十六了吧,据说是去年十一月行的及笄礼。”听路玲玲说过,顾芸儿行及笄礼很是凄凉,也就三四桌客人,为了请攒者和女宾,还费了姥姥的费儿。当时路纤纤氏实在看不下去,还曾请路玲玲去顾家与顾芸儿撑场子,了解得比较清楚。

凌峰算了算,说:“时间对得上,年龄也基本对得上。又是从宣府逃难回来的,又姓顾……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从宣府逃难回来还姓顾的女子?”

徐璐心头一悸。

凌峰却是坐正身子,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但徐璐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兴奋,激动,狂热,算计……不由心中一沉。

她似乎,做了件蠢事?

徐璐脑海里过滤了诸多有可能发生的事,语气酸酸地道:“爷认识这位顾小姐?”

“不认识。”凌峰回得很是­干­脆。他捏着手指头,对徐璐说:“我明天一早就去苑平,若时间来得及,晚上必赶回来。”发现徐璐脸­色­不对劲,忽然笑了起来,摸了她的脸,“你别想歪了,我对这顾三小姐可没什么想法,”

徐璐­阴­怪怪气地道:“是没想法,但爷此时此刻的激动又为哪般?”活脱脱的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心爱女子似的。

凌峰愣了下,忽然拍了拍额头,“瞧我,只顾着兴奋,倒忘了与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之所以激动,还不是因为想让沈思行欠我个天大人情么?”

徐璐奇怪,“这与沈思行又有什么关系?”

“哎,这么与你说吧。沈思任年纪都一大把了,书房里却一直珍藏着张沈任思自画的少女的画像。我可是费了姥姥的劲,才从他嘴里跷出这少女姓顾,曾在宣府逃难时,救过沈思行。这也是四年前的事了,当年沈家老太爷辞世,沈家举家扶棂回乡丁忧守孝。不过朝廷离不得沈任行,又夺情起复。这老家伙收拾行礼进京,在路上遇上靼鞑。应该是与共同逃难的顾三小姐相遇,或许还让顾三小姐救了他的老命。这老家伙才送了串佛珠给她。或许如戏上所述,沈任行在给顾三佛珠的时候,还曾对她许下诺言,将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就速着这佛珠去沈府找他。或许这老家伙在那时候就悄悄喜欢上了人家,却没来得及问顾小姐的姓氏住处,所以无从查找。而这老家伙却对人家念念不忘,甚至还画了顾小姐的画像放在书房日夜观赏。只是这都几年了……我想,若是让他得知顾小姐的身份,想必比我还会激动吧。”

徐璐目瞪口呆,“还有这等事?”这阵子看多了时下流行的京剧版本,里头男女之间的悲欢离合,使得她立马脑补出一大堆未续情节……

凌峰兴奋得一张俊脸闪闪发辉,他说:“我看过那张画像,很逼真,很有韵味,少女的天真烂漫和淘气­精­灵全跃然纸上。那画上少女也就十二三岁模样,若当真是那位顾三小姐,面容应该不会有多少变化。”

知凌峰者,非徐璐莫属。徐璐从他兴奋得不可自抑的表情大胆猜测,这家伙似乎,不怀好意呀?

“爷要­干­什么?撮合沈任行和顾小姐?这怎么可能,沈任行虽说位高权重,可到底年纪一大把了,儿女也成群。顾小姐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做阁老的继弦,也只比嫁给破落户要稍强些吧?听说沈任行的元配嫡妻都还留下了三子二女,长子都已考中举人,快到议亲的地步了,顾三姑娘嫁过去,还有的熬。更别说沈任行屋子里还有不少姨娘。

凌峰讶异地望着徐璐,“这你就不懂了,沈任行位高权重,沈家也富有,就算只是继弦,那也是各世家嫡女争抢着要呢。毕竟沈家最重规矩辈份,继母也是母,只要本份,沈家必会有她的容身之地。我觉得,顾三姑娘若真嫁给了沈任行,也总比无人问津来得强吧。”

见妻子仍然不以为然,凌峰又道:“更何况,沈任行年纪虽大了些,但长得确实不错,清俊儒雅,风度翩翩,身上自有股书香芳华的气度,甚至有一种模糊年纪的沉稳俊逸。如今想嫁给他做继弦的名门闺秀可不少呢。你可别小看沈任行这样的男人,可吃香呢,好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爱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说到最后,凌峰语气都是酸酸的。

这倒也是呢,有些男人生得好看,又善于保养,气质又好,年纪越大,越会散发些致命的诱惑来。就如同公公凌宽,凌宽年纪也不轻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养尊处忧,膳食均衡,衣着华贵,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有股陈年烈酒才会有的醇厚浓香,看起来气度雍容,风度翩翩。这样的男人,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又有气度,绝对可以迷倒上至六十老妪,下至十六岁的粉­嫩­少女。

沈任行或许就是这样的男人吧。只是,再如何的英俊沉稳,总归是几十岁的老头子了。顾芸儿一朵鲜花,着实浪费了。

所以徐璐翻翻白眼,“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不看好他们。”

凌峰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贼兮兮的意味。徐璐无法形容他这种笑容,似乎,似乎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凌峰是超级行动派,又听说顾芸儿把佛珠交给了路玲玲,更是坐不住了,把徐璐送回凌家后,也不顾乌金西沉的天­色­,又骑着快马领着护卫直奔苑平去了。

他要去求证顾芸儿是否真是沈任行珍藏的画像主人,若是,他就要去路玲玲那,把那串佛珠抢来。

望着凌峰远去的背影,徐璐摇了摇头。

华馨苑依然是老样子,丫鬟奴才也都各司其职,并未因主子不在就乱了套。徐璐很是满意,让人赏了留下来的墨香等人。

不一会儿,继母田氏来了,对徐璐好一通埋怨,指责徐璐为人媳­妇­,实在不该仗恃有了身孕就胡作非为。哪有不在家安胎,跑去别人家玩的道理。又长篇大道地把徐璐训了一通,要她好生做好凌家媳­妇­不要给徐家丢脸云云。

徐璐不想与她一番见识,耐着­性­子听完她的教训,又让人拿出从路玲玲庄子里采来的枇杷,分了一篮子给她。但仍然没能堵住田氏的嘴,一边吃着枇杷,又一边教训。徐璐实在没法子,只好起身说:“娘,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好吗?我还要去向婆婆请安呢。娘要与我一道去吗?”

武夫人对田氏一向客气周到,但田氏就是怵武夫人,主要是武夫人这样的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让田氏非常有压力。平常无事,能不出现在武夫人面前就不出现。闻言赶紧说:“你才从外头回来,是该向婆母问安。赶紧去,你都去了三天了,换作一般婆母早就生气了。”然后唠叨着走了。

徐璐让人换了件紫绿­色­的开褙春裳褙子,梳了个松松的髻,只以两根点翠凤簪固定,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武夫人已在吃晚饭了,闻言招了招手,“还没吃晚饭吧?坐下一起吃吧。玲玲的庄子上好玩么?有没有孕吐?身子可还好?”

徐璐朝武夫人行礼问安后,这才坐了下来,笑道:“托夫人的宏福,我这身子可好呢,什么妊娠反应都没有。”

“那就好,看来你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我怀你大姐的时候,也是吐了三个多月的。”

“怪了,峰儿呢,怎么没随你一道来?”

徐璐笑了起来,把苑平顾家的事儿又说了遍。她知道武夫人也是个八卦迷,所以毫无保留地把顾芸儿的事又说了下。

对于顾芸儿的遭遇,武夫人不无怜惜,“真是难为这孩子了,居然还有这般凄苦遭遇。”当听说顾芸儿都这样的名声了,还要替父亲筹谋,更是动容,“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顾煜文软弱无能,就让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罪。”明明是做父亲的给女儿撑腰作主,只因长辈无能,倒是颠倒了过来,换成女儿替父亲筹谋。

当又听说又与沈任行产生了瓜葛,又得知凌峰去苑平的目的后,武夫人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峰儿这孩子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饭吃得差不多后,武夫人这才对徐璐笑着说:“你大姐姐写了信,姑爷在山东任期即满,大概中秋之前就要进京述职。虽然时日还早,但我仍是想早早作些准备,把留云轩收拾出来。”

难怪武夫人神­色­如此好,原来是大姑姐年底就要回来了。

徐璐兴奋道:“那真是太好了,那夫人,我需要做什么呢?”

武夫人看徐璐是真心欢迎女儿回来,语气也无比温柔,笑着说:“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等你姐姐姐夫来后,只需准备好你的见面礼就是了。你姐姐如今可是有三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还有两位官家的表小姐。”说到最后,武夫人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姐夫有位表妹,父母双亡,去年年底投靠了你姐夫。这回想必还会随你姐姐他们一起到咱们家来。因是未婚女子,你也要准备好见面礼。”

看武夫人的脸­色­语气,就知这位表小姐肯定不是好东西,徐璐点头,表示知道了。

武夫人又说:“还有,峰儿的姑母,不日也要进京。峰儿表叔在苏州任知府,再过不久也要进京述职,这位姑婆也会一道进京。因姑婆夫家在大兴县,来往不怎么方便,这回进京,会住到咱们家来。除了你姑婆表叔表婶外,偿有两位表弟,四位表妹一。到时候,你小心应付着吧。”

我的妈呀,姑婆表叔表嫂什么的徐璐倒是不怎么怕,只是这群表小姐,又让徐璐头痛不已了。

徐璐弱弱地问:“夫人,那几位表妹年纪多大了?”

夏荷听了嘴角暗自发苦,少夫人怎么在夫人面前问这些话呢?

武夫人却没有半分不悦之­色­,反而温和地道:“我也是多年未见了,大的好像快要及笄了吧,小的也才几岁。”看徐璐苦大仇深的模样,武夫人被逗乐了,她一向开明,与丈夫也是恩爱异常,对凌峰倒没有平常母亲那样有着强大的占有欲。也没有嫡母对庶子的拿捏,反而因凌峰夫­妇­对她的孝顺,对徐璐格外宽厚。

武夫人笑着安慰道:“峰儿每日都要上朝,早出晚归,除了向我请安,以及去你那儿外,大多时候都呆在外院。到时候亲戚们住进来,为了避免亲戚不懂府里的规矩,你只需让人守好门禁便是。”

武夫人这是在变相地提理他,等表小姐们住进来后,把通往外院的门守紧,就可高枕无忧。

有姚氏及王冯氏那样的婆母作对比,徐璐格外感动于武夫人的深明大义及宽容,她吸了吸鼻子,七分真,三分夸张地说:“夫人,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和世子爷会好好孝敬您的。”徐璐把对凌峰的那一套本领也用在了武夫人身上。

徐璐天生就有股娇憨劲儿,再让她水灵灵的大眼闪动着诚恳感动的光茫,武夫人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慈爱和自豪。她故作受不了地道:“行了行了,又拿对付峰儿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说着还搓了搓手臂,夸张的动作惹笑了屋子里服侍的丫鬟。

夏荷凑趣地说:“少夫人真有福气,怎么就遇上夫人您这样开明仁慈的婆母呢?”

豆绿立马接过话,憨憨地说:“那是因为小姐时常走狗屎运罢了。”

武夫人大乐,气氛越发浓烈。

从武夫人这儿吃了颗定心丸后,徐璐带着斗志昂扬之心离去。

表小姐么,哼哼,来就来吧,只要你安份,我会尽到主人的义务,好生招待你们的。若是不安份,敢来抢我的男人,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在武夫儿这儿吃了饭回来,天­色­已黑,凌峰还不见回来,徐璐也不着急,只是派人把饭菜温在小厨房的蒸屉里,并让人备好热水,一路骑快马来回也有两百多里路程,肯肯定会汗流浃背的,提前准备好热水准备没错。

徐璐洗了澡,估计凌峰今晚要开荤,早早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全身肌肤都搽了滑腻清爽的香膏,用珍珠珍制的香膏,不但使肌肤晶莹如玉,更能使肌肤顺滑如丝稠。

摸着镜子里白白­嫩­­嫩­饱满如水蜜桃的脸蛋儿,徐璐满意地笑了。

丫鬟们已把内室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等徐璐去睡了。赵嬷嬷进来,小小声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身子健康,房事方面倒是没问题。不过,到底还要顾惜才是。可不能由着世子爷胡来。”

赵嬷嬷也还是较为开明的,知道小夫妻恩爱,又是年轻人,房事无节制也是有的。若单纯地禁欲,还不如以疏导为佳。还特地把一本春宫图交到徐璐手上。

徐璐脸儿红红的,颇不自在。不过到底成亲多年,早已不再是少女那般薄­嫩­,很快就镇定下来,表示:“我省得的,多谢妈妈的提醒。”

赵嬷嬷又叮嘱今晚值夜的墨香依香,要她们多加经心些,千万别别睡死了。自己则表示,让厨房多熬两碗安胎汤,以防万一。

再是脸皮厚的徐璐也不禁红了脸。

……

苑平是天子脚下一个小县城,来回也有两百多里的路程。不过凌峰骑的快马,若不耽搁,也就两三个时辰。

缩在床上把整本春宫图看完后的徐璐,越发期待凌峰的回归。躺在床上,枕着双手,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会儿想着,等会子凌峰回来,要如何勾引他,一会儿又在想,也不知顾芸儿是不是沈任行暗自喜欢了几年的姑娘。她原想着,

就算沈任行不娶顾芸儿,依顾芸儿曾有恩于他,想来也会照拂顾煜文那个软弱没用的男人吧。

顾煜文只是区区六品的官儿,有沈阁老照拂,加上凌峰的关照,升两级是肯定没问题的。等升到五品官时,就与顾家老大顾煜中平起平座了。到时候看顾家如何的悔恨妒嫉。若是再­阴­险些,随便找个理由让顾煜中丢官罢职,那样才更­精­彩呢。

徐璐又想到了即将嫁入杨家的顾月芙,这个肤浅的少女,包括肤浅到家的顾家,顾月芙嫁的也不过是杨士清的儿子,无功名无本事的,就算照拂顾家也是有限。真不明白顾家上下就为了这么个原因,就把顾月芙宠上天去。甚至为了她,不惜与三房决裂。

徐璐翻了个身,邪恶地想着:要不要早早去顾家揭穿顾月芙,让顾家­鸡­飞蛋打?

正想着,凌峰回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穿着白绫小衣,给他递了帕子过去,又替他脱下身上汗湿的春袍,让下人抬来热水,亲自服侍他洗澡。

骑了两个多时辰的快马,凌峰周身都是灰扑扑的,三五下脱了衣裳,泡进了浴桶,看着俏生生立在身边的妻子,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期待。

凌峰也不拐弯抹角,更没有如往回那般吊她胃口,一边搓着脸一边道:“不错,真的是画像中那女子。比画像上稳重了不少,少了画像上的天真灵动,但模样确是不差的,十足的美人一个。哈哈,沈任行,你这老家伙,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凌峰得意得靠在浴桶边缘,双手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得意非凡。

徐璐身上也被溅了不少水,哭笑不得,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威严跑哪去了。

凌峰得意够后,总算停止动作,狂热地道:“这事儿咱们要慢慢儿谋划。即要狠狠整治沈任行一番,又要让他承我的情。唉,不行,我实在太激动了,暂且也想不出好办法子。”

徐璐没好气地戳了他的额头,“三岁小孩子不成?人家沈阁老是何许人物,会乖乖让你整?这世上的美人儿千千万万,沈任行那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娶不到?你想拿顾三姑娘来整人家,我看难。”

凌峰却摇了摇头,“你不懂男人心。如你所说,沈任行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这样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那必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如当年我……”他忽然顿住了。

“当年你如何?”徐璐好奇地问。

凌峰看着徐璐,忽然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在得知打错人后,立马低眉顺目。紧接着,她的心虚躲闪,一会儿洋洋自得,一会儿嚣张一会儿可怜兮兮,无论是自信满满的面容,还是使气,抑或撒娇,千变万化的脸蛋儿,就那样钉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12章 机锋

“也不知你对我下了何迷药,别的美人再美再诱人,我都瞧不进眼了。”凌峰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上回在廖王府,尽管吸了不少助兴的香料,但那伶人一靠近我,我就推开了她。主要是她没你胖,没你矮,没你柔软。尽管难受,也只是让她用嘴替我抒解。同样是男人,我自然比你更明白男人的心思。”

徐璐心头甜兹兹的,他这算是向自己表衷心么?

“你是你,沈任行是沈任行。你怎会觉得,沈任行会与你一样?喜欢人家就非得把人娶回家?”

“我有这个预感。”凌峰揉着她的小胖手,徐璐的手胖呼呼的,­肉­­肉­的,触感非常好。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呀,连她的胖爪子都爱不释手了。

吻着她的葱­嫩­手指,以已之鉴,凌峰直觉认为,顾芸儿绝对会是沈任行的软肋。只要让沈任行得知了顾芸儿还未成亲,必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娶回家的。

“好吧,就算沈任行最终会老牛吃­嫩­草。但爷要如何做呢?”

“证实了顾芸儿后,我又去找了路玲玲,让她把串珠交到我手上。小璐,接下来,还得你配合我才是。”

凌峰脸上亮到渗人的目光,使得徐璐童心大发,忍不住笑眯眯地道:“爷要我如何做?”

……

凌峰把他的计划说了,徐璐当场拍胸脯表示,她一定好生配合,务必要让沈任行上当。

说完了正事,桶里的热水已凉,凌峰起身,徐璐正要拿大毛巾给他擦试,凌峰却抓过毛巾,胡乱擦了身上的水珠,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正事说完了,咱们也该做做别的事了。”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边。

徐璐心里一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故作羞涉道:“别的事?别的什么事?”

凌峰轻拍了她的ρi股,把她放到紫檀跋步大床上,自己也扑了下去。徐璐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某些地方已开始有了别样的感觉,不过嘴上却说:“现在不成的,我都有了。万一伤到了孩子怎么办?”

凌峰动作并未停,一路攻城掠地,嘴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不会的,我特地问过了,你身子健康,只要注意些,就不会有问题。适当的行房,对我儿子的成长也有利。”

“你问了谁了?”

“除了路玲玲外还能有谁?”

徐璐立刻石化,然后揉着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问得她呀?”

“就刚才呀,我向她要串珠,顺便问了你的情况。”

老天,这种事他居然跑去问人家,路玲玲是女人呀,他怎么就好意思问出口?

凌身理直气壮地道:“这有何问不出口的,她是大夫嘛。哪能把她当普通的闺阁女子?”

路玲玲当然是大夫,当然不能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对待,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跑去问人家这样的问题,他就好意思?

第二日,徐璐乘了八抬大轿,去了朝阳公主府。

身为圣上嫡亲的妹子,朝阳公主在众多公主当中,一直是超然的存在。徐璐去的时候,公主府却是高朋满座,也都是些世家夫人,或宗室女子。见到徐璐,不免好奇,这徐氏什么时候与公主走得如此近?

朝阳公主对徐璐的到来还是很高兴地,亲自去门口迎接徐璐,道:“不是说怀孕了么?你还到处乱跑?”

徐璐笑道:“呆在家中也怪无聊的,出来走走也好。公主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皇嫂最近赏了我宫中花房培育出的五­色­牡丹,可漂亮了,你若是喜欢,带两盆回去吧,每天多看多闻,保证出个漂亮的小家伙。”

“那要是皇后娘娘赏你的,你也舍得?”

“有何舍不得的?我一人有几盆就足够了。”朝阳公主与徐璐并肩进入大花厅,众人见状,知道徐璐与朝阳公主交情不错,不敢造次,纷纷和和气气地招呼着。

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徐璐与朝阳公主使了记眼­色­。

朝阳公主知道徐璐来找她肯定有事,于是不动声­色­地出了别处。朝阳公主也是个好玩好整人,听了徐璐的来意,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说:“以势压人么?哈哈,本公主最拿手了。”

得到朝阳公主的同意,徐璐大喜,又与她敲定了俱体日期,回去后,又撺掇着武夫人。

武夫人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却也是童心未泯,听徐璐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果然让人持了安国侯府的贴子,以安国侯夫人的名议,去了苑平顾家,请顾芸儿来凌家作客。

徐璐笑着对武夫人道:“夫人以您的名义请顾三小姐来作客,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夫人是瞧中了顾三小姐,要纳她给爷做妾呢。咱们双管齐下,

这日,徐璐才从朝阳公主府回来,就听墨香禀报:“少夫人,世子爷的姑婆,侯府的姑母乔太夫人已经到了。夫人要您去晚香堂呢。”

徐璐不敢怠慢,回了华馨苑换了身衣裳,隆重打扮一番,这才领着奴仆丫鬟去了晚香堂。

凌峰的姑母,夫家姓乔,曾官拜正三品副都御史,年迈致仕后,乔家渐式微,但靠着凌宽的帮助,乔老夫人的大儿子乔致东如今已是苏州知府,小儿子因病故去,所以乔老夫人一直跟随儿子在任上。乔致东这些年的知府生涯,倒也挣下了不少家产。这回进京述职,也想走走凌峰的门路,看能否更进一步,或是留京授官。

晚香堂的人远远瞧到徐璐,便脆生生地喊了句:“少夫人来了。”

徐璐去的时候,乔老太太已带着一大家子,在晚香堂坐着,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一对年轻夫­妇­,一个少年,三个十来岁的少女,一个才两三岁的姑娘。

那年老的­妇­人大概是乔老夫人,凌峰的姑母吧。中年夫­妇­应该就是大表叔乔致东及其太太胡氏。年轻夫­妇­应该是乔致东的儿子乔琪和其媳­妇­黄氏。那个少年及四个姑娘就是乔琪的弟妹了。

徐璐进入宴息厅,朝武夫人请安,“我才从外头回来,就听丫头说,姑婆和表叔一家子来了。夫人,这位便是姑婆吧?”

武夫人笑道:“对,你表叔进京述职,在任上考评得了个良字,估计有望进入中枢。到时候大家就能时常见面了。快来给你姑祖母磕头。”

已有丫鬟拿了团莆放到地上,徐璐跪在团莆上,朝乔老夫人磕了头,口称“侄孙媳­妇­徐氏给姑婆磕头,祖姑母万福金安。”

乔老夫人缓缓地道:“孙媳­妇­不必多礼,起来吧。”

豆绿夏荷赶紧扶着徐璐站了起来。

乔老太太打量了徐璐一眼,只觉双眼一亮,对武夫人笑着说:“你倒是有福气,这孙媳­妇­生得可真­干­净。”又瞧了自己的几个孙女,忽然面露忧心,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笑呵呵地道:“说来可怜,孙媳­妇­进门都几年了,我这个做姑婆的还是第一回见到。真是失礼了。”然后送了个红木制的长方型木匣子递给徐囊,“这是姑婆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区区薄礼,千万别嫌弃。”

徐璐双手接过,道了谢,交给豆绿。

武夫人又指着下首坐着的中年夫­妇­,“这是你表叔表婶。”

徐璐半福了身子“侄媳徐氏给表叔表婶请安。”

智致东夫­妇­受了半礼,胡氏更是双手扶起徐璐,口称:“侄媳­妇­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呢。”她上下打量了徐璐,啧啧有声地对武夫人道:“唉呀呀,表嫂眼光可真好,瞧瞧侄媳­妇­,这通身的气派,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芸姐儿来了呢。想不到居然是侄媳­妇­,侄媳­妇­这身气度,可是一点都不比芸姐儿差呢。表嫂可真会调教人。”

马屁­精­。

胡氏给徐璐的第一印像就是如此。

乔致东夫­妇­也赏了徐璐些礼物。接下来,就是表哥表嫂了,乔琪和黄氏夫­妇­。

同辈关系,徐璐半福礼,对方回半礼,年长的给年轻小的见面礼,相互叫了声乔家表哥,表嫂。

接下来是乔家二公子乔珏。

徐璐笑道,“你叫乔珏?可是王字旁那个斑?可真够巧的,我大弟也是这个字。”

乔珏高兴地道:“那就证明我们家与表嫂还是颇有缘份呢。”

接下来是乔家四位姑娘,乔三妹,乔四妹,乔五妹,乔六妹,很好记,也很好念。

四位表妹年纪最大的乔三妹是嫡出,自然也是最傲气的,非常矜持地打量着徐璐,口称表嫂,却未行福礼。

徐璐不以为意,扬着得体的假笑,四个表妹全给了见面礼后,这才来到武夫人跟前服侍着。

武夫人笑着说:“你有了身子,劳累不得,坐下说话吧。”

早有丫鬟搬了个墩子过来,徐璐坐了下来,并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

乔老太太扫了徐璐的肚子一眼:“孙媳­妇­有了身孕了?”

徐璐还未应答,武夫人就笑道:“是呀,才两个月呢,月份还浅,所以劳累不得。失礼之处,还望姑母见谅。”

众人赶紧说无碍,安胎要紧。

徐璐坐了下来后,听着乔家人与武夫人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这乔家人的穿着并不是很好,虽不见寒酸,却也不怎么富贵。

想来也是,苏州虽然商业发达,是公认的富庶之地,可坏就坏在江苏省出了个极其厉害的御史,这位御史何湛,极其廉吉公正,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辖下官员,但凡谁家贪墨受贿的,必要大加痛斥,不管你身后有多大的后台,一旦犯到他手头,必要脱层皮。所以乔致东这个知府是全国所有知府堆里,少数当得最憋屈的。

乔家原本也不算多富有,不过有些薄产,却要养那么多人,如今乔家全靠乔致东一人罢了,能有多少进项?乔致东有两子四女,这还是纳了四个姨娘才有的成就,家里能有多少首饰衣服分给这些姑娘们?四个姑娘里头,两个姑娘是胡氏亲生的,只是胡氏有心打扮自己女儿,那也不能和庶女们拉开太大差距,否则乔致中那一关就没法子过?且她的嫁妆也并不是真的吃不完穿不完。

四个姑娘乔三妹和乔五妹是胡氏亲生的,只觉得自己是嫡女,加上这又是祖母的娘家,听祖母说过,官宦之家最是重孝道,要她们姐妹尽管摆足表小姐的派头。表舅母是个爱惜面子的,就算不喜她们,面子情还是要顾的。只是表嫂徐氏则要多费些功夫了,因为没见过,又是新­妇­,还不知脾气品­性­,先按兵不动。

乔三妹不时打量徐璐,见她坐在武夫人下首的位置,身姿轻盈,神­色­从容,完全把表舅母的地盘当作自己的地盘,就很是不喜。

她见徐璐一身簇新的大红­色­遍绘金刻丝祥云图案锦缎对襟束腰长褙子,下身姜黄­色­遍绘山川祥云贡缎月华裙,成套赤金加红宝石打造的头面首饰,垂在额头那颗用金银丝系着的宝石都有莲子大,连耳朵上的戴的还是羊脂玉坠子,椭圆的造型,衬得一张脸儿更是欺霜赛雪。自己跟她一比,寒酸得双眼发红。

乔三妹才满十五岁,及笄礼都还未过,这样的年龄,哪有不爱俏打扮的,想想自己妆奁里头,全加起来都还没徐璐身上不拘哪一件的首饰,乔三妹就委屈得想哭。

她父亲是知府,自己父亲也是知府,自己祖母还是凌家人,还有这么一层雄厚的姻亲关系。凭什么她就可以穿金戴银,以主人自居,而自己就得以客人的身份兢兢业业?看她眼­色­?

孙女这样眼热,乔老太太自然看到了,心中也当然不忿。她原也是凌家女,只因嫁了人,婆家式微,就让孙女受这样的委屈。瞧武夫人婆媳金光闪闪的模样,乔老太太心里也是猫抓着难受。这可是自己的娘家呀,她昔日也是父母跟前娇宠着长大的,可嫁了人后,父母也跟着没了,凌家的荣华富贵就与自己无关了,平白让外人捡了便宜。

尤其此时,见着这与女儿差不多身份的徐璐,却因嫁入凌家,享受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身的气派,乔老太太更是难以释怀。

乔老太太一边与武夫人闲话家常,一边观察徐璐。只见徐璐喝了口茶后就把茶杯抱到手头,然后专心听她们讲话,不时凑趣地笑上两声,一副温文尔雅恭驯谦良的模样。

当说起苏州府的事儿,乔三妹也活跃了不少,生动而清脆地说着她与别家千金的互动,说得很是有趣。武夫人也忍不住笑着夸赞了两句。

乔三妹见武夫人夸了自己,越发来了兴致,继续编织着有的没有的故事,只可惜,才刚说到动人处,就有下人进来,问武夫人在哪摆膳。

原来是午饭时间到了,厨房也做好了饭。

武夫人想了想,说:“就摆在招雅轩吧,那儿宽敝,又可以欣赏花园里的春光。”

然后一行人就去了招雅轩,招雅轩是晚香堂后屋的一处花厅,像亭子,又像房间,打开四面窗户,三面皆可欣赏外头的春­色­美景。

正值春季来临,花厅外头全是生机勃勃的景像,一珠已开出花骨朵的桃树,一珠开出细小白花的梨树,加上移栽在黑金­色­的大花盆里的西府海棠,相映成趣,在园匠的­精­心栽培下,颇有种人间仙境的美感。

因凌宽父子还在衙门里头,无法回来。乔致中父子三人在晚香堂的宴息处用餐,离女眷席隔得远远的。

另一张桌子上,乔老太太坐上了首座,武夫人和胡氏一左一右陪坐。黄氏站在一旁服侍胡氏用膳,乔家四位姐妹则一溜排地坐了下来。徐璐指挥着丫鬟们摆饭,站到一旁不时用公筷布菜。

乔老太太看了徐璐一眼,对武夫人笑着说:“你这媳­妇­倒是规矩,你调教得很好。”

武夫人笑着说:“咱们这们的人家,可是万万不能失了规矩的。”

胡氏也笑着说:“天可怜见的,这都有了身孕的人了,还是不要劳累了。就让侄媳­妇­坐下来一道吃吧。”

徐璐笑着说:“表婶疼我,但我就更不能偷懒了。”继续给婆母及客人布菜。

“孙媳­妇­,我想吃那道大龙虾,你的手­干­净,过来替我剥吧。”乔老太太忽然对徐璐说。

徐璐笑着伸出十颗葱­嫩­洁白的手指头,指甲全用桃花汁染成了粉红的颜­色­。“让姑祖母见笑了,我这指甲才刚染了汁,恐怕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呢。让丫鬟替您剥吧,她们比我还剥得好呢。”

尽管徐璐说话委婉,但却是直接拒绝了乔老太太的命令的。

乔老太太脸­色­不豫,对武夫人道:“才夸了你媳­妇­,这才一会儿功夫就露馅了。赶情为了美,连长辈都不必服侍了?”

徐璐闭嘴不语。武夫人敛了笑容,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大丫头,“月萍,好生把手净了,服侍姑老太太用膳。”

叫月萍的大丫头福了身子,“是。”果然去净了手,然后挽起袖子,伸出十双纤长十指,对脸­色­有些难看的乔老太太道:“姑老太太,您瞧,奴婢的手可是洗得­干­­干­净净呢。”

乔老太太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气武夫人不给自己面子,但又发作不得,只好虎着脸闷声吃着包饭。

有了这场小小的Сhā曲,众人吃饭就安静了下来,乔老太太也没有再多说话,乔三妹不敢再让徐璐给她夹菜,胡氏安静地吃饭,黄氏则在一旁恭敬服侍着。

吃到一半,武夫人对徐璐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吃饭吧。侄媳也一道去吃吧。”

乔老太太忽然找着了机会似的,对武夫人道:“你也太纵容你这媳­妇­了,难怪敢与长辈顶嘴。”然后看了黄氏一眼,黄氏暗恨,但面上却乖巧柔顺地道:“祖母说得是,长辈都还未下桌,媳­妇­哪能就先下去吃饭的。祖母,孙媳­妇­服侍您老人家。”

乔老太太满意了,黄氏都主动留下来继续服侍长辈,她就不信,徐氏还敢一个人去吃饭。

徐璐看着乔老太太说:“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有的长辈特别爱使长辈架子,嫁到这种人家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亏得我有福气,嫁到了凌家,夫人对我一向宽容,我可不能辜负了夫人对我的疼爱。”冷眼眨了眼脸­色­铁青的乔老太太,她笑望着武夫人,甜甜地道:“夫人,我先去吃饭了。”

武夫人笑道:“去吃,千万别饿着我孙子了。”

徐璐笑得感叹不已,“也只有嫡亲的祖母才会心疼他呢。”她把“嫡亲”二字说得极重。

胡氏等人低下头来,不去看乔老太太的脸­色­。

乔老太太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却又说不出话来。若是她再指责徐璐不懂规矩,岂不钻进徐氏设的言语陷阱?

第113章 乔家人

徐璐在花厅角落里单开了一桌,丫鬟动作麻利地上了菜,标准的六菜一汤,白水煮大龙虾蘸酱油醋,清蒸河鱼,烧鹅脯,野菇炒牛­肉­丝,一盘子素煎苦瓜,大白菜三鲜汤。

豆绿夏荷等人服侍着徐璐剥虾,徐璐在这边吃得津津有味,服侍乔老太太和胡氏的黄氏咬了咬牙,一方面妒嫉徐璐的好福气,一方面更是憎恨乔老太太的规矩大,刻薄无良。

乔三妹几人看得傻眼不已,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顶撞祖母,这徐氏也太大胆子了。不过她也瞧出了徐璐不好惹,尽管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像祖母一样赶上去说什么话。

乔老太太心中集了把无名怒火,吃饭的动作难免就大了些,不小心与黄氏伸过来的筷子碰上,黄氏筷子里的龙虾就掉到了桌上,乔老太太忽然就拍了桌子,厉声斥责:“笨手笨脚的,是不是不想服侍我这老婆子呀?”

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黄氏屈辱至极,却又不敢吭声,只得赶紧认错。

乔老太太从徐璐那受的气,本来就无处发泄,这黄氏刚好就成了她的出气筒,黄氏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黄氏委屈得好想哭,眼角处瞧到徐璐看过来不赞同的目光,心中如绞,同样是媳­妇­,怎么差距就如此大?

乔老太太越骂越凶,渐渐地已有指桑骂槐之嫌,武夫人听得直皱眉,胡氏一直观注武夫人脸­色­,赶紧打圆场,“老太太消消气,黄氏笨手笨脚,您空了好生教导她规矩就是了。侄媳­妇­可怀着身孕呢,万一吓到了侄媳­妇­,如何是好?”

这也是变相地提醒乔老太太,这不是在自家,好歹要给主人面子。

乔老太太骂得也差不多了,也就顺着胡氏台阶下,看黄氏还在抹眼泪,怒道:“哭什么?不过说你两句就哭丧着一张脸,真是晦气。瞧瞧你表嫂,同样的出身,怎么差别就这样大?”

也不知是骂徐璐出身不如人,还是在夸徐璐。

徐璐佯装没听到,只是对服侍的丫鬟吩咐道:“姑祖母火气可有些大呢,赶紧上些梨子汁给姑祖母败败火气。”

丫鬟赶紧领命而去。

瞪着丫鬟递过来的梨子水,乔老太太气堵不已,瞪了悠哉吃饭的徐璐一眼,也瞧到武夫人冷下来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惹人家厌恶了,面容就讪讪的。

午饭后不久,凌宽回来了,拜见了乔老太太及表兄后,又引见了侄儿侄女,这就携着乔致中及两个表侄子去了外院。

武夫人趁机给乔家人安排了住处,全都安排在外院第三进的挽君院。

乔老太太说:“挽君院?那倒是个好去处,侄媳­妇­有心了。只是,你这几个侄女还带字闺中,住在挽君院,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

武夫人说:“自然是方便的。主要是侄女从未来过家中,住后后院怕是不习惯,还是与姑母表弟住在一起妥当些。这样每日向你们请安也方便,是不?”不给乔老太太说话的机会,就扭头吩咐婉容,“还不让人赶紧收拾去。给表小姐多派些人手,表小姐是娇客,千万别怠慢了,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乔老太太也就不好坚持了。她虽是凌家人,可到底出嫁多年,加上他们还有求于凌家,若儿子能够进入朝廷中区,肯定要搬出去的。他们住哪儿都无所谓。

于是乔老太太放软了身段,说起了苏州的风俗人情,气氛又渐渐回来了,

过后,话题又说到四个乔家姑娘身上,乔老太太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也来。

“……侄媳­妇­,你也知道,致中成日忙于公务,你弟妹忙着交际应酬,加上我年纪又大了,对几个女孩子可就疏于管教。如今三妹年纪也大了,都已及笄,因赶着进京,还未曾行及笄礼。姑娘家及笄礼是何等的重要,可马虎不得的,这可关系着将来的亲事。所以老婆子厚颜请侄媳­妇­帮个忙。”

武夫人看了乔三妹一眼,说:“姑母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又不是外人。”

乔老太太看了媳­妇­胡氏一眼。

胡氏会意,就说了起来,“……老爷在外头也呆了近二十年,倦鸟归巢,也想在京城安家落户。这样一来,也姐妹几个找婆家也容易些。只是我素日里忙着交际应酬,对姐儿们疏于管教,以至于姐儿几个规矩上差了些。所以我就想请表嫂帮个忙,让姐儿们住在凌家,请表嫂帮着管教管教。”

武夫人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这倒也简单。府里也养着几位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如今她们可是闲得发慌呢,敢情好,就派她们来教姐儿们吧。”与徐璐相视一眼,婆媳二人心照不宣地露出撇­唇­式的笑容。

胡氏高兴地道:“真的吗?哎,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表嫂,三妹,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谢过你表舅。”

能够住进富贵窝里的凌家,乔三妹自然激动,她起身,朝武夫人福了个礼,声音甜甜:“三妹多谢表舅母。三妹会好生学规矩的,不让表舅母失望。”

乔老太太看着一声不吭的徐璐,笑眯眯地说:“你表舅母是同意了,但安国侯府迟早要交到你表嫂手里,就是不知孙媳­妇­是不是也欢迎你这几个表妹?”

乔老太太说话不若刚才的­阴­阳怪气,变得和暖不已,但说出来的话,依然有挑唆之嫌。

乔三妹就可怜巴巴地望着徐璐:“表嫂,你不欢迎妹妹么?”

徐璐笑道:“怎会不欢迎呢?那敢情好,我一个人也闷呢,有妹妹一起玩儿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妹妹们可情愿,到底没在娘亲身边,娇娇贵贵的,万一不愿意离了娘亲呢?”

于是胡氏就问乔三妹几人:“三妹,娘近来很忙,送你到表舅母这里住一阵子,好不好?你表舅母疼你,又有你表嫂陪你,好不好?”

乔三妹声音脆生生地,“表舅母再慈爱不过了,表嫂也是天仙似的人,我喜欢。”

乔四妹咬着手指头,一脸的天真无邪:“祖母,母亲,是不是我住到舅母这里,舅母也要给我做表嫂这样的新衣服,还有那样的漂亮珠饰?”一双大眼滴溜溜地望着徐璐。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

胡氏抬头看了看乔老太太。

乔老太太就笑道:“你个猴儿,你表舅母能让你住进来,已是天大的恩惠,怎能还能向舅母要这要那的?还不赶紧闭上你的嘴。”

武夫人不言不语,也不接话,只一味地淡淡地笑着。

乔四妹咬了咬­唇­,忽然赌气地说:“若是表舅母不给我做新衣服,那,那我就不住进来了。”

乔老太太轻斥:“没规矩,眼皮子这样浅,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我说过,你表舅母能让你住进来,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还敢要这要那,成何体统?若是你实在喜欢你表嫂的新衣服,改明儿祖母给你做几件便是。”

“那珠饰呢?我也要做表嫂那样的珠饰?”

胡氏赶紧斥责了她。倒是知三妹笑眯眯地道:“四妹,表嫂这珠饰,一般外头可是买不到呢。你若是实在喜欢,就向表嫂借来戴戴吧。相信表嫂为人最是大方不过的,是不是表嫂?”

唉,这对姐妹,一个才十五岁,一个才十四岁,居然就有如此厉害的表演天赋,这要多大的人力财力才能教得出来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呀?

徐璐感叹不已。

但嘴里却说:“我的首饰可多着呢,不说借,就是送给表妹们也是成的。只是,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年纪也不小了,这种当面说要借珠饰的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说出口了。一个闺阁姑娘,开口闭口羡慕别人家的衣服珠饰,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眼皮子浅。知情的还道是你祖母你母亲苛刻你们呢。要知道,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品格规矩。表叔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就是官家小姐,官家小姐就要有官家小姐的气度。别动不动就盯着别人的穿戴,这样小家小气的,何等肤浅?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乔家,替你祖母你父母留颜面才是。”

乔家人目瞪口呆,瞪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徐璐这样不客气的教导,可乔家人却是找不出话来反驳,被训得满面通红,徐璐只差没有说他们小家子气,姑娘上不得台面了。乔老太太又气又臊,胡氏也是

偏偏徐璐又占据着道理致高点,又是表嫂身份,又一心为你好的模样,这样训起来,光明正大。谁家的表小姐让表嫂这般训斥过的?就是心头恨得要命,面上也是轻言细语讨好居多了,生怕得罪了表小姐,受长辈指责。这徐璐倒是好,就这么当着双方长辈的面,毫不客气地训斥。

徐璐又说:“我也不是吝啬,不肯借给你们。只是我的头面珠饰全是成套打造的,和衣鞋鞋袜都是成套的。我的衣服着饰全都按着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打造的。一般人也是不敢穿的。怕送给你们,你们也无法佩戴呀?表妹若实在是喜欢,我回去找找,看有没有单一的珠饰。”

这说了等于没说,单一的珠饰肯定也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无足轻重的玩意。

乔老太太连续几回让徐璐削得面上无光,也知道徐璐不好惹,又见武夫人坐观斗虎,怕是这对婆媳都有这样的心思。心头虽恨这些人嫌贫爱富,但面子上却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乔三妹乔四妹。

乔五妹是嫡出,但年纪还小,只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是懵懵懂懂的,哪明白长辈们已让人削了一回呀?和乔六妹一样,缩着头坐在一旁,半声都不吭一句的。

徐璐便把目光看向乔三妹和乔四妹,司马昭之心,哼。

因对徐璐心存忌惮,乔家人也不敢再提过份要求,一时间,又回到了宾主尽欢的场面。但徐璐却呆得怪无聊的,她脑海里还在想着,她等会子还得去沈家一趟呢,真是的,害她午觉都睡不成了。

徐璐就打了个哈欠,武夫人就说:“累了吧?去休息吧。”

徐璐也没客气,团团福了个身子,就娉娉退下。

徐璐小睡了一会儿,便坐了轿子去了沈家。然后把一串佛珠递给沈老夫人,并且找好了事先已想好的说辞。

沈老夫人拿着佛珠,左看右看,很是高兴,对于那位救了儿子的女子便来了好奇心。并答应等沈任行下朝回来就与他提。

不过在沈老夫人问徐璐有关顾芸儿的身份时,徐璐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她依着凌峰之意,就等着沈任行上钩呢。

路玲玲还在苑平的庄子里,一来要监督匠人­干­活,二来给路纤纤安胎。路纤纤好巧不巧怀孕了,但体质偏弱,这一胎有些凶险,路玲玲不敢走开。

路玲玲在苑平那边多呆几天对凌峰的计划只有好处没坏处呢,所以在沈老夫人面前,徐璐还是替路玲玲多争取了几天时间。

沈老夫人应该是真的疼爱路玲玲,反而笑着:“没事儿,她是大夫,自然要尽够医者的责任。更何况,病人还是她的妹子,能不尽心么?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老太婆。”

既然来了沈府,自然就要等徐珏兄弟一起走了。所幸也没待太久,酉时一刻左右,学堂就下学了。徐璐来到学堂院门口,看着一群朝气逢勃的学子们,从里头鱼贯而出。

学子们也看到了徐璐,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位长得美丽可人又雍容华贵的少­妇­是徐珏兄弟的长姐,安国侯世子夫人,纷纷停下脚步来,长身作揖。

徐璐也还了半礼,含笑道:“你就是童家哥儿吧?”

童公子有些受宠苦惊,忙惊讶地问道:“少夫人怎知小可姓童?”

徐璐微微一笑:“我听珏兄弟说过,童家哥儿为人热忱,与他说话很是投机,明明生着张白白净净的脸,偏喜欢穿着老气横秋的衣裳。这么多学生里头,就你穿着深青­色­的衣裳,想来就是了。”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童公子被笑得不好意思,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神采。他也不明白,能让徐珏的长姐一眼认出他来,为何心头会有兴奋之感。

徐珏兄弟也出来了,与他们走在一块的,还有张公子,这个礼部右侍郎家的大公子,张四小姐的嫡亲兄长。

张公子看到徐璐,微微一怔,忽然又冒出喜悦神­色­,快步上前,冲徐璐长长作揖,口称:“见过徐家姐姐,您是来接珏弟和环弟吧?”

徐璐笑着还了半礼,“张公子不必多礼,你是我弟弟的同学,也相当于我的半个弟弟。以后切莫如此多礼。”

对于这些青涩的半大孩子,徐璐应付起来轻车驾熟,轻切和气又熨贴的言语,很快就赢得这些毛头小子们的喜爱,也学着张家公子那样,称徐璐为徐家姐姐。

徐璐瞧着徐珏兄弟爽朗说笑的动作语气,便知他们已融入了沈氏学堂,与同窗处得也好。而这些学子们对徐珏兄弟也不再排斥,很是欣慰。这些学子们,大都出身富贵,他们各自的父兄都是朝廷大员,将来应该也有不俗的成就。弟弟与他们处好了,将来的仕途之路又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徐璐特地交代了兄弟二人,“……你姐夫的姑祖母一家子住了进来,后院里还住着几位娇嫡嫡的表小姐,你们可得守好自己,千万别到处乱跑。”徐璐语气严肃地警告兄弟二人,乔家人的心思,徐璐与武夫人心照不宣,相信武夫人早已开始严禁门庭,徐璐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给她丢脸,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徐珏肃容道:“长姐放心,愚弟再不才,也绝不会给长姐丢脸的。”

徐珏也保证,没有姐姐的吩咐,绝不踏入内院半步,不说表小姐,就是丫鬟也不会靠近半步。

徐璐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们是圣人教化下的好孩子,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多加小心就是了。”徐珏兄弟在地方上,或许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二世祖,但到了京城,在安国侯府,也只是客居在凌家的亲戚而已。或许根本不会被乔家姐妹放进眼里,但这世上就怕有个万一。

交代了弟弟们后,徐璐又特地交代了田氏和徐琳,要她们低调行事,若是与乔家人碰上,也要恪守礼仪,万不可得罪人。

田氏自身本来就不硬,哪里敢惹事,自是满口答应。徐琳就更不用说,乖巧文静,徐璐不担心她会欺负人,还担心乔家姐妹来欺负她呢。

徐璐回到华馨苑换了身衣裳后,喝了碗八宝粥填了肚后,就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不出意外,乔老太太等一家子依然在晚香堂。

不知为何,徐璐忽然同情起武夫人了,也不知她走后这一整个下午是如何过来的。

------题外话------

按着我们乐山话,中午睡磕睡睡“眠了”就是睡着不想醒,想一直睡的意思。整整睡了三个小时,加班加点地码字呀,本来今天要去洗头的都没洗,痒得我恨不得撞墙。

第114章 初见成效

对于徐璐,武夫人从来是宽容和蔼的,一来徐璐为了凌家也付出良多,二来徐璐模样好,­性­情好,人又聪明,有手腕,人又立得起来,自是喜欢。也从未想过要给她立规矩什么的。

乔老太太瞧徐璐随意外出,原本又想削她,也知道徐璐不好惹,忍下满心的不悦:“孙媳­妇­今儿去哪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徐璐回答:“奉世子爷的吩咐,去了沈家一趟办了点事儿。”

既然人家是奉命办事,乔老太太还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笑呵呵地道:“你这都有了身孕的人了,还时常往外跑,峰儿也真是的,也太不爱惜你了。”

徐璐说:“多谢姑祖母关心,我身子壮得很,不碍事的。”

不咸不谈地说着话,有丫头高声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除了长辈们,同辈的全都站了起来。

只见身着绯­色­绣孔雀三品朝服的凌峰,大步走了进来。他头戴双翅黑梁冠,朝服里头是白­色­左衽圆领单衣,白­色­长裤包裹在黑皮靴里,身姿如玉,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威仪天生,即有朝廷高官的威仪,又有世家公子哥的尊贵。

凌峰先给武夫人请了安,这才看向乔老太太,拱手施礼,含笑道:“才刚抵达家中,便听下人说,姑祖母来了。姑祖母多年不见,身体可还好?”

乔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托你的福,好,很好。”然后把凌峰拉到跟前,上下打量,眼里闪过浓浓的惊喜,对武夫人夸张道:“唉哟哟,我的乖孙子,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还长得这么英俊。”

胡氏也在一旁凑趣地笑道:“是呀,上回见到峰儿的时候,还这么高,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峰儿都这么的顶天立地了。表嫂,您可真有福气。”

寒暄了没几句,乔老太太就赶紧让峰儿与几个孙女见面,乔三妹等人早已迫不及待了,扬起自认最完美无瑕的笑容,优雅地施了礼,声音娇媚清脆,“见过表哥。”

凌峰对于徐璐以外的女子,从来都是冷淡的,还了半礼,拂袖道:“表妹不必多礼。表妹既准备长住我家,就安心呆着便是,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你表嫂。平日里无事,也可以找你表嫂玩儿,做做女红,看看书。不过你表嫂有孕在身,恐没­精­力陪你们。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表妹不要放心上。另外,你表嫂的兄弟在外院住着,表妹们素日里有事无事,尽量不要去外院。我那两个小舅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前事,旁的事自是心无旁骛,很少踏足内院。表妹们也切匆去外院,唯恐冲撞。”

凌峰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声好字,觉得这厮颇有待客之道,对表妹热情大方,实际上,却是指明你们只是客人身份,没事别去打扰你表嫂,也别去外院做出丢人现眼之事。

不过凌峰说话委婉,一般人恐怕也听不出来。徐璐敢肯定,乔家没一个人听得出来的。

乔三妹自凌峰进来后,一双大眼就没有离开过凌峰,水灵灵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凌峰,声音娇媚至极地道:“表哥说笑了,我和妹妹们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起码规矩还是有的。表哥放心好了。”

凌峰颔首道:“如此,甚好。”目光微瞟,就坐到右边第一排的官帽椅了,乔三妹正想坐到他身边去,徐璐还来不及开口,凌峰却说:“三表妹,这是你表嫂的位置。”

凌峰声音轻淡,但听在乔三妹耳里,她脸腾地就红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摸。

徐璐暗乐,从容上前,坐到了凌峰身边来,指着身边的位置,对乔三妹温言道:“三妹妹,你坐这儿。”然后侧头对凌峰轻斥一声:“三表妹并不是不懂规矩,也并不是不懂尊卑,不过是瞧到多年未见的表哥,一时激动忘了规矩罢,爷犯得着这样落三表妹的脸?”

徐璐不说还说,一说,不止乔三妹难堪,连乔老太太婆媳都难堪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她这分明就是在指责乔三妹不懂规矩,不懂尊卑呀。

凌峰却说:“你倒是一心为客人着想,可若这位置真让表妹坐了,你这个主人的脸面何在?表妹岂不也落了不是?”

这话说得……乔老太太坐不住了,讪讪地道:“峰儿说得极是,你表妹规矩是不怎么好。

你亏得你母亲答应让你表妹住进来,让嬷嬷们教她规矩。不然依着这般,到了外头,还不知要丢多大的脸。”看着又委屈又难堪的乔二妹,轻斥道:“三妹,你也别委屈了,你表哥也是为你好,本是你没规矩在先,以后可得好生跟着嬷嬷学规矩了。”

乔三妹忍着难堪,福了身子,表示一定会好生学规矩。

经过凌峰无情的打脸,乔家人忽然安份了下来,也没有再提过份的要求,不止奉承武夫人,对徐璐也格外讨好,惹得徐璐大为感叹。果然,凌峰刚才一番表现,想来也彻底惊醒了乔家人的美梦吧。瞧乔三妹半分脾气都没了,整身的­精­神气似乎也消失了一半。显然让凌峰打击得不轻。

凌峰与乔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就告辞离去,说要去外院陪伴表叔和表弟,团团地与乔老太太及胡氏黄氏等人施礼告别。临走前,还把徐璐也顺走了。

出了晚香堂,徐璐主动握着凌峰的手,身子也紧紧偎着他的手臂。

“母亲已答应了让四位表妹住进来,并让嬷嬷们教她们些规矩。还有,表叔说,若能进入朝廷中枢,就想在京城安家。”

感受到她的柔情,凌峰缓下脚步,揽着她的肩膀,“知道了,表叔的事我会安排的。就得看姑祖母和几位表妹们的表现了。”

徐璐抿­唇­,凌峰的另一层意思是,只要乔老太太祖孙安份,那么表叔自会心想事成,若是不安份,恐怕又只能继续外放。

徐璐不喜乔老太一家子,她是将计就计呢,还是去提醒她们一声?

凌峰对乔家却没有多少关注,他最为关注的还是另外一件事,“今儿事情办得如何?”

徐璐娇嗔地瞪他一眼,不过仍是说道:“成了,朝阳公主答应与我作戏。下午也去了沈家,把那串佛珠交给了沈老夫人。也依你的意思,只是向沈老夫人透露出我认得这位顾姑娘,却未提借别的信息。”抬头,看着凌峰亮晶晶的神­色­,得意一笑:“怎样,我做得很好吧。”

“很好,辛苦娘子了。”凌峰加重了手头的力道,他越发喜欢她了。

“今晚沈任行应该就能从沈老夫人嘴里知道顾芸儿的信息。若若当真喜欢顾芸儿,肯定会来找爷的。就是不知何时能来。”

凌峰笑道:“这老家伙看着儒雅温文,实际上却是雷厉风行的。估庆就这两三日内。”

“爷当真觉得,沈任行是顾小姐的良人?”年岁差那么多,又还是继室,沈任行子女都一大堆了,还有,沈任行是朝廷高官,学问也好,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最重规矩门户。顾芸儿虽也是官家小姐,却只是低等官吏之家,沈任行就算喜欢,能否给予正妻之位还有待商鹤呢。

凌峰不知道徐璐肚子里的弯弯绕子,笑着说:“如何不是,依沈任行的魅力和清贵门弟,什么样的名门贵女娶不到?以他对顾芸儿画像的宝贝程度,肯定要给嫡妻名份的。你就甭担心了。按着我的计划照做就是。”

唉,或许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不同之处吧。想法和眼界都不大一样呢,凌峰看到的是沈任行高高在上的阁老身份及清贵的门弟,就是八十岁老翁都有人要。而徐璐看的则是老夫少妻,上有前头嫡子女,下有姨娘庶女的,这种人家的主母,怕也不好当吧。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顾芸儿当真嫁到沈家,既能振救顾芸儿于水火,还能生生甩顾家一巴掌。依沈任行对顾芸儿的暗恋程度,想必会对顾芸儿好的。这样一想,徐璐就释然了。

看看天­色­,徐璐问:“爷还未吃晚饭吧?”

“嗯,我们回去吃。”

徐璐目光柔柔地看了他,她原本可以在晚香堂用饭的,但她是媳­妇­身份,估计又得像中午那般,先服侍了长辈用饭才轮得到自己。大概凌峰也知道,所以早早就顺走了她。

尤其忆起刚才凌峰对娇俏可人的乔三妹的情形,徐璐又弯了眉眼,再一次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华馨苑,徐璐轻快地服侍凌峰宽衣,换上轻便柔和的细稠软面缎的中衣。吃饭的时候,布箸夹菜,好不忙活。

凌峰把她拉来坐了下来,说:“坐下,可别累了我的儿子。”

徐璐依言坐了下来,不过仍是说:“我只想服侍你嘛。”

“不用,咱们家可不兴让媳­妇­兢兢业业服侍的。”他习惯了与徐璐扮嘴,也习惯了与她无拘无否的笑闹嘻戏,并不喜欢她拿相敬如宾那一套来对付他。

吃完饭后,凌峰紧记着路玲玲的话,又陪着徐璐去了园子里走了两圈,眼见天­色­已完全黑透,这才回到屋里来。准备沐浴就寝。

只是才刚脱了鞋,就有丫鬟进来凛报:“世子爷,门房上的来报,沈阁老沈大人来了。”

凌峰讶然,脱鞋子的动作稍微僵了下,与徐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读到了震惊和兴奋。

想不到,这沈任行这么的迫不及待。

忽然间,徐璐又期待起来了。

以沈任行对顾芸儿的重视程度,想来应该会珍惜她,给她一个安宁港湾的。

徐璐服侍凌峰重新换了件石青­色­直缀长袍,嵌玉的黑­色­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重新再系上豆绿营绦及红鱼头珊瑚玉佩,再戴上白玉制的冠,抖了抖刻金丝刺绣的斓边通袖,看起来又是矜持尊贵的世家公子哥派头。

徐璐着迷地欣赏着,又伸手替他整理衣襟,又把他的腰带扶正,惦着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记,“早些回来呀,我等你呢。”声音轿糯,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这丫头,越发喜欢撒娇了。

闻着她身上浓郁的梨花清香,及她脸上浓浓的柔情之意,凌峰心头也软软的,搂着她的腰,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又吻。最后实在忍不住,又印上她微张的双蜃中。

徐璐粉­嫩­圆润的脸上就染上越发浓郁的桃­色­,比冬天里的雪里红梅还要娇艳。

而她这份娇艳,却是让他浇灌出来的。

一想到别人的妻子是越活越严肃端穆,而自己的妻子却是越发的活泼俏皮。凌峰就有股自豪感,也只有他才有本事,把自己的妻子变成真正的娇妻。而别人家的妻子,充其量只能是贤惠能妻。

凌峰吻着吻着,就越发不可收拾,双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乱撺起来。徐璐怕擦枪走火,赶紧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还是去见沈阁老吧。”单论官职,沈阁老是堂堂二品大员,品秩比凌峰还要高出两个等级的。安国侯府虽是世袭侯爵勋位,但对于这种手握实权的朝廷大员,也要礼遇五分的。

说不定这时候,沈任行已被外院的回事处的请到了宴息处了。

凌峰看着她姻霞­色­的滚滚圆脸,加上水汪汪的眸子,如兰的呼吸,及温香的软腻身子,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压到身上,胡天海地一番。

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胡天海地欺负了一番后,这才放开她,说了句:“你先睡吧,补补眠也好。”

知道他话里的涵义,徐璐轻啐他一口,“去吧,我等你就是了。”

……

第115章 好戏登场

凌峰回来得很快,前后也就不到两盏茶功夫。

徐璐都还未梦周公,他就回来了,不由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峰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束缚,飞快地上了床,把柔软香绵的妻子搂进怀中,“嗯,这家伙比我还要着急。不过我仍是没有告诉顾小姐的出身来历,只与他东拉西扯。这老家伙倒也­干­脆,知道我要与他讲条件,就主动与我说,他欠我一个人情。想不到这家伙这么­干­脆,我倒是不好再继续拿捏他了,只是对他说,不出三日,顾小姐会亲自登门找他就是了。让他呆在家中守株待免。”

不过这姓沈的确实诚府深厚,不管内心再如何的激动,面上依然是莫测高深儒雅清俊的模样。

这个伪君子。

凌峰一边说话一边与徐璐亲热,动作中带着迫不及待。

徐璐回应他的热情,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那我明天是不是要去找朝阳公主?”

“嗯,越快越好。”

接下来,非礼匆视,非礼匆听。

……

次日,徐璐睡到自然醒后,方才起身。

夏荷等人端着巾帕香夷子等鱼灌而入,服侍徐璐更衣,夏荷甚至还说:“今儿一大清早的,三表小姐和四表小姐就过来看您了。因少夫人还没起床,张嬷嬷就没让她进来,只在前边过厅里等着。小丫头上了三回茶水后,等不及了,这才走了。”

墨香嘴快地道:“只是过了不久,两位表小姐又来了,还跟着咱们夫人和姑老太太,表太太,以及表­奶­­奶­。”

当时,武夫人一行人来到华馨苑,听说徐璐还未起床,武夫人就说:“得了,怀孕的人就是嗜睡,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乔老太太就说:“你这也太纵容她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只是怀孕罢了,就能娇贵到哪儿去?”

胡氏也说徐璐这是在恃宠生娇,又说武夫人太好­性­了,虽不是凌峰的亲生母亲,却也是嫡母,给庶子媳­妇­立规矩再天经地义不过了,谁还敢说半句不是。

武夫人却淡淡地道:“咱们家一向优待媳­妇­。可做不来磋磨媳­妇­的事。”

武夫人都这般说了,乔老太太还能说什么。然后就安份了,不敢再说什么。

徐璐暗笑,这些人呀,居然还不死心。昨天凌峰在晚香堂的表现,再明白不过了,只要有眼­色­的,就该见好就收。今早还跑来捉她的错处,哼,贼心不死,不自量力。

不过徐璐还有别的事儿做,暂且没有任何动作,让人递了消息到朝阳公主府,这才款款去了外院的挽雅阁。

乔老太太婆媳三人就住在这儿,徐璐去的时候,乔老太太正在屋子里喝茶,胡氏陪着说话,黄氏毫不例外,站在一旁服侍着。

徐璐向乔老太太施了礼,款款坐了下来,以主人的身份慰问了乔家人是否住得还习惯,饭菜可还可口,下人服侍可还尽心?

乔老太太笑着说说了不少好话,但话锋一转,就又提到了儿子乔致东的述职上头。

徐璐佯装没听到,笑着转移了题,只讨论着京城的气侯什么的,乔老太太婆媳尽管不怎么坐得住,也只能强忍着不耐,陪着笑脸。

这时候,张嬷嬷走了进来,对徐璐道:“少夫人,顾家老太太递了贴子进来,要拜见您。”

徐璐冷淡道:“不见。”

张嬷嬷一脸为难,“可顾老太太一直不肯走,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少夫人。还说要给少夫人赔礼道歉。”

徐璐没有说话,一旁的夏荷就怒道:“咱们少夫人先前就给了她机会,她给脸不要脸。她先前不是觉得少夫人一­妇­道人家,只能靠爷们脸­色­过活么?让她去求世子爷呗,跑来求少夫人岂不打脸?”

徐璐说:“夏荷说得对,你就这样回她。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了。”

张嬷嬷喏喏而去。

徐璐又恢复了笑容,又言笑宴宴地与乔老太太等人说话。

但乔老太太哪还坐得住,就问徐璐:“有人得罪了孙媳­妇­?”

徐璐脸­色­故意沉了沉,轻描淡写地道:“谈不上得罪不得罪,跳梁小丑罢了。”

见徐璐不欲多说,乔老太太也不好多问,却是打起­精­神来,与徐璐说着话。

徐璐又坐了会儿,这才道:“……这阵子我可能会比较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长辈海涵。”

乔老太太婆媳赶紧说无碍,但过了会,胡氏说:“侄媳­妇­这都有了身子的人了,理应安生在家养胎才是。真有什么事儿,交给下人就是了。何必自己亲力亲为的。”

徐璐笑着说:“都是世子爷分派下来的,有些事儿,下人们不好去做的。”又说了会子话,徐璐借口还要外出去办凌峰交代的事,等有空了再过来陪大家。

乔老太太婆媳客客气气地把徐璐送到门口。等徐璐走远后,就让人四处去打听,徐璐在忙些啥。

过了不久,乔老太太的贴身心腹段嬷嬷就进来回话:“打听清楚了,好像是为了苑平顾家的事儿。先前世子爷帮了苑平顾家一些忙,顾家人很是感激,听说少夫人怀孕后,想着世子爷怕是还没个贴心人服侍,就把顾家小姐送过来想给世子爷做妾。让少夫人知道了,当场就把顾家人全赶了出去。”

乔老太太吃了一惊:“她当真把人家赶了出去?”

段嬷嬷点头,“千真万确。原本那宴息处的丫头还不肯说的,我可是使了一个金镯子外加一颗赤金的凤簪,这才勉强说了。当时少夫人亲自说的,‘你就是这样感激咱们家的?给咱们家爷们送妾,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这样就巴接了世子爷?哼,你错了,你却是得罪了我。’然后就把顾家人全赶了出去。”

乔老太太不屑地哼道:“这个妒­妇­。”

胡氏却是微微皱着眉。

黄氏故作惊讶地道:“原来表嫂这么的善妒,那万一……”

乔老太太脸­色­­阴­沉了下来,瞪着段嬷嬷,“后来呢,那顾家人就此作罢了不成?”

段嬷嬷说:“自然不会就此作罢的。顾家人被赶出去后,顾家老太太很不服气,觉得但凡女人,哪有不看爷们脸­色­过日子的,于是就直接去找世子爷了。想直接把小姐送到世子爷手上,这样一来,少夫人就不敢多说什么了。谁知道,世子爷一听说少夫人生了气,人也不要了,还把顾家人痛骂了一通。赶紧赶了回来,安慰少夫人去了。少夫人却说,顾家人忘恩负义,故意送妾来恶心她,要世子爷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世子爷果真就照做了,如今,顾家日子非常不好过。顾家人也知道少夫人的厉害了,赶紧登门向少夫人道歉赔礼,但少夫人都不怎么理会呢。”

乔老太太倒吸口气,吃吃地道:“峰儿,峰儿居然……”她与胡氏互望一眼,各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黄­色­却是高兴不已,但面上却作出一副惊讶惶恐的模样。“这么说来,若是三妹妹她……表嫂岂不也会恼了咱们?在表哥面前吹枕头风?”她焦急地看着胡氏,“夫人,既然表嫂这么受表哥重视,那咱们是不是该先紧着表嫂?”

胡氏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闪烁着。

乔老太太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但仍是不肯相信,徐璐一介­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能把亲戚赶出去不成?她有这个胆子,凌家也是不敢的。毕竟是亲戚,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

尽管乔老太太如此安慰自己,但心头却是没底了。

虽然男人是女人的天,可也不是没有牝­鸡­司晨的事儿发生。

……

朝阳公主动作果然快,徐璐才让人递了消息给她,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把好消息递了过来,说事情已办成,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徐璐重重打赏了前来报信的丫鬟,笑着说:“麻烦回去转告公主,接下来无论谁去找她,都要端着架子,想要看好戏,就一概不得松口。”

送走了公主府的下人,徐璐又派洗硕去苑平顾家,还特地交代了洗砚几句。让他再去找路玲玲。

徐璐算了算时间,洗砚快马加鞭赶去苑家,前后也就两个时辰左右,顾芸儿应该就会出现在京城沈家。

等待好戏上场的日子是无聊的,尽管两三个时辰后好戏就要上场,但徐璐依然兴奋到无法自抑。她好想去瞧一瞧沈任行亲自瞧到顾芸儿的反应。

在东厢房处理了日常锁事,华馨苑的各个管事及外书房也都把账本交了上来,徐璐怎么也看不进去,只得交给丫头们清点。自己则枕着下巴,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妙龄少女被牛啃的画面。尽管帮到了沈任行,让沈任行欠凌峰一个天大的人情,但一想到顾芸儿那样的妙龄少女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心头就很不是滋味。

东厢房里响来一片拔弄算盘的声音,其中以芝兰为最,纤纤十指打起算盘来,又稳又快,不一会儿,就把算好的账本交到徐璐手上,并指出了其中的可疑之处。

这是厨房的采买账本。

徐璐接过,看着用红笔勾起的那几处,好些疏菜大米采买的价格比上个月高了些,尽管不明显,但一项一项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少夫人,就算您怀了孕,小厨房的开支略有上升,但也是有限的。因为一来各家各户送了不少滋补物品,厨房采买的滋补物也是有限的。二来,庄子上也送了不少野禽蔬菜,要采买的也实在有限。可这个月厨房的采买却足足比上个月多了八百二十两银子。少夫人这个月还在晚香堂吃了好几回饭,又去外头住了三天,按理说,花销也高不到哪儿去的。”既然已打定主意要做凌家的管事嬷嬷,芝兰把自己能­干­­精­明的一面全表现了出来。

徐璐生平最恨的就是底下人无止境的贪污,生平最高兴的就是查贪抓贪制贪。一看有事儿做,赶紧打起­精­神来,让人把厨房采买的及正副管事们叫了进来。

刚开始这些婆子还不肯承认,一口一个农民收成不好,好些时令蔬菜都涨了价。

徐璐也不与她分辩,又把采买的票据拿来核对,并把外院的总采办及负责监管的总管叫了进来。问了不少外头的市价行情。

“­鸡­蛋十八文至二十文钱十个,鸭蛋二十五至三十文钱十个,油巴酱油生姜蒜等调料的价格虽也有波动,也都是有限的,但小厨房的价格全是用的最高价来报账。总之,就算你没有贪墨,也证明你不会替主家省银子。一个不能替主家省银子的奴才,又有何资格掌管采买?更何况,这账本还有多处做了假,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可以唬弄不成?”华馨苑加上下人一共有四十八人,除了徐璐夫­妇­及身边服侍的心腹嬷嬷大丫鬟外,其余下人全都吃的是大厨房。所以,华馨苑小厨房的开销着实有限。加上庄子上每隔一阵子就要送各类家禽野禽蔬菜,及各户人家送来的滋补营养品,花销就更是小得多了。

“若是虚报采买金额也就罢了,连采买数量也虚报,三月十号,金丝燕五盏,三月十九号,野菇五斤,我记得那日菜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就只有两盘子野菇吧,那两盘子就有五斤重?”徐璐也不动怒,只是把事实呈述出来。

那管事婆子无话可说,只好讨饶。

徐璐挥挥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带人搜查屋子。”

沁香领着一群丫鬟媳­妇­,去了采买管事的屋子,搜出了不少银子,还有大额的银票,足足有数千两之多,徐璐看也不看,就说:“把她男人也给找出来。自己老婆贪墨了这么多银子,就藏在床底下,身为男人哪有不知情的。哼,知情不报,夫­妇­俩合着算计主子,这还了得?一家子都赶出去吧。”

对付犯了错的下人,徐璐最兴连坐,这还是从凌峰那学来的。对犯了错的下人兴连座也是不得不为。否则,赶走犯了错的,留下他的另一半或亲人,谁知会不会怀恨于心呀。为了永绝后患,还是一起赶出去得了。

至于求情之类的话,徐璐一向是充耳不闻的。

采买的被赶了出去,就得重新提一个上去,徐璐想了想,提了葛长青家的举荐来的王友芳家的。

至于小厨房的正副管事,知情不报,徐璐罚了三个月月例,以示惩戒,若再有下回,就只有被净身打出去的份。

收拾了刁奴后,徐璐心情大好。看着收缴上来的银子,几个丫头清点了好一会儿,才清点完毕,银票有一千八百五十两,碎银子有两百多两。还有其他钗环珠饰之类的。

徐璐没收了银票,充作私人腰包,其余的碎银子,让芝兰拿去分了,但凡华馨苑服侍的奴才,做事勤恳的,全都有份。至于这些钗环珠饰,徐璐也同样赏了出去,但都只是让底下人自己分。顺便考验一下芝兰处事是否公允。

这时候,张嬷嬷进来凛报,把乔老太太派身边婆子四处打听的事儿说了下,“……宴息处叫红梅的丫头,还有咱们院子里叫采芙的丫头,以及回事处的黄有德家的,都挺机伶的。把少夫人交代的话全有模有样交代了出去。姑老太太和表太太知道后,不一会儿就去见了几位表小姐。至于说了什么,因为是悄悄话,不得而知。”

徐璐说:“辛苦你了。夏荷,赏妈妈三两银子。另外,黄有德家的,红梅和采芙也一人赏二两银子。”

张嬷嬷知道徐璐是个大方的,赏罚分明,也不忸怩,大方接过银子。

“少夫人,接下来还需要奴婢做点儿什么?”张嬷嬷越来越喜欢服侍徐璐了,每每有特殊的任务,一旦完成了,都会有赏赐的。

“叫服侍客人的丫头,嘴巴稍微碎一些儿,不时放些话出去,就说本少夫人对待亲戚一向尽心,但若是敢挖本少夫人墙角的,可就休怪本少夫人不客气了。”徐璐想了想,又说:“想办法,把这句话不动声­色­放出去。就说我和世子爷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若是乔家人谨守客人身份,世子爷肯定让他们心想事成。若还有别的心思,那么乔家表叔这辈子就只有外放的命了。”

徐璐不喜欢与一群表小姐斗智斗勇,也不喜欢像斗­鸡­眼似地让人不时盯梢,觉得那样实在太累了。把话明明白白放出去,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该知道取舍的。她相信,乔致东能够做到知府的位置,应该不是那种一根筋倔到底的人。

……

到了下午,徐璐午睡了起来,前去盯梢顾芸儿的人递了消息进来,顾芸儿果然进京了,并且直奔沈家。

徐璐强抑下沸腾的血液,对赵嬷嬷说:“赶紧服侍我梳妆。”她现在就要去看好戏,希望来得及。

徐璐让人递消息给凌峰,一边坐了一顶并不显眼的青幔小轿出去了,并且静静地停在沈家对面。

等待的日子是很痛苦的,但为了看即将下来的好戏,都强忍了下来。徐璐在轿子里不知睡了多久,沁香轻轻敲了轿面,小声道:“少夫人,洗砚来了。顾小姐乘坐的是一辆石青­色­帷布的平轴马车,轮子是黑膝的,很好辩认。”

徐璐立马睁眼,赶紧直起身,掀了轿恋看了过去。果然,远远就瞧到一辆黑漆平轴石青帷饰马车驶来。直奔沈家大门。

徐璐紧紧地盯着他们,只见车夫下了车,去敲开沈家紧闭的大门,也不知说了什么,那车夫感激涕零地来到马车前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只见沈家大门居然打了开来。然后,徐璐看到顾芸儿就被沈家门房恭迎了进去。

徐璐倒吸口气,沈家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阁老身份,府邸自有神机营及铁骑营护卫。等闲人如何近得了身?尤其还是从沈家中门进去。

但这顾芸儿却轻易敲开了沈家大门,只有一个可能,沈阁老应该早与门房的打过招呼了。顾芸儿才会畅通无阻。

徐璐很是失望,她还以为顾芸儿会不得门而入,只能在沈家大门外守株待免,等沈任行下朝回来再去拦截的。到时候她就可以看好戏的,只是可惜了,没能看到好戏。随后又感叹不已,看来这沈任行对顾芸儿是真的放在心尖尖上的。

------题外话------

大家莫要急,这两天更得是有些少,人家今天不是加油了么?

第16章 乔四妹

“少夫人,顾小姐进沈家了,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百姓穿梭,骏马奔驰,各个公侯伯标志的马车也偶从身边驶过。甚至还有一群纨绔子弟纵马狂奔的情形,沁香一颗心一直提得高高的,这回出来得匆忙,只带了十来个护卫,近身服侍的丫鬟也只有她和豆绿墨香含香四人。生怕遇上些眼生头顶的人过来冲撞了少夫人。

没能看到好戏,徐璐兴致顿失,悻悻道:“回去吧。”

依依不舍地看了紧闭的沈家大门,犹在想,暗恋多年的梦中情人总算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想必圣人都会把持不住吧。

也不知她做得是否正确,这样算计一个命运多舛的柔弱女子,若是沈阁老是君子还好,万一是小人呢?

忽然间,徐璐已没了兴奋感,担忧和忐忑充斥心田。心下也有些埋怨起凌峰来,什么主意不好出,偏整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少夫人,您瞧,沈家偏门里牵出一匹马来。”沁香忽然低声叫道。

徐璐看了过去,果然,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短打头帽瓜皮小帽的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牵着匹马出来了,然后翻身上马,朝皇宫方向驶去。

徐璐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向沈任行报信吧?

“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沁香低声劝着。

“也罢,回去吧。”徐璐心中有个预感,那小厮应该是去通知沈阁老,想必沈阁老会立时赶回来。见到心心念念多年的顾芸儿,也不知是否能够把持住自己。

“派两个人在此盯着,不管任何人从里头出来都要告诉我。”

再一次看了沈家大门,徐璐心情复杂地离去了。她一方面希望顾芸儿留在沈家,一方面,又怕沈任行变成禽兽欺负顾芸儿。

唉,生平第一次,徐璐算计人算计得胆胆心惊,忐忑不安。

凌峰下朝来,徐璐就向他抱怨不已,也说了自己的担忧,及对未来事态发展不确定­性­的忐忑。

凌峰拉她坐下来,笑道:“瞧把你急的,沈任行虽­阴­险卑鄙了些,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为了衬托他高大形像,他不但不会乘人之危,反而还会尽力表现出他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一面。你放心好了,顾小姐肯定会完好无损得出来。不信走着瞧。”

徐璐斜着眼瞅着他:“我也想相信爷的判断,可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万一爷判断错误怎么办?”

“不会。”凌峰极其笃定。

“你怎知不会?凡事并无绝对的。”

凌峰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凌峰邪邪一笑,双手摸上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若是我赢了,今晚你来服侍我。”

徐璐哼了哼,推了推他,娇横道:“哪一回不是我服侍你?换个别的吧。”

凌峰想了想,又靠近她的耳朵,轻呢地在她耳边轻喃,“若是你赢了,就换我来服侍你。”

他服侍自己?

徐璐有些心动,在床上他一向是横冲直撞的,虽然不会弄痛她,但从来没多少耐心,大多时候都是直奔主题。

“包括沐浴,更衣,你也要服侍我。”这家伙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的,就算心中有自己,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又拽又傲的大爷模样。尽管她也习惯了,并且乐意服侍他,但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反过来服侍自己,还是满心动的。

凌峰脑海里闪过某些热血沸腾的画面,只觉全身一紧,迫不及待地把徐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不管输赢,今晚爷都服侍你吧。”

徐璐抿­唇­笑了笑,故作害羞地啐了他一口,骂了句:“­色­狼。”

夫­妇­俩吃过晚饭,又围着华馨苑逛了两圈,在一条南北夹道上,遇上同样出来散步的乔四妹。

“见过表哥,表嫂。”乔四妹福了身子,声音甜美。

凌峰淡淡地“嗯”了声,并不说话。

徐璐看着乔四妹,笑着问:“今儿怎么只你一人?三表妹呢?”

“三姐姐身子懒,吃了饭就呆在屋子里与丫鬟打牌了。”乔四妹一脸甜笑纯真,“我也才刚吃过饭,出来走走消消食。好巧,在这儿遇上表哥表嫂。表嫂,您每日都要出来散步么?”

“嗯。我们还要去后花园里逛,表妹自便吧。”徐璐才没功夫与她一起逛。

乔四妹咬了咬­唇­,忽然笑着说:“表嫂,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就和表哥表嫂一起逛吧。”

“这个,恐怕不大方便。”

“表嫂可是不喜欢我?”乔四妹立马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表妹说哪儿话,我怎会不欢迎表妹呢?既然表妹要陪我,我自然是乐意的。”然后对凌峰笑道:“爷,既然表妹要陪我,那爷就可以解放了。”

凌峰捏了她的鼻子,这个促狭的,“好,那我去外书房了。有劳表妹了。”他朝已傻了眼的乔四妹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表妹,走吧。”徐璐对乔四妹柔声说着。

乔四妹依然看着凌峰的背影,呆呆地道:“表嫂,表哥不陪您了?”

“既然有表妹陪我,你表哥自然要走开了。”

乔四妹咬着­唇­,说不出的后悔来。但这时候,骑虎难下,也只能与徐璐一道去花园里逛了。

徐璐身子健壮,每天饭后都要走上半个时辰,早已练出了脚力来。反倒是乔四妹,她何时走过这么长的路呀,只累得脚肚子打颤。

因为凌峰的离去,乔四妹哪还有心思逛花园,走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表嫂,我脚好酸,咱们还是不要逛了,回去吧。”

徐璐说:“不会吧,表妹身子居然这么差?你将来可是要嫁人的,若是让婆家人知道你身子骨这么差,如何了得?要知道,大多婆家都认为,女子有副健康好身子,才能­操­持家务,主持中馈,生儿育女。若一副病秧秧的身子,谁喜欢得起来?你芸表姐,也就是我大姑姐,也正是因为有副健康的身子,才让官家姐夫求娶的。还有,就是做姨娘也得要求有副健壮身子的。就拿你表哥的越姨娘来说吧,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成为你表舅的姨娘,也是因为她身子骨健壮,生下你表哥,才有如今的体面。表妹还是打起­精­神来,多多锻练才是。”

乔四妹存着别的心思,加上徐璐最后两句话让她心中一动,也不敢再说自己柔弱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徐璐有心治她,平时的半个时辰加到大半个时辰。乔四妹走得气喘吁吁,腿肚打颤,绣花鞋下的一双脚已打起水泡。徐璐冷笑一声,敢肖想我的男人,看我怎么治你。

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天­色­黑烬,徐璐也是有些累了,不过她经常走路的人,倒也还忍得住,看着乔四妹越走越慢的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凌峰早已沐浴过了,穿着一身中衣靠坐在罗汉床上,手头抓着本野史类的书,看到徐璐回来,便笑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怕累到他的儿子。

徐璐也确实有些累了,一ρi股坐到罗汉床上,“今儿个,为了对付牛鬼蛇神,我居然弄了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爷说划算不划算?”

凌峰揽着她的腰,脑袋靠在她颈窝处,吻着她­肉­乎乎的脸儿。柔软滑腻的触感,总是令他爱不释手。

“是不划算,还蠢到家了。你是什么身份,对方是什么身份?哪值得你以自己的千金之体应付她?”

确实是呢。

“那爷觉得遇上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处理?”总不至于撕破脸吧?到底是亲戚呢。

“今晚好生服侍爷,爷就告诉你。”

徐璐忽然推开他,“呸,哪一回不是我服侍你的。”忽然又想到顾芸儿的事,“沈家现在可有动静?”

凌峰哈哈一笑,捏了她的鼻子,“原来还惦记着这个呀。”

“到底有动静没?顾芸儿是留在沈家,还是离开了?”

“你呀……沈阁老刚才都亲自来过了。”

“啊,”徐璐坐直身子,“什么时候的事呀,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凌峰笑着说:“我以为你一心与狐狸­精­交战,恐没空理会这些事呢。”

这家伙,到现在居然还取笑她。

徐璐掐了他一把,“若不是你这男颜祸水,我何至于这么做?都是你这祸水,还好意思来嘲笑我。沈阁老找你做什么,快说快说。”

凌峰笑了笑说:“这家伙一向聪明,顾芸儿一找上他,他就知道顾煜文冲撞朝阳公主一事是我暗中安排的。这老家伙倒也­干­脆,直接就来找我了。说是再欠我一个人情。”

徐璐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钦佩起来:“大概他也知道让爷给算计了吧。”

“他那么聪明,我这点伎俩肯定瞒不过他。不过我也没必要瞒他,反正他是抱得美人归了,就算知道我是故意算计他,还得感激我呢。他可是亲自承认,欠下我两个人情了。”凌峰对自己的计谋非常得意。

徐璐也很是高兴,想不到沈阁老明知这是凌峰给他挖好的陷阱,依然面不改­色­从容往里跳,甚至路得还欢快,显然,顾芸儿对他的影响确实非同一般。

“明日我会去朝阳公主府上一趟。请朝阳公主把顾煜文放了。”这样一来,顾芸儿就会以为是沈阁老从中施力,对沈阁老肯定是感激涕零的。以沈任行的老­奸­巨滑,想来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肯定会来场夹恩图报的把戏。

“想不到,这事儿居然这么轻松就搞定了。”前后也才三两天呢。凌峰算计了沈任行不说,还厚颜无耻地让沈任行欠了他两个人情。不过也算是三赢的局面吧,顾芸儿嫁入沈家,也算是报复了踩低爬高的顾家,沈阁老抱得美人归,凌峰也得到整人为乐的目的。

“此次之所以能够成功,除了爷的算无遗策外,我的功劳是不是也举足轻重?”徐璐搂着凌峰的脖子,媚眼如丝地道。

“那是自然,爷会好好疼你的。”

看徐璐眼横秋波的模样,娇俏动人,凌峰心都酥了,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

第二日,徐璐又去了朝阳公主府,朝阳公主很是爽快,让人持了朝阳公主的名贴,去了顺天府。

朝阳公主的大管事去了顺天府衙门,把公主手谕递给顺天府刑房的人冷冷地道:“奉公主之命,即刻释放顾煜文。”

户部一个小官儿冲撞朝阳公主,被打入大狱,听侯发落,只是不到一天时间,公主就要放人。又想到昨晚顾煜文前脚被打入大狱,后脚就有人过来打点,打的还是安国侯府的名号,到了晚上,沈阁老也派人过来打了招呼。守监的衙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庆幸没有听顾通判的话,要好生“侍候”顾煜文。

顾煜文在牢里呆了一天一夜,他胆子本来就小,虽然没受什么苦头,但也吓得够呛,出来的时候,双腿依然打着哆嗦。才出了大牢,听到消息后的顾煜中已赶了过来。

顾煜文很是激动,以为是大哥救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顾煜中也是牢牢握着兄弟的手:“赶紧随我出去吧。”顾煜中正要把自己“从中周旋,这才使得顾煜文被早早放出来”的美名占为已有的,只是出了衙门,就见顾芸儿正俏生生地立在衙门口。顾芸儿看也不看顾煜中一眼,就飞奔到父亲跟前,“爹爹,您没受苦吧?”

“芸儿,你怎么也来了?”

顾芸儿抹了激动溢出的泪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爹爹,咱们先回去吧。”上下打量父亲,衣裳虽然皱巴巴的,­精­神也不大好,但至少没有受虐待。顾芸儿再一次感激起沈阁老来,又对一旁恭敬侍立的沈家护卫吕子杰福了身子,“麻烦吕大哥转告沈大人,沈大人的恩情,小女子没龄难忘。”

吕子杰拱手,客气道:“顾小姐言重了,属下一定把话带到。顾小姐和顾大人路上保重。”

顾煜文听出了什么来,问女儿:“沈大人?沈大人是谁?”

朝阳公主府的大管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顾煜文。”

顾煜文赶紧转身,看着对方眼生头顶的模样,知道不好惹,赶紧拱手施礼,“顾煜文在此,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你冲撞公主,本是大罪,不过看在安国侯世子夫人亲自去公主府替你求情的份上,公主这才赦你无罪。你要谢,就谢安国侯世子夫人便是。”

安国侯世子夫人?

顾煜文茫然。

顾芸儿说:“是吏部左侍郎凌峰凌大人的夫人,凌大人就是安国侯世子。其夫人,与女儿在苑平有过一面之缘。”顾芸儿顿了下,又说:“不过还是得感谢沈任行沈大人,若非沈大人面子大,请了凌少夫人出面求情,爹爹恐怕还有得罪受。”

“沈任行沈大人?”顾煜文及顾煜中怪叫出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

得知顾芸儿已领着顾煜文回了苑平,徐璐忽然怅然若失起来,这沈任行就这样把顾芸儿放回去?

凌峰则说:“反正机会我可是给沈任行创造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顾芸儿的事咱们也不必管了,到时候等着去喝喜酒就是了。”

徐璐横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沈任行当真要迎娶她进门?”

凌峰嘿嘿一笑:“等着吧,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

……

五月初,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凌家主子们的春装已换成绢缎类的轻薄夏装。为了彰显尊贵,自然不会亲自去布庄里挑选量尺寸,都是让绣娘进府量身服务。顺道又给身为客人的乔老太太一家子一人做了四套衣裳。

做了轻薄夏装,又要恰当的首饰相配,于是,武夫人又让人给几个表小姐们打了两套宝石头面。

华馨苑正院的西次间里,绣娘们正在给徐璐量尺寸,量好尺寸后,徐璐在一大堆布料中,挑了又挑,总算挑了十二匹布料,并与绣娘们仔细交代了颜­色­款式。

“……夏装最好采用清爽型的绢缎娄或焦麻类的,比如白底绣红梅或是绣蓝花之类的妆花缎,配同颜­色­的裙子。蓝­色­绿­色­青­色­都成……另外,夏天的衣裳,我不喜欢有太多的刺绣,尽量不用刺绣,全用印花或刻丝的料子就好。这样你们做起来也省心省力。”

绣娘笑道:“还是少夫人体贴我们,夏季衣裳太多的刺绣,倒把衣服弄得硬邦邦的,反而弄得不舒服。就用印花的也成,其实印花一点都不比刺绣差呢。”

刺绣很费人力功夫,但却是身份的像征,但徐璐并不怎么爱刺绣,她还是喜欢印花多些。

等绣娘们把所有人的尺寸都量好离去后,徐璐又选了几款料子,准备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乔三妹平白得了四套夏装,很是高兴,就主动留下来帮徐璐打络子,裁剪衣裳,忙得不亦乐乎。

徐璐观看了她许久,把篓子只完成了一半的男式中衣拿了出来,“这是给你表哥做的,只是怀孕了,就没什么心思做了,现在也还只做了一半。”

乔三妹笑道:“那表嫂还是先紧着表哥才好,妹妹帮您做小侄子的衣裳。”就又低下头来做针线活了。

徐璐微微一笑,拿起针线出做起活来,不过与乔三妹的话却多了起来。

徐璐早已选好了自己的衣裳款式,乔三妹也很快就选好了,小姑娘都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选的都是银红,桃红,桔红及玫红为主。

乔五妹乔六妹年纪小,也选不出什么来,乔三妹替她们作主选了几件鲜艳的款式。

乔四妹最后一个挑选,大理石长条桌上,堆放着上百匹布料,每匹布料都是那么的­精­美漂亮,她都快要选花了眼。偷偷看着徐璐选好的布料花­色­,心里妒嫉不已,她刚才听得很清楚,这只是做初夏的衣裳,接下来还有仲夏,早秋,到时候还要做衣裳。天,一个夏季,居然就要做这么多衣物,且每套衣服还都有相配应的首饰头面,这得要多少银子呀?

而这徐氏也不过是普通官家千金,嫁到凌家却享受着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奴仆成群。乔四妹略数了下,光华馨苑正院服侍的下人就有三十多人,还不包括偏院及前院。

乔四妹打量着徐璐,她正一针一线地缝边子,并未发现自己的打量,但乔四妹却看得清楚,她头上的为翠南珠金步摇,腕子上戴的白玉手镯,镶珍珠的锦缎绣鞋,每一样都是是­精­益求­精­的。衣服也是一天一换,甚至一天两换,几乎没有重样的,首饰也是。她们住到凌家也有半个多月了,她还真没有瞧到她穿过重样的衣服。凌家的富贵,确实让人眼红。

摩挲着面料带来的舒适滑腻感,乔四妹从这些彩绣辉煌的上等料子中收复心神,沉浸于她也能像别家名门贵女那样,穿上这种高级料子的衣裳的喜悦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耳边听着徐璐与乔四妹说话的内容,乔四妹又把目光扫向徐琳。

这是徐氏的妹子,一个长相普通,生得还圆胖的女子,安静到几乎要成为影子的存在。

正在做婴儿鞋子的徐琳抬头,看了乔四妹一眼,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但却瞧到乔四妹来不及收回的不屑视线,笑容僵了僵,又赶紧低下头去。

乔四妹哼了哼,这个不足为虑,不过是在凌家白吃白喝的闲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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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大涨了,没心情码字了,哇哇……

第117章 姐妹打架

乔四妹来到另一张大理石长条案几前,打量着徐琳选的布料,摸了摸,笑着说:“徐姐姐,这些料子是你自己选的?”

徐琳已知乔四妹对自己的不屑,心中也是有气的,不过她天生柔和的­性­子使得她不便发作出来,说:“我眼光不行,这都是长姐替我挑选的。”

乔四妹看了徐璐一眼,笑了笑说:“可是,我觉得徐姐姐穿这件红­色­的,似乎与皮肤不衬吧?还有这件亮蓝绘彩凤的,似乎与姐姐不怎么相称呢?”

徐琳看了布料一眼:“长姐替我选的,穿着肯定会好看的。”

徐璐抬头看了乔四妹一眼:“四表妹站得够久了吧,要不要回去歇歇?”

乔四妹脸­色­一僵,徐璐这是在下逐客令呢。不过她存了别样的心思,才不会被轻易打发的,笑着道:“表嫂真贤惠,凌家都这么富有了,又养着那么多的绣娘,还要亲自给表哥做衣裳。表哥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表哥一直都穿我做的衣裳。”徐璐并无炫耀的意味,只是陈述事实。再是富有的人家,男人的贴身衣物都是妻子负责的。她也不想假他人之手,所以自嫁给凌峰以后,凌峰的亵衣之类的贴身衣裳都是她亲手做的。只是她平时候懒,一个月才做一两件,使得凌峰的小衣穿了又穿,洗得也有些发旧了,心虚愧疚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熬工赶夜了。

乔四妹说:“表嫂一个人做未免有些辛苦,要不我给表嫂分担些?”

乔三妹抬头,警告地瞪了乔四妹一眼,“表哥的衣物自然是由表嫂负责的,你去凑什么热闹?下个月就是母亲的生辰了,你不是答应了要给母亲绣一副牡丹图么?我记得还没有绣好吧?是不是把母亲的事儿给忘了?”

乔四妹不高兴地道:“母亲的礼物我一直记着呢,不劳姐姐­操­心。我不过是瞧表嫂辛苦,想替表嫂分担一二罢了。”

“表嫂身边的丫头多得是,个个都是女红能手,还需要你来分担?我素日里想做些绣活,请你帮个忙也还推三阻四的,在表嫂面前倒是讨好卖乖。”

只差没说乔四妹司马昭之心了。

乔四再是脸皮厚,也被乔三挤兑得红了脸。

徐璐见状,只好站出来和稀泥,说:“既然四表妹还要给表婶做绣活,那还是不要耽搁了,赶紧回去吧,以免耽搁了。夏荷,去厨房包几个芙蓉饼给四表小姐带回去,让表小姐尝尝。”

这是徐璐第二次下逐客令了。

乔四妹再是脸皮厚,也不好意思了,只能忿然走人。

没有人再提及乔四妹,众人又围着颜­色­搭配说讨论了起来。徐璐喜欢红白配,或是红黄配,若主打白­色­,必穿深蓝,或藏青­色­的裙子。她几乎不穿深­色­的上衣,裙子倒是浅­色­深­色­各有相配。上衣颜­色­她都配纯­色­,不喜怪­色­。至于中衣,多是姜黄或玉白二­色­。

女人天生就爱美,衣裳珠饰方面的讨论,一向可以拉拢距离的。尤其乔三妹一心巴结徐璐,自然是宾主尽欢。

气氛热闹了起来,徐琳也增长了不少见识,言语也多了不少。

这时候,豆绿端了盅水晶碗盛着的银耳红枣羹,里头还放了几颗枸杞,米白的银耳,加上红枣枸杞相配,令人食指大动。

徐璐端过银耳羹,对豆绿吩咐着:“可还有多余的?”

豆绿说:“有的有的。二小姐和三表小姐都有的,一会子就端过来。”

喝着银耳羹,冰糖纯甜的味道,加上银耳特有的滑­嫩­,乔三妹心头苦涩不已,这半月来,她算是见识到了凌家的富贵了。徐璐一日三餐外加四顿点心,餐餐不重样,五花八门,品类众多,样样­精­致,她们乔家与凌家比起来,完全是云与泥的差别。

徐琳喝了银耳羹,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沁香看了看窗台下的滴漏,回答:“还差两刻就酉时了。”

徐琳笑着说:“那姐夫也快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乔三妹见状,也一道离去。

夏荷开始收拾残局,整理罗汉床上的各类丝线绣品,她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徐璐,轻声道:“少夫人,这三表小姐这大概是想通了吧。”

徐璐从抄手游廊往主屋走去,笑道:“所以我就说,这世上识时务的人还是满多的。”

……

乔三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凌家一个小院子都相当于外头普通之家的三进院落了。五间上房,她占据了三间,乔四妹占据了两间,东厢房则住着乔五妹和乔六妹,西厢房住着她们带来的奴仆,倒厅里则住着各自的­乳­母。院子还是比较宽敞的,四姐妹住下来倒也不拥挤。

乔五妹和乔六妹正在穿堂处踢健子,看到乔三妹,叫道:“三姐姐。”

乔三妹摸了摸自己的嫡出妹子的头,问:“你四姐姐呢?”

“她出去了。”

乔三妹又继续问去了哪,乔五妹回答不出来了。

“四姐姐出去的时候,又另换了一身衣裳,也就是前阵子咱们起程之前新做的,还戴了表舅母赏给她的丹阳朝凤珠钗。刚才我问四姐姐要去哪,只是说出去闲逛。”

这个时候了,还要出去闲逛?

乔三妹冷笑一声,熟门熟路地朝华馨苑的方向走去。

华馨苑离客居院落还有一段距离,穿过不大的小花园子,再穿过搭在湖泊上的走廊,又穿过一片桃花林,再横穿过一条用大理石地砖铺就的南北大道,又朝左边道路走了上百步,穿过一片银杏林,前边出现一幢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高墙,这便是凌家主人居住之所,前边一幢院落是华馨苑,与后边相连的是晚香堂。

凌家最尊贵之人的居所。

“小姐,咱们不进去么?”来到华馨苑门口,乔三妹的丫鬟留香见主子驻足,不由轻声催促着。

乔三妹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大清楚,不过咱们从少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现在应该是酉时三刻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乔三妹犹豫了下,说:“走,随我去前边月洞门。”

自家小姐的心思,就算不说出来,留香还是知道一二的,前边的月洞门连接着垂花门和外院,小姐该不会是要去堵凌峰吧?

来到月洞门,乔三妹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又踏出月洞门,这儿另有乾坤,种植了一大片梅树桃树及海棠,这儿呈品字型建有三间屋子,最前边的是宴息厅,左右两边分别是三层高的观月楼,及摘星楼。供女眷平时登高观赏之用。也是凌家大宴宾客之所,布置得非常奢华。

月洞门直线过去五百步,就是垂花门。

乔三妹在垂花门不远处的桃树林里,看到了一抹银红身影。

不是乔四妹还是谁?

留香也发现了乔四妹的身影,惊呼一声:“小姐,四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乔三妹冷冷一笑,大步往乔四妹走去。

“四妹妹,你可真让我好找。”

……

眼看太阳已下山,想来凌峰也快要回来了,徐璐吩咐厨房开始做饭。又问张嬷嬷,“你领人去垂花门处瞧瞧,若是瞧到了在那儿玩的四表小姐,也不必管她。只去大厨房吩咐着,让他们早早给表小姐们送饭去。”

张嬷嬷明白,徐璐这是要准备收拾乔四妹了。

张嬷嬷果然就派了小丫头出去,过了一会儿,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三表小姐和四表小姐打起来了。”

张嬷嬷乐了,连忙去禀报徐璐。

徐璐皱眉,乔三妹这两日在她这儿表现得中规中矩,也不再总爱往凌峰跟前凑了,怎么今儿居然也去了垂花门,还与乔四妹打起架来?

墨香自告奋勇:“少夫人,奴婢过去瞧瞧?”

看着墨香晶晶闪亮的双眸,徐璐点头,又怕她吃亏,叫了四五个婆子一道跟着过。

“爷这时候也该回来了,若是让爷瞧到了她们,见机行事吧。”

“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墨香一溜烟地跑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凌峰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墨香。

徐璐一边迎上去,服侍凌峰宽衣,一边瞧了墨香。

墨香回她一个得意的眼神,徐璐放下心来,专心服侍凌峰。

凌峰拿下二梁冠帽,解了皮带,脱掉绯­色­官袍,着白­色­中衣就坐了下来,双腿一蹬,一双皂靴也脱了下来,已有丫鬟端了盆热水进来,服侍他洗脚。

抹了脚后,凌峰赤脚双腿盘坐在炕上,ρi股下凉凉的,这才发现,炕上原本铺的棉绸毯子已换成了白玉­色­的蜀地凉席。

又发现屋子里的椅垫也全换成了清一­色­的玉白­色­掐冰蓝边凉垫,米白­色­刻金银丝地毯,墙壁上用米白­色­红木裱装的一大副蓝天白云沙滩棕榈树的碧波海面图,冰蓝­色­薄纱云锦帘,冷­色­系加浅­色­系相配,看起来简洁清爽。

“今儿上午就给换了,爷来瞧瞧,可还有不足之处?”徐璐其实很是满意自己的布置。

凌峰仔细观察了下,“Сhā杜鹃花的瓶子换一下,换成白­色­的。”

多宝阁上的青釉高颈汝窑瓷瓶里Сhā着几枝开得正艳的杜鹃花。徐璐依言让人换上了白­色­的瓷瓶,果然比刚开爽心悦目多了。

“爷的眼光就是好,就换了这么个瓶子,整体感觉就不一样了。”徐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肚子饿了,让人传膳吧。”凌峰面上淡淡的,但心里还是颇为高兴的。

吃完饭后,凌峰与搂着她温存了会,然后放开她:“让丫鬟们陪你一道去花园里走走。我去外书房看会儿书。晚些再回来陪你。”

徐璐惊讶:“既然无事,就在屋子里看书不成么?”外书房离华馨苑可还有一段距离呢。

凌峰淡淡地道:“我怕你出去后呆在屋子里不安全。”

什么意思?徐璐茫然。

倒是服侍的墨香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徐璐看向她,又看了看凌峰,又想到在垂花门处打架的乔三妹乔四妹,于是就问道:“爷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了表妹?”

凌峰神­色­不豫,“别提了,自我十五岁起,可没少遇上这样的情形。”所以对于这些所谓的表妹,凌峰是真心不待见的。

徐璐也知道凌峰的脾­性­,她倒是不担心他受表妹们勾引,她只是好奇,面对两个为了他打架的表妹,凌峰是如何表现的。

“表现?我还能怎么表现?”凌峰嗤笑一声,看了墨香一眼,“你那丫头也在现场,让她告诉你吧。”一副路玲玲嘴里的“高冷形像”。

徐璐只好问墨香。

“……少夫人听说表小姐在垂花门处打架,生怕表小姐们有个三长两短,就吩咐奴婢领着人过去劝架。只是才刚走到垂花门处,世子爷就回来了。自然就瞧到两位表小姐,不过世子爷也只是吩咐奴婢,把她们分开罢了。四表小姐冲到世子爷面前,抱着世子爷,要世子爷替她作主。三表小姐就怒斥四表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要四表小姐赶紧放开世子爷。还说,‘你不要脸,咱们家还要呢’,四表小姐就哭得更大声了,揪着世子爷的衣襟,要世子爷替她作主。世子爷推开四表小姐,说‘三表姐妹得对,男女授受不亲,四表妹可得自重了。’四表小姐立及就傻住了,但仍是很不甘心说:‘表哥是不是也瞧不起我是庶出的?’世子爷就正­色­说‘表妹此言差矣。表妹上有祖母高堂,下有兄弟姐妹,就算受了委屈,也自有姑祖母和表叔表婶替你作主,何时候论到我这个表哥了?’世子爷还对奴婢吩咐,带两位表小姐去见表太太,请表太太定夺。然后就走了。四表小姐仍哭哭啼啼的,说在家被作贱,想不到世子爷也瞧不起她,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算了。三表小姐就怒斥四表小姐,收起你那套要死不活的嘴脸,做给谁看呢?打量我不知道你那起子心思,丢人现眼。四表小姐哭得更大声了,就要去跳湖寻死。奴婢拉着她,说:‘表小姐,凌家的湖水浅,淹不死您的。真要死的话,奴婢送您一根绳子可好?可结实的。’”

徐璐再也忍受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了同样笑意盎然的凌峰,又指着洋洋得意的墨香,“你当真这么说?”

墨香在徐璐面前一向随意惯了,但在凌峰面前可不敢造次,尽管得意到忘形,却也不敢手舞跳蹈,中规中矩地道:“是呢,奴婢就是这么说的。四表小姐反倒是无话可说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就来打奴婢,说奴婢一个奴才,也敢让她去死,跟谁学的。奴婢当然不可能让她打到,就捉了她的手臂,问她:‘四表小姐,您到底还要不要去死呀?要死的话,奴婢就赠您一条绳子,奴婢会帮着您死的。若是不想死,就赶紧回去。’四表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一边暴起来抓奴婢,一边骂奴婢,说就算有死也要先打死奴婢。奴婢瞧她实在是泼蛮,只好让妈妈们把她捉了起来,堵住了嘴巴,送到了挽雅阁,交给了姑老太太及表太太。”

徐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墨香,越发刁钻了。

凌峰也笑了起来:“这丫头,倒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得了主子的夸赞,墨香飘飘然起来,但仍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说:“那也是爷和少夫人指导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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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臊死你

徐璐带着欢乐的心情,拉着凌峰去逛花园去了。

凌峰原不想去的,但徐璐却说:“两位表姐打了一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想来今晚是不会再出来了。”

凌峰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也就陪她去逛园子了。

第二天早晨,徐璐向武夫人请安,乔老太太婆媳也在场,几位表小姐也在呢,唯独没有乔四妹。徐璐佯装不经意地问:“怎的不见了四表妹?”

乔太太脸­色­很是不好看,不过仍是赔笑道:“你四表妹昨晚受了凉,身子不舒服。我怕她有个好歹,就让她住在我屋子里,由丫头们仔细照顾了。”

啧,只是庶女罢了,就算真的不舒服,也不过是回自己的房间里休养罢了,还被弄到嫡母的屋子里受照顾,这就不叫休养了,而是被看管了起来。

徐璐说:“昨儿四表妹还是生龙活虎的,想不到晚上就着凉了。要不要紧?请过大夫没?”

“小毛病而已,今儿早上已差不多好了。”

不再理会乔四妹的事,徐璐又打量乔三妹,笑道:“三表妹的脸怎么了?”

摸了摸脸上的抓痕,乔三妹心头暗恼,昨晚她与乔四妹大打出手,然后乔四妹让母亲狠狠收拾的事,徐璐肯定是知道的。现在却装聋作哑,果然够厉害的。

但乔三妹已经知道这个表嫂的厉害,就算心里着恼,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敬地回答:“没什么的,昨晚与四妹妹闹了些口角,四妹妹一时情急,抓了我一把。”

乔三妹生怕徐璐误会自己还没有死心,又解释说:“四妹妹总爱到处乱走,昨儿个居然还跑到外院门口去了。外院那是什么地儿,岂是咱们女眷呆的,生怕她被冲撞,赶紧把她拉回来,只是四妹妹脾气倔强,我语气也有些冲,以至于让四妹妹误会我要­干­涉她的事,这就与我恼了起来。论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

徐璐又看向乔老太太,乔老太太勉强一笑,说:“三妹确是有错,不过出发点是好的。你四妹妹的规矩是该学起来了。”

胡氏也附和着,也是因为乔四妹生了病,这才免了接下来的重罚。

徐璐暗笑,想来她的计谋生效了,除了乔四妹外,乔家人全都想通了,不敢再打那见不得人的主意。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连乔三妹都能见好就收,不敢再生别样心思,为何身为庶出的乔四妹还如此的胆大妄为呢?

后来,徐璐才从夏荷嘴里知道,乔家人之所以安份下来,墨香还是大功臣呢。

回到华馨苑后,徐璐就问夏荷。

夏荷长笑一声,得意地道:“……墨香那蹄子别的本事没有,给人下套的本领还是满强的。张嬷嬷都没法子办成的事,让她一张巧嘴就给办成了。”

前阵子,张嬷嬷领了徐璐的任务,要不动声­色­或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徐璐的底线透露到乔家耳里去。张嬷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墨香知道后,自告奋勇,把这差事揽了过去。果然,没过三天,乔家人对徐璐的态度就大为好转,原先还*­祼­地透露出些许的傲慢矜持,而这阵子在徐璐面前,那绝对是讨好的。尤其以乔三妹为最,几乎每天都要来徐璐这儿,坐上一会儿,或是说一会儿的话,别样心思似乎也没了。

徐璐也挺好奇,墨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便把她叫来询问。

豆绿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道:“简单呀,三表小姐大概也发现咱们爷白日要上朝,只晚上才能见着人。偏巧爷身边一直跟着人,她实在无从下嘴。大前天晚上,打听到爷在外书房,打扮得花枝招展,提着个食篮子就想去外书房。墨香就赶先一步,和奴婢一道候在垂花门口的桃花林里等着她呢。”

墨香好听八卦,嘴巴又利索,豆绿自小与徐璐在一起,侍候人的本领没什么长进,但脑袋瓜子绝对好使,二人一拍即合,连草稿都不用,就配合得天衣无缝。

乔三妹打扮得楚楚动人,提着食篮子,领着个贴身丫鬟留香,趁着夜­色­,眼看就要穿过垂花门。她打听清楚了,凌峰每天早出晚归,在后院实在难以碰面。就算在武夫人或徐璐那守株待免也是徒劳的。因为凌峰呆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外书房。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只是,才还没到垂花门,就听到桃花林里响来声音,其中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乔三妹想不停下来都难。

“……可怜哟,原来乔家还有可能留在京城更上一层楼的……”

乔三妹心头一跳,身为嫡女,她多少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进京述职,有可能留京高升,也有可能继续平职外放。是更进一步,还是永远原地踏步,乔三妹如何不关心。

于是,乔三妹猫着腰,领着丫鬟,偷偷地摸了过去,原来,有两个丫头正桃树林下的石凳上背坐着说话儿,

“……真替乔家人可怜,居然生了那样的心思。难怪少夫人要动怒了……”

乔三妹心里一个咯噔,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却越发让人不安了,只能继续猫着腰偷听。

“那能怪谁呢,真真是好笑,前阵子顾家的下场还摆着呢,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却不引以为戒,反而继续走顾家的路子。难怪少夫人要恼怒了。”

顾家?顾家怎么了?乔三妹仍然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也不能怪人家,大概是觉得,只需求着世子爷就成,压根儿就不把咱们少夫人放眼里。这么的明张目胆跷少夫人的墙角。”

“……那乔家的表姑娘当真是好笑,以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就可以把世子爷勾引到手了。呵呵,咱们世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还稀罕她?”说得不屑至极。]

“最好笑的还是求人求错人,拜佛拜错人,哈哈。”乔三妹听得又羞且恼,瞪着那个笑得花枝招展的丫鬟,这丫鬟她认出来了,是徐璐身边的大丫鬟,好像叫豆绿吧。

另一个丫鬟乔三妹也认得,只是不知道名字,只听她压低了声音道:“是呀,一想着乔家到头来,非但没有巴结到爷,反而还惹恼了爷,把他们发配到山旮旯里,就兴奋得觉都睡不好。”

“是呢,这才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活该,谁叫他们打着那样的主意。哼,他们巴结世子爷是没错,却也太不把少夫人放眼里了。少夫人虽只是­妇­道人家,不会管爷们在外头的事。可若是少夫人一个不喜,世子爷也要赔小心。她乔家凭什么觉得给少夫人添了堵,得罪了咱们少夫人,还想要凌家提携他们?做他的春秋大梦。”

“真是蠢到没边了,先前少夫人就警告过他们,千万别步上顾家后尘,他们都当耳旁风了。且等着吧,不出十日,世子爷就会给他们个大喜。”

“是呀,天大的惊喜呢。”

“到时候只需看他们一大家子不可置信的惊愕面孔,就大快人心呢。”

“真是怪了,怎么还不见到那狐狸­精­?”豆绿起身,四处张望着。乔三妹赶紧把身子缩在了一树丛背后,心跳得好快。

另一个丫头也说:“是呀,咱们特地把世子爷去了外书房的消息放了出去,按理说,这时候也该来了吧,怎的还不见人影?”

“该不会咱们来得迟了,她已经让世子爷收拾了吧?”

“今早我可是亲自听世子爷对身边洗砚说了,若是表小姐去外书房找他,不必拦着,看他怎么给她没脸。所以少夫人才让咱们躲在这儿看热闹呢,到时候回去说与少夫人听,也让少夫人乐乐。”

眼见说得差不多后,二人又找了“内急”的理由离去。留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乔三妹,失魂落魄地离去。

徐璐瞧着再也掩不住得意笑容的豆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什么时候办成的?怎的不早告诉我?”

“就是少夫人收拾厨房管事的那天晚上呢。之所以不告诉少夫人,主要是想给少夫人一个惊喜。”

“不简单呀,若是哪一天你们二人混不下去了,让你们登台戏演红应该会红半边天。”

豆绿吐吐舌:“少夫人就爱打趣人家呢。我和墨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到了这么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忍着被蚊子咬的痛楚,才来这么一出戏。少夫人半分好话都不说,还来打趣人家。”

徐璐笑道:“是是是,知道你和墨香劳苦功高。”让夏荷拿出一对镶银嵌宝的金簪来,“你和墨香一人一支,当作我给你们留的嫁妆吧。”

豆绿红了脸,嗔道:“少夫人……”

徐璐正­色­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把你们嫁出去了。若有中意的,尽管与我提。我替你们作主。”

徐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除了绘春,沁香,含香,绘春几人外,其余都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徐璐正在暗自观察,也让张嬷嬷和葛长青家的帮着留意。徐璐与凌峰情投意合,自然也希望身边的丫鬟也能有个好归宿。

丫头们这时候倒没多少羞涩,主要是让这对不害臊脸皮厚的主子给逼得习惯了。纷纷跪跪下来说:“但凭少夫人作主。”

徐璐让她们起来,看着服侍了自己已有两年的丫头,轻声道:“过两日我给爷提提,让他把外院适龄的护院小厮们都叫进来,任你们挑。看中哪个,尽管与我提,我再给你们牵线。若是对方也同意,就赶紧给我嫁出去吧。”

……

三日后,徐璐才见到瘦了一圈的乔四妹,人不怎么爱说话了,在自己面前也拘谨起来。也没了先前总是刺探军情的言语机锋,也没了先前的扯高气扬,却有了寄人篱下的微小谨慎。

徐璐从来不会怠慢任何客人,管他是穷亲戚好,富亲戚也罢。但前提是客人得谨守客人的本份。

如今乔家人安份了下来,徐璐一时间无事可做,就把目光盯到了几个贴身丫鬟的终身大事上头。

徐璐把身边大丫鬟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时,外院的护卫小厮可沸腾了起来。

葛长青家的堆着满面的笑容,对徐璐道:“……少夫人身边的姑娘们可真是一家女百家求的,奴婢才把消息放出去,这才三日不到,就收了好些礼物了。”她倒也是光棍,还真把自己收到的河蟹,对虾,桔子,时令鲜果,吃食一一摆了出来,分给丫头们吃,并笑着说:“以后少夫人再有这样的好差事,尽管与奴婢吩咐下来,也好让奴婢沾沾光。”

夏荷等人分纷啐了她一口,葛长青家的故意板着脸道:“人家外院的都要来巴接我,你们也得好生学着才是。不然,我专门介绍麻子脸给你们。”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徐璐也笑了起来,外头艳阳正好,屋子里虽闹,却是一派祥和。揽过几子上的小镜子,镜子里头一张虽滚圆却明艳的脸儿来,徐璐微微地笑了。

如今,她真的满幸运就是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虽然也有艰难过,但都已过去。嫁人后日子更是越过越滋润。姑舅省事,丈夫对自己也好,没小妾通房烦恼,无刁奴冲撞,近来乔家人也安份了,这日子确实是舒心写意的。

只是,她能够一辈子这样安宁舒心地过下去么?

……

乔家安份后不久,吏部很快就下达任职文书,乔致东任期内考绩为良,经过吏部上下一致讨论安排,乔致东任通证司誊黄右通政,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臣民申诉文书的中枢机构,其职能是开天下言路。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虽无多大权,却能够直接面圣。

尽管没进入最清贵的吏部,但乔家人对这个位置还是颇为满意,京官正四品的官位,着实在要高于地方同品秩。

乔致东的任职文书下达后,就不能再继续住在凌家,于是在凌家的帮助下,在南城东便门附近的榆树胡同里买了个三进的宅子。

因那间宅子久未住人,还得派人前去整理打扫,乔家人依然住在凌家。加上乔家人对凌峰没了心思后,已到待嫁年龄的乔三妹乔四妹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乔老太太向武夫人提议:“……三妹已到及笄之龄,却还未行及笄礼。只是我们在京中人生地不熟,恐也请不来客人撑场面。再则,新置的宅子正在修葺,恐耽搁三妹的及笄日子……”说了一大堆场面话后,才把最终用意点了出来——想让乔三妹在凌家办及笄礼,并请武夫人帮忙联系赞者和正宾,一切花用全算在乔家身上。

徐璐瞧了乔老太太一眼,又看着低头正襟危坐的乔三妹,及面露妒嫉之­色­的乔四妹,微微一笑。

乔老太太打的算盘倒是好呢,明说请武夫人帮忙置办及笄礼,费用乔家出。实际上,凌家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们出这笔费用,拉不下脸不说,少不得还要出钱出力呢。

武夫人也没想太久,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总归是亲戚。

看着乔家人喜笑颜开的脸,又见乔老太太与胡氏对视一眼,各自眼里都闪过的得意,武夫人心下堵了口气,目光又瞟到坐在角落里安静到几乎不存在的徐琳,眼珠子一转,说:“咦,我记得二小姐也到及笄的年龄了吧?”

徐琳正坐在角落里当壁角,猛然听到武夫人提及自己,还茫然了一会,见众人目光都望了过来,依然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徐璐赶紧说:“劳夫人关心,妹妹确是还有两个月及笄的。”她已经知道武夫人打的主意了。

武夫人一副欣喜的模样,“那应该还未行及笄礼吧,唉呀,那敢情好,就一道办了吧。也省得麻烦。”

徐琳总算听明白了,心里一个激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徐璐赶紧说:“那真是太好了,妹妹,还不赶紧谢夫人厚爱。”

尽管还没怎么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徐琳对长姐的吩咐是彻底执行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琳儿多谢夫人厚爱。”

徐璐喜笑颜开地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三表妹一个人办及笄礼,未免孤单了。多一个人一起办也是好的,至少热闹热闹。到时候再请梨园班子入府唱几段戏,让大家解解闷,夫人觉得呢?”

武夫人笑道:“都依你吧。这事儿就交给你罢,反正看你生龙活虎的,想来也难不到你。”

徐璐笑道:“哟哟,夫人,您这话可真够直白的,这可有违您平时慈爱的形像哦。”

武夫人说:“你这猴儿,胆子肥了,也敢来打趣我来了。全交给你办,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还不成么?”

徐璐笑着说:“是是,还是夫人疼我,让媳­妇­自由发挥。媳­妇­一定好好得办。”看到乔家人不豫的脸,心里冷笑一声,凌家出钱出力给你孙女办及笄礼,用凌家的人情来当你们的垫脚石,到时候客人们还要送你们礼物呢,你们啥好处都得了,还敢瞧不起我妹子?

徐璐眼珠子一转,赶紧说:“丁是丁,卯是卯,这场及笄礼办下来,大概也要花数千两银子吧。到底琳妹只是我的妹子,与凌家不相­干­,我也不愿占公中的便宜惹人说闲话。­干­脆这样吧,我再交三千两银子到公中,算是妹子请客的花用?夫人觉得如何?”

武夫人暗笑,意有所指:“这哪成呢,三妹是峰儿的表妹,二小姐却是你亲妹子,论起亲疏来,都是差不多。哪有这样厚此彼薄的,你也别再来臊我了。”

武夫人把“表妹”及“亲妹子”二字咬得极重。

该臊的应该是乔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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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及笄礼上的八卦

果然,乔家人脸­色­都有些讪讪的,乔三妹是凌峰的表妹不假,但徐琳却是徐璐的亲妹子,这样算起来,反倒是徐琳还要亲厚些。加上徐璐还主动交钱到公中,乔家人却半分表示也无,从武夫人嘴里说来,倒变成了乔家人厚着脸皮故意占凌家便宜了。

接下来,徐璐就忙了起来。上头人一句话,底下人跑断腿,但奴才们都知道少夫人奖罚分明,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把事情办得妥妥的。到底也是凌家经年的老人,就算有欺善怕恶之心,可凌家主子里头,没一个是善茬,这些刁奴想刁也没地方刁呢。

凌家这样的人家,能够在内宅里当差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本事能力自是不差的,差的就是主人的驭下本领了。恰巧凌家无论爷们还是夫人,都是有手腕的。所以徐璐只需动动嘴皮子,做好监督之事,事儿就办得妥妥的。

原本胡氏还担心徐璐怀着身孕,又是年轻媳­妇­,出身也不是顶好,估计办不下来,还想帮帮忙什么的,但见徐璐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懒懒洋洋,慢条斯理,却也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凌家没有乱,也没有慌,依然井然有序。奴仆们动作规矩,张驰有度,进退得宜。也不得不收起挑刺之心。

五月十二号这日,凌家高朋满座,依然有条不紊。胡氏看着在客人堆里谈笑风生,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徐璐,总算歇了攀比心思。自己女儿虽然由老太太细心教养,但比起这徐氏来,到底又差了一­射­之地。难怪在凌家站得稳脚跟。

武夫人请了娘家的几位嫂子和侄女充当正宾,赞者和有司。凌家五服内的亲眷,也到了不少,这些人随随便便拉一个出来,也足够让胡氏笑脸相迎了。

至于自己的妹子,徐璐则请了朝阳公主,路玲玲,连夫人,长安郡主,齐大­奶­­奶­,钟氏杨氏两表姐妹,杨二­奶­­奶­,杨氏,镇国侯少夫人,方家大­奶­­奶­等官眷观礼。

一来给徐琳撑场面,二来也是起震慑作用。

果然,当乔家人瞧到彩绣辉煌,气派不凡的朝阳公主等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尤其瞧着一大群穿金戴银,仪态万千,气度雍容的高官夫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对徐璐越发巴结了。

乔三妹的及笄礼还是办得颇为隆重,每人都送了礼物来,武夫人也送了一对赤金的簪子,一对金手镯。徐璐送了一对绞金银丝的龙凤手镯。朝阳公主等人也各自送了些礼物,也因身份相差太远,又未曾来往过,也就只送了两件饰品罢了。徐璐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乔四妹双眼都红了的模样,想来乔三妹的及笄礼应该是赚惨了的。

接下来,轮到徐琳。

武夫人不爽凌家人公开占凌家便宜的心思,更不喜他们借凌家的声势来狐假虎威,所以越发高抬徐琳。

徐璐与武夫人几乎都想到一块儿,婆媳俩都是吃不得亏又喜­阴­人的主,等乔三妹及笄礼成后,轮到徐琳时,却是请了沈老夫人作正宾,路玲玲作有司,护国侯夫人连氏还未出嫁的妹子连小姐作赞者。

连小姐也是个妙人儿,协助沈老夫人行礼时,对徐琳还高声笑道:“我与令姐一向交好,我也叫你一声妹妹吧。”

乔三妹绞着双手,刚才那股得瑟劲也没了。

徐璐给徐琳打造的发笄、发簪、钗笄全用赤金镶莲子米大的红宝石打造而成,璀璨夺目,奢华隆重。

客人们纷纷感叹:“少夫人对自已的妹子多好。”

徐夫人微微吃味,扭头对武夫人说:“有你这样的婆母,确是徐氏的福气。唉,你那两个不争气的侄女,何时享受过婆家的福呀?”

武夫人笑着说:“到底是亲戚,又不是外人。”

“你就是太好­性­儿了,当心得寸进尺。凌家变成徐家。”徐夫人越发看徐璐不顺眼。不就是怀了团­肉­么?就把母亲妹子兄弟都一道带到夫家来白吃白喝,到时候生了儿子来,凌家岂不要变成徐家的天下?

武夫人淡淡地道:“我相信徐氏的为人,也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今儿的花用,走的都是华馨苑的账呢。”

与武夫人坐到一块的乔老太太面容讪讪的,徐氏不是爱占便宜的,那说的岂不是他们乔家?乔老太太有些憋屈,都是亲戚,怎么就厚此彼薄成这样呢?凌家如此富贵,帮补下亲戚又怎么了?怎么还如此的小家子气。

徐夫人冷笑一声:“华馨苑不也是外院拔账么?”

“那不一样的。那是峰儿他们小两口的银子,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这做长辈的也管不着的。”武夫人对乔老太太及胡氏笑道:“三妹的及笄礼明说是凌家举办,实际上,都是你这个孙媳­妇­所办,钱也是她出得呢。你们要感谢就去谢她吧。”

徐琳虽然容貌上不及乔三妹,但有徐璐这个长姐的面子,她的及笄礼反而比乔三妹还要隆重肃穆。不但有当朝一品诰命的沈老夫人作正宾,还有静安夫人作赞者,甚至还请到了朝阳公主等金枝玉叶观礼,以徐琳再普通不过的官眷身份,在帝都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接下来是各观礼者赠送的礼物,武夫人赠了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金脚坠子,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鱼篮观音挑心簪子,朝阳公主赠了一对金光灿灿的龙凤赤金手镯,及一对点翠镶宝石的凤钗。长安郡主赠了赤金展翅凤凰双脚簪,金镶玉的嵌宝挂珠杈,白玉圆形耳环,羊脂玉的镯子。连氏,钟氏,杨氏,杨二­奶­­奶­,齐大­奶­­奶­,赵夫人等也各自送了华光璀璨的头面首饰,每件首饰都由漂亮的匣子包装,打开来,光茫四­射­,样样都是­精­品。无论是气氛还是礼物,都完胜乔三妹。

乔三妹再无自得,落莫地坐在胡氏身边。而知四妹目光红红地望着众星捧月的徐琳,银牙几乎要咬碎。

及笄礼成,已有人开始给徐琳说亲,今日能坐到凌家宾客席上的,大都与徐璐交好,自然明白徐璐这个妹子,无论出身长相身材,嫁入高门是不可能的,也就往低门弟里找些老实忠厚的子弟。

路玲玲给徐璐介绍的是沈任思铁骑营的一名副千户,叫庄良。出身普通,但家有恒产,大兴县人,在大兴县拥有数百亩良田,是家中次子,上头有一个哥哥,叫庄善,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中路兵马司指挥史。下边一个妹妹,待字闺中。庄善庄良兄弟如今住在京榆树胡同里的一间一进的独门小宅院,与乔家人的宅院只隔着两个巷子。

听起来家庭条件还不算差,至少妹子嫁过去不会挑抬扛摔,庄良从武,又是次子,想来受婆母搓磨的机会较少。而武将没有文人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有文人的迂腐清高,但武人大多粗俗无礼,徐璐有些拿不定主意,表示抽了空瞧瞧也好。

路玲玲说:“人我也是见过的,挺­精­壮的小伙子,长相虽普通了些,不过胜在人老实稳重。武艺不俗,吃得苦耐得劳,早在两年前就天天拽着我家那位给他说亲。必要良家子,因他是家中老二,妻子必得品­性­温和,拔尖要强的可不能要。我觉得,琳妹妹倒是挺符合的。就是……就是……”

就是徐琳面容普通了些,身材也比较胖。看着田氏如今五大三粗的模样,就可以想像二十年后徐琳的模样了。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

徐璐微笑着说:“没事儿,先见见面也好。成与不成,到时候再说罢。”

黄氏离得很近,自然听到了徐璐她们的对话,很是羡慕,这年头,有个好表哥还比不上人家有个好姐姐呢。看着与客人谈笑风生的徐璐,黄氏又暗自一叹,可惜了,大好的天梯递到眼前,却让家中那几位目光短浅的给断送了。

私下里,黄氏把自己的羡慕说了出来,一来好生警醒这几个目光短浅又爱拿捏作耗的女人,二来也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只是乔老太太却不以为然地说:“徐氏那妹子要出身没出身,要容貌没容貌,稍微讲究些的人家,谁会要?这样的出身条件,也就只能配那些粗鄙的武夫罢了。”

胡氏没怎么说话,她尽管不怎么开腔,但依然是认同婆母的话的。

黄氏笑着说:“可人家到底也是官家千金,姐姐是侯府少夫人,兄弟也在读书,只要用心经营,靠着安国侯府,徐家将来出人头地,未为不可。”

乔老太太鄙夷地道:“靠裙带关系起家,又能走多远?”

黄­色­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老太太,这世上,最牢靠的便是裙带关系了。”你总是说别人走裙带关系,殊不知,你眼下不也是如此?五十步还笑一百步。

尽管乔老太太不愿承认,但她心目中比不得自己孙女尊贵的徐氏,人家却是堂堂的侯府少夫人,与帝都最有身份地位的官夫人谈笑风生,平起平座。而自己的孙女,生得好看,容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选,经过她努力推销,虽有人问,但也只是问问罢了。心头有些着急了,凌家请来了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妇­人,怎么就没一个瞧中自己孙女呢?

乔老太太带着五分不平五分奇怪的心情,悄悄问武夫人,“侄媳­妇­,你看咱们家三妹,容貌身份应该是不差的吧?”

武夫人知道她要说什么,实际上,她已从客人们脸上疏离敷衍的笑容找到答案了,她笑了笑说:“三妹确是不差的,以她父亲的官位,自然不愁嫁。但姑母有所不知,如今帝都的富贵人家,眼睛可挑了。人人都想挑个出身高门还要带足够嫁妆的媳­妇­,喏,我姐姐,她两个女儿都是低嫁,却一人陪嫁了三万两银子的嫁妆。我娘家侄儿娶嫡长媳­妇­,娶得也是侯府千金,杨家也是陪嫁了五万两的嫁妆。如今这些高门大户娶亲呀,全都向钱看齐了。人品相貌倒是其次,官媒一登门,张嘴就问,你会给闺女多少陪嫁?若是嫁妆少于一万两银子的,官媒扭头就走。也就只能介绍个低门户的。”她看了脸­色­惊疑不定的乔老太太,又低声说:“那个钟氏,她是天津卫平阳侯府的二房嫡长女,嫁了帝都新贵的燕家大爷。双方倒也是门当户对,日子过得倒是舒服。那个与徐氏坐在一起的,是燕家五­奶­­奶­小连氏,你别看她表面风光,实际上因是高嫁,在夫家头都抬不起来,在婆家可受搓磨了。拼了老命生下的嫡子,差点还让婆母抢走。若非有钟氏帮衬着,加上她姐姐后来成为护国侯夫人,这才过起了好日子,不然,估计坟头都长草了。”

乔老太太目光闪烁,惊疑不定。她明白武夫人的意思,这是在劝她不要总是想嫁高门,高门不好进呢。要把眼光放低些。

只是她辛苦养出来的孙女,容貌都是拔尖的,本来就是用来攀龙附凤的,若是平嫁或低嫁,又有什么意义呢?也着实浪费乔家花费在她身上的巨大付出。

武夫人不愿一心钻营的乔老太太破坏了客人们看戏的大好心情,也不再陪着乔老太太,坐到客人堆里与客人说笑去了。

朝阳公主可没功夫听戏,因为她想听的戏,还在徐璐这儿呢。徐璐知道她的心思,神秘一笑,在她耳边简单说了几句。朝阳公主乐了,与她咬着耳朵:“那依你看,顾小姐能嫁进沈家么?”

二人挨得极近,几乎头碰头了,徐璐捂­唇­轻声道:“听我家世子爷说,沈阁老这阵子下了朝都去苑平呢。大前天,还找了理由去顾三家中喝酒呢。昨儿个还去了苑平的凌云寺上香散心,又巧遇了前去上香许愿的顾小姐呢。”

朝阳公主乐了起来,“大老远的居然跑去苑平上香,司马昭之心呀。”

确实,果然老男人一但发起情来,简直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呢。

路玲玲也移了过来,也向她们分享了她从苑平带来的八卦。

路玲玲从苑平回来也有好些天了,从凌峰嘴里自然听说了顾芸儿与自家二伯的事,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偏偏回到沈家又打听不出什么来,早就想来找徐璐了。耐何事情繁多,找她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直拖到今日才来。

因路玲玲才从苑平回来不久,自然要问候下路纤纤。

“无碍,她身子不适合怀孕。有些人呀,怀了孕依然生龙活虎的,她呀,却是连伸个懒腰都容易滑胎。如今都在床上养着呢。只要按时吃药,平时多躺,无大动作,还是没大问题的。”

“也亏得分了家。”若还在婆婆眼皮子底下生活,哪容许成天躺在床上的,明明是安胎,估计在婆家眼里,就是偷懒,恃宠生娇的表现了。

路玲玲点头,忽然唏嘘道:“苑平顾家,不出五年,必定风光不再。你们知道吗?顾三也脱离了顾家。还带走了顾家大半财产。”

朝阳公主吃了一惊:“顾三是庶出吧,那姚氏会准许他带走那么多财产?”从徐璐嘴里,她也多少知道顾家的烂事,尤其顾芸儿被逼承认与李家少爷私相授受的事儿。

路玲玲看她一眼:“你们可是高估了顾家,却也小看了顾芸儿。顾芸儿的母亲可是大名鼎鼎的晋商呢,晋商的名号,大家应该有印像吧,都擅做生意,一个个的财大气粗。顾芸儿的外家是宣府有名的张家,张氏嫁到顾家,带了庞大的嫁妆。又擅打理,以钱生钱,也把顾三从顾家分得的两间铺面,经过十来年的经营,已变为五间大铺面,据说每年能有上万两银子的入账。只是张氏命薄,在顾小姐十二岁的时候病逝了,顾三­性­子软弱,让姚氏把他的产业又重新给诓了回去,甚至连张氏的部份嫁妆也诓了去。也亏得顾小姐继承了张氏的­精­明,牢牢握着了张氏的大部份嫁妆。实际上,顾小姐看似柔弱无依,却是顾家最有钱的。”

路玲玲叹道:“有钱又如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据我所知,那些但凡有功名在身的,就是穷得到刮米桶,也照样瞧不起做劳力的人。”顾家大概就是这类人,他们一边瞧不起顾芸儿母亲的商人身份,又一边心安理得地用着人家的嫁妆。

徐璐笑道:“是呢,所以我从来瞧不起这种人。”

长安郡主一直密切注意着徐璐,见她与朝阳公主路玲玲话说得烈热,也赶紧移了过来,笑了笑说:“说什么呢,瞧你们一张­阴­险样,不知哪个倒霉蛋又要倒霉了。”

朝阳公主笑道:“没什么,咱们正在说苑平顾家的事。”

长安郡主挑了挑眉:“顺天府任通判的顾煜中顾家?”

路玲玲笑道:“你记­性­还真好,就是这户人家。”然后又奇怪地问:“怪了,那样的人家你居然也知道?”长安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傲气呢,一向瞧不起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家。

长安郡主哼了哼,“能不知道么?顾家女儿即将嫁到我们家,以后还是我的妯娌呢。自然要打听清楚了。”

路玲玲这才想到,顾家四千金顾月芙与杨家五房嫡子订了婚约的。

徐璐目光一闪,问长安郡主:“那你可见过顾四小姐本人?”

“见过,很是俏丽的女孩儿。”长安郡主倒也实话实说,但语气却是幸灾乐祸,“只可惜,一看就知是被宠坏的小丫头,说话行事,一点都不经大脑。等着吧,等她嫁到咱们家就知道厉害了。”

徐璐很不喜顾月芙,尤其还发生了顾月芙合着陈慧心逼迫顾芸儿替她们承担罪名一事,对顾月芙更是没任何好感。于是便说:“刚才路姐姐说到顾家三房与顾家分家,带走了顾家一半财产,估计顾四小姐嫁到你们家,顾家恐怕也弄不出多少嫁妆吧。”

顾家一共五房人口,五房和三房都分出去了,还有长房,二房和四房,这三房又各有一大家子,拖儿带女的,顾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光顾三一房就带走了一半财产,想来顾家底子应该也快掏空了。又能给顾月芙准备多少嫁妆?

长安郡主扬了扬眉,撇­唇­道:“她带多少嫁妆与我何相­干­?”不过内心还是颇高兴的。身为嫡长媳­妇­,自然不希望底下的妯娌嫁妆高过自己的。顾月芙嫁妆越少,她越是高兴呢。

路玲玲说:“三房与顾家分了家,顾家的孙辈又重新行辈,如今顾芸儿是苑平铁树胡同里的顾家大小姐了。我从苑平回来的时候,顾三已搬了出去,虽说带走了大笔财产,但搬出去也有搬出去的好处,至少顾月芙可以提前嫁入杨家了。”她望着长安郡主,“恭喜了,你们家快办喜事了。”

长安郡主蹙眉,恍在大悟:“是了,难怪前天顾家下贴子来拜访婆母,原来是商议五弟的婚事了。”不过,她又幸灾乐祸道:“不过想来我婆母也没多重视他们家,这阵子准备的聘礼也就区区六百两,呵呵。”

当年长安郡主下嫁杨家,杨家可是准备了足足五千两银子的彩礼的。

众人非常乐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却忽然发现徐璐这个主人,不怎么说话,只是蹙着一双秀眉,不知在想什么。朝阳公主轻轻踢了她一脚:“喂。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看你一副­阴­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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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然双更。

第121章 冲突

徐璐回过神来,笑着对长安郡主说:“也没什么的,就是在想,到时候我要不要去喝你们家的喜酒。”

长安郡主毫不客气地道:“公婆如今可是恨透了你们家,你若是敢来,就不怕我婆婆给你下毒?”她知道徐璐是不拘小节的,说话也是很直接的。

徐璐果然没怎么生气,只是皱着眉说:“对呢,算了,你们家我确是不敢去了。对了,顾月芙行及笄礼了没?”要不要趁她行及笄礼时,再给她一­棒­子?

路玲玲笑道:“迟了,自从与杨家订下俱体婚嫁日期后,人家就举行了及笄礼。据说苑平好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甚至顾家在京城的亲戚也去了好些,礼物都收了几大箩筐,足足坐了十六桌人哟,唉,想当年,我的及笄礼也才四桌不到的客人。纤纤送了支赤金镶猫眼石的簪子以及一对足足有五两重的金镯子,人家都还瞧不进眼呢。”最后又对长安郡主感叹一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你婆婆会瞧中她。顾家是算不得什么,不过顾家还是些有些厉害姻亲的。比如说,太常寺卿的陈家,詹事府大学士的李家,鸿胪寺左寺丞的林家,以及翰林院侍讲学士的陈家,虽说官位都不怎么显,若是拧成一股绳,却也是股不小的力量。”长安郡主虽贵为宗室郡主,可宗室皇亲一般不­干­政,空有尊贵身份却无实权。

长安郡主点头,“这倒也是呢。”难怪前阵子詹事府大学士的李家嫁女,婆母还要她备礼物送过去。原来因为即将要与这陈家成为姻亲了。

杨家目前的状况长安郡主再清楚不过了,真正的外强中­干­。不过长安郡主的丈夫却是走的武将路线,一向让公婆不喜,对她也不怎么好。所以长安郡主对杨家的未来并不关心。反正她的靠山是朝阳公主。想着家中几个妯娌,除了自己是宗室女之外,其余妯娌全都是官宦千金,虽然比不得自己,但在仕途上,对杨家确实是有好处的。难怪婆母对自己严厉,对几个妯娌却是比较慈爱的缘故了。

长安郡主有些难过,还有些憋屈,一张帕子绞得死死的,想她堂堂郡主,居然连普通官家千金都不如了。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对长安郡主说:“我给你一个法宝,绝对可以让那姚月芙以后见了你如见了猫。不敢来惹你。”

长安郡主是知道徐璐腹黑的本事的,双眼一亮,拉着徐璐的手说:“好妹妹,你我相识虽短暂,又还发生过龌龊,却也早已一笑泯恩仇了。如今咱们以诚相交,你可不能不顾我。”

徐璐笑道:“我自然明白郡主与我诚心相交,所以,我也是诚心要帮郡主的。”然后把她的计谋告诉了长安郡主。

长安郡主在心里仔细过滤了一遍,笑容慢慢爬上脸面,然后击掌道:“好,妹妹这个法子好。她若是安份也就罢了,若是敢与我别苗头,看我怎么拆她的西洋镜。”越想越沈得这个办法好,她激动地握着徐璐的手:“好妹妹,这一次承你的情了。”

徐璐拍拍她的手说:“咱们是好朋友嘛,当然要相互帮忙的。”

……

乔致东走马上任,乔三妹的及笄礼一过,乔家人也不好再继续呆在凌家白吃白喝,不得不举家搬了出去。

家中忽然清静下来,徐璐长吁口气,忽然觉得全身都舒坦了。接下来,她要把徐琳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了。

因为田氏有自知之明,又因为徐琳一切听徐璐的,所以徐璐倒没有多少压力,带着田氏母女,一道去了护国寺上香,顺道与护送母亲嫂子一道来上香的庄良见了面。

在路玲玲的牵线下,徐璐来到沈家在护国寺包的雅间里,见到了今日的正主,庄良一家子。

庄母年约五十上下,穿着宝蓝­色­刻丝杭绸交领褙子,下身藏蓝­色­马面裙,头发梳得齐整,捶了几根赤金的梅花簪子,金耳环,金手镯,整身亮晶晶的。庄大嫂年约三旬,笑容满面,姿容也普通,脸上还有雀斑和豆印,身子也较为壮实。穿得青­色­亮面锦缎对襟短褙子,下身是泥红­色­的裙子,和庄母一样,穿金戴银,衣裳齐整,连皱褶都没半分。

与徐璐见了礼后,就局促地坐到对面二出头官帽椅上,身子坐得笔直,笑容带着谄媚,“原以为沈家就是美人窝了,想不到凌少夫人更美,老婆子眼睛都直了。”庄母的巴结之语,徐璐只淡淡一笑。拉过继母和妹子,“这是家母,这是舍妹,从才福州进京,舍妹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田氏让徐琳赶紧给庄母施礼。

徐琳红着脸,上前文文静静地施了礼,然后就立在田氏身后,头都不敢抬,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庄母也在暗自打量徐琳,长得有些胖,面容也普通,不过也不难看。最重要的,人家是官家千金,父亲还是福州知府。庄家也只是普通的乡下老财,两个儿子虽然有些出息,但在这些大官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尤其这徐氏背后还有一颗参天大树,娶了这位徐氏,儿子就与安国侯世子成了连襟,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像的天大馅饼。徐琳的容貌倒算不得什么了。

庄母对徐琳很是满意。

庄大嫂却有些吃味了,徐琳长相一般,但人家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姐姐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而自己只是普通的乡下地主家的女儿,徐琳在她眼里,也算是高门女了。这样的高门女做自己的妯娌,庄家还会有自己的位置么?

庄大嫂一边奉承着徐璐,一边暗中打量徐琳,见她不怎么说话,很是文静的模样,想来也不是拔尖要强的,也就勉强接受了。

至于正主庄良,见过一回面就被打发出去了,徐璐只知道是个长相中雍,个子中雍,身材也中雍的年轻男子,第一印像还勉强不错,就是不知为人品­性­。

庄母应该很是满意徐琳,一个劲地夸她,笑眯眯的模样。甚至还与徐璐承诺了,将来庄良成了亲,就住在榆树胡同里的小宅子里,不必与公婆住在一起。

田氏对庄良印像也还不错,又听庄太太这么一说,更是满意到不行,几乎就要开口答应。被徐璐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心头对庄家也还是颇为满意的,但身为女方,少不得要矜持些的,哪能赶着上去的。

田氏对继女也是言听计从,不敢再啃声了。

庄母就知道,真正作主的是徐璐,越发奉承起徐璐。能与安国侯世子成为连襟,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就算徐琳长得再丑,也无法冷却她一颗火热的心。

徐璐觉得差不多了,端起茶来,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庄母。

等庄母一走,田氏迫不及待地问徐璐:“我觉得这庄家还不错,哥儿也还成,庄家也还小有薄产,你妹妹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的。”田氏主要是觉得庄家拥有三百亩良田,在京城还有宅子,着实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庄良成亲后,不会再与父母住到一块。这是多大的诱惑呀。

徐璐也觉得庄家也还差强人意,就问路玲玲的意思。

路玲玲笑着说:“我只负责牵线,成与不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看惯了美人的她,左看右看都觉徐琳实在普通。加上徐琳人又不怎么机灵聪明,­性­子还怯懦胆小,高门大户肯定不敢想的,庄家这样的人家,也还是不错的。只是路玲玲头一回做媒,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

徐璐又问徐琳。

徐琳茫然,想了想,说:“姐姐若是觉得好,那我就嫁吧。”

这妹子也太听她的话了。徐璐有些无语,她这么的说,自己反而责任重大了。于是又看向田氏。

田氏笑着说:“我觉得不错,庄家有田产,在京城又有房子,庄良又有差事,琳儿嫁过去,也不必与公婆住在一起,倒也清静。将来有你这个姐姐还有姑爷照拂,想来也是容易的。”

反正老徐家的靠山是凌峰,而不是庄良。

这倒也是。

就是不知庄良品­性­如何,攀龙附凤不可怕,最怕的却是一边靠着妻子升官发财,又还要求妻子能­干­贤惠。方五娘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呢。

当然,这些话徐璐是不好对田氏说的,只能趁田氏不在的时候,对路玲玲提了下。

路玲玲说:“这个倒也是呢,你们家世子爷那可是文武通吃的,庄良走武路子,靠着凌峰这个连襟,仕途之路应该差不了。可一个人的为人品­性­,哪能说看透就看透的。再则,女人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豪堵。更何况,婚姻也是需要双方共同经营的。”

徐璐点头,怪不得她与路玲玲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原来她们都有着志同道合的想法,那就是,婚姻,确实需要男女双方共同经营的。

“那个,方五娘的男人,王士文眼下如何了?”想起了方五娘血淋淋的例子,自然又想起了王士文如今的下场。

徐璐很想知道王家眼下过得很不好的消息。

路玲玲瞪她一眼,笑道:“惨。”

“有多惨?”徐璐双眼一亮。

“王士文宠妾灭妻,又同时开罪了皇后娘娘和方阁老,哪还有好果子吃,不但被革职罢官,连功名也被革除。王老太太也没了诰命,已是一介白丁身份。墙倒众人推,王家原本经营的铺子也出现问题,让竞争对手整得惨不忍睹。眼看就要过不下去了,原也曾去找过方五娘,却被赶了出来。王冯氏还想以孝道压人家,闹上一闹,也让方五娘给软收拾了几回,气得卧病不起,请大夫看病又花了不少银子。紧接着,王家的几位姑太太姑­奶­­奶­也跑回来指责王冯氏,因为王士文的宠妾灭妻,错把珍珠当鱼眼,惹得她们也受了影响。王士文自知仕途无望,钱财也损失得厉害,丢人现眼的,把那金氏给赶了出去。自己出家去了。”

徐璐捻了颗水晶葡萄往嘴里送,清甜的味道冲斥舌蕾,她真的挺爱这个味的。

“想来那王冯氏现在是后悔死了吧。”攀上方家,王家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多好,非要让儿子过上妻妾如云的生活,又还贪婪无耻地妄想攀上皇后的表妹,最后却是­鸡­飞蛋打,两头落空,落得如此下场,想来应该可以让那些靠岳家的寒门仕族警醒了吧。

路玲玲一向是忙碌的,不一会儿,又让人请走了,据说沈家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要路玲玲赶紧回去瞧瞧。

路玲玲一走,徐璐就没什么兴致了,小睡了一会儿后,眼见太阳也快下山了,就让人收拾了走人。

只是才收拾到一半,张嬷嬷从外头急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少夫人,不好了,亲家太太和二小姐在下边园子里与人起了冲突。对方气势汹汹,把咱们这边的人统统抓了起来,沁香眼看无法脱身,只好给一个小丫头使了记眼­色­,那小丫头趁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回来。还说对方来者不善。”

徐璐连忙起身,问:“对方是什么身份?因何起的冲突?”她知道田氏的­性­子,尽管毛病一大堆,但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绝不可能主动去招惹别人。徐琳就更不用说了,给她十个胆子也打不出半声屁来的人,如何会与人交恶。

张嬷嬷说:“不是很清楚,那小丫头还在外头呢,少夫人要不要招来问问?”

“不用了,随我一道去瞧瞧吧。”徐璐快速出了厢房,帘门外立着个青衣白汗巾青裙的丫头,这是凌家的三等丫头。没有主人的特别吩咐,是不能踏入主子的屋子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与我说。”徐璐边走边问小丫头。

小丫也才十一二岁的模样,短腿哪迈得过急匆匆迈步的徐璐,提着裙子小步奔跑着,“太太和二小姐也只是去园子里闲逛罢了,远远得就瞧见前边走来一群人,因为人很多,看起来声势浩大,好些人纷纷让道,亲家太太还曾问这是哪家的太太小姐,这般声势。谁知对方走了不远,忽然又折回来,瞧了二小姐一眼。那个小姐就指着二小姐对那年长的­妇­人说‘大姐,好像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的妹子。’然后,那群人就来到二小姐身边,问二小姐叫什么名字。二小姐老实回答,话还没说完,那年长的­妇­人就大怒说:‘大胆,见了本夫人还不磕头’二小姐都吓傻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沁香姐姐就说‘这位夫人恕罪,我们是安国侯府的下人。这位是我们少夫人的母亲和妹妹。因亲家太太和二小姐初到京城,并不认识京里的贵人,实是不知这位贵人身份。若有不是之处,还请海涵。’那­妇­人就昂着下巴说‘你一个卑贱的丫鬟,还不配与本夫人说话。让她们亲自说话。’亲家太太就陪着笑脸说:‘我是安国侯世子夫人的母亲,请恕我眼拙,还请夫人道明身份,说不定大家都还是认得的。’那人却大喝一声,指责亲家太太大胆,一介白丁身份,也敢在她面前攀亲带故,还自称你你我我的,然后就要让身边的人教训亲家太太。沁香姐姐上前阻拦,却被她们的人撞开了。那些人好凶猛,上前就抓着亲家太太要打她。二小姐也上前阻拦,推了那婆子一下,那婆子又撞在那位年轻的小姐身上,那年轻小姐就怒了,又让人把二小姐抓起来,说要治亲家太太和二小姐冒犯之罪。沁香姐姐见对方人多势众,怕亲家太太吃亏,就大喊,这是安国侯府的亲戚,请看在安国侯府的份上,大家有话好好说。”

“沁香姐姐打出安国侯府的名号,想不到对方却说,治得就是你们安国侯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然后就让人把亲家太太和二小姐抓了起来……”

徐璐一行人已出了月洞门,远远地瞧到园子里围着的一大群人,叫声嚷,怒骂声,尖叫声,“不要再打了……我与你们拼了。”

徐璐心中一凛,是田氏的声音,赶紧小跑步上前,豆绿夏荷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紧紧跟在身边,不敢让徐璐跑快了。赵嬷嬷是武夫人身边使惯了的老人,当下三步并作两步。

领着人冲进人群,大喝一声:“住手。”当瞧到几个仆­妇­围着徐琳大打出手,田氏也被人抓得满脸血印子,此刻正被人踩倒在地上,形同疯虎,却没法子解救自己的女儿,眼都红了。赵嬷嬷肺都气炸了,上前一推一掀,几个正对徐琳拳打脚踢的仆­妇­被推到一边,赵嬷嬷一边扶起被打得满脸都是血的徐琳,一边指挥着下人解救田氏这边的人。

赵嬷嬷的人也多,加上凌家带来的护卫,很快就把那些打人的仆­妇­赶到一边去。这时候,徐璐也赶来了,先是瞧了田氏徐琳,母女俩确实被打得很惨,鼻青脸肿,口角流血,特别是徐琳,额头上乌青一片,两边脸红肿不堪,一张又肿又烂,鬓发散乱,衣衫碎裂。田氏稍好些,但脸上也有几道血淋淋的爪印,凌家的仆­妇­好些也带了彩。

徐璐气得牙龄咯咯响,目光凶狠地瞪着呈凶之人。

见了徐璐,田氏如见救星,声音嘶哑,“璐姐儿……”一想到刚才这群人的凶狠及对方主子的高高在上,一向畏惧权贵的田氏连状都不敢告了。

“凌少夫人,你的家人好没规矩,见了本夫人居然不行礼,还敢冲撞本夫人。少夫人不会管教自己的家人,本夫人只好替你代管了。”一个傲慢的声音响来。

第122章 打回去

一个年约三旬的贵­妇­及一个少女坐在一颗伞状的榕树底下,显然是特地端来的大圈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璐。

这贵­妇­不正是衡国公夫人,威国公府嫡长女的顾氏,这少女便是这顾氏的嫡亲妹子,已与通政使司的陈家订了婚约。

小顾氏抬着下巴,冷冷地道:“光嘴上说说,谁又记得住呢?少不得打了一顿,躺上三五个月的,想来就能记住了。”

果然够狠。

田氏吓得全身发抖,她一直知道高官权贵很是厉害,动辄训人打人,但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当众掌掴,看对方见了徐璐也依然高高在上的,心头也忐忑着,也不知徐璐能不能压住这些人,于是便哭着道:“小璐,我与你妹子好端端在这儿,这群人就跑来,话也没上两句就说我没规矩,要教训我。琳儿也不过就说了两句,你们尊贵,却也不能随意欺负人的。这位夫人就说琳儿犟嘴,没规矩,要替代你好生教训我们。小璐,你是知道琳儿的­性­子的,琳儿真没有啊。”

大顾氏身边一个削肩瘦腰的中年­妇­人冷笑道:“好利的一张嘴,靠山来了,你就有胆子了是不?我家夫人还在这里呢!当着夫人的面儿,我倒要问问凌少夫人,我家夫人乃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身为白身的官眷见了是不是该行礼?这母女见了我家夫人,非但不行礼,还敢犟嘴。少夫人有孕在身,自是金尊玉贵,怕也没功夫管教自己娘家人。我们夫人少不得要替凌少夫人教教她们规矩了。好让她们知道,就算攀龙附凤,也成不了凤凰。该有的规矩还是得遵守。”

这婆子说话倒是利,句句戳徐璐心窝子。

徐璐自然不屑与一个奴才斗嘴,只缓缓问顾氏:“杨夫人的意思,人人见了您,都要跪地施礼是不?若是不施礼,就是没规矩的表现,是不?”

顾氏年约三十岁,头戴镶白玉的朝阳五凤南珠挂珠钗,金镶玉蟾宫折桂分心双脚钗子,玉叶金蝉簪子,嵌绿松石鬓花,玲珑翡翠耳环,五彩串雪贝链子金满惯抹额花冠,穿着大红­色­真丝金葫芦纹锦缎对襟长褙子,宝蓝­色­绣金­色­折枝葫芦石榴百子图的十二裙湘裙,果真是彩绣辉煌,满头珠翠明晃晃的让人不敢仰视。

不愧是威国府出来的嫡长女,果然是金尊玉贵的人,架子大,脾气也大。如今又是衡国公夫人,皇后娘娘的娘家弟媳­妇­,她是不是就以为所有人都要伏到她脚下?

顾氏冷冷地道:“凌少夫人问得可真够莫名其妙的,我大庆朝律令本就如此。凌少夫人做了两年的侯府少夫人,难不成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顾氏旁边与顾氏长得有些相像的少女冷冷一哼:“人家攀了高枝,自然以为自己就是金凤凰了。不过再如何的尊贵,也不过是攀龙附凤罢了。又能尊贵过哪儿去。”

赤­祼­­祼­的蔑视。

徐璐慢吞吞地道:“说到攀龙附凤,令尊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当年若无令堂下嫁令尊,又岂会有今日的威国公,若无威国公爷,又岂会有你们二位?”

杨氏柳眉倒竖:“大胆!我父亲堂堂威国公,岂是你一个小小外命­妇­可以评论的?”

徐璐淡淡地道:“我并无意冒犯威国公。只是二位口口声声说我攀龙附凤,我自觉并无此举,所以少不得要辩驳两句,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令尊威国公爷,我记得令尊未娶令堂之前,也不过是伯府的公子罢了,可自从娶了令堂,就皇恩浩荡,成为国公爷,想来也是攀龙附凤的功劳吧。哦对了,还有衡国公府,衡国公府昔日……”

“大胆!”顾氏坐不住了,跳了起来,指着徐璐,厉声道:“徐氏,你好大胆子,连皇后娘娘也敢非议。”

小顾氏也厉声喝道:“连皇后娘娘也敢非议。你有几个脑袋?”

徐璐沉下脸­色­,一声厉喝:“在场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就敢给我乱扣帽子。好一个顾家千金,好一个名门贵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威国公府虽门弟高贵,但我少不得要好生问问顾夫人,是如何教导闺女的。大家闺秀的器度风华没学成,倒是学会了乱扣罪名,胡乱指摘,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狐假虎威。”

“你,你你,大胆。”小顾氏还是未婚女子,未出阁女子自然是脸皮薄,被徐璐如此指责,气得跳脚的同时,确实被打下了三分气焰。

徐璐并不动气,反倒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我哪里大胆了,还请顾小姐明示。”

以权势压人这套,显然小顾氏也是驾轻就熟:“我没问你的话,你就敢来质问我了?无礼犯上,规矩礼法何在?”

旁边的婆子就喝道:“还不快与我家夫人小姐跪下请罪!”

呃,果然是算计好了的,身份权势摆在那里,最惯用的手段就是不管缘由地强压了。

若论身份,徐璐可以与顾氏姐妹平起平坐,但田氏母女却是要吃亏了。这对姐妹似乎笃定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对姐妹也着实无知鲁莽就是了。

顾氏出身尊贵,嫁得也尊贵,如此金尊玉贵,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要尊敬她,否则就是对她大不敬。

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优越感,已经融入骨子里,所以绝对容不下对她有半分怠慢的任何人。加上顾氏前阵子又让凌峰软刀子收拾过,威国公顾夫人也是颜面扫地,新仇旧恨叠加到一起,倒霉的也就是田氏母女了。

“你要我给你跪下?”徐璐淡淡地问。

顾氏有些顾虑,虽然她瞧不起徐氏,但人家身份也着实不一般了,侯府少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又还有身孕在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凌峰发起威来可也了不得。

顾氏年岁长些,自然想得就多。但小顾氏却并无那么多顾忌,冷笑道:“对,就是你。不过瞧在你有身孕的份上,就饶了你罢,不过你那母亲妹子必须给我跪下请罪。否则就只能传板子。凌少夫人大约要我开导你几板子才知道什么叫规矩礼法,尊卑有别了。”

“妹妹,徐氏母女打也打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了。”顾氏到底要想得周全些。

小顾氏却是不以为然,说:“大姐,你就是心善。你堂堂国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嫂子。这帮人仗着攀了高枝,就不把你放眼里。少不得要给他们些教训才是。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顾氏想得通透,也知道姐姐的顾虑,侯府少夫人又怎样?打了就打了。就算徐氏告状到母亲那儿去,大不了被禁足罢了,她非要叫这徐氏把脸丢到泥地里不可,让她知道他们顾家,可不是好惹的。

上回凌峰可是害惨了姐姐,今儿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狠狠收拾一顿,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徐璐压根当没听到,更看不出丝毫惊慌来,笑吟吟的看着顾氏:“杨夫人这也是要仗势欺人了?”

顾氏原本还有顾忌的,但徐璐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她格外不舒服。她是笃定自己不敢真的收拾他们吧?

哼,那她偏就要狠狠收拾他们,真要打起官司,她也不吃亏。

于是顾氏冷冷一笑:“本夫人何需仗势欺人?我堂堂国夫人,让人冲撞,自然要治他冒犯之罪。来人呀,动手。”

小顾氏心下松了口气,姐姐总算转过弯了,于是拍拍手,威严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呀。”

因是庙子里,找板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到的。

徐璐趁着这个空档,挑眉:“此乃寺庙,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你们二位,在佛祖面前也敢仗势欺人,不怕佛祖降罪?”

“……”

徐璐又道:“杨夫人堂堂国夫人,普通官眷见了你自然要绕道或是施礼问安。只是夫人可有出行仪仗?可有典官随行?”

顾氏被问住了。来庙里上过香,还摆上仪仗,间典官随行,那也未免太招摇了。谁家勋贵夫人上香要如此威风显摆的?

徐璐又问:“既无出行仪仗,又无典官随行。夫人脸上也没写着,我是国夫人,那旁人自是不认得夫人了。夫人就因为我母亲妹子没给你行礼,就要治她们的罪,就算说到御前,也难以让人信服。这知情的还道是杨夫人把国夫人威风摆到佛祖跟前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国夫人与我凌家有仇,故意给安国侯府难堪呢。就是不知夫人是哪个原因呢。”

顾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只顾着呈威风,要给徐氏一个难堪,却忘了仪制规矩所在。没有摆上仪仗,无典官随行,旁人就算晓得她的身份,也不过是施礼问安罢了。更何况,徐氏母女压根就不认得她们。让徐璐这么一说,徐氏母女对自己无礼的罪名是无法成立了。

顾氏气汹汹地嚷道:“就算无法治她们的罪,但她们冒犯我和姐姐,同样要受罚。”

徐璐笑了起来,目光轻嘲,散慢:“顾小姐倒是说说,我母亲妹子是如何冒犯顾小姐的?”顾小姐正要说话,但徐璐却轻飘飘地道:“记住了哦,佛祖跟前,可是不能说谎哦。否则会受天谴的。”

顾氏姐妹很信佛的,果然被徐璐说得踌躇起来。她们平时候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人,但进入庙子里头,还真不敢如此做。

这时候,顾家的几个婆子已找来­棒­子,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漆漆的,大概是灶房里的掏火棍吧。一群人看着顾氏,只等主子的发号施令。

徐璐目光横过去,又笑眯眯地对顾氏道:“忘了与二位提个醒了,我家夫君最近收到了吏部百官廉政考评,其中,有位叫陈云清的通政使,此人廉政考评为下。按着规矩,廉政考评只得中以下的官员,吏部有权移交大理寺督察,刑部问案。只因陈云清的夫人好像是威国公府的亲戚吧,我家世子爷因瞧在顾家的份上,暂且还没有行动。二位今儿若打不死我,我回去必定要让我家夫君好生督查此事。严惩贪官,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顾氏脸­色­一变。陈云清夫人是她的姑母,与顾家关系一向近。最重要的,陈家还是妹子的未来婆家。

若陈家失势没落,妹子嫁过去岂不受苦?以凌峰夫­妇­的恶劣为人,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陈家的失势是因她们姐妹而起。到时候顾家与陈家,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小顾氏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咬着­唇­,恶狠狠地嚷道:“你胡说八道,肯定是你蒙我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徐璐挑眉,挑衅地道:“顾小姐当然可以不信呀。”

顾氏说:“这些朝堂上的事儿,想来朝廷官员定会秉公处置,我们­妇­道人家如何有置喙的余地。”她们顾家在吏部也不是没有人。

徐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夫君还跟我说,此案兹事体大。虽只是陈文清一人犯案,但却拔出萝卜带出泥,陈家姻亲少不得要受牢连,若把此案上交御前,圣上必会把涉事官员押入天牢,三司会审。因我夫君是吏部侍郎,掌官员任免事。到时候皇上肯定会特点夫君监听。另外,护国侯,也就是我表哥,他的连襟如今也在大理寺,到时候肯定也要参与会审。顾小姐若是觉得我好欺负,尽管让人来收拾我。我现在就回去,在我夫君和表哥跟前哭诉。要知道,每一代帝王,对贪污受贿的官员必是深恶痛绝的。只要我家夫君把陈文清的案子递交御前,那么可以想像,但凡与陈家人牵扯的官员,包括姻亲,必牵连甚深。我可听说过,有些人不愿把事情闹大,通常会不着痕迹的让人死于非命。天牢里头弄死一些获罪官员,简直轻而易举。二位出身公卿之家,想来也是见识过官场上的倾轧,更应该知道何谓丢兵保帅。”

顾氏姐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紧紧咬着­唇­,如困兽般。

姐妹俩气得发抖,好一会儿才冲着田氏母女怒道:“今天本小姐就饶了你,以后再见到本小姐,给我小心点。再撞到我手里,看我如何收拾你!”

徐璐笑着对田氏道:“母亲,妹妹,还不赶紧谢过杨夫人顾小姐不罚之恩。”

田氏和徐琳早就吓傻了,这时候见转危为安,心下一喜,赶紧上前施礼,口称“谢杨夫人宽恕。”

顾氏姐妹领着人正要离去,徐璐却说“来人呀,把这些公然对朝廷官眷行凶的刁奴统统给我捆了,一人打上三十棍子,二十嘴巴子。”原本只是打二十棍子的,但这时候也不好找棍子,也只能将就着顾家找来的掏火棍打了。掏火棍虽长,却只有婴儿手臂粗,想来打三十棍子也还出不了人命。

“是!”凌家护卫齐声响喏,三五下就把顾氏带来的人捆走了大半。一个个哭喊着“夫人(小姐)救命。”

顾氏气得满头珠钗剧晃,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戟指徐璐,厉声道:“徐氏,你好大胆子。”

徐璐挑眉,冷冷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不是尔等仗势欺人之处。”

“我母亲妹子并未冒犯二位,却被你的家奴掌掴,无故欧打。家母虽无品秩,但她们好歹也是朝廷官眷。区区卑贱的奴才,也敢欧打朝廷官眷,按律是要凌迟处死。本少夫人今儿看在衡国公府和威国公府的份上,只从轻发落。也算是格外开恩。”

“二位若是觉得不服,大可与我去顺天府请严大人评评理如何?”

“若顺天府不敢作主,那咱们就进宫找皇后娘娘评理,怎样?”

谁也没想到徐璐会突然发难,顾氏姐妹气得几乎晕厥,指着徐璐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23章 打了也白打

最后,小顾氏尖声道:“徐氏,你存心要与衡国公府和威国公府为敌么?”她实在不敢相信,徐氏敢与两大实权在手的国公府抗衡。

顾氏姐妹带来的人,有泰半都被凌家侍卫拿下,一个个全被丢在地上,只等徐璐一声令下。

而诺大的花园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对顾氏姐妹指指点点。

无论是大顾氏还是小顾氏,她们出身尊贵,从小金枝玉叶地长大,一向都是别人奉承她们的,今儿还是头一次被打脸还被踩脸,肺都快要气炸了。

她们姐妹才被逼放手,满心邪火正当压不下去,此时见徐璐还得寸进尺,哪还忍得下,尖叫道:“谁敢动我的人,徐氏你找死!”

几乎要跳起来了。

顾氏也沉声道:“徐氏,今儿个你真要与我撕破脸?”

徐璐笑道:“杨夫人,不是我非得与你撕破脸,而是二位先把脸撕破了,我也不过是被动防守罢了。二位的奴才无端掌掴欧打我母亲妹子,为人子女的若不给他们出气,实在愧为人子。”

小顾氏怒道:“那又怎么样?我是威国公府嫡女,我舅舅是陈王爷,我就是打了她们,你又敢怎样?”区区一个品四外地官员,也敢在她面前称朝廷官眷?呸。她连一般的庶出公主都没瞧过眼,小小的四品官也敢在她跟前横。

徐璐面上擒着淡淡的笑意,迎着顾氏姐妹冲天的怒火,慢声道:“想不到顾小姐如此的维护自家奴才。也罢,那就不打了。只是我母亲妹子无端受罪,这口气,少不得要出在陈家身上了。”

“……”顾氏倒是没什么,小顾氏却是几乎跳起脚来,嘶吼:“你,你敢!”气势却弱了下去。到底不敢硬杖腰子,陈家的姻亲实在太多了,大都又与顾家有牵扯。她实在不愿还未出嫁,婆嫁就没落。到时候,她就算顶着顾家嫡女的身份,也无法再挤入顶级勋贵圈了。习惯了权势带来的高高在上,要让她一脚踏入泥里,她是真的没勇气尝试的。

小顾氏再是天之骄女,到底缺乏徐璐这样的破斧沉舟。

徐璐也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吩咐护卫们动手。

一群奴才又哭喊起来。顾氏气得脸­色­铁青,双­唇­颤抖,她正要指责徐璐。

哪知徐璐却悠悠道:“杨夫人,听说杨国公爷正在谋外放的差事?”

顾氏如遭雷击,她这才想起,徐氏的男人凌峰,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帽子,其中还包括自己的丈夫的升迁任免。虽然凌峰没胆子与皇后的兄弟为敌,但暗中使使绊子还是可以的。毕竟朝堂上的言官可是一个劲地盯着他们这样的皇亲国戚呢。

顾氏强自镇定,冷笑一声:“有本事,少夫人就让我夫君没法子外放呀”

徐璐依然微笑以对,“要不……我们试试?”

顾氏脸皮都抽搐了又抽搐,她着实气得厉害,可到底没法子接话。

她也和妹子一样,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

奴才罢了,打了就打了,只是面子上不好看而已。

可她们这样的天之骄女,自然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

只是……枉她堂堂国夫人,却是毫无办法挽回脸面。

顾氏姐妹都不再说话了,这算是认下这个亏。

徐璐朝护卫们轻声道:“动手吧。”

护卫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自家少夫人威风,他们做下人的也浑身有面子,于是手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顾家下人找来的掏火棍,最终居然打到自己身上,不得不是件令人讽刺的事。

掏火棍经过天长日久的烟薰火烧,早已变得黑且结实,加上又是硬头黄竹,坚硬无比,打在身上,并不亚于板子加身的痛楚。一时间,只见棍子翻飞,好一阵噼啪声响,加上夏天穿得衣衫单薄,更是疼痛不堪,好些奴才被打得哭爹喊娘的。

三十棍子很快就完毕,地上躺了一群呻吟的人,ρi股上黑乌乌的一片,加上浸出的鲜血,着实渗人。

顾氏姐妹也不坐在大圈椅上了,两相搀扶着,紧紧咬着­唇­,目光怨毒地瞪着徐璐。

有丫头不知从哪儿抬了大圈椅过来,徐璐暗自发笑,从容坐了,看着顾氏姐妹怨毒的眸子,挑眉道:“二位可是不服?”

两姐妹赶紧别开眼,她们恨得滴血,恨不得生吃其­肉­,可,徐氏这样的作为,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计,她们隐隐已有种“以后离她远些”的想法。

板子都打完了,“继续掌掴,一人二十嘴巴。”徐璐摇着描桃花折枝的玉骨小香扇,淡淡地吩咐着。

又是一阵响亮的掌掴之声,徐璐看也不看,起身,走向顾氏姐妹。

两姐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徐璐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这其实是为二位着想呢,杨夫人无故训斥我倒也罢了。可顾小姐虽是国公府嫡女,可到底只是白身呢。这事儿若传扬开去,不说别的,顾小姐一个骄横跋扈的名声只怕跑不掉了。杨夫人您倒是无所谓,可到底还要顾惜皇后娘娘的名声是不?毕竟如今的言官可都不是吃素的。还有顾小姐,顾小姐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却这般横冲直撞。退一万步讲,家母就算真的冒犯了顾小姐,也不是顾小姐可以处罚的。家母虽不才,好歹也是朝廷官眷。可容不得轻易冒犯。家妹更是家官千金,虽比不得二位的尊贵,却也不是任人都可以辱骂欧打的。不过如今既查明了是个刁奴挑唆主子,二位不过是一时受了蒙蔽,查明了立即罚了便是,谁还能说二位半句不是呢?是不是皆大欢喜?”

呸她的皆大欢喜。

顾氏姐妹恨得牙痒痒,却还真不敢说什么。徐璐这翻恩威并施,指出无论顾家还是杨家,都是有弱点的。若事情真的将闹出去,她们着实讨不得好。首先,身为皇后的母族,闹出这样的事来,言官那一关必定过不了。皇后娘娘肯定会恼了她们。其次,也如徐璐所说,她们本来就是没事找事的人,小顾氏一未出阁女子,无故欧打朝廷官眷,传出去着实不好听。顾杨两家够显赫了,树大招风,自然就招人眼红。言官们想借此弄出点什么事来,着实轻而易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徐氏看着不起眼,可手里头着实拽着她们的七寸,顾氏姐妹尽管恨得牙痒痒,却是连报复都是不敢的。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平时候再飞扬跋扈的人,嚣张狂妄到无法无天,可一旦被捏了七寸,也就与普通人一样,怕强欺软,敢怒不敢言。

徐璐收拾她们的策略是,先给大­棒­,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们心服口服,连甜枣都不必给,就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

徐璐安抚了田氏和徐琳,对依然诚惶诚恐的母女道:“娘不必害怕,今儿本不是你的罪。不过是那帮人故意找茬罢了。您女婿在京城虽排不到第一,也是不会轻歇让人招惹的。”

田氏勉强点头,一张本来就肥大的脸越发肿胀如馒头,徐琳更惨,一张脸几乎被抓花了,头发也被扯掉了几缕,徐璐一边给她清理伤势,一边安慰道:“你也不要害怕,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首先不要惊谎,更不要害怕。这样的人,你越是害怕,她越会得寸进尺。”

徐琳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随徐璐也见识了不少高高在上对于她来说几乎是天边上的贵­妇­人,更是佩服长姐长袖善舞的本领。尤其今日这般阵仗,长姐威风八面,游刃有余,翻手为寸,覆手为云的本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姐,刚才你好威风哦。”确实,对方咄咄逼人,她们这边又被打成这样,徐璐依然不动怒,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反击却甚是凌厉。三言两语就把对方打了回去,反而还让对方吃了个大亏。

徐璐笑道:“对付这样的人,首先,自己不得慌乱。其次,要找准对方扣帽子的漏洞。最后,要捏着对方的七寸打。”看着徐琳佩服却茫然的脸,徐璐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徐琳却是越发佩服徐璐了,长姐越来越厉害了,已有高官夫人的架式了,她却是一辈子都及不上了。

徐琳很是黯然,扪心自问,如果换作自己,估计还真不知该如何办了。这就是差距,难怪长姐无论在哪都吃得开,过得好。

……

与顾氏姐妹发生的龌龊,肯定还是要交代给凌峰,以免到时候又让顾家暗算都找不着北。

得知岳母和小姨妹让顾氏姐妹打了,凌峰怒不可竭。但后来又听徐璐说她已把顾氏姐妹打了回去,又笑了起来:“不错,你做得很好。就要这样收拾她们,横竖是你占着理,打了也就打了吧。”

徐璐却说:“我是不后悔打了她们,得罪了就得罪了呗。我只是担心,这对姐妹会不会怀恨于心,到时候撺缀着自己的父亲兄长给爷使绊子?”

凌峰沉吟,“有这个可能。”威国公与凌宽本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如今现成的借口,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徐璐赶紧说,“那怎么办?”

凌峰笑道:“不必着急,她们再是憎恨你,也不敢拿你怎样。毕竟,咱们手上可是捏着陈家不少证据。只要真的交上去,可就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可毕竟只是陈家。”

“陈家与顾家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呢,陈文清贪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罪证确凿,只要我一个不高兴,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他必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陈家的亲戚大部份都要受牵连。顾家,哼,你以为顾家就真的­干­净了。”

徐璐双眼一亮,“那要不要,要不要……”

凌峰知道她的想法,轻点了她的点子,“打住打住,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璐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顾家并非一般勋贵,在无必要把握之前,肯定不能轻举妄动的。

“那以后他们再欺负到我头上怎么办?”

凌峰笑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爷就这么肯定?”

凌峰笑呵呵地道:“首先,顾夫人的娘家陈王府,与圣上有恩。其次,顾家那奢侈作派,尽管已让圣上有所厌恶,但还在忍受范围。最后,国公奉禄一年五千石,白银八千两,再加上其他赏赐,也无法养活顾家上下千口人。更何况,顾家过得可是真正的钟鸣鼎食的奢华日子,连宫中的贵人都不及十之其一。放眼整座京城,也是独一无二,早已令人侧目,偏还不知收敛。再则,顾夫人又是目下无尘的,人缘又能好到哪儿去?仇视她的人没有百个也有九十个。又一向视买卖农耕为贱业,如何肯下功夫经营自家产业?我仔细让人调查过顾家的产业,顾家也有不少店面铺子,但大都是以出租为生。田庄倒是不少,拥有足足五千顷的田地。只是田地再多,也没法子供他们这般挥霍。我敢保证,顾家表面看似风光,实际上也并无多少恒产。加上顾家三子二女,也都长大成人,婚嫁迎娶也是项不小的开支,且走着瞧吧,顾家若继续维持这种朱门洒­肉­臭的生活,不出五年,必会衰落。”

一个没了银子支撑的家族,迟早要衰败的,还有何顾忌呢?

想着前年凌峰交给她的数十万两的银票,以及去年也差不多的数目,及各地方铺子田庄的直契,徐璐忽然底气十足了。

她听凌峰说过,他交给他的银票,全是他私人挣下的。而公中及武夫人那一份却还捏在武夫人手头。武夫人很有经商天赋,想来手头的银子只会比徐璐多不会少。加上凌峰又是凌家独子,徐璐忽然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七月,天气炎热起来,帝后去了行宫避暑,钦点了侍驾的文武大臣,其中就包括凌峰。

凌峰对徐璐说:“……原本是不想去的,只想在家中陪你。只是圣上非要我拌驾,我原本也拿你作理由,皇上也真够狡滑的,居然亲自召见路玲玲过问你的身子。我也着实找不着理由,只好委屈你了。大概要去呆两个月左右,你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去庄子上避暑。我也交代了路玲玲,在她不在期间,请她叔父路天山每隔半个月来给你诊平安脉。我再把洗硕和胡浩然交给你,想来不会有大问题了。”

路玲玲是皇后的御用女医,帝后去避暑山庄避暑,路玲玲自然也要一道去的。

徐璐说:“爷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凌峰又交代了些事项,此次能够拌驾随行的文武官员,大都是得皇上重视的,而以前跟了去,今年却未曾拌驾,则是失宠的征兆。其中,就有阁老杨士清。也是六位阁老中,唯一一位被刷下来的阁老。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自然明白,这杨士清是失宠于帝前,杨家未来前途堪忧。

徐璐反而是最高兴的一个,她对杨家本来就没有好感,巴不得他们家倒霉呢。

凌峰又提醒她:“也别去落井下石,偷着乐就是了。”

徐璐白他一眼,“那还用说?”她是那肿肤浅的人么?

凌峰拥着她,又细细亲吻她的脸蛋儿,不放过任何一处,最后又来到她丰满的双­唇­处,细细吸吮啃咬,徐璐一想到凌峰就要离开自己,足足两个月见不到他,也没有拒绝他,搂着他的脖子,任君采撷……

……

凌峰走后,徐璐就百般无聊起来。怀着身孕,也不好走门串户,平常也就连氏杨氏或杨二­奶­­奶­齐大­奶­­奶­等人登门陪她说说话,聊聊天,顺便讲讲各家八卦。其中讲得最多的还是杨家。

“杨家大概是真的失了圣心吧,除了杨阁老外,连他的门生好些都被排除在行宫门外了。”知道徐璐与杨家恩怨的杨二­奶­­奶­如是说。

“……杨家四­奶­­奶­才刚生了个孩子,大概是天气热的缘故吧,洗三礼坐了不到十桌。”钟氏拧着帕子,优雅地喝着冰镇牛­奶­,“我记得杨家四­奶­­奶­先前生的闺女洗三礼都有四十多桌客人。就是有客人没有前去,也都是送了重礼的。”

徐璐喝着西瓜,淡淡地笑道:“应该是天气热的缘故吧。这样的天气坐月子,杨四­奶­­奶­真够受罪的。”

钟氏说:“也是呢,我有一回也是仲夏里坐月子,可没把我逼疯。”

路天山倒是忠于职守,每隔十天半月就来给她诊脉。

“少夫人的身子较为健壮,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呢。不过仍是多加走动,这样孩子才好生。”

徐璐严格执行路天山的吩咐,每日上午晚上,都要去花园里散步一个时辰,倒是把腿劲练出来了。

过了半个多月舒心的日子,徐璐每天练字,看书,或做小衣裳小鞋帽打发时间,偶尔天气凉快时,又去寺里上香还愿,把自己抄的佛经献给寺里,以还寸心。

这日,徐璐把抄好的佛经献给寺里,只是在给观音菩萨磕头时,又遇陈慧心。这人身边还跟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小姐,瞧着对方前呼后拥的派头,及陈慧心隐隐巴结的模样,就知这位小姐身份应该不会太低。就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小姐一眼,头戴嵌红宝石的金花冠,巴掌高的镶祖母绿宝石的凤钗奢华艳丽,髻发里Сhā着朵大红牡丹,穿着白底宝石蓝花卉罗纱短襦,嵌白玉的织金腰带下,白­色­金边的轻沙萝月华裙上,绣满了盛开的牡丹花。

从那少女眉宇间隐带的傲气,以及对陈慧心的慢不以心,要不就是这人身份非同小可,要么就是陈慧心有求于人家。

徐璐垂剑敛,收回心神,继续参拜菩萨。

陈慧心这样的人,品­性­并不好,还是避远些吧,虽无惧这样的人,但拧起来总归挠心。

烧完香,磕了头后,徐璐就果断离开。

第124章 挑唆

坐着软轿下了山,路边都有卖小吃类的点心,看着有人端着那玉白­色­的混沌,加了香葱的白汤泥沌,隐隐带着­肉­香味儿,怀孕后嘴巴也变得挑剔起来的徐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让人停下来,让人去弄了碗混沌。

“下两碗吧,妹妹也来一碗。”

与徐璐同坐在轿中的徐琳没有拒绝,她食量一向大,这会子虽未到饭点,但一瞧到有吃的,肚子也就空了起来。

轿子停了感觉就热了起来,尽管有两盆冰镇着,徐璐仍然忍不住拿起芭蕉小香扇招着,徐琳见状,赶紧夺过扇子,“长姐,我来吧。”拼命地给徐璐招着,生怕她热着了。

徐璐也由着她,打量徐琳,这阵子经过细心的照顾,每日用牛­奶­洗脸沐浴,皮肤倒也白了不少,虽然胖了些,但也并不难看,经过巧梳妆俏打扮,还是颇有看头了。到底还是有部份五官随了徐成荣,不至于像田氏那般,就一个普通二字。

“那庄良,你姐夫早已让人去打听过了,品­性­还不差,家中人口也简单。婆母也不算刻薄,最重要的,你嫁过去就可以单独别过,我觉得还是比较不错的,眼下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徐琳脸儿红了起来,低下头来,喏喏地道:“我都听长姐的。”

徐璐说:“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着人与庄家透口风去。等入了秋,天气凉快了,就风风光光把你嫁过去。”

混沌是现包的猪­肉­馅儿,现下的锅,一时半刻也还没法起锅,徐璐早就让随扈候在路边­阴­凉处等待。在等待过程中,徐璐又交代了徐琳如何管家理事,如体做好合格的妻子。

徐璐算了算时间,混沌应该下好了吧,一想着那­嫩­滑的口感,就忍不住流了口水,她早上吃得不多,刚才在庙里吃了一碗小米燕麦粥,这时候肚子又饿了,怀孕的人,口味本来就刁,想到什么,抠心抠肝都想吃。

“喂,老板,有混沌吧,赶紧给我下两碗。”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响来。

老板声音憨厚热情:“姑娘稍等会儿,等这锅起了就给您下。”

“这两碗是谁的,就先让给我们吧,我多付些银子。”

老板看着路边等待的一行人,一打的护卫,加上珠翠环绕像仙女似的婢女,再加上八抬大轿的派头,料想也是不简单人家,赔笑说:“很不巧,这两碗是那位客人的。姑娘再稍等片刻,很快的。一会儿功夫就起锅。”

两个侍女打扮的丫头就朝凌家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个穿着桃红碾丝绣十样锦交领短褥,下身月白­色­马面裙的丫头昂着下巴:“你们也是才上香下山的吧?给个方便,把这两碗混沌让给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肚子确实饿了。”

外头响来赵嬷嬷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主子有了身孕,肚子饿得快,这会子早已等不及啦,还请姑娘恕罪则个。”

徐璐坐的八抬大轿还是能够震住不少自诩为权贵的人,那丫头悻悻然地不再说话了。

赵嬷嬷和夏荷分别端着两碗混沌递给徐璐姐妹。两姐妹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忍着烫滚吃了起来。混沌下得比较少,八颗一碗,加上骨头熬得汤,看着虽多,但遇上徐璐姐妹这样少见的大胃王,很快就见了底。尤不过瘾,徐璐­干­脆又让老板下了两碗。

摊子上的碗筷都是粗糙滥制,凌家的下人都是用的随身携带的碗筷,摊位老板正在给刚才那个小丫头做混沌,那小丫头端着混沌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吃了一碗还要吃的,心里暗骂:“这是哪家的­奶­­奶­呀,这么能吃。猪都没她厉害。”

又忍不住瞧了徐璐的轿子一眼,比较阔大,八人抬的轿子,织银丝靓蓝绘金牡丹白仙鹤纹的幔帘,四方角里垂下福字珞璎结,扈卫肩背弯弓,腰佩朴刀,神­色­飙悍,看起来武艺不俗。能请得起厉害扈院,又能够乘八人抬轿子的,身份肯定不低,只有一二品以上朝廷大员或公侯伯勋爵之家方可乘座。京城高官显贵如云,也不知是哪一户人家的­奶­­奶­,这么能吃。

端着混沌给自家主子后,其中一个丫头就把刚才遇到的事儿说了。

陈慧心笑着说:“我听­奶­娘讲,怀孕的人确实吃得较多,想来也是如此了。”

少女没有说话,只低头吃着混沌,动作优雅,看起来爽心悦目,陈慧心见了,也学着少女的动作。

少女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撇过头去。吃完混沌后,对小丫鬟道:“这混沌不错,再去买两碗,请我母亲和大嫂子尝尝。”

桃红­色­碾丝绣十样锦短褥的丫鬟赶紧又离去了。

陈慧心正巴结人家呢,赶紧让自己的丫鬟也跟着一道去帮忙端混沌。

陈慧心又笑着道:“这混沌味道还挺不错,不过比起我厨娘的手艺,又还差些了。若是妹妹喜欢,就去我家,我让厨房给妹妹做上一碗,保证妹妹赞不绝口。”

少女说:“我不大爱吃面食类,不过母亲喜欢。”

陈慧心连忙说:“那就请伯母一道去我家吧,我家厨娘手艺真的很不错的。”

少女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我娘是山西人,最爱吃面食了。所以家中备了三个厨娘,专做面食,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我娘就送了个厨子进宫,专门服侍皇后娘娘。”

陈慧心讪讪地说:“夫人的厨子居然这么厉害?是我井底之蛙了。”顿了下,又不甘心地道:“既然贵府有那那样厉害的厨子,为何妹妹还要在外头买呢?”

“这混沌味道虽比不得我家厨娘所做,但这汁水却是不差的。”少女又拿帕子抹了­唇­渍,淡淡地说:“听说令兄又要升官了,恭喜了。”

陈慧心心头得意,面上却谦虚着:“只是从兄。也不过小升一级罢了,也就是芝麻绿豆的官儿,哪比得上张家哥哥簪缨世家出身。”

少女姓张,是英国公府张家的嫡出小姐,英国公是大庆朝开国以来,少数能够屹立不倒的宿族勋贵,张家根深叶茂,族中子弟虽无辈出能人,却也颇见守成。张国公在五军都督府挂职,世子爷领十二团营之弓兵营指挥使职,次子任金吾卫副指挥使。张小姐与世子爷张二爷一母同朐,身份着实不一般。骄傲如陈慧心,在这张小姐面前也少不得赔着笑脸。张家除了显贵外,最重要的是张二公子至今还未娶亲。

张小姐知道陈慧心的心思,越发端着架子。

穿连青­色­夏衫,外罩秋香­色­比甲的丫鬟见自家小姐面­色­难堪,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小姐,刚才那个像猪一样吃了一碗还要吃第二碗的人,您猜是谁?”

陈慧心正让张小姐的傲慢给气得心肝肺皆堵着把火,闻言瞟了丫鬟一眼,道:“谁呀?”

……

连吃了两碗混沌,肚皮总算得饱,徐璐把绘折枝桃花瓷碗递给赵妈妈,起程回府。

队伍走了两里地,依稀可闻身后有呼叫声:“前面的人,站住,站住。”

刚开始没有一个人认为对方是在喊自己,毕竟凌家身份摆在那,谁会这般大呼小叫的。只是又走了几十步,身后的呼声渐高,马蹄踏在地面带来的颤抖之声,一行人斥马而来,很快就堵住了凌家扈卫的路。

眼见对方来者不善,胡浩然立刻拔刀命人护卫在轿子四周,眼神警戒地瞪着来人,厉声喝道:“此乃安国侯府家眷,尔等何人?为何当街阻拦?”胡浩然很快就发现对方马车上有英国公府标志,脸­色­微变,朗声道:“可是英国公府上?”

英国公?

徐璐皱眉,凌家与张家交情不深,但也还偶有走动,张家这般动作,似乎是来寻仇的。凌家好像还没得罪过张家吧?

胡浩然来到轿前,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放心,对方就算来仇寻,卑职也是不怕的。这些人不是咱们的对手。”胡浩然本身就是江湖中人,只因讨厌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及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辛苦日子,这才进了凌家任护卫,因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又懂兵法阵路,人也稳重机智,被凌峰提为扈卫长。先前守着泉州凌家的宅子,凌峰觉得太过埋没人才,前不久又把他召回来,任凌家总扈卫长,这回凌峰拌驾离京,便让胡浩然保护徐璐。

“凌少夫人,请下轿来,我家小姐要见你。”张家侍卫纵马围着凌家一行人,对方双驾石青帷饰的马车的车厢里露出一张清秀傲慢的脸来,正是英国公府张家小姐的贴身大丫鬟。

徐璐的轿子与对方的马车刚好并驾齐驱,马路虽宽阔,但双方也就只隔了十来步远,徐璐当然听到了对方的话,怔了怔,不由啼笑皆非,不是说世家贵女都是知书达理的么?怎么一个个如此的跋扈飞扬?光天化日之下,追上自己的队伍,就只要她下轿去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

胡浩然勃然大怒:“放你他娘的狗臭屁,我家少夫人何等的金尊玉贵,岂会光天化日之下下轿来见你家小姐?该不会是张家小娘们误以为轿子里坐着的是咱们世子爷,动了春心吧?”

徐璐只差没笑出声,想不到胡浩然如此下流直接。

徐璐微微掀了轿帘,看着对方马车。

恰巧对方马车也掀起了石青­色­云锦窗帘,刚好露出一张气得满面通红的脸儿,正是刚才在观音殿见过的那位神­色­傲然衣着华贵的张小姐。

“徐氏,你竞然敢怂勇奴才骂我?”

徐璐淡淡地道:“张家小姐若要见我,大可按着规矩来,持贴上门,若本少夫人得了闲,自会见你。哪有未出阁的小姐私自拦下别人路子,还光天化日之下,要别家夫人下轿来见你?张小姐这般,又岂是闺阁女子所为?”她看着脸­色­惶然一变的张小姐,又说:“张小姐出自公卿之家,更该知道等级尊卑,你以白身身份来阻我,一则不合礼数,二则冒犯于我,张夫人贤惠端穆,想必教过你规矩吧?你刚才这般,岂不有以骄横跋扈之嫌?”

“……本小姐骄不骄横与你何相­干­?本小姐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教训你,你又能拿我怎样?”

徐璐才没功夫与一个小姑娘斗嘴,说:“张小姐身边好像还坐有人,可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姐陈慧心?”

车厢里的陈慧心心神一凛,还来不及说话,张小姐已大声嚷了起来:“对。那又怎样?她也和我一样瞧你不顺眼。”

“妹妹……话不能这样说呀。”陈慧心惊呼一声,恨死了这个骄纵的二百五小姐,她不过是想来瞧瞧热闹罢了,想见识一下,国公府的嫡女与侯府少夫人对上,会是怎生场景。可不想把自己卷入是非当中的。

徐璐的声音又淡淡响来:“难怪张小姐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举,原来是受人撺掇,陈小姐,上回去苑平的路上,我和沈三夫人还救过你一命,你连感激的话都没留一句也就罢了,今儿居然还恩将仇报,撺掇张小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这样的品格,不管在哪都是祸害。张小姐,你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的与这种人在一起?就不怕降低自己的品格?”

张小姐虽骄纵任­性­,但也非常痛恨恩将仇报之人,立马就看着陈慧心,质问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陈慧心哪会承认这些,赶紧说:“妹妹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这是在离间咱们呢?”

张小姐果然又迟疑起来。但她身边的婆子可不是笨蛋,想着刚才陈慧心对自家小姐说:“……那女子我认得,是个骄横跋扈又不可一世的。连堂堂国公府的嫡女也敢欺负,对了,威国公府的顾小姐与妹妹很是交好的吧,前阵子在庙子里还让这女的给打了呢,可嚣张呢。刚才上香时,还背着我嘀咕着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楚,只听到一句‘什么玩意,比公主还尊贵了’刚开始还不怎么明白,如今想来,应该说得就是妹妹你了。”这婆子刚才还气愤来着,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怀疑,这陈家小姐是不是与凌家少夫人有宿怨,这才撺掇自家小姐与那徐氏对上?

于是这婆子说:“小姐,凌家与咱们国公府还是颇有些交靖的。按着辈份,您还要叫凌少夫人一位婶娘呢。您这么公然冒犯凌少夫人,是不怎么占理的。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奴婢们可就没命了。”

陈慧心才不关心这些婆子有命没命,但心里却是紧张起来,那女的居然是侯府少夫人,上回她还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低级官眷。不由暗自后悔,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想如何把今日的事儿囫囵过去。

这婆子冷冷剜了陈慧心一眼,对张小姐道:“小姐,您与凌少夫人无冤无仇的,怎的就对上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该不会有人当真撺掇您吧?”

张小姐虽骄纵,但并不笨,她明明与徐氏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与她对上了呢?她狐疑以看着陈慧心。

陈慧心心里一个咯噔,“妹妹,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呢?刚才凌家的扈卫可是在毁你名声呢。”

张小姐脸­色­又是一变,这才想到刚才胡浩然骂她的话来,粉脸通红,戟指徐璐:“刚才你的狗奴才骂我,你让他自掌二十嘴巴,给我磕三个响头,今日的事儿就此揭过。”

徐璐冷冷盯了张小姐一眼:“我家扈卫开罪张小姐,我自会去张家找令尊令堂给交待。不过,今儿个张小姐当街阻我去路,对本少夫人呼来唤去,这笔账,少不得也要找张夫人说道说明了。”

放下轿帘,徐璐声音轻淡而威严,“走吧。”

胡浩然:“起轿回府。”张小姐见徐璐不甩自己,面子上下不来,不由怒声叫道:“我还没让你走呢,给我拦住他们。”

胡浩然瞪着拦在前边的一群张家扈卫,嗔目厉喝:“尔等若不速速退去,就休怪胡某刀剑无眼!”

对方扈卫有些迟疑,这么明晃晃拦下堂堂侯府少夫人的路,着实不合理,只是小姐的吩咐,又不得不照做。

胡浩然脸面杀气,飞脚踢了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骑着高头大马的张家扈卫就全被踢下马来。胡浩然冷哼一声,耀武扬威地喝道:“走。”

凌家护卫在前边开道,遇有倒地的张家扈卫,一脚踢过去,对方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到一旁,溅起无数尘灰。

张家扈卫被踢得爬不起来,加上凌家护卫看起来很不好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大摇大摆离去。

张小姐在车中眼睁睁地看着凌家扈卫呈威风,而自己的扈卫却像大白菜一样让人说踢就踢,说滚就滚,目瞪口呆。

陈慧心也是一脸怒­色­,对张小姐说:“太过分了,这打狗还要看主人……”

张家一位嬷嬷心下暗恨,忍不住冷声道:“陈家小姐,我们小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奴婢给您雇顶轿子送您回去可好?”也不给陈慧心说话的机会,就把车厢门打开,把陈慧心“请”了出来。然后自己上了马车。

看着张家队伍走远,陈慧心气得咬牙,想着徐璐的威风八面,到底心下难安,可她现在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张家,只好走一步看三步地上了张家替她雇来的轿子,回陈家去。

第124章 开始布局

像张小姐这样出身显贵,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贵女,傲气些,或骄纵些都没什么的,但这张小姐也太鲁莽冲动了,当街就敢拦下侯府的队伍,着实担大。徐璐出行虽未全副仪仗,但也打着安国侯府的标志,等闲人都要退避三合,不料依然有人敢撞上来。这不得不说明,张小姐平时是多么的飞扬跋扈。再则,也侧面证明,男人再是尊贵,但若自己没个像样的出身,依然会被人踩。

对于这种被宠坏了的姑娘,以徐璐如今的身份,也还不至于计较,也就没放在心上。

至于那个挑唆撺缀的陈慧心,徐璐面露­阴­笑,“这人实在太过讨厌,得找个机会收拾一顿才好。”

于是,回去后,徐璐就命人磨墨,给英国夫人写了封赔罪信,并让人准备了四­色­礼送了过去。

没过两日,英国公夫人携世子夫人和张小姐就登门来了。

徐璐在宴息厅接待客人,张国公夫人年约五十余岁,却连曾孙子都抱上了,生得富富态态,细眉圆脸,簪着赤金镶猫眼石的展翅凤钗,镶莲子米大的珍珠齐额眉勒,穿亮金­色­遍绘万字不断头对襟领刻枝宝相花长褙子,下身白地绘靓蓝­色­水墨山川马面裙,两只手腕各戴了明晃晃的赤金镯子。

徐璐虽年轻,辈份却颇高,在张夫人面前执晚辈礼,但在世子夫人面前却只需执平辈礼,对张夫人敛衽施礼,又与世子夫人相互见了礼,这才坐了下来。

徐璐一边招呼着对方三代人用茶,一边瞟了张小姐一眼,今日张小姐穿了件素­色­妆花缎面左衽夏衫,天青­色­绣星点波纹月华裙,神­色­紧张,还带着委屈。

张夫人问侯了徐璐的身子,又说了两句喜庆话,这才把话题引到前日发生事儿上。

她开口就让张小姐跪下。

张小姐愣了下,不可置信地望着张夫人,委屈至极:“……祖母!”

张夫人板着脸,气急败坏:“叫你跪下,耳朵聋了?”

世子夫人也说:“燕儿,你前儿个冲撞你凌婶娘,还不赶紧给凌婶娘道歉。”

徐璐说:“可千万别。张小姐是何等身份,我哪当得起张小姐的赔礼道歉?夫人岂不折煞我了?”让人死死拉着张小姐,不让她跪下去。

张夫人急了,一脸诚恳地道:“侄媳­妇­这可是在埋汰我呢,也都要怪我,没有教好孙女,这才纵出一身的小姐脾气。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侄媳­妇­无礼,也是我们的疏于管教,没有把她教好。侄媳­妇­请容她给你磕个头罢了。”

世子夫人也说:“是我教女无方,妹妹若是不原谅她,我这心头也是难安呀。”

张小姐原本还不甘不愿来着,她听闺中好友小顾氏提起过徐璐:“不过一破落户,仗着颜­色­生得好,攀了高枝,又祖上烧了好香,怀了凌家的骨­肉­就抖了起来。连我和大姐的奴才都敢打。丝毫不把咱们放眼里,好妹子,日后你见了她也得绕道走才成。这人咱们可真的惹不起的。”因小顾氏之话,使得张小姐对还未曾谋过面的徐璐生出不喜之心,加上又让陈慧心挑唆一番,对徐璐更是深恶痛绝。可那日找徐璐麻烦不成,反把自家扈卫折损了进去,自己也吃了挂落,恨徐璐恨得牙痒痒,却也把徐璐打入“不好惹”的名单中了。

谁会想到,她都还没找徐璐算账呢,她倒是恶人先告起状来,惹得祖母大为生气,狠狠训斥了她一顿,还带她来向徐璐道歉。

张小姐正要下跪,徐璐却偏不让她下跪,这岂不是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又瞧着祖母和母亲低声下气赔罪,心下百般不是滋味。

她推开夏荷,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口称:“请凌婶子恕罪。”

她磕了个头,口称:“燕儿任­性­不懂事,那日冲撞冒犯凌婶子,还请凌婶子看在燕儿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恕了燕儿罢。”说着还磕了个头。

徐璐让夏荷把她扶了起来,对张夫人婆媳笑着说:“当不起张小姐的道歉,这哪关大侄女的事,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天气热,就是圣人也难免生出三分火气来,大侄女又受人撺掇着几句,脾气就上来了,做出了冲动之事,也怪不得她。也要怪我,当时我也有不是,不该让人打伤贵府扈卫,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张夫人见徐璐这般客气,赶紧说:“不碍事的,他们也是罪有应得。侯府少夫人的路也敢拦,实在是胆大包天,给些教训也是好的。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耀武扬威。”又瞪着张小姐,怒声道:“素日里你就有些任­性­骄纵,不过看你年纪小,想来过两年就稳重了。想不到越发没个样了,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来,也亏得凌少夫人大度,不与你计较。否则,就是打断你一条腿都还是轻的。现在你可知罪?”张夫人着实气狠了,自己孙女,堂堂国公府嫡女,居然做出当街与人呈凶斗狠的事来。若只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侯府少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又还怀着身孕,孙女非但故意找茬,还要人家堂堂侯府夫人下轿去见她。张夫人在瞧到徐璐明为道歉实则告状的信后,气得几乎晕过去。不过张夫人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信中徐璐还隐­射­出孙女是受人撺掇离间,也就没有重罚孙女,但儿媳­妇­却是让她骂得狗血淋头。

张小姐赶紧说:“祖母,孙女知错了。还请祖母恕罪,请凌婶婶恕罪。”

世子夫人说:“燕儿让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行事没个轻重。冲撞了妹妹,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顿了下,又扭着帕子,恨恨地道:“先前我家世子爷就与我说了,燕儿不止脾气火爆,一点就炸,耳根子还软,辩不得是非,所以要我拔些老成持重的丫头给她,以免让那起子下作的挑唆了。谁会想到,防了屋里头,却没能防着外头。”世子夫人神­色­狰狞,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又继续道:“也都要怪我,原以为陈家小姐是个好的,她又见天上赶着的与燕儿交好。我想燕儿也没几个知心的,瞧着那闺女是个好的,嘴巴儿也甜,也就没管了。谁会想到,这人看着老实乖巧,居然包藏祸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璐在心中腹诽,你女儿不止耳根子软,任­性­骄纵跋扈张扬也是事实,陈慧心确实不安好心,但说来说去,还是你女儿的问题。

不过徐璐也知道,为了这么点小事与张家交恶着实不划算,加上张小姐又还是晚一辈的人,她一个长辈身份与晚辈计较,也着实丢份了。当下就笑了笑说:“那日在庙里也与姐儿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姐儿正与那陈家小姐说话儿,不曾注意我罢了。恰巧我也没见过姐儿,倒是瞧到了陈家小姐。我对陈家小姐向无好感,所以也就没有过多注意姐儿。不过后来姐儿能做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举,我倒是没多少惊讶,因为我知道,只要姐儿和陈家小姐在一块,什么事做不出来?”

徐璐这是替张燕开脱,把张燕的跋扈行为,视为受人撺掇的缘故。

张夫人及世子夫人都松了口气。她们原本也是想把陈慧心推出来,但没想到徐璐会主动挑破此事,倒也省了她们不少­唇­舌。

世子夫人迟疑地道:“刚开始我也没有想到是陈小姐的缘故,只是后来听下人与我讲起,才恍然明白过来。只是那陈家小姐再是包藏祸心,可燕姐儿也有错,身为闺阁小姐,不该人云亦云,理应眼见为实才是。”

徐璐笑道:“这与姐儿何­干­?我也是有错的。明知陈家小姐的为人,却没有提示姐儿。我与这陈小姐也统见过两回,但对她的为人品­性­实在是不敢恭维。唉,姐儿如今也知道了陈家小姐的为人了吧?以后可切莫再与她一块儿玩了。”

虽然不喜张燕的骄纵的­性­子,但英国公府的招牌还是挺响亮的,她也不愿得罪,加上又是小孩子,着实犯不着与她为难。只有把罪名推到陈慧心身上。

反正她对陈慧心着实无好感,也顺道替顾芸儿出口气吧。

徐璐多少也猜到,这陈慧心之所以这般巴结张家小姐,应该是有别的目的的。听说,张家二公子还未娶亲呢。

哼,徐璐偏不让她如意。

张夫人说:“侄媳­妇­这么好的人,那必是陈家小姐品格上的问题。燕儿,虽说这回你是由陈小姐撺掇而起,但你也该长长记­性­了,以后切莫再与陈小姐来往。”

张夫人婆媳认为,徐璐进京这大半年来,也还从未在人前说过别人的坏话,所以很容易就让人认定她的品­性­是好的。如此好品­性­的人,都忍不住接二连三说不喜陈慧心的话来,想来陈慧心品格着实不好就是了。

然后世子夫人就问徐璐陈慧心的事。

徐璐目的已达到,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就不肯再说陈慧心半分不是来。可在张夫人婆媳眼里,更加肯定徐璐品格高尚,明明受了陈慧心那么大的罪,却依然不在人前说陈慧心半分坏话来。

之后,徐璐特意着人打听英国公府的事,张夫人回去后,就让人收拾了陈慧心的所有物品,让人送回了陈家。而陈慧心回到陈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张家。没过两天,就又传出英国公府张二公子与陈家二房嫡女订亲的消息。陈小姐是陈家长房嫡女,父亲又是太常寺卿,二房的陈二爷也只是工部小小的郎中。但张家却舍掉陈慧心,改娶二房小姐,这简直就是*­祼­地打陈慧心的脸。

“……陈家老太太与张夫人还有一层亲戚在里头,陈慧心嫁入张家虽算不得板上钉钉,却也大有希望。谁知好端端的却选了二房的嫡女。陈老太太气得够呛,因为陈家二房是庶出,与长房并不睦,陈老太太一向偏心长房,早在陈老太爷去世后,二房就分出来单过。原以为陈慧心嫁到张家去,少不得要甩二房八条街。谁知会让二房捡了便宜,等陈家二小姐嫁到张家去,有了张家助益,将来指不定二房还要甩长房八条街。如今陈家整个长房可都气惨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反而还重新与二房交好呢。”

想不到张家人做事这么绝,不过也合徐璐的胃口,对付恶人,就要这般收拾才是。专找对方的痛处下手,才能起到更好的报复。

陈慧心撺掇张小姐对徐璐下手,本身就不溶于张家,毕竟张家也不愿与凌家交恶。加上陈慧心小小年纪,就爱挑唆,将来嫁到张家指不定还要把张家弄得乌烟瘴气。一般大富人家给嫡次子娶妻的标准从来都是品­性­好,­性­格温柔之类的闺秀。主要就是怕娶了争强好胜的次媳­妇­进门,处处与长房争利,那一个家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像陈慧心这种动不动就挑唆的人,哪还能入张家人的眼。加上挑唆生事,不管放在哪,都是不受待见的。

想到陈慧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徐璐就非常高兴,觉得她总算替顾芸儿出了口恶气了。

提起顾芸儿,徐璐这才想起,一晃两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她与沈任行如何了。于是又打人出去打听。

凌峰身边的小厮,大都是打听能手,只半天功夫,洗砚就回来向徐璐说起了顾芸儿与沈任行的最新进展。

“……沈大人最近时常去苑平,上个月还去了顾三爷家吃了晚饭。只因身份上的悬殊,顾三爷一家子可是弄得­鸡­飞狗跳。如今整个苑平人都知道,顾三爷与顾家分了家,非但没有没落,反而越发走运。居然搭了沈二爷这条路子,如今,包括顾家长房,与都要巴结顾三爷呢。”

果然,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述不完的交情。

“圣上去避暑山庄避暑,沈阁老也随行拌驾,不好再去苑平,不过小的可是听说,沈大人还派了心腹去榆树胡同外守着呢。”

看来沈任行对顾芸儿是真的势在必得了。

“那位顾三小姐呢?”徐璐还是很关心顾芸儿的。

洗硕笑道:“如今顾家三房与顾家分了家,顾三小姐便称为榆树胡同顾家小姐了。这位顾小姐深居简出。倒是不怎么好打听。”

深闺里的小姐,外人确实不好打听的。徐璐心头纳闷,这沈任行不顾阁老的尊严,居然主动出击,看来对顾芸儿是确实上心的,也不知最终结局为何。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间,已到八月份,徐璐的肚子也大了起来。也不知是体质原因,还是胎儿本身有异,总之,她的肚子看起来比寻常的五六个月的孕­妇­相比,要小得多。

赵嬷嬷时常摸着徐璐的肚子,笑着说:“这么紧实,定是个调皮小子。”

徐璐摸着肚皮,微微一笑。她也希望是个小子。一想到还会带着条像凌峰那样的尾巴,心头就柔柔的,软软软的。只是,又想到这孩子若当真有条尾巴,成长之路必定要比别的孩子艰难许多,姻缘也会困难重重,就又担心起来。

“少夫人,世子爷的来信。”墨香兴高采列地把信递给徐璐,语气羡慕,“世子爷对少夫人可好呢,隔三岔五的就要给少夫人写信。”

徐璐笑着接过,看着信笺上的廖廖数语,虽然字不多,却非常开心,至少凌峰在繁忙的公务下,还能坚持给自己写信,也还是有心了。不过他总是提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她好生保重,不可乱吃东西,暂忍口腹之欲,活脱脱的话唠王。

把信放下,徐璐提笔,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却又没法子写出来,半晌后,才在宣纸上写上一行字:“入夜,梦蛇入怀,三尺长,呈白­色­,曰:吾是天上蛇君坐下蛇童下凡,特来报汝救命之恩,以承凌门子嗣,保汝一世荣华。”最后又写下自己的喜悦和担忧。

写好后,徐璐看了字迹半晌,目光闪动。终定痛定痛,待墨迹风­干­,四折叠好,装进信封内,交给墨香,“拿去吧,亲自交给胡浩然,快马加鞭送到世子爷手上。”顿了下,又嘱咐了句:“务必要送到世子爷手上。”又交代了墨香几句。

墨香见徐璐神­色­凝重,面上带着惶­色­,点了点头,亲自把信交给胡浩然,语气凝重:“昨晚少夫人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小蛇入怀,还对少夫人说他是天上蛇君坐下蛇童下凡,特来报少夫人救命之恩,以承凌门子嗣,然后就钻进少夫人肚子里去了,少夫人生平最怕蛇了,立即被吓醒了。今儿一整天神­色­难安,偏世子爷又没在家中,少夫人一个人惶恐不安,胡大哥可得赶紧把信交给世子爷。”

胡浩然一听,神­色­也紧张起来,世人皆信佛,也信因果报应之说,少夫人平白做了这样的梦,显然有蹊跷,于是接过信来,小心郑重地放到怀中,快马加鞭送信去了。

把信送出去后,徐璐又打发人去请表嫂连氏,及平时候比较要好的蜜友。

赵嬷嬷听了徐璐这个梦后,却笑着安慰说:“只是个梦而已,少夫人不必担忧。更何况,就算真是蛇童下凡投胎,那也没什么的,人家都说了保凌门子嗣,想来是来报恩来了。肯定不会伤害少夫人的。”世人多信鬼神,想来既是天上蛇童下凡投胎,应该不会害人的,赵嬷嬷倒是看得开。

徐璐让赵嬷嬷一通安慰,果然神­色­好转起来。

当天半夜里,凌峰回来了。华馨苑立时陷入了忙乱当中。

凌峰带着被露珠浸得微润的身子,敲开了华馨苑一重重房门,也吵醒了值夜的婆子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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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璐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阳光下……然后,开始布局了……

感谢亲们的钻石和鲜花,好久好久没享受鲜花钻石了,好­鸡­冻。

第126章 布局(二)

“世子爷,三更半夜的,您怎么回来了?”当值夜的婆子打开房门,千篇一律都是这样的问话。

凌峰没有理会这些问话,大步流星地踏入徐璐的寝室。掀开淡紫­色­绣花鸟的薄纱纹帐,徐璐正睡得香甜。她穿着淡黄­色­绣金­色­并蒂莲花的抹胸,露出大片雪背和白­嫩­­嫩­胖乎乎的手臂及两条白生生的粉润大腿,只小腹处盖了条刷毛大被巾。

凌峰坐在床沿,盯着徐璐侧睡的容颜,婴儿般的肌肤,加上圆滚滚的脸颊,因侧睡而呈现饱满的孤度,微弱的烛火下,那白里透红的脸蛋,浓密如扇子的睫毛,微微嘟起的双­唇­,加上柔白­嫩­腻的四肢,凌峰喉间一紧,再也顾不得其他,附下身去。

徐璐半睡半醒间,只觉有人在亲吻自己,熟悉的薄荷加青竹的味道,再混入了男­性­的气息,这是凌峰的气味,误以为凌峰进入她梦中,也没丝毫反抗,翻了个身,双手下意识揽着他的肩膀。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娇憨,凌峰再也忍不住,附下身来……

徐璐最终被凌峰的大动作惊醒了,睁眼了,吓了一跳,“爷……你,回来了?”她轻声呢喃,不知这究竟是不是梦。

凌峰艰难地抬头,声音低哑:“嗯,我回来了。”然后又继续低头,在她身上耕耘。

尽管奇怪他为何会半夜里回来,但一个多月来的独守空闺,让她忘记了矜持,紧紧地搂紧了他的脖子,轻声说:“可别,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摸了摸她隆起的肚皮,凌峰说:“我会小心的。”

徐璐就没再说话了,这回谁也没有矫情,也没有矜持,很快就进入人论大礼当中。

黑­色­描金雕蝙蝠献寿跋步大床响来熟悉的咯吱声响,值夜的沁香想了一会,最后痛定思痛地吩咐下去,“赶紧去烧热水去。”这么大热的天,一番运动,想来会出热汗,主子们完事后肯定要沐浴的,早早准备在那也是好的。

果然,过了不多久,里头就要了热水,沁香吩咐两个婆子把热水从另一道门进入净房里。自己则进入寝室内,屋子里还有一股未散发的春意,她不敢看凌乱的大床,对已穿了条牛鼻裤的凌峰福了身子:“主子要沐浴么?”

“拾缀一下,另外给少夫人找套贴身衣物。”凌峰吩咐后,就来到床前,拿过刷毛大毛巾被裹住徐璐,把她打横抱起来,去了净房。

沁香赶紧去找了件银红­色­绣红鸳鸯的抹胸,及白绫小裤,放到镶大理石的红木桌上,再上前收拾凉席,姜黄­色­小方型状的凉席上,有些许晶莹白­色­之物,沁香红了脸,拿了毛巾仔细拭去,察觉屋内有些热,又置了些冰块进来放进铜盆里。

净房内,凌峰把赤身*的徐璐放到浴桶里,自己也脱了裤子,一道进入桶里。徐璐赶紧偎了过去,轻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凌峰一边搂着她的香肩,一边摸着她的肚子,道:“明知故问是不?”

徐璐低笑两声,抬头,大大的杏眼看着凌峰英俊迷人的脸,“我这些日子,想了许久,随着预产期的逼近,我也越发焦虑起来。我考虑了很久,既然咱们的儿子当真会带着尾巴出世,与其遮遮掩掩的,还不如正大光明把事儿抖出来。就算仍会受到质疑指责,总也好过天天过那防这防那的胆战心惊的日子。”

所以,她才设计了白蛇入梦一说。

凌峰低头,亲了她的额头,最后又见她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水蜜桃那般饱满可口,又在她左右脸颊上吻了又吻,。

“你倒是会想法子。说说你的法子吧。”

徐璐偎在他怀中,凌峰结实的胸膛带给她的不止是悸动,还是有满满的满足感和温馨感。

“世人皆信鬼神,我借着白蛇入梦,让世人相信,我这一胎是天上蛇童下凡投胎,以解凌门子嗣之难。然后,我再向外人提及,时常梦见生下的会是人首蛇身的孩子,心头顿感不安,去庙里请求高僧化解。若是那高僧也这般认定我怀的是蛇童股胎,想必将来生下孩子,不管是人也好,是条蛇也罢,想来外人就不会太过惊讶了。”

凌峰摸着她的肚皮,又吻了下她的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将来咱们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活在怕被人发现的­阴­影里。”他摸着她的脸,一脸感叹,“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徐璐却没有他那么乐观,皱着眉说:“虽说这个主意好,但施行起来却也困难呢,必要环环相扣,任何环节都出不得半丝差错。最重要的,那个所谓的高僧,可就是道大难题。”想要让世人相信她这人首蛇身的孩子不是妖魔鬼怪,必要在“高僧”那儿下苦功夫。世人皆信佛,皆信因果循环,只要高僧会说话,那么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

凌峰笑了笑说:“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的。”

“那爷要如何安排?”

“京城的高僧肯定不行的,怕穿帮。所以我决定,就弄个云游高僧。而这个云游高僧,不但能文会武,还要通晓­阴­阳,知命理,懂五行。最好会些法术,这样一来,由他嘴中说出来的话,外人必会深信不疑了。”

这个主意倒是好,只是,这样的云游高僧哪儿找去呀。

凌峰笑道:“当你写信告诉我你做了白蛇入梦的事,我就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我也觉得你这个主意甚好,也再没有比你这个更好的主意了。我想了半个晚上,也打算依你的主意行事。也把各个环节理透。从即日起,你开始对外声称,你总是梦见生下的孩子是人首蛇身,很是害怕,又是请大夫,又是看高僧的,京里的那些高僧也只会念些经文罢了,如何能够开解你。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咱们家再来个世外高僧,经他这般解说,也就相安无事了。就算是人首蛇身,别人或许会大惊大小怪,却也不会往妖魔鬼怪方面想。”

徐璐点点头,她与凌峰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她空有良策,却找不到人实行。“那爷找到了所谓的云游高僧了么?”这个云游高僧才是故事里的重中之重,马虎不得呢。

“谁说非要高僧,道士也成呀。”凌峰把凌非推了出来。

“凌非?”徐璐惊讶,“他不是让爷派到河西挣军功了吗?”据说短短半年不到,就已从百户升为千户了。

“凌非是我少数心腹之一,武艺高强,能文能武,这事儿还非他不可了。我准备把他秘密召回来,让他扮成云游道士也还是可以的。他从小跟在我身边,小时候那位了缘大师在咱们家生活了几年,也教了凌非不少五行­阴­阳之术,他本人也满喜欢这些,也还涉及了不少。以前在福建剿倭时,他也曾扮过道士,这才振作士气,大败倭寇。”

徐璐对凌非印像颇深,是个冷到骨子里却对凌峰忠心耿耿的人,尽管对他没好感,却也相信他的本事,也敬重他对凌峰的忠心。

“爷既然已安排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徐璐放下心中一棵大石。沐浴出来,重新躺下后,又唠唠叙叙地说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夫­妇­二人说了半宿的话,把所有可能突发的状况也考虑进去了。包括接下来她要扮憔悴装无助惶恐,再找大夫看诊,找高僧解梦等等,一一说了出来。

等说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你不是在承德山庄拌驾么?怎的半夜里回来了?”不怕圣上降罪?

凌峰笑了起来,他躺平了身子,只是拉着徐璐的手,放到胸口处,细细揉搓着,“自接到你的信手,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倒让我茅塞顿开,在屋子里思虑半晌,毅然带着信去见圣上。并对圣上直言,怕你会乱想,所以请圣上准允我回来探望你,并开导你。圣上当场就允了,还特地赏赐好些珍玩补品给你。”

徐璐喃喃道:“居然还让圣上也知道了。”

凌峰笑了起来:“圣上是明君,素来体贴臣下。”

徐璐又有新的担心,“朝廷有钦天监吧?钦天监不是掌管天下­阴­阳术士?咱们这样明着做戏,他们会不会瞧出来?”

凌峰笑道:“所以等你被梦境折腾得憔悴不堪时,咱们就先去请钦天监正来给你解梦。然后,趁他们进得府里来,外头必会出现个云游道士。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圆满了。另外,你也别把钦天监想得太过厉害了,全天下最厉害的­阴­阳术士并不在宫中,而是在乡野间,这点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罢。再说了,凌非对­阴­阳命理之术也并非一窍不通。”

原来凌峰连这些都想到了。徐璐再也没了任何担心,已经在想,接下来她要如何安排行事的问题了。

凌峰又说:“你尽管在人前表现你的不安便是,反正你做戏的本领也是不错的。”

腰侧挨了狠揪,凌峰吃痛,缩了缩身子,翻身侧躺,与她鼻对鼻,额头对额头,他伸出手放在她背脊下,像哄小孩子一样,语气轻柔,“也亏得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亏我聪明一世。”

徐璐笑着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就是愚者罢了。还有,我决定了,若这事儿能够成功,当然一切好说。若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夫人能够把爷平安拉扯长大,我也能的。”

凌峰笑了笑,越发靠近她,爱怜地摸着她的背脊,鼻间闻着她身上玫瑰混合着茉莉香花的幽香气息,这具身子又香又软,简直令他欲罢不能。她的聪明娇憨,又善解人意,尽管不怎么体贴入微,却能忍受他的坏脾气,偶尔的霸道娇蛮都是那么的可爱迷人。

再拿她与先前的杨氏做对比,简直没法子比了。杨氏很贤惠,也很温柔,但都是浮于表面。她的贤惠也就是关注他的衣食住行,端庄肃穆,比宫里头的教养嬷嬷还要严厉,动不动就拿规矩教条来绑架他。这样的人,他可以给予尊重,却无法心生怜惜来爱。

但他的小璐却不同,她端庄又俏皮,偶尔还会露一下爪子,像只猫儿似的,就算挠人也只会挠得他心痒痒,可爱至极,也温柔至极,像朵解语花似的,与她在一起,总不会腻歪。就像此刻,她偎依在自己怀中,尽管热,却依然不忍推开她,离开她香软的身躯。

第二日,徐璐睡到大天亮才起床,因为半夜里耽搁了睡眠,早上未免就起不来。不过长辈并无­干­涉,倒也无碍,徐璐也就尽情地睡。直到凌峰拾缀好后,准备起程走人时,这才不甘不愿起身,揉着还想睡觉的双眼,咕哝道:“不多赔我一下么?人家作晚可是做了噩梦了。”

徐璐肯定不会知道,她睡眼醒松地揉着双眼,饱满圆润的脸儿白里透红,加上娇憨的神­色­,及揉眼的那­肉­乎乎肥肥的手儿,白­嫩­如馒头一般可爱,凌峰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气就又蹿了出来。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凌峰的回答,徐璐不由睁眼,只见他箭步朝自己奔来,就那样把自己推倒在床上,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双­唇­已压了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吸吮,并伸进她­唇­齿间与她的舌头嘻戏。

徐璐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开始回应他。感觉到他的灸烈和爱怜,她双手也搂住他的脖颈。

屋子里原本要进来服侍徐璐的丫鬟见状,赶紧低头离去,并悄悄把门关上。

凌峰吻了徐璐一会儿,还不过瘾,一双手又在她柔软的娇躯上搓揉着,渐渐地,又把一身火气搓了出来,索­性­褪了她的衣裳,小心避开她隆起的肚子,又胡天海地一番。

隔着门板,也依然清晰地听到大床摇晃的声音,及徐璐压抑的娇喘声,门外头听壁角的丫头相互望了一眼,其中绘春轻声道:“我去叫灶房再烧些热水。”

一盏茶的时光,屋子里停止了响动,含香听到里头的吩咐声后,赶紧进来,低垂着头,不敢乱看。

等一切妥当后,徐璐懒洋洋地由丫头们服侍着从净房里扶了出来。这时候凌峰已在别的丫头服侍下,穿好了衣裳,正三品的绯红­色­绣孔雀官服,黑­色­官帽,正三品制的佩绶,缂带,朝靴,俨然是气宇轩昂的朝廷高官,眼光似寒星,威风凛凛,尊贵风流。

徐璐着玉白­色­绣紫­色­折枝缠枝花卉白绫抹胸出来,v型的抹胞,腋下两侧采用收紧方式,刚好包裹住胸前一对山峰,看起来饱满绣人。

凌峰双眸又黯了下来,且后来又瞧到她娇花般的脸庞,脸蛋儿白里透红,桃红的­色­泽,水润的眸子,整张脸儿娇艳迷人,脸上又露出自得的笑容,他的小璐,被他浇灌得越发娇媚了。对于身为丈夫的他来说,也是件无比自豪的事。

徐璐瞪他,小声地警告着:“正经些。”又白了他一眼,坐到刻五蝠捧寿的紫檀木梳妆台前,因为还洗了头,头发*的,丫头们再拿了毛巾替她绞­干­头发。加上天气炎热,她也只穿了件抹胸,露出大片肌肤及整片­祼­背,可便宜死凌峰了。

只是下身却是穿上了轻薄透气的绣冰蓝花卉茧丝月华裙,无法看到她那双令他血液沸腾的圆润白­嫩­的腿儿,颇觉遗憾。

念念不舍地从裙据下边隐现的大腿上收回视线,来到她还蔽在空气当中的肚子,抹胸做得比较短,只能勉强遮住肚脐处,却还露出小片肌肤,不由皱了嘏,谴责道:“怎的不多加件衣裳?也不怕凉了我儿子。”

徐璐摸着突出的小腹,没好气地道:“天气可热着呢,哪就凉到他了。”

凌峰就不再说什么了,看着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燕窝粥,又看她被侍候着穿上白地绣冰蓝花边的薄罗窄袖褙子,交领束腰设计,褙子及膝盖上方三寸处,遮住所有迷人春光。

凌峰咂吧着嘴,他的小妻子果然是个风流人物,不穿衣裳时,那个春­色­无边,媚态燎人,可一旦穿上衣裳,那就是优雅端庄的贵­妇­,婷婷玉立,如待放花朵。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不自觉地,凌峰念起了这句诗来。他的小璐着实当得句话就是了。

徐璐剜了他一眼,“不是该走了吗?还忤在这做甚?”

凌峰起身,“那我走了,你只管做你的罢。”又来到徐璐跟前,在她脸上亲了一记,又还捏了她一把。惹得徐璐把手上的梳子扔了出去,凌峰接过梳子,哈哈一笑,随手一抛,那桃木梳就像生了眼睛似的,直直地躺在了梳妆台上。

“这个混蛋。”徐璐抓着梳子,恨声道。

屋子里的丫鬟低低地笑了出来,“世子爷对少夫人可真好。”夏荷豆绿等人都在屋子里侍候着,自然乐见主子恩爱的。主子们恩爱了,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日子也好过呢。

徐璐也微微笑了起来,黄杨木的八角棱镜子里,这张圆润和脸蛋儿,杏眸晶亮,­唇­­色­柔­嫩­,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桃红­色­泽。这样的一张脸,实在做不出愁眉断肠的表情来,不由垮下脸来。

今日徐璐去了宏国寺,尽管宏国寺大名鼎鼎,可她还一直不曾来过。寺内建筑依山取势,高下相间,布局巧妙,今日一见,果然当得起国寺二字。

宏国寺坐西向东,朝迎旭日,晚送落霞。寺周楠树蔽空,红墙围绕,伟殿崇宏,金碧生辉,香烟袅袅,磬声频传。山门前有一对雕刻石狮,造型生动,威武雄壮,如左右门卫,守护着这座名山宝刹。宏国寺入山门户是九十九道丈宽石阶,看着那似乎不见顶的台阶,及全步行拾阶而上的如织香客,徐璐深吸口气。也不知她爬上去后会不会喘气如牛。

“少夫人,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来这儿?”夏荷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也有些发虚。她倒是不怕,主要是担心徐璐有了身孕的身子,是否承受得住。

徐璐说:“没事,走吧。”

夏荷扶着她,她说:“不用,我走得动。”她身子壮得很呢,这九十九道台阶虽多,但并不陡,应该没问题的。

夏荷也不坚持,只是与豆绿一左一右护卫在她身边,最外围还有几个有功夫在身上的婢女,这些人明着是婢女,实际上却是凌家的暗卫,武艺高强,以一挡十。

到底年轻,平时候又勤加缎练,徐璐倒不觉得有什么,依然神采弈弈的,却是苦了赵嬷嬷等人。赵嬷嬷虽是凌家的下人,却一直锦衣玉食的,连重体力活都未­干­过,这会子让她爬这么些台阶,足够受罪了。爬到半就受不住了,气喘如牛地说:“少夫人素日里不都是在护国寺还愿么?今儿怎的来宏国寺。”

徐璐苦笑:“今早不是与妈妈说过么?我昨晚做了些不好的梦,心头不安。听说宏国寺高僧如云,想来可以替我解惑的。”

赵嬷嬷­唇­角一扯,“只是梦而已,少夫人不必放心上的。”她是武夫人少数心腹之一,虽然徐璐不曾明说,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的。

但不知内情的张嬷嬷心里却是有了­阴­影。如果说偶尔梦见自己生下人首蛇身的孩子也就罢了,偏徐璐却是连接两日梦到,还惊动了在承德山庄拌驾的世子爷,这不得不引起重视。

上山途中,也遇到好些下山的香客,大都是锦衣华服奴仆成群,只有少数衣着简单的普通香客。更有鲜衣怒马谈笑风生的世家公子哥,见到徐璐一行人,倒是多看了两眼,不过也因徐璐梳着­妇­人髻,奴仆成群,倒也不曾有失礼的举动。佛门净地,倒是不怕有横冲进撞之人,徐璐一行人平安爬到顶处,进入庙宇。

徐璐并未去烧香磕头,而是直接进入第五重寺院,这儿有专门的求签拜佛解惑,也有看八字看命理的和尚,据说还满灵验的,难怪宏国寺香火旺盛。

徐璐来的时候,院子里,各个厢房走廊外都坐满了人,看来前来求签解惑的人可不少。不过佛祖面前人人平等,大家都是遵守排队法则,倒也不曾乱了秩叙。

徐璐早就差了小厮早早来排队,抵达这儿时,前边还有十来个人,也就耐心等候。

夏荷左右瞧了瞧,到处都坐满了人,包括院子里临时安排的长木椅上也坐满了人,不得不自行拿了折叠椅子来,摊开,让徐璐坐下。并服侍着徐璐喝了水,吃了两块板栗糕,一碗熬得浓稠的­鸡­­肉­红稻粥。

“……是凌少夫人么?”左边响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徐璐抬眸,看向来人,怔了怔,对那人笑道:“是我,原来是朱三­奶­­奶­。”

原来这人居然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周氏,徐璐心里暗笑,果真是天助我矣。她对这周氏可没好感,主要是这人爱说别人的坏话,添油加醋,哗众取宠,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此刻她却是无比期待这周氏未来的表现。

第126章 搅混一池水

因存了目的,徐璐非常热情地与周氏说了会子话,得知周氏因嫁入朱家两年未曾有孕,心下难安,特地来宏国寺求子嗣缘。周氏看着徐璐隆起的肚子,语气止不住的羡慕,“少夫人倒是熬出头了,看你这肚子,肯定是个哥儿。而我,不说哥儿,连个女儿都没影儿。”

徐璐长长叹口气:“你也别顾着羡慕我,我现在也不好受呀。”然后把她梦见白蛇入怀,并时常梦见自己生下人首蛇身的孩子儿一说,周氏就睁大眼,说:“只是梦罢了,少夫人何苦自已吓自己。”倒心里头到底好受多了,对徐璐也不那么羡慕了,反而隐隐有种快意。

女人间的交情就是如此,同样的出身和身份,若对方样样都比自己厉害,任谁都忍不住会心生嫉妒,可一旦得知对方也有烦恼事,这种妒嫉就会变化为庆幸。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冷嘲热讽,却也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平衡罢了。

周氏也是存了巴结徐璐的心思,但徐璐样样比自己优秀,嫁的男人比自己好,还夫妻恩爱,又怀了身孕,被婆家宠上了天,任谁都会妒嫉羡慕的,但如今见徐璐似乎也并未有外表那般光鲜,也有烦心事儿,周氏心态就平衡了,越发对徐璐挖心掏肺。

“若是偶尔梦见也还罢了,可少夫人这般天天梦到的还是少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该找无尘大师解惑才好。”无尘大师也是有名的得道高僧,算命八卦无不­精­通。像徐璐这样的香客也并不少见。

“无尘大师算得很­精­准的,少夫人找他准没错。”周氏又介绍了无尘大师的种种本事,徐璐一方面欣喜,一方面又紧张,若这无尘大师当真是得道高僧,那会不会一眼就看穿她的小伎俩呀?

无尘大师生得白白胖胖,半百的年龄,却有着灰白的胡须,听了徐璐的梦境后,掐指算了会,神­色­莫测高深,在徐璐紧张注视下,他给徐璐的解梦批注为“一心向善,今生得以为报,不必忧烦矣。”又称凌门这一代命中并无子嗣,却因娶了徐璐而得以子嗣传承,只因徐璐上辈子曾做善事,引蛇仙下凡投胎报恩。还说这是好事,不必介怀。

徐璐暗自发笑,屁的高僧,也就这么点水平了,果然,这些都是靠哄和骗呢。

徐璐又忧心忡忡地捂着小腹:“可是大师,我这几个晚上,都会梦到自己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婴儿,尾巴是白­色­的,也不知是何意,生怕将来当真生了这么个怪婴,这两日可真没睡过安稳觉了。”

无尘大师摸了花白胡须,仍是一脸的莫测高深,又问了徐璐的种种过往事迹,徐璐知道,这些所谓的高僧,之所以会被称为高僧,也就是比旁人多了份慎密的心思,倒不是说他们当真能掐会算,不过是多问,然后再从这些信息里,进行旁敲侧击罢了。

一般人本来就对高僧有着天然的信服心理,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加上自己在交谈过程中,已无意泄漏出某些信息,对于这些心思慎密的人来说,自然能够推测出较为­精­准信息。能够成为一代神棍大师的,除了慎密的心思外,也应该擅长推理。

徐璐也就透露出他们一家子对子嗣很是看重,夫君二十八,膝下还无子嗣,先元配嫡妻曾生个一子,生下却夭折,除此之外,其余通房姨娘也无半分子嗣。这位无尘大师就说她夫君命中无子,或上辈子或此生多做­阴­鸷之事,或身体原因,影响子嗣。然徐璐面相带福,是大富大贵之相矣,福禄寿齐全之人,加上一心向善,引发上天好生之德,特派蛇童下凡投胎。并一再表明,若当真产下人首蛇身婴儿,也不必惊慌,此乃上天旨意云云。

说了一大堆,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话。不过徐璐仍然感激涕零地给了无尘大师极丰厚的香油钱,并说:“既然是上天的旨意,那还好说。怕就怕是万一是妖魔鬼怪怎么办才好?”

无尘大师收了丰厚报酬,自然不会说徐璐的孩子是怪胎或妖怪之类的,只往蛇仙座下童儿下凡投胎报答子嗣方面说。

徐璐带着一半感激一半担忧离去。一行人也受了徐璐的情绪感染,气氛有些凝重。

出来的时候,又碰到周氏,原本周氏还排在她们前头的,不过她求的是子嗣,也就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打发了她,还白白损失了二十两银子的香油钱。

女子无子嗣,着实直不起腰来,所以面对徐璐的愁眉苦脸,心下倒也轻松了几分,看来这世上并不止自己一人过得不如意的。威风幸运如凌徐氏,也有她的烦恼呢。

一个人首蛇身的怪胎,当真生下这样的孩子来,也够她受了。

周氏心下轻松,越发宽慰起徐璐来。

但之后,有关徐璐即将生下人首蛇身的怪胎婴儿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帝都,说得人鼻子有眼的。一些与徐璐交好的夫人­奶­­奶­们纷纷差人前去凌家打听,甚至连在庄子上避暑的武夫人也给惊动了,连夜赶回了凌家。

凌宽夫­妇­脸­色­很是不好,当夜回来,就直接去了华馨苑,与徐璐关着门说了半宿的话,之后,武夫人也神­色­忧忡地离去。

接下来的时日里,武夫人领着徐璐往各大寺庙求神拜福,又递贴子进宫,请太医院的院正路天桥诊断。路天桥给徐璐把了良久的脉,使出浑身解数,这才迟疑着开口道:“少夫人身体健康,胎儿也一切正常,子不言怪力乱神,少夫人和凌大人皆是正常人类,岂会有无稽之事发生?”路天桥显然也听到了外头的传言,但仍是不愿相信,正常的人类,会生下人首蛇身的胎儿。

尽管有路天桥的安慰,但徐璐依然天天做同样的梦,闹得整个凌家也人心惶惶,凌家又请了别的有名高僧,全无一例外,称是蛇童下凡投胎。倒也惹来一大片羡慕之声。

紧接着,钦天监正也被请来给徐璐掐算。

钦天监正也未说什么有用的话,也就是等生下孩子后再另行定夺。这事儿连皇后都惊动了,连夜派路玲玲回来过问。

路玲玲给徐璐仔细把了脉,摸了肚子,六个月的身孕,对于有经验的大夫来说,还是勉强能够摸到胎儿四肢。路玲玲摸了半天,说:“手脚头部都摸到了,就是这双腿……”她脸­色­也有些难看,因为徐璐六个月的胎儿,看起来却像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已说明有问题了。但她也不敢明着说出来,沉吟片刻,说:“要不,再等一段时日,我再来摸一下,说不定,是我摸错了,也是有的。”

路玲玲虽未明说,但也明明白白地证明徐璐这一胎有问题。胎儿只摸到手,却未曾摸到脚。

这阵子天天来凌家陪同徐璐的连氏和杨二­奶­­奶­等人脸­色­微变,吃吃地问:“沈夫人,您的意思是……”

路玲玲目光复杂地盯着徐璐的小腹,脸­色­­阴­晴不定,“我也不敢保证,不过依我多年行医经验,这孩子确实……罢了,要不再等一个月,等胎儿再大些,我再来摸摸。毕竟,总归是条生命。”她知道凌家子嗣艰难,万一判断错误,打出来的胎儿是个健康婴孩,她岂不要受千夫所指?

徐璐双眼红肿,摸着肚子依依不舍地道:“我已能感受到胎动了,不过并不是很明显。可,若真要我打掉他,着实不舍。”

武夫人拭着泪说:“是是,正是这个理,再观望一阵子吧。”

连路玲玲这样高明的大夫都说胎儿可能有问题,只摸到头和上肢,却没法子摸到双腿,消息传出,更是加深了外界的传言,安国侯少夫人有可能生下人首蛇身的胎儿。

不过也因为无尘大师等得道高僧的解析,以及徐璐事先的梦境,人们倒也不曾把这胎儿归为怪物或妖孽,只说是天上蛇童下凡投胎,却恶作剧地不肯以婴孩示人。也不知凌家做多了恶事,还是命中该有此劫,众人对凌家很是同情,但也有幸灾乐祸的,说凌峰当年造得杀孽太多,伤了­阴­鸷,活该有此报应。又同情起徐璐来,嫁给这种屠夫一般的男人,着实受罪了。

徐璐斜眼问身边吃葡萄的男人:“你当年杀了很多人?”

三伏里最热的第三伏的天气里,远在承德山庄避暑的帝后也听说了此传言,心下愧疚,赶紧把凌峰放了回来。

凌峰回来后,哪儿也不去,镇日陪着娇妻,又另外遍请名医,去各大寺庙里请了高僧一同入府,高僧们刚开始说法皆有不同,不过最后皆统一口径,这孩子着实有些古怪。更有胆大者居然说凌峰造杀孽过多,遭受了报应,这才累及子嗣。

凌峰神­色­很是难看,差点就要暴起杀人。不过他冷笑一声:“凌某也不否认,此生杀人太多,直接死在凌某手上的,没有上千也有上百。间接死在凌某手上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凌某也信因果报应,若拙荆当真生下这样的婴孩,那凌某也认了。也算是上天对凌某的惩罚罢。”

消息传出去后,众人就又同情起凌峰来。一些与凌家交好的,便替凌峰辩解说:“凌峰虽杀孽太多,但手中亡魂也并非无辜。当年夺嫡之争,血洗四皇子派也只是不得已为之。之后剿匪抗倭,屡立奇功。在我大庆朝边疆安宁立下汗马功劳。若老天爷因此而降下因果报应,那些欺男霸女,十恶不赦之人又该如何?想来蛇童下凡应是报答其恩情罢了。”

幸灾乐祸的自然是凌峰的政敌之类的,自然不会是好话了,只说凌峰心狠后辣,杀人如麻,手上杀孽过多,老天都看不下去,要给他点报应瞧瞧之类的。

立秋过后,秋老虎还横行了数日,如此炙热的天气里,外界对凌家的事儿越发热情高涨,徐璐七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只像五个月大的肚子,再一次证实了这胎儿的异于常人。路玲玲又替她仔细摸了肚子,整整摸了大半个时辰,神­色­越发凝重,她瞅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徐璐,沉声道:“我不信那捞什子的因果报应,这世上怪人怪事多如牛毛。有的缺胳膊少腿,也有的生下来就是傻子,还有的是连体婴呢,我是大夫,见多这些怪事,与因果报应并无关系,不过是父母基因突变罢了。你们也不要太有压力,就算当真生下怪婴,也与困果无关。”

这也真接说明,徐璐的胎儿当真有问题。

徐璐有些失望,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路玲玲这么一说,依然失望透顶。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凌峰:“爷,这可怎么办?”

凌峰搂着她,尽管神­色­憔悴,不过到底是男人,接受能力比­妇­人强多了,他神­色­坚毅道:“别怕,若当真如此,也是咱们的命罢了。”他也拒绝了路玲玲提出的“给碗温和的打胎药”的建议。

武夫人也有些举棋不定,让凌峰听路玲玲的,若当真生下这样的怪婴,要如何向世人交差,外人岂不要笑话死凌家?

凌峰神­色­冷厉,但语气却坚定,“若当真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也认了。生下吧,外头的非议嘲笑一概由我来扛。”

武夫人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只说“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哦?峰儿你虽说杀孽过多,可杀的全是大­奸­大恶之辈,虽说也有无辜之人的鲜血,可到底只是少数罢了,那些食婴儿人脑,欺男霸女的恶混怎的就不遭受报应?”

不说凌家的绝望痛苦,单说消息传出去后,帝都越发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要么是对凌家的同情和正面赞扬,要么就是对凌峰的幸灾乐祸,比如说,杨士清。

杨士清这几个月来让凌峰恶整了一番,还折损了一个嫡亲孙女,对凌峰更是恨之入骨,如今凌峰有了这样的致命弱点,当下大笑三声,一再垂问,消息是否属实。

一直都在奉命暗中打听的心腹斩钉截铁:“千真万确了。连沈三夫人都说胎儿有问题,在凌徐氏肚子上摸了半天,都未曾摸到脚,想来*不离十了。”

杨士清哈哈大笑起来,第二日,朝堂上,就有言官攻击凌峰不修私德,乱造杀孽,伤及­阴­鸷,乱杀无辜,连老天都震怒之类的罪名,请圣上依法惩戒。

凌峰为着妻子怀有怪胎而神­色­憔悴,闻言也不辩驳,只跪下请罪。

朝堂上就有十来人站出来附议,请圣上裁夺,查办凌峰,以正天威。

杨士清并未站出来,但自是有人出来帮他呐喊助威,这人说话也非常有水平,称连老天都看不下去,降下雷霆之怒,想来凌峰这样的人,着实不适合在朝为官,并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

世人多信鬼神因果报应之说,尽管这些当官的手上也不会­干­净到哪儿去,却不会阻碍他们拿因果来攻击他人。

当然,又有人站出来替凌峰说话,是言官里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谢永康。

谢永康引经据曲,先是指责凌峰的乱造杀孽,但话锋一转,又把某某生了个哑巴婴儿,某某生个缺腿的,某某又生了个连体婴,某某生下傻子来论证,最后推翻因果报应之说,认可静安夫人“站在医学角度上,理应是父母双方基因突变引起,与天谴无关”的推证。

当然,朝堂上文官们都爱打嘴仗,这一场嘴仗可是打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最后诺大的朝堂就为了凌峰是否因乱造杀孽而引发报应之类吵成了菜市场,却反而无人注意依然还跪在地上的凌峰。

最后凌峰跪得久了,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向圣上磕头,称“无颜面对圣上厚爱,引咎辞官。请圣上恩准。”

众人安静了,纷纷等皇帝开口。

皇帝开口了,却是先让凌峰平身,然后又问第一个指责凌峰的言官张英:“你称凌爱卿乱造杀孽,可是杀了哪些人?造了哪些杀孽?你与朕一一道来。”

那言官便把凌峰领兵诛杀昔日的永定侯府,武安侯府,及几家伯爵勋贵,还诛杀孙氏,张氏,王氏,李氏,刘氏等大族,尤其以孙氏王氏为甚,全族上下足足数千余人,全被杀得­精­光,老弱­妇­孺也未能幸免,端得残忍冷酷。又言,凌峰后血洗锦衣卫,炮轰东西两厂,造成三千人死亡,两千余人残废,如此血腥残忍手段,人神共忿矣。最后还补充,十年前,前去江浙地区查太子失踪一案,又血洗当地望族,梁氏,黄氏,陈氏三族,血流成河。五年前,前去福建借剿倭之名,斩首卫所将士一千二百余名首级,手段残忍,毒辣可见,实为排除异已,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连老天都看不过,降雷击之威。

最后,这名言官还堂而皇之地称:“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圣上而善用其众乎,承天命于宇厦将倾、社稷飘零之衰世,励­精­图治、中兴家国。必用能­干­贤臣,此等佞臣酷吏,实不配良臣。请圣上三思。”

皇帝便说:“当年,老四夺嫡,领叛军入宫,预夺朕江山。孙张王李刘等叛党,是朕下令诛杀。凌爱卿也是奉命行事。若无凌爱卿领兵驰援东宫,朕岂能安然坐在此享受尔等朝拜?张英,你以此为借口声讨凌爱卿,可是觉得凌爱卿不该诛杀叛党?”

张英呐呐不成言。历来夺嫡失败者都是满门诛灭,给张英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指责圣上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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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第128章 反击

皇帝又说:“昔日永定侯府,武安侯府,及几家伯爵勋贵,包括东西两厂在内,也曾参与夺嫡之争,难道这些人不该杀?”

张英脸­色­再度一变,几欲跪下。起舞电子书

“天启二十四年,朕去江南辑查税盐一案,被人追杀,是凌爱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朕。以雷霆手段诛杀祸首梁氏,黄氏,陈氏三族族长,适才解朕于危难当中。怎么,张大人觉得,这些人不该杀?福建倭冠横行,老百姓苦不堪言,官场黑暗,反勾结倭寇,监守自盗,使孤军深入一千余将士葬身鱼腹。凌爱卿痛斩失职将士首级,以正军威,有何不可?”

圣上接连几番话说得张英连连变­色­,最后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凌峰着实杀人如麻,但杀的都是乱党叛党,还是圣上允许的,他们还在这儿说凌峰杀孽过重,岂不指责圣上心狠手辣?

杨士清很快就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圣上越说越怒,最后怒掷金瓜,声音铿锵凌厉:“凌爱卿一心为朝廷,为朕,临到头来反受无妄指责。你们可是朕的好臣子,我大庆朝的栋梁呀。”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文武百官赶紧跪下请罪。张英更是全身颤抖,额上冷汗直冒。

皇帝又让凌峰起来,非但没有指责他半句,反而颇为愧疚,因为外界传言有关凌峰杀孽过重,别人不知晓,但皇帝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大都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进行,可以说,若无凌峰的雷霆手段,皇帝还坐不稳江山。皇帝一心要做圣明之君,自然不会让忠心自己的臣子受此污蔑,不但褒赏凌峰忠心耿耿,还把外头那些传言痛斥一通。

“……静安夫人都称不过是父母基因突变,与因果无关,可偏有些人就爱胡乱生事,动乱朝纳,罗织罪名,以达不可告人目的。当年叛党造反,不见你们挺身而出,倭寇横行不见尔等有何动作,如今天下承平,你们倒要为着莫须有罪名逼朕诛杀功臣良将,其心可诛。”

圣上越说越怒,龙颜大怒,让人把刚才叫得最欢的一群官员全抓起来,以“妖言祸众,罗织罪名,造乱生事”等罪名,全摘下乌纱帽,责令他们三日内滚出京城。而罪魁祸首张英,不但被摘了乌纱帽,罪名是“夹私报仇,公器私用,妖言祸众,污陷忠臣良将”等罪名,午门斩首。

身为言官,最得意的就是忠于直谏,就算一头碰死大殿上或被施梃仗都是非常光荣之事,还会被载入史册,光耀千秋。但这般直接被斩首,还被打上污陷忠臣良将的罪名,可就是遗臭万年了。好些被梃仗或直谏拦柱的言官就算身死,也会在仕林中享有极高声誉,其家人也会受到照顾。但像张英这般被斩首的官员,不止名声臭了,其家人也要被戳背脊骨。

张英面如土­色­,却连喊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最后还是凌峰求情,这才免于死罪。

凌峰的说辞很是新鲜,“臣并不后悔昔年雷霆手段,却也手染不少无辜鲜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张大人虽有诬告之嫌,臣却不得不引以为戒。虽恨张英罗织罪名,然罪不致死,请圣上赦免无罪。”

圣上说了凌峰几句,果然免了张英死罪,但却打了二十板子,责令三日内滚出京城。

圣上当朝过问了凌峰子嗣问题,凌峰称无论这孩子生来是怎生模样,都会善待。一来是自己骨­肉­,不忍弃之,二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圣上感叹说:“爱卿此言甚妙。可怜爱卿一心为国,替朕分忧解劳,却受如此大辱,朕深感内疚。”其后当场表示,让徐氏好生安胎。

当天,就有宦官到凌家宣旨,安抚凌家,并赐下丰厚赏赐。

徐璐也只是想给未出世的孩子造势罢了,让世人早早接受孩子的身份,想不到居然把圣上也给惊动了,也很是惶恐:“圣上是真的不介意,还是……”

毕竟圣心难测。自己臣子生下人首蛇身的孩子,哪会这么容易就接受的。

凌峰笑道:“还真是富贵险中求了。”他捏着她的脸颊,这阵子因为要表现出对孩子的胆忧兢惧,夫妻二人故意晚上熬到很晚才歇下,但徐璐底子好,皮肤也好,这么些日子熬下来,也就是带些黑眼圈罢了,丝毫不影响肌肤。不过大家都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徐璐肯定是憔悴到不行了。实际上,徐璐身上的­肉­没少半分,依然好吃好睡,只是每日熬到很晚才睡不大遭得住就是了。

把她娇软的身子揽在怀中,凌峰语气柔软:“我与圣上自小到大的情份可不是说假的。更何况,先前在承德山庄时,我就事先与圣上表示,大概是我杀孽造得太多,造成子嗣艰难。还说你总是梦到白蛇入怀,紧接着接二连三梦到生下人首蛇身的婴儿,怕引起恐惶,就曾与圣上进言,为怕引发朝堂恐惶,将引咎辞职。圣上自然不许。当时皇后娘娘也在,也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又还打发路玲玲来给你看诊。路玲玲后来回去复命,也称你的胎儿有异样,只摸得到头和上肢,却无法摸到下肢。不过却说这与因果报应无关,她是大夫,自然明白,这天底下生下奇奇怪怪的孩子并不止咱们一人,若全都安上因果报应,那么那些为非作歹之辈怎的不见报应?可见报应之说,纯属无稽之谈。皇后娘娘也信了,又说了我诸多好话,称我尽管杀孽过重,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大威即是大德。娘娘还坦言,若无我的大威,岂有皇上今日龙椅安稳?圣上很快就坚定站在我这边。”

徐璐感叹:“皇后娘娘这才是真正的海纳百川之人。”

凌峰点头,“是呀,也正是因为皇后娘娘明明白白站到我这边,所以我才能够从容布局。”

徐璐看着他英俊的侧面,轻声问:“那张英,是爷的人?”

凌峰微微翘起了嘴巴:“是。”

知道徐璐要说什么,他食指点住她的鲜艳如娇花般的红­唇­,解释说:“张英并不算是我的人,是我亲自找上他。他倒是痛快答应,但前提条件便是要我照拂他家人。原来,张英早就因身体缘故,自知活不了多久,这才痛快应了我。我让他在朝堂上大肆攻伐我,越狠越好。”

徐璐拍拍胸口:“爷这一招未免也太险了些。”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惹皇上猜忌呢。

凌峰­唇­角弯了起来:“若不这样,又怎能把那些魑魅魍魉消灭­干­净呢?”最后又冷笑一声:“张英站出来,我仔细观察了,还有十六个人对我痛加贬斥,哼哼,好个杨士清,上回他的爪牙让我血洗了一回,居然还有如此之多的爪牙甘愿替他卖命。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徐璐倒没有什么,不以为然地道:“到底是阁老,又是礼部尚书,把持朝纲多年,自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凌峰又低头吻了她的鬓发,“不过这回他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为了整倒我,他连老本都亮了出来。右侍郎斐浩然,哼哼,居然是杨士清的人,他倒是藏得挺深呢,不过这回却是把他给曝露了。”

斐浩然,是吏部右侍郎,与凌峰同品秩,实权相当。不过凌峰无论出身,资历,都压倒­性­地完胜斐浩然。加上方阁老又是凌峰半个老师,自然要比无根无势的斐浩然更受欢迎。

斐浩然资历却凌峰老,年纪也比他大不少,却还要被凌峰爬到头上,肯定会有种即生瑜何生亮的忿懑不平。原本心头已有了魔鬼,但因还暂且无出口,也只是压在内心罢了。而一旦有了缺口,心底的魔鬼肯定要释放出来。

徐璐理解斐浩然忿懑不平的心思,也理解他对凌峰的妒嫉羡慕,更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无论他有千种万种对付凌峰的理由,一旦伸手,凌峰势必要剁他的爪子。

“那斐浩然……我觉得爷暂且不要动他为好。”尽管恨不得捅斐浩然几刀子,但徐璐仍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凌峰目光微闪,抬起她的下巴,这个小女人,年纪不大,身子娇小,但眼界格局,却并不输给任何男子。她对时势敏感,对人­性­了解透彻。有别于别的­妇­人,爱东家长西家短,斤斤计较,听风便是雨,头发长,见识短,大事糊途,小事拧不清。他的妻子无论思想还是步伐,都与他保持一致。减低了他的后顾之忧,更能一心对外。

他的小璐,娇纵任­性­起来,也只见可爱,柔弱起来更是惹人怜爱,但必要时,也端得起高门正室的风范。虽然有时候也有大多数女人的共有的通病——虚荣。但又恰到好处地不惹人厌。她没有多少贤惠细胞,却有眼力格局。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见识不凡,每每与她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凌峰放柔目光,手指头在她粉­嫩­的脸蛋来徘徊,感受着她的温热,“斐浩然以为我这回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这才敢站出来捅我刀子。不过你说得也对,凡事过犹不及。我若是现在就报复回去,未免落了下乘。”斐浩然虽然可恶,可现在还真不能动他,好歹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员,实权在手,多少还是有自己的势力亲信。若无一击必中的必要把握,这口气,还真只能忍了。

吏部掌天下官帽子,若当真被经营得铁板一枚,说不定又要被上头的人忌憧。如今左右侍郎不睦,尿不到一壶里,上头的人反而会放心些。

出于种种考虑,斐浩然暂且不能动。

或许,斐浩然也是如此想,所以就算与凌峰撕破了脸,越发破罐子摔碗。以前与凌峰还艰维持面上的和气,现在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想着斐浩然在他面前傲然的模样,凌峰不怒反笑,揉了揉徐璐的脸,“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有关凌峰子嗣问题,连圣上都没说什么,张英等人的下场还在那摆着呢,谁还敢说半句不是来?

虽然仍有些嘀咕之言,顽强指责凌峰缺德事做多,老天给他的报应之类的说法,但也只是小部份声音罢了,倒也不必理会去。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只有凌家人却是明白的很,他们合着以已之力,给了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安良的生长环境,那些非议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事情平息下来后,武夫人握着徐璐的手,满是感叹赞许:“也亏得是你,不然这孩子将来还要走峰儿的老路,见不得光,只能偷偷摸摸养着。”想着当年抚养凌峰那段艰辛难言的兴酸,武夫人很是感叹,她很是感激徐璐为凌峰的付出,更是赞许她那过人的脑子,明明是一步死棋,居然让她给盘活了。将来他们的孩子也能活在阳光下了。

徐璐说:“天无绝人之路,办法也都是想出来的。不过也要多亏侯爷夫人开明,由着我胡来。”

武夫人拍拍她的手说:“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同心齐力了。峰儿娶了你,却是他的福份,也是我们凌家的福份。”

徐璐说:“当不起夫人廖赞。我只是尽一个母亲的职责罢了。”

“好一个尽母亲职责,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武夫人兴慰而笑,又说:“亲家母身子不爽利,不知现在怎样了?”

说起田氏,徐璐就是一肚子火,自从这则流言传出后,田氏就一个劲地怂恿她来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被她拒绝了。田氏就没敢再提,却是天天往庙里跑,烧香拜佛的,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江湖术士的鬼活,花了百十两银子整了碗符水回来,说给徐璐喝下,就可以把妖孽赶走。

惹得徐璐哭笑不得,当然,那碗符水也被倒掉了,那名骗田氏钱财的江湖骗子也被抓了来,凌峰一个眼睛横过去,马鞭一挥,就哭爹喊娘地承认是受人指使,居然是衡国公夫人­干­得好事。

凌峰冷笑一声,就把这江湖术士五花大绑丢到威国公府门口,如今外头的人都知道,顾小姐与凌少夫人有恩怨,买通江湖术士去算计安国侯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儿,气得顾夫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死了所有凌家人,又恨起了大女儿来,没事跑去惹凌峰那个屠夫­干­嘛?

如今带惜了小女儿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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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当个小娇妻

顾夫人正想办法要如何还击回去,田氏就杀上门来了,用她那泼­妇­骂街的本事,把顾家上下骂得狗血淋头。田氏本来就泼辣,如今老徐家的荣华全系在徐璐一人身上,徐璐的子嗣也关系着老徐家的未来,得知受骗,差点借她之手让徐璐流产,如何气得过?在凌峰的怂恿下,就去了威国公府门外,大骂不止。

田氏出身市井,人也泼辣,这一招泼­妇­骂街把自诩为真正名门贵族的顾夫人气得够呛,偏头风发作,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而顾小姐一个闺阁小姐如此行事,实在­阴­毒,很是受人鄙视。

紧接着,又曝出,顾家姻亲陈文清因贪污受贿事件,丢官贬职,凌峰非常­阴­险光棍地对找上门求情的陈家人说:“要怪就要怪顾小姐吧,吏部早就掌握了陈文清犯罪证据,只是看在顾家的份上,不愿揭发的。耐何顾小姐三番两次找拙荆麻烦,本官也实在是生气,只好拿你们开刀了。”他非常“好心”地告诉陈家人,三个月前顾小姐就已知道陈文清有可能吃挂落。陈家人一听,这还了得,又齐齐杀去顾家,又把顾夫人闹了一通,指责顾家嫌贫爱富,踩低爬高,捧红踩黑,眼见陈家落难了,就赶紧与陈家撇清,甚至还踩上两脚,难怪不肯早早把闺女嫁到陈家来,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其实,京城夏季天气炎热,一般讲究的人家,谁会在大热天里行嫁娶之事的,所以顾夫人这才把婚期延迟到九月份,也并无别的想法。陈家人本来就因陈文清被下了大狱而惶急无助,又听了凌峰的挑唆,就认为是顾家早已知晓陈家要落难,就不想把闺女嫁过来,就故意加速陈家灭亡,落井下石,其心可诛。陈家人见顾家不仁,他们也不义,又抖了诸多顾家的­阴­私事儿,声称陈文清贪墨得来的钱,也有大部份送到了顾家。

顾夫人原本就被田氏气病了不少,这回让陈家人这么黑白颠倒,更是病上加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夫人经此一事,不知要气成什么样。不过徐璐可不会同情她。谁叫她缺德,乱传她的坏话。

原本凌家与顾家虽然不合拍,但也还没到生死大仇的地步。但坏就坏在,前阵子顾氏姐妹故意找徐璐的茬,让徐璐抽了回去,坏事传千里,外头对顾氏姐妹的冷嘲讥笑可不少,这对于从小就锦衣玉食堆里长大又习惯了前呼后拥的顾氏姐妹来说,如何受得了?越发憎恨徐璐。

恰巧凌家又曝出徐璐即将生下怪婴,引起朝堂震动,顾氏姐妹觉得天赐良机,遂不余遗力地大肆攻伐凌峰夫­妇­是恶有恶报的缘故,又还四宣扬徐璐攀上高枝后的种种跋扈表现,虽然这些流言借皇帝之口得以正名,但民间依然有不低的声浪。待查出是顾家所为后,凌峰哪还客气,毫不犹豫地借打压陈家之事,来恶心顾家。就算无法让顾家掉根头发,也要恶心下她。

所幸,陈家人因主心骨的倒蹋,再让凌峰挑唆,陈家人的战斗力成倍上升,不但向大理寺交代陈文清收受的贿赂也有相当一部份流入顾家,还还抖了不少顾氏姐妹不少的坏话。虽然也有不少无中生有的事,却并不影响世人的对八卦的热爱。顾氏姐妹的名声一落千丈。

顾氏自然也知道是凌峰所为,偏又拿凌峰没办法,只好进宫向皇后哭诉,并添油加醋地说徐璐的种种跋扈行为。但皇后并不站在她身边,反而还斥责她仗势欺人,她才是真正的跋扈无理。要她好生把抄上五百遍,否则不许进宫来,并又拔了两个嬷嬷去衡国公府,教她女子­妇­德典范。

顾氏羞忿而去。

徐璐拍手叫好,但又非常迷惑,“顾氏好歹也是皇后的娘家人吧,皇后只有维护的份,怎的还要这般打她的脸呢?”

正与她诊脉的路玲玲嗤笑一声,道:“衡国公府的前身也只是快要没落的宗室公主,杨家满门上下,哪个不是靠皇后的恩泽?所以皇后娘娘压根不需要靠娘家的。”

徐璐点头,一个不需要仰仗娘家反而成为娘家的靠山,自然是挺直腰杆了。

“皇后娘娘慈爱大度,胸襟广阔,体恤民生,善待宫人,礼贤下士,又勤俭持家,自然就不喜那些仰仗身份就目下无尘或奢侈度日的宗室贵女。偏顾夫人却是帝都有名的高傲之人,过的还是奢侈无度的日子。皇后娘娘哪瞧得上顾家女子。不过因顾家曾有恩于皇后娘娘,娘娘这才睁只眼闭只眼。”

路玲玲接着又道:“不过皇后娘娘再是不喜顾氏,但明面上还是颇给面子的。这回却是毫不给脸面,足可证明你们夫­妇­在娘娘心中,还要重过她那弟媳­妇­呢。”

徐璐微微一笑:“姐姐刚才也说了,娘娘体恤民生,心胸广阔,这样的一国之母,自然要爱惜臣民。我和夫君受顾家泼脏水,娘娘自然要替咱们正名的。”

路玲玲笑道:“你知道吗?娘娘对你很有好感的。”

徐璐心里惊讶,但却故作得意地捧了自己的脸道:“那是因为人家人见人爱。”

路玲玲嗤笑一声,戳了她的额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娘娘与圣上是少年夫妻,情比金坚。圣上又很是重情的,娘娘又是那样的玲珑人,圣上自然是极为爱重的。也正是因为圣上爱重娘娘,那些外命­妇­便削尖了脑袋往皇后那儿钻去。皇后宫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天都有外命­妇­递贴子进宫。有的人脸皮忒厚,一呆就是一整天呢,赶都赶不走。每年端午中秋上元,以及皇后千秋节四大盛节,宫中都要举办盛大庆典,也只有四十名外命­妇­能够随皇后登朝阳门观看庆典,所以每年为了这四十个名额,这些外命­妇­们几乎是无所不用其及。皇后烦不胜烦呢,所以特别稀罕像你这种不争不抢的外命­妇­呢。”

徐璐哭笑不得,想不到皇后喜欢她的理由如此简单。

“那每年的盛大庆典,姐姐去了没?”

“不去,我们沈家一个都没去。”路玲玲洋洋得意。

是不是也就证明,沈家女眷就因为这个原因,得了皇后的喜欢?

说了一通皇后的喜好脾气后,路玲玲又把话题转到徐琳的终身大事上头。

徐璐就拍了脑袋,一脸愧疚,摸着肚皮道:“这阵子­精­力全在这肚皮上头了,妹妹的事儿还真抛到脑后了。姐姐莫要怪我。”

路玲玲怜惜地看着她说:“没事,你也是不容易。那个庄良,我们三爷说,人还是挺不错的,吃得苦,人也务实,不是那种偷­奸­取巧的。庄家门弟也不高,却也不是家徒四壁,勉强算得上略有资产罢。将来你妹子嫁过去,你这个姐姐稍微帮衬些,也还过得去。最重要的,这阵子因你孩子的缘故,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处都在说你们夫­妇­俩的事,说什么的都有。唯独庄良替你们说不了好话,并还斥责那些无中生有的。我家三爷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要我转告你,可别错过了。”

徐璐笑道:“能让沈三爷当场夸赞的人,想来也是个好的。那我就放心了。”路玲玲抿­唇­笑了笑:“他那个人呀,别的本事没有,这相人的眼光还是满准的就是了。”

还得瑟上了。

徐璐忍着笑说:“沈三爷眼光确是好,不然怎会娶了姐姐你呢?”

等路玲玲走后,徐璐赶紧叫来田氏及徐琳。

不待徐琳开口,田氏就眉开眼笑地说:“庄良么?这个哥儿好,我喜欢。就他罢,别的纵然生得再是英俊,我还瞧不上呢。”

徐璐愕然,她没料到田氏会是如此的痛快。

田氏看了女儿一眼,笑着说:“这阵子为了小璐你的事,我和你妹子都愁得睡不好觉,见天的往庙里跑,烧香拜佛,希望菩萨保估小璐。去得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些不少人。不过这些人嘴巴也忒坏,说了小璐你不少坏话,我气不过,就与对方吵了起来,最后还起了冲突,也亏得庄良搭了把援手,不然我和你妹子肯定要吃亏了。”

徐璐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琳说:“有大半个月了吧,长姐那时候正为着孩子发愁,哪还能为着这些小事劳烦长姐的。”

田氏满不在乎地说:“你妹妹说得对。所以我这才让你妹子不告诉你的,就怕你担心。”

田氏的什么德­性­徐璐还不明白么?明说是不告诉自己,还不是想让自己记她的情。不过徐璐并未说什么,到底不是自己的生母,徐璐对田氏向来有容忍度的。说了句“还是母亲疼我”。又问与田氏吵架的人是谁。

“不大清楚,是个­妇­人,五十多岁了,生了张刻薄相,吊梢眉,扁鼻子,身材像圆桶似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佣仆,听说是什么阁老夫人。”

徐琳又补充说:“她身边还跟着个穿粉­色­褙子的妙龄少女,长得很是好看,但说出来的话却像钉子似的,刺得人全身都痛。”

能这般晚张目胆与凌家对上的,除了杨士清的夫人外,不作第二人想。至于那个妙龄少女,想来就是杨夫人未过门的五儿媳­妇­,顾月芙吧。

徐璐拿着玉拂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笑得­阴­险,“好呀,我不来找你麻烦,你倒是先给我上眼药了。很好,很好。”

怀了孕后,徐璐的心肠陡然变软了,先前还准备要给顾月芙一个大难堪的,怀孕后,报复之心也就淡了不少,谁会想到,这些人不作死还不休。

探过徐琳的口风,田氏母女都挺中意庄良,徐璐就想着,是不是要亲自去庄家,把事情敲定什么的。

后来向武夫人请安时,把这事儿一说,武夫人就说:“傻孩子,姑娘家要矜持些才好,就算中意那哥儿,也不能赶着上去的。应该是他们登门与你商议才是。”

徐璐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多亏了母亲提点我,不然我又犯错了。”

武夫人说:“一家人不说两样话,我自然是希望你妹子能找个如意郎君。既然那哥儿人品不错,家世也清白,旁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金秋九月,已到吃螃蟹的时节。凌峰的好友或下属全一整筐一整筐地往凌家送活蟹。可惜徐璐有孕在身,只能对着香喷喷的螃蟹流口水,这种滋味,甭提有多难受。天天央求着赵妈妈给她弄点点儿蟹黄解馋也是好的。

“蟹爪子不成,弄成蟹黄包应该可以的嘛。”

赵妈妈被她缠得没法,只好每天少量给她弄些蟹黄包,或是清炖整蟹,至多只能吃一个小整蟹,或是半个大海蟹,多余的无论徐璐打滚哀求都是不成的。

最后凌峰实在看不下去,责令华馨苑所有餐桌上,不得有任何螃蟹,违者必受严惩。惹来田氏的不满,她对徐璐说:“虽说姑爷对你好,可你也不能恃宠生娇呀。总不能因着你一人,就让所有人跟着你受罪吧。”

其实,她也爱吃螃蟹的。

徐璐不好意思地说:“娘说得有道理,我早已把别家送来的活蟹分送了出去。娘你那儿足足有一筐呢。”

田氏这才喜笑颜开。

九月中旬过后,天气凉快起来,路玲玲向庄母透了口风,庄母屁颠颠地登凌家门,正式向田氏替她二子提亲,求娶徐琳。

田氏同意了,双方就互换了庚贴。只等合了八字,就正式下聘小定。

而这时候,京里各户人家的嫁娶也多了起来。凌家虽人口简单,也收到了不少请柬,大都是赏菊宴,或是某某茶会诗会,这些徐璐一概不参加。而那些婚宴,一律由凌宽父子及武夫人前去参加。

凌峰也吃了不少喜酒,喝得醉薰薰得回来,还是被人扶着进来的。

徐璐瞧他醉得厉害,生怕他原形毕露,就早早把丫鬟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豆绿。

果然,丫鬟们才刚出去,这厮就恢复了蛇身,几乎把整个床铺占满。

恢复了蛇身后不久,凌峰就清醒过来,看着正对自己横眉竖眼的徐璐笑道:“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唉。”

看他语气里的讨好,徐璐想生气都是没法子了,想着他对她的爱护周全,想着他替她撑起一天,顶着外头的如海啸般的流言,心就软了起来。拧了湿毛贴来到床前,温声道:“今儿怎么醉成这样?还有哪儿不舒服的?”

凌峰躺在床上,四肢大张,蛇尾巴也是动也不动,“太阳­茓­有些疼。”

徐璐就给他抹了脸,闻着他满身的酒气,又让豆绿又熬些醒酒汤来。

然后把盆子端到脚踏上,亲自拧了毛巾给他擦脸。

凌峰享受着她的服侍,吐着酒气笑道:“沈任行那老家伙,自己高兴,居然就拼命灌我酒。哎哟喂,这老家伙,还真是老房子着火,不可收拾了。”

尽管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尾的,但徐璐仍是从中领悟了不少有用信息,“沈阁老要娶顾芸儿?”

“嗯,据说顾芸儿已答应,只等顾芸儿孝期一满就可嫁人。”

“那什么时候满孝期?”

“好像还有两个多月吧。”

那确实快了。

想着顾芸儿在顾家的艰难,顾月芙陈慧心等人的明着欺负,顾家上下的偏心眼,顾芸儿嫁给沈任行,虽然委屈了些,却可以扬眉吐气。至少顾家人不敢再任意欺到脸上了。加上沈任行对顾芸儿的看重,老夫少妻的,应试只有疼的份。

豆绿端来醒酒汤,徐璐服侍凌峰喝下,躺了一会后,就睡着了。徐璐无事可做,就拿了针线,在东次间里做针线。一直到乌金西沉,凌峰才醒了过来。

徐璐听了动静,赶紧进去服侍他,凌峰却说:“不用了,把华馨苑的人清了,我去后头凫水去。”

“早已清出去了。只是天都晚了,吃过晚饭再去吧。”

“也好,让人传膳罢。”恢复了双腿,穿了墨绿­色­的弹墨阔腿裤,赤着脚坐在炕上。

晚饭很是丰盛,清蒸鲈鱼,水煮对虾,糟鸭信,去了骨头的卤鹅掌,白露­鸡­,野菇牛­肉­汤,龙凤­鸡­腿,蒸­嫩­蛋,烧白菜,清炒空心菜,三鲜­肉­卷,摆满了炕桌。夫­妇­二人坐在炕上,吃了八分饱。

晚饭后,凌峰把华馨苑的下人全清了出去,去了后头池子里凫水。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在水里沉浮,徐璐也有些心痒难耐,她许久不曾凫水了。

凌峰游到岸边,脸上还带着水珠,向她伸出双手,“下来吧?”

徐璐高高兴兴地脱下白地遍绣蓝仙鹤的开襟沙衫,露出青蓝­色­细绢交领夏衣,解下白­色­月华裙,露出蓝­色­绘白鸳鸯的抹胸及白绫亵裤,正待跳入水中,凌峰的白­色­蛇尾已卷住她的腋下,把她带到自己怀中。

“好冷。”到底已是秋天了,池子里的水还是很浸人的,身子才刚沾水,全身就起了­鸡­皮。双手情不自禁地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整整地偎在他胸膛上。

“唉呀,水好冷,我还是上岸吧。”

温玉入怀,凌峰怎么可能放过她呢,在她身上摸了把,“多游几下就不会冷了。”然后放开了她,握着她抹胸下那雪白汹涌,很是满意自己的手感。

“又长大了不少,我不在家的这阵子,吃了些什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啥也没吃呀,不过是听从路玲玲的建意,天天在池子里凫水罢了。为此还让赵妈妈说得耳朵生茧。直到路玲玲说她身子健康,凫水非但不会影响胎儿,到时候还容易生产,这才没再叨念。

游了几圈后,总算适应了池水的冰冷,徐璐还学会了闭气,也学会了仰泳,很是得意地露了两手。凌峰也非常捧场地说:“嗯,不错,难怪这儿又长大不少,原来是锻练出来的。”

徐璐拍开他乱伸的手,又游了两圈,与他的蛇尾嘻戏,游累了后,就抓着的他蛇巴,要他托着她,或是跌在他背上,让他背她,或是与他甜蜜蜜地相互偎拥,让他亲吻自己的脸。

她喜欢与他­唇­舌相吻的感觉,他的舌头很是灵活,总是带给她不一样的甜蜜享受。她也喜欢偎在他怀中,小鸟依人地在他臂弯中,享受着他的呵护和爱意。

虽说女子要以贞静娴雅为美,要端庄,不以­色­事人,像这种对男人撒娇之类的动作,是有违­妇­德的。但她才不要贞静端庄呢,人前端庄就是了,人后还是变回娇妻罢,因为十个男人有九个都爱这样的女子。

那种处处争强好胜不肯示弱非要与男人一较高下的女子,活得多累呀。适当地撒下娇,示下弱,也并不丢人嘛,反而还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呢。

有句话不就叫百练钢化为绕指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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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福利来了。

第129章 斐袁氏

凌峰着实爱极了徐璐这副满足而娇嗔的脸儿,他像是吻不够地吻着她的脸儿,又来后她的双­唇­,不住地吸吮着,与她­唇­舌相戏。双臂却不敢太用力了,到底要顾忌她的肚子,但她的­唇­却遭了秧,被吻得麻麻的,热热的。

“小璐,我怎么总是爱不够你呢?”凌峰捧着她的脸,喃喃地说。

徐璐被吻得双眼迷离,全身软软的,某个地方却空空的,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头,主动吻着他的下巴,喉舌,最后又吻上他的双­唇­,笑ⅿⅿ地道:“我也是呢。”腰侧凉凉的,她伸手去捉住那一溜尾巴,放在手头把玩着,神­色­柔和,吐气如兰,“今晚你恢复你的尾巴如何?”

凌峰收紧了手臂,把她圈在怀中,天­色­昏暗,但并不影响他的视线,她笑魇如花,红­唇­娇艳如莲,脸蛋儿红润润的,像极了成熟的水蜜桃。

“好。”他又亲啄了她早已红肿的双­唇­,把她带到了岸边。

豆绿早已拿了大毛贴裹住徐璐*的身子,去了屋子,拭­干­身上水渍,服侍徐璐穿上衣服,但凌峰随后进来却说:“穿什么衣服,反正一会儿又要脱,未免麻烦。裹着毛巾便是了。把头发绞­干­罢。”

徐璐红着脸,不过却未吭声,算是默认了凌峰的话。

豆绿拿了毛巾给徐璐绞­干­头发,一直用去了*条毛巾,头发总算绞得半­干­。凌峰便让她下去了,豆绿依言下去后,不过却机伶地事先打了盆水进来,还倒了几滴玫瑰香汁在盆子里,默默地退下,并关好门窗。

徐璐身上裹着大毛巾,毛巾底下未着寸缕,露出香­嫩­­嫩­的香肩和修长的*,凌峰看着她半截雪白小腿,吞了吞口水,他的小璐腿儿并不细,肥肥的,不过却肥得可爱,肥得匀称,每每想到她这双腿儿放在他腰间的画面,全身就火热起来。也顾不得还*的头发了,把她抱在怀中,开始上下其手了。

只是七个多月的身孕,却是无法再环着他的腰身了,凌峰很是不满,瞪着隆起的肚子,生平第一次对这个未出世的儿子不满起来。

有这个拖油瓶,连房事都没法子尽兴了。

九月二十七,阁老方家老太君六十五大寿。

凌家与方家交情非同一般,徐璐顶着快八个月的身孕也去了。

这也是徐璐怀孕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当然,尽管有议论,但也只是私底下说说罢了,没有敢当着徐璐的面说半句不好听的话。

徐璐现方老太君行礼问安,方老太君李氏虽然见天地与方大夫人打擂台,但对于方家的客人,还是颇尊重的,笑得外格慈爱,故作不满地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肚子了,还要出来走动,万一惊扰了孩子怎么办?你们小两口的心意我领了就是。何苦顶着大肚子跑来跑去的?赶紧歇着去。”

方大夫人拉着徐璐坐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打量了徐璐的气­色­,点了点头,“比以前的气­色­好多了。峰儿说得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甭管这孩子是何模样,总归是你们的至亲骨­肉­。”

徐璐点头,“大伯母说得对,我现在也想开了,不管这孩子生下来是何模样,我仍是会尽到做母亲的职责的。”

“这才对嘛。不愧是峰儿选的媳­妇­,就是大气,放得下。”方大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关切地问:“现在天气还有些热,你受得了不?要不要去后边屋子里歇着?”

徐璐说:“无事,心静自然凉。就在这儿陪大家说说话就成。”她礼貌而诚热地对周围贵­妇­含笑示意。

众人也回给她一个善意的笑容。

不一会儿,又有客人来了,方大夫人前去接待了,徐璐就与连氏,杨二­奶­­奶­,路玲玲等人坐到一起,连氏握着徐璐的手说:“气­色­倒是不错,看来妹妹是真的想开了。这样我回去后也好向你哥哥交差了。”

徐璐说:“有劳兄嫂挂念,是我的不是。”

连氏摸着她的肚子,说:“快八个月了吧,却像六个月大似的,你也该多吃些才是。”

徐璐苦笑:“我吃得够多了,相信没有人比我吃得多吧。”

“能吃就好。不过孩子小也有小的好处,到时候容易生。”

与徐璐交好的都尽量往好的说去,徐璐很是感动,对路玲玲说:“到时候我生产的时候,还要多麻烦姐姐。”

路玲玲一口应了下来,“没问题。”

安国侯的地位在那摆着,加上凌峰简在帝心,也还无人敢在徐璐面前说不好听的话。大多数人还是礼貌全善意地问侯了几句。

徐璐早已做好被讥笑的准备,不料还会有这翻场景,很替孩子感到高兴,等他生下来后,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众人对于徐璐的态度也颇为震惊佩服,觉得这人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心宽又会想,倒是难见。若换作别的女子,提前得知怀上这么个怪胎,哭都哭死了。哪还能像徐璐这般,还能够谈笑风生的。

一时间,众人对徐璐又钦佩起来。

一些多事之人又问徐璐,等生下孩子后,会作何打算。

徐璐摸着肚子,脸上闪现慈母的光辉,“自然是好生抚养的。反正爷也与我商议过了,若这孩子当真……我们仍然会尽够父母职责。路姐姐说我身子健康,我年纪又轻,大不了以后再生就是了。若老天真要我命中无子,我也认了。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嘛,”

众人再一次佩服起来,能这样放得开又想得开的,这世上又能有几人?不过也怜惜起徐璐来,小小年纪,却又承受这样的痛楚,人前还要装出一副笑脸,也着实艰难了。

沈老太君一向慈爱,又信佛,再是慈爱不过了,忍不住摸着佛珠连连称是,“小璐这话说得好,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不管他是何模样,只要尽足父母责任,倒也不辜负他来人间一躺。佛祖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说不定这孩子将来还有大造化呢。”

众人也赶紧附和称是。

徐璐感激地对沈老太君道:“承您老人家吉言。”

吃午饭的时候,众人也非常照顾徐璐,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吃完饭后,又去后花园里闲逛消食。

花园里宾客如炽,并不止徐璐这一行人,方家花园阔大,布置­精­巧,自然吸引了众多眼珠。加上天气又凉快了下来,方家花园依然一副生机勃勃的景像,一些善拍马屁的就逢人就说:“这早就入了秋,但方家的后花园依然绿意盎然,勃勃生机,连片枯叶都没有。以木喻气,以气望形,植物气旺,足可预见方家人丁兴旺,仕途也兴旺。”

众人连忙附和着,那说话的­妇­人,徐璐也认识,正是吏部右侍郎斐浩然的妻子,袁氏。

袁氏又大声指点了方家的风水,徐璐并不懂风水,但见她说得挺有道理的,尽是风水方面的专业术语,也忍不住听了个耳朵,比方说架子上的葡萄结得密实,代表方家团结,亲密。海棠树开得也艳,代表宝贵满堂。桂树也挂满细细花苞,代表主人品­性­高洁……连徐璐这样的风水白痴,也听入了谜。

袁氏卖弄了自己的风水本事后,身边果然就围绕了许多­妇­人,“……原来斐太太还懂风水,那敢情好,改日可要去我家中坐坐。”

世人皆信风水,一些讲究的人家,都会供上一两个风水大师,或是有专门的风水师为其服务。据徐璐所知,凌家也是有专门的风水大师的,一直享受凌家的贡奉。整座凌府,都是按着那位风水大师要求设计整改。连凌峰本人对风水也是有涉及的,只是不是很­精­通罢了。

风水之玄妙,着实非同一般,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请得起风水师的。风水师一般只替富贵人家服务,一些普通的官员,想请风水师,也得有钱请才成。否则,风水师想布一个风水局,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坎呢。

所以一听袁氏也懂风水,一些普通官眷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请教风水知识了。

路玲玲捏了捏徐璐的手,小声道:“不过是皮毛罢了,也敢拿出来卖弄,也只能骗些不懂的人罢了。”

徐璐就问:“你们家也有风水师?”

路玲玲抿­唇­一笑:“一运二命三风水,风水的玄妙,一时也说不清,我二伯也略些皮毛。”

袁氏被人围在中间,又说了好些风水方面的小窍门,比如说,屋前有竹,不能太茂盛,太过茂盛会遮去主人家的阳气。或院子里不能正中栽树,会形成一个困字,也说枣树不能向着窗子,那样会影响子嗣。一些人­妇­人七嘴八舌地恍然道:“原来枣树还有这些忌讳。我原以为栽种在窗下就可以多子多福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讲究。”然后又拉着袁氏,让她有空可要去她家作客,顺便替她瞧瞧屋中布局。

袁氏满口答应。

钟氏冷笑一声:“真是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叮当响了。”她对徐璐道,“这袁氏也就是靠着给人看所谓的风水,倒还拉拢了一批人为斐浩然所用。你回去后可得要凌大人小心些。我听说斐浩然已与你们家那位撕破脸皮了。”

望着众星捧月的袁氏,徐璐点了点头。尽管围在袁氏身边的全是些低级官眷,但这些人若是全扭成一股绳,也是道不小的力量呢。

袁氏让人捧得飘飘然起来,又高声说:“唉呀,站得久了,腿也站累了。”

立即有人建议找个地方歇息。

众人四处张望,徐璐一行勋贵高官夫人正坐在一葡萄架下歇息,这些人自知身份不够瞧,也不敢凑到跟前去,便指着远处的槐树底下,那儿还有几个空位置。

袁氏却高声说:“那儿结了好多葡萄,走,咱们去摘些来尝尝。”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与徐璐坐到一起的有路玲玲,连氏,钟氏,杨氏,杨二­奶­­奶­,李氏等人,大都与袁氏差不多的品秩,便站了起来,相互施礼。

袁氏个头不高,身子圆润,细眼阔鼻,极有气势。

尽管凌峰与斐浩然撕破了脸,但徐璐却不愿授人把柄,站起了身,朝袁氏微微颔笑,算是打了招呼。

袁氏佯装没有瞧到,只与连氏等人说话,眼尾都不扫徐璐一眼。只对众人卖弄自己的风水本事。

连氏等人不屑理会,但自有人捧着袁氏,气氛又渐渐热了起来。

“……这一运二命三风水,有些人命好,也是上辈子积了福,运气自然就好。这类人自然就不必再借助风水了。像方阁老这样的人家,那就是几辈子积了福的缘故。我瞧了方家的屋舍格局,也并无出奇之处,浑然找不着风水布局的影儿,偏偏方家却是如日中天,定然是积攒了几辈子的福。而有些人,上辈子不积福,这辈子自然没个好下场。所以就要借助风水命理了。然,命好,运不好,也是枉然。而命不好,运好,就能弥补不足之处。若再借助风水,自然是顺水顺水了。而有些人,命好,运也好,风水也好,却仍然有不如意之事,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最后一句话,袁氏是盯着徐璐说的。

众人连忙问:“是什么缘故呢?斐太太赶紧与我们说罢。”

徐璐神­色­淡淡,并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氏。

袁氏越发不喜了,她丈夫对凌峰恨之入骨,主要是凌峰占了命好运好的缘故。可斐家却是两样皆不占,如何不妒恨,斐浩然与凌峰比较,袁氏就与徐璐作比较,她自认出身并不比徐璐差,如今见徐璐,颜若朝霞,双目犹如两汪清泉,清身锦绣辉煌,左右婢女环绕,众人拥簇巴结逢迎。就算怀了个怪胎,也依然享受着众星捧月,越发忿懑不平。又见徐璐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更是激发了一股子邪火,暗道,“待她生了个怪胎,也够她哭的时候,哼,活该姓凌的成天爬到我男人头上。这也算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吧。”

袁氏收回目光,缓缓道:“那就是做了缺德事,老天都要惩罚他了。”

在场诸人,哪个不是人­精­。这些低级官眷更是察颜观­色­的好手,但袁氏敢说这样的话,她们却是不敢的,凌峰威名如斯,位高权重,又心狠手辣,她们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找徐璐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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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完胜袁氏

没有人附和袁氏的话,袁氏就自己说了个痛快,又把因果报应说了遍,句句影­射­徐璐。

“……这有因,必有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旦古不变的道理。有些人做多了恶事,报应就应验在子孙上了。往远了些,战国时期的一代战神白起,屠杀四十万俘虏,惹下滔天怨气,最终也没个好下场,连传宗接代的都没有。往近了说,前朝赵氏王朝,他们苛待替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杨家,南宋时期,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一代战将岳飞,伤及­阴­鸷,南宋皇帝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临到最后,连个子嗣都没有。赵氏皇族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就生不出一个孩子来。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人有好生之德;国君有好生之德,臣子亦有好生之德,一味以杀止杀,必伤­阴­鸷。”袁氏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徐璐,“少夫人,虽说我这话是难听了些,也是逆耳忠言。”

路玲玲嗤笑一声说:“我不否认,这世上有因果报应之说。杀孽太重,伤及­阴­鸷,倒也有一定道理。可佛门还有一句话,行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连当今圣上都说了,若无安国侯世子的霹雳手段,也无今日的太平盛世。斐太太,连圣上都认为安国侯世子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你偏要指责人家造杀孽。可是对圣上不满?可是对当年四皇子派心生同情?”

不曾想路玲玲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众人很是讶异地望着她。

路玲玲可得意呢,她空有一身医术,却笨嘴拙舌的,但与徐璐处得久了,又亲眼见证了凌峰那歪楼的本领及扣帽子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脑袋瓜子似乎开了窍,之后内心里总有把无名邪火,想与那些极品打一场嘴仗才过瘾。可惜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没有多少人敢明着与她作对。苦于找不着对手,今日袁氏撞上枪口,见猎心喜,把从凌峰那得来的灵感,如数奉还给袁氏。顺便替徐璐出口恶气。

袁氏滞住。

路玲玲也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也不给她缓气的机会,又挑眉说:“当年四皇子夺嫡,弄得血腥风雨,安国侯世子临危授命,以雷霆手段镇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叛党。虽造有杀孽,却也免于生灵途炭之苦。如此丰功伟绩,连帝后都赞赏有加,怎的到了斐太太这儿,就成了乱造杀孽了?看来,斐太太可是心痛于四皇子夺嫡失败,不满圣上登基了?”

给袁氏十个胆子都不敢呀。

袁氏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路玲玲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语气拨高:“你口口声声说说因果报应,你这岂不指责安国侯世子么?当年安国侯世子诛杀叛党可是师出有名,民心所向。你如今倒来指责人家有伤­阴­鸷,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你斐太太吃着朝廷奉禄,却不行忠君一事。还为叛党说话,其心可诛。”

袁氏急得面红耳赤,只一句话:“沈三夫人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玲玲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连圣上都说凌峰有功无过,你还在这儿指责凌峰,安得是何居心?难不成,你斐太太还是道德家?我大庆朝律法仲裁?有本事在这儿以道德来育人,还不如好生教导自己的闺女。我可是听说,你那闺女才嫁到柳家没多久,柳家就抬出了一具姨娘的尸体,一尸两命呢。你这么喜欢拿道德来服人,怎的不去教化你闺女?你那闺女手上也沾了杀孽,依你对因果了解的透彻,看来将来迟早也要遭受报应。”

袁氏被路玲玲毫不客气地斥责了一通,脸都涨红了,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钟氏等人也毫不犹豫地上前痛踩两脚:“说得好。想不到斐太太比圣上还要厉害,还可以替代圣上给朝廷重臣定罪呢。”

徐璐看着围坐在袁氏周围的一群人,挑眉道:“诸位太太是否也认同斐太太的话?”

众人哪里敢说话,她们若是认可袁氏的话,不就成了替叛党说话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今上再是宽和仁慈,也是容不得有臣子替夺嫡失败的四皇子派说话的。

“少夫人说笑了,斐太太大概是魔怔了,胡言乱语罢了,她的话哪能当真呢?”一个吏部郎中太太陪笑说。

其余人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赶紧说:“是呀,刚才斐太太喝多了酒,说了些酒话,这酒话可当不得真的。少夫人千万别与她计较。”

这些人,她们的丈夫或家人,或多或少要有求于斐浩然,也不敢得罪袁氏,但更得罪不起徐璐等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和稀泥了。

徐璐温文儒雅地道:“原来斐太太这是胡说酒话呀,早说嘛。”

众人赶紧称是。

但徐璐话锋一转,语气咄咄逼人,“可为何诸位刚才不制止呢,还任她胡言乱语,涉及叛党,涉及朝堂,还涉及圣上,这样的话居然也敢拿到外头混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路玲玲乍舌,她以为她脑袋已开了窍,但与徐璐比起来,功力还是不够呀。高屋建翎,果然不凡凡响。

众人大惊失­色­。

徐璐又挑眉,斜眼瞧着众生百相,“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君子不言人恶。君子成人之美,有不成人之恶。斐太太固然非君子,然你们,与斐太太交好,自然是斐太太的朋友,却眼睁睁看自己的朋友闯祸而不制止。斐袁氏固然有罪,你们更是其行可诛。”

这些人真要说与袁氏有何交情也不见得,不过是想隔岸观火罢了。哼哼,她徐璐的好戏又且是那么好看的。

众人被说得冷汗涔涔,面如土­色­。

袁氏起身,戟指徐璐:“你……”在徐璐冰冷毫无畏惧的直视下,气势忽地就软了,不过她仍然咬牙硬撑道:“……好歹给自己的孩子积点德吧。”

徐璐反­唇­相讥:“斐太太说得对,就算不为子孙积德,也要替自己积些德。就是不知斐太太此般乱造谣言,戳人心窝,又是积得哪门子德?”

“……”

徐璐目光从一群官眷脸上扫过,众人或是躲避,或是讪然,或是心虚,没有一个敢与徐璐相视。

徐璐说:“或许是我想错了,你们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众人安静了下,户部郎中太太赶紧说:“是是,我们与斐太太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碰到一块,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众人也回过神来,赶紧表明与斐太太压根没什么交情。

真是笑话,她们或许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难保了,再继续巴着不放,岂不自寻死路?她们也还没有徐璐说:“或许是我想错了,你们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众人安静了下,户部郎中太太赶紧说:“是是,我们与斐太太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碰到一块,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众人也回过神来,赶紧表明与斐太太压根没什么交情。

真是笑话,她们或许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难保了,再继续巴着不放,岂不自寻死路?她们也还没有徐璐说:“或许是我想错了,你们不是斐太太的好友,只是普通交情?”

众人安静了下,户部郎中太太赶紧说:“是是,我们与斐太太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碰到一块,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众人也回过神来,赶紧表明与斐太太压根没什么交情。

真是笑话,她们或许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捧着袁氏,但如今袁氏自身都难保了,再继续巴着不放,岂不自寻死路?

她们也还没有那么傻,自然明白,这一场嘴仗,徐璐完胜袁氏。圣上对凌峰评价是有功无过,偏袁氏非要否认人家的功劳,岂不与圣上唱反调。历代夺嫡之争,本就血腥残忍,不然今上也不会踩着四皇子派的鲜血上位了。凌峰诛杀叛党再如何残忍狠辣,那也是替圣上分忧。袁氏偏要说人家残忍嗜血,这才惨遭报应,那岂不是指责圣上也会遭报应?

袁氏脑子生脓是她的事,可她们却是不敢陪她一道流脓,这会子谁还敢捧她,撇清都来不及呢。

一些见风使舵者不但撇清关系,反而还落井下石,“……我与斐太太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斐大人身在高位,时常吩咐我多与斐太太相交。实际上,我心里也是不大情愿的。”只差没有说斐浩然捏着人家男人的前程,她是不得与袁氏相交了。

袁氏气得满脸通红,刚才的众星捧月,再到此刻的千夫所指,人人撇清,就是圣人也难以承受如此极端差剧。偏袁氏又还发作不得,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刚才捧她的人。

但这时候,身家­性­命及前程才是最要紧的,得罪上峰夫人也在所不惜了。吏部又不是只有斐浩然一个人手握重权,不是还有凌峰么?

哼哼,得罪了斐浩然,大不了靠向凌峰便是。凌峰上头还有方阁老呢,方阁老还是凌峰的半个老师呢。

官场上的人生百态,从来都是现实且无情的。

袁氏除了彻底没脸外,还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造成这样的局面,都是自找的,谁又会给予她半分同情?

路玲玲不会,连氏,杨氏等人也不会。

袁氏羞恼交加,无地自容,加上头上还悬着把利箭,正是路玲玲所说的“斐太太好厉害的本事,居然能够替圣上定朝廷重臣之罪,改明儿我进宫去,少不得要向皇后娘娘凛报此事。想必皇后娘娘会很感兴趣的。”

袁氏头晕目眩,手足无措。也是她得意之下,便忘了形,却是低估了对手的反应速度,以及皇帝对凌峰的态度。这会子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惨白着张,不知该如何反应。

路玲玲极是痛恨袁氏这样的人,徐璐怀上怪胎本来就够痛苦了,好不容易振作心神,这袁氏还要在伤口上撒盐。你撒盐也就罢了,却还造谣生事,谣言也是很可怖的,众口烁金,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端得厉害无比。袁氏这样做,与钝刀子杀人又有何区别?

再加上路玲玲与袁氏本来就有些不对付,这会子有了现成的把柄,哪有不好生把握的,当下打定主意,一定要进宫,好生告她一状。以解心头之恨。

袁氏面如土­色­,冷汗直冒,手足发软。到底对灭顶祸事的畏惧,盖过了一切面子尊严,她扑嗵一声跪了下来,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凌少夫人,沈三夫人,刚才是我胡言乱语,猪油糊了心,二位大人大量,饶了我吧。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堂堂朝廷三品高官夫人,说跪就跪,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徐璐与路玲玲互望一眼,这袁氏若梗着脖子还好,可如今都求了饶,再紧揪着不放,倒显得她们器量狭小了。一时间,未免踌躇。

徐璐却起身,给赵嬷嬷使了记眼­色­,对她悄悄地说了句话。

赵嬷嬷怔了怔,撸起袖子,上前打了袁氏数巴掌。

众人惊呆了。

徐璐却是无比淡定地说:“不好意思呀,刚才我也是猪油糊了心,斐太太大人有大量,恕了我吧。”

袁氏被打得眼冒金星,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徐璐发了话,“斐太太造谣生事,我也打了回来,也算是两清了吧。斐太太,你认为呢?”

袁氏也顾不得被丢进泥地里的脸面和尊严,赶紧点头,声音嘶哑地道:“是是,少夫人说得极是,咱们算是两清了。”

徐璐起身,“既然已两清,路姐姐,这事儿就算了吧。”

路玲玲说:“罢了,看在你的份上,这事儿就罢了吧。不过,倘若圣上要治你的罪,可就与我无关了,斐太太。”

袁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难言,如今面子里子没了,满身的体面也全被踩得分文不剩,甭提有多羞恼。但她现在连恨都恨不起来,起身后,羞忿掩面离去。

甭管袁氏脸皮再厚,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出现在人前了。

一些保持中立的人冷眼旁观,袁氏起先欢快得蹦达,再到此刻的狼狈鼠蹿,不由暗自乍舌,暗道:“这袁氏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但这凌徐氏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瓦解了袁氏的攻势,反败为胜,还让袁氏吃上了满身的官司,着实厉害。估计这袁氏短时间内是不敢出来见人了。颜面扫地的她,丢掉的不止是尊严体面,建起来的交际网也在一夕之间没了。回去后斐浩然不知还要如何收拾她呢。”

有了袁氏的前车之鉴,谁还敢来招惹徐璐呀,供着还差不多。

至于那些与袁氏交好最后又弃袁氏而去的低级官眷,一个个像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似的,如苍蝇一样全场乱飞。按杨氏的话就说是:“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不落井下石就好了,甭理会去。”

见多了官场倾辄人­性­美丑的连氏则说:“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与袁氏在一起的人,品格能好到哪儿去?不过这种人,若无一击必胜的把握,还是不要得罪,至少要维持表面的客气。”

和连氏一样,路玲玲也是从底层爬上高位的,也见惯了世态炎凉,心­性­倒是从容平和,也附和连氏的话。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路玲玲的切身经验之谈。

徐璐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从连氏的话,对这些人不疏远,但也不亲近,大家面上维持着三分交情就好。

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再投到袁氏怀抱去,包括她们身后的势力也是如此,她的目的也达到,也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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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半,电表坏了,文档的自动恢复功能失效了,接连两次都让我白写。大受打击。傍晚时分下起了爆雨,冒着雨扫公路上的积水,主要是把公路上过多的灰尘扫走,大概是着了凉,太阳­茓­抽痛得厉害。今天写的,两次断电丢得七七八八,受了打击,无法恢复元气了。写作和作战一样,要一鼓作气才成。这是昨天的存稿。明天继续努力。

第131章 整治顾月芙

总得来说,方家这一趟收获还是颇丰的,除了把袁氏这个大钉子给挖出来埋了外,收获最大的还是世人已接受未出世孩子的身份,这才是徐璐最为得意的。

“……除了少部份人外,大多数人也都还安慰我呢,再加上袁氏让我狠狠收拾了,再也没有人敢明着说我半句不是了。”晚上,徐璐沐浴出来,斜倚在描金雕婴红莲花的罗汉床上,腰上垫着个秋香­色­弹墨枕头,枕着腮,把今日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凌峰。

凌峰穿着件白­色­褂子和弹墨阁腿裤,露出结实的手臂,背负着手,在莲青­色­的地毯上来步踱着步子。

“……袁氏那翻话,可大可小,往重了说,单要看圣上如何想。若圣上站在我们这边,斐浩然未来的仕途之路,可就悬了。但吏部少了一个斐浩然,肯定还会提新的右侍郎上来。我现在只是在想,要不要保下斐浩然。”

徐璐并未立即说他滥做好人,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今日的朋友,谁能保证将来会不会为了利益成为敌人。而今日的敌人,却是可以为了利益而成为朋友的。

“爷打算怎么做?我觉得,就算圣上不计较,但袁氏肯定是没脸的。短时日内,斐浩然也要夹着尾巴做人。我觉得,这时候,咱们可以试着拉拢他。若他识相,那就皆大欢喜。”

“……这个,还得从长计议。”凌峰想了半天,也没能定下主意,毕竟是朝廷三品实权官员,想动也不能立马就能动的。三品实权以上大员,大都是在天子御前挂了号的,想动手脚着实困难,圣上再是开明宽和,也不容许自己的臣子为了排除异已而搞小动作的。

凌峰能够长年简在帝心,除了能力卓越外,对上位者的揣摸也是必不可少的。

“给我更衣,我去外书房与幕僚商议些事。”

徐璐起身,打开红木雕灵芝纹戟金衣柜,取出件雨过天青­色­绣暗纹刻丝锦缎八团花直缀,亲自替凌峰穿上,并系上腰带和玉佩。

“反正也不出门,荷包就不用系了吧。”

“好,听你的。”凌峰在她额头上亲了记,“我去了。”

最终凌峰与幕僚商议的结果是,按兵不动,即不与斐浩然发生冲突,也不去拉拢,静观其变。

不过到了第二天下午,府中暗卫却来禀报,宫中皇后娘娘得知方家发生的事,立即下旨申饬袁氏,掌嘴四十,佛堂禁足一年,派了两名宫中嬷嬷亲自守卫在佛堂门口,并责令斐浩然好生管束。

斐浩然则连夜进宫请罪去了。

得知消息后的徐璐并未拍手称快,而是蹙眉道:“皇后娘娘究竟是替咱们出气,还是……给我们拉仇恨?”

凌峰笑着安抚她:“是我今儿中午进宫面圣,向圣上哭诉我的委屈,并请圣上给咱们的孩子撑腰。圣上左思右想,觉得他身为天子,抬一个未出世的婴儿,未免不好,于是就想了个执衷的法子,请皇后娘娘出面,申饬袁氏。”

徐璐大吃一惊,“这种事你也要请圣上帮忙,你这未免也……”简直是恃宠生娇的典型。

凌峰呵呵一笑:“我与圣上自小到大的情分,可不是说假的。不过,我的要求也并不过份,只是恳求皇上给咱们的孩子几分脸面就是了,只要孩子出生后,不受人鄙视就成。对于帝王来说,底下的臣子再厉害能­干­,也不能太过完美,有些小缺点小毛病,反而能令圣上放心。我再为着我的短处求到圣上跟前,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圣上也乐意给我这个面子,还能得到我的忠心,何乐不为?”

金石之有生,击之而后鸣。舟航之能运,­操­之而后动。贤者之有才,用之而后观。然,人之才智,有才于彼而短于此者,若因短而弃其所长,则天下才之难矣。

凌峰的能力无人怀疑,也无人怀疑他对圣上的忠心,但光有能力有忠心还不够,还得要有让上位者放心的本钱才成。

如何让上位者放心?

凌峰这个未出世的怪婴,或许会让天下人侧目非议,但对于上位者来说,反而是好事一件。而凌峰又主动恳求圣上帮忙,这也是对圣上的信任,圣上也乐于给臣子这份脸面,以得到臣子的死心追随。

掏璐若有所思,半开玩笑地说:“我记得汉朝萧河能够位极人臣却还能全身而退,不使刘帮猜忌,想来也是自毁长城的缘故吧。”“哦,你还知道萧何?”凌峰大为惊异。

“功则惟恐他人不知,过则惟恐文饰不及,这样的人,必受上位者不喜。爷是替圣上立下汗马功劳,但我觉得,爷不管有多委屈,也绝计不要在圣上跟前提及你的功劳,最好曝些不大不小的缺点,反而更能让上头的放心。”徐璐白他一眼:“爷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

凌峰哈哈一笑:“夫人此言甚是,为夫受教了。”心里却是对徐璐的眼界格局再一次震惊了。能够知道“乱世用奇才,盛世用正才”“良禽择木而栖”也算不得什么,但“自毁长城”或“功则惟恐他人不知,过则惟恐文饰不及”这类很少让人注意的典故,却顺口道来,这不得不说,他的小璐,着实不能以普通深宅­妇­人对待。

娶了她,简直是他的三生幸事。

……

实际上,凌峰的主动示弱,圣上肯定是龙颜大悦的,不然,皇后也不会下重手惩戒袁氏了。

当然,这时候的凌峰却是表现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斐浩然大肆贬击。让斐浩然当场下不了台,二人的仇怨却是越结越深了。但凌峰却是毫不在乎,他若是与斐浩然尿到一个壶里,那才是危险的征兆。

紧接着,十月五日这一天,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杨士清家,娶五儿媳­妇­的大喜日子。

徐璐还在记恨杨夫人与顾月芙欺负田氏及徐琳之仇,原本也想好了整治顾月芙的法子,只是因怀孕而作罢,前阵子凌峰已经够高调了,她再高调下去,肯定落不得好。也只能采用另外的折衷的法子给顾月芙难堪了。

徐璐思来想去,找了周氏,贵妃娘娘的侄媳­妇­,承思伯朱家的三­奶­­奶­。

拜周氏所赐,徐璐怀了个怪婴的消息,能够一时间传遍全京城,还多亏了周氏的“鼎力相助”,徐璐对这人的宣传本领格外佩服,周氏是个十足的小人,但小人若是用得好,也还是大有用处的。

平时候与周氏也并没多少来往,为了不使人怀疑,徐璐是通过小连氏请的周氏。

小连氏是朱家四­奶­­奶­,是表嫂连氏的妹子,也是周氏的妯娌。徐璐借口约小连氏去家中玩,自然就搭上了周氏。

一番契阔,气氛浓烈后,大家就把话题引向杨士清的五儿媳­妇­,顾月芙身上。

今日已是十月六号,顾月芙嫁到杨家的第二天。今天应该是顾月芙向杨家长辈敬茶的日子。也正是徐璐发挥的大好机会。

一番前戏做足后,徐璐这才把话题引到顾月芙身上,“……还真是奇怪了,我明明记得,杨家五­奶­­奶­应该是顾三小姐吧,怎的又变成了顾四小姐?该不会是杨家踩红捧黑,嫌弃顾三小姐的父亲是庶出,所以改娶了顾家长房嫡女的顾四小姐?”

周氏听得莫名其妙,她一直沉浸在她也可以来凌家作客的激动和得瑟中,对徐璐奉承得厉害,见徐璐这么一说,也不敢说是徐璐的消息有误,而是说:“少夫人怎么知道与杨家订婚的是顾三小姐?”

徐璐说:“其实,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一个故事呢。”她清了清喉咙,又继续道:“今年四月左右,我去护国寺上香还愿,在寺院的后厢房歇息,一位面生的小姐走进来,要我让位置给她。我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又不认识她,凭什么要让她?然后你们猜,她接下来的说了什么话?”

小连氏和周氏异口同声地问:“什么话?”

徐璐瞟了墨香一眼。

墨香站出来,学着顾月芙的语气,把当时的场景添油加醋地演了遍,惹得周氏小连氏捧腹大笑。

小连氏说:“阁老未过门的儿媳­妇­很了不起么?唉呀,当真是笑死我了。不说他们顾家在京城连三流家族都算不上,单说阁老家的儿媳­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杨五郎十八岁了,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书,还只是个秀才呢。这女人呀,一向都是­妇­凭夫荣,还从未有过媳­妇­凭公公尊贵的。这打哪来的­棒­槌哟?”

周氏也鄙夷地说:“是呀,打哪来的­棒­槌,杨夫人看来是老眼昏花了,还是杨家当真日幕西山不成?这样的儿媳­妇­也瞧得上眼?”

徐璐笑着说:“是呀,当时听她说出身份来历后,我真的好想大笑三声的。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都还没嫁到杨家呢,就开始摆阁老儿媳­妇­的威风了,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小连氏忙问:“那妹妹是如何收拾她的?”

徐璐耸耸肩:“她那样的人,还需要我来收拾么?她身边的婆子也是认得我的,当下把我的身份一说,什么叫前倨后恭,我倒是见识到了。”

周氏和小连氏又是捧腹狂笑。像她们这种身份的,对上自然是奉承巴结的,对下则又是另一副嘴脸。但并不影响她们对顾家小姐的深切嘲笑之心。

徐璐喝了半杯温热的白开水后,又继续道:“……后来,她说她在顾家行三。所以我才对杨士清的五儿媳­妇­知道得格外清楚。可是你们觉得奇不奇怪,杨家明明与顾三小姐订了婚给,怎的临到头来,娶的却是顾四小姐?该不会是杨家觉得顾三小姐的父亲是庶出,所以改娶了长房嫡出的顾四小姐?”

周氏和小连氏互望一眼,其中小连氏说:“妹妹,恐怕是你记错了。与杨家订婚的一直都是顾四小姐的。那顾三小姐,听说名声不大好,哪有资格嫁到杨家的。”

徐璐却正­色­说:“可那日在护国寺,那婆子说得清清楚楚,就是三小姐。”墨香几人也纷纷点头。

“是的,这个奴婢可以作证,那婆子确是说那位小姐是顾家三小姐。那日之所以去护国寺,主要是得知杨夫人在那日会去护国寺上香,这才去了护国寺,顺道让杨夫人相看,并敲下婚嫁日期。那位冒犯少夫人的真是顾三小姐,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赵嬷嬷也说:“是呀,那顾小姐身边的婆子也承认是三小姐的。”

周氏和小连氏互望一眼,各自眼里都有着奇怪和疑惑。

小连氏说:“顾家与杨家早在去年就订了婚约,一直是顾四小姐。我记得清清楚楚呢。不可能记错的。”

周氏也点头称是,不过很快就双眼一亮,“该不会是,那顾四小姐怕少夫人把她的事儿传扬开去,特地拿顾三小姐来顶缸吧?”

徐璐眼露迷惑,却是不愿相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呢,她们好歹也是亲姐妹,不至于为了私心,把自己的亲姐妹拉下水吧?更何况,我若是把这事儿宣扬开去,顾三小姐岂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得要有多自私的人才能­干­出来呀?”

周氏撇­唇­:“为世上自私自利的多得是,那顾小姐还未嫁人就敢摆阁老媳­妇­的架子,想来也不是个好的,嫁祸姐姐保全自己名声的事儿,说不定也做得出来的。”

徐璐暗笑,她的目的总算得到了,接下来,就要看周氏的宣扬本领了。

……

周氏不愧为京城有名的长舌­妇­,当日在徐璐这儿吃了午饭回去,不出三日功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杨阁老家娶了个爱摆架子,为了保全自己名声却嫁祸于姐姐的五儿媳­妇­的八卦来。

通常这样的消息,当事人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得知。杨夫人在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十来天后了,还是她那长媳­妇­长安郡主参加某位宗室郡主儿子的洗三礼时带回来的。

杨夫人听到这则消息时,气惨了,把顾月芙叫过去,质问事情的真实­性­。

顾月芙懵了,她在顾家可以横着走,敢欺负顾芸儿,敢随意嫁祸于她,也完全是仗着生得娇俏,以及祖母和母亲宠她,加上与杨家订有婚约的缘故。实际上,顾月芙这种从小呵护着长大又被宠着长大的女孩儿,压根就无应变能力。杨夫人这样的质问,就让她慌了神,吱吱唔唔地解释了半天,依然把责任推给了徐璐和顾芸儿。

但杨夫人是何许人,吃过的盐都比她吃的饭还要多,气得够惨,把顾月芙狠狠骂了一通,加上长安郡主在一旁挑唆了两句,杨夫人越想越气,杨家如今着实有种日幕西山之感,但杨夫人却一直不肯承认。外头的人越是瞧轻杨家,他们越要维持面上的荣华。但身为清贵之家,最忌讳的就是暴发户似的显摆得瑟,顾月芙还未嫁进杨家就敢摆架子到外大街去,摆的对像还是杨家的死对头,杨夫人如何不气?就罚了顾月芙罚跪佛堂,好生思过。

杨夫人坚决不会承认,包括丈夫杨士清,对凌峰的手段是真有些怕了,但输人不输阵,杨夫人罚顾月芙,并不是惧怕凌家,而是杨家好歹也是清贵流派,如何能够学那些暴发户那般扯高气扬?

真正有底蕴的人家,高傲都是浓缩在骨子里的,面上却是一团和气,礼贤下士。也只有那些一朝得势的暴发户才会把得意嘴脸摆在脸上。那样的人,就算是新贵,也无法维持长久。

顾月芙的举动,完全是一副暴发户嘴脸,还没嫁到杨家就敢摆阁老儿媳­妇­的架子,嫁进来后那还了得?还丢脸丢到死对头那,杨夫人如何不气?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月芙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嫁祸于自己的姐姐的事儿,就是不知顾家知道后,又会是怎样的难堪了。”徐璐对顾家上下真的没有半丝好感,巴不得顾家人倒霉。

路玲玲白她一眼:“你就幸灾乐祸吧,顾月芙都嫁到杨家了,杨家也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儿就休了她。不过想让她过好日子那是不可能了。”

徐璐不屑道:“她那样的­性­子,是该好生磨磨了。”被宠得无法无天,什么事都敢做,连公然嫁祸姐姐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毫无姐妹之情。这样的人,也只有被恶人磨磨­性­子,方能收敛几分吧。

路玲玲说:“昨儿个我去朝阳公主那诊平安脉,长安郡主也在呢,就与我说起这了个妯娌,就是头纸老虎,除了使­性­子外毫无别的本事了。这几日天天被杨夫人立规矩,着实受了不少罪。”

“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徐璐一想到那日顾月芙那副高傲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还公然来踩她,并欺负她的继母和妹子,杨夫人她暂时没法子收拾,不收拾她收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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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个……昨天……昨天是我的错。去玩去了,累得像条狗似的,回来不到八点钟就睡了。亲们莫生气,我今天双更补偿大家。

第132章 识时务

十月十二号,诸事大吉,庄母带了礼物,来安国侯府亲自向田氏提亲。上回交换康贴,请了寺里的高僧合了八字,大吉之数,庄母就再无顾忌,准备了三牲酒水过来,正式送了聘书,定下亲迎的日子,就在今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那时候徐璐应该已生了孩子,可以亲自­操­持了。

虽说安国侯府不介意给徐琳­操­办婚事,但到底影响不怎么好。于是田氏应徐成荣的吩咐,拿出徐成荣交给她的银钱,在西直门外的一处银杏胡同里买了间三进的宅院。

京城米珠薪桂,好些京官奋斗多年仍然无法拥有自己的一片斗室。但徐成荣是外地官员,加上福州又是富庶之地,多少也是有些灰入收入的。加上原本的积蓄,也只够买宅子。徐璐又私下拿了三千两银子给田氏,用来装饰,采买家具,请人重新粉刷。所幸容嬷嬷念旧,也送了八百两银子过去。

望着昔日被自己呼来喝去一口一个老不死的容嬷嬷,田氏再是脸皮厚,这会子也是一张老脸胀得发紫,在容嬷嬷面前,连手都没地方放了。

经过长达一年的居移体,养移气,容嬷嬷原来在徐家的卑微之态早已没了,如今的她,穿着藏青­色­福寿纹褙子,戴赤金眉勒,圆髻上簪了羊脂玉簪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着。俨然是某官家贵­妇­,矜持倨傲。

徐璐拉着容嬷嬷,同坐到临窗大炕上,语气愉悦地对田氏说:“现在她老人家可不叫容嬷嬷了,论起来,她还是咱们的舅婆呢,祖母她老人家的嫡亲弟媳­妇­呢。娘,您也要叫一声舅妈的。”

田氏胀红了脸皮,期期艾艾地叫了声:“舅母。”

容嬷嬷从鼻子里哼了声,一个丫鬟捧着个巴掌宽的荷包来,说:“这是我给琳姐儿的见面礼,琳姐儿快要出嫁了,看在当年大姐的份上,我这个舅婆也来给琳姐儿添些妆。”

李骏在嗣母李老夫人的许可下,认了容氏,并接到了护国侯府,以正经长辈称之。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妇­人是护国侯的亲祖母,昔日的珲王妃。也因李骏认了李老夫人为嗣母,礼法却是与容嬷嬷无关的。但李老夫人许可,李骏肯认,自是皆大欢喜。容老夫人也很本份,从来不在护国府摆老夫人的架子,对李氏也是客客气气,也不置喙李家的任何事,得到了李老夫人和李骏夫妻的尊重,也愿意给容老夫人这份尊荣体面。

如今容老夫人出入的座驾是侯府制的三驾缂丝马车,佣仆如群,比一般老太君老封君还要体面三分呢。

田氏脸红似血,讪讪不成言。徐璐佯装没有瞧到,只对徐琳说:“舅婆出手忒大方,妹妹还不赶紧给舅婆磕头谢恩?”

徐琳从尴尬中回过神来,赶紧跪了下来,给容氏恭敬地磕了个头。

容氏淡淡地说:“罢了,琳姐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没有你这个姐姐聪慧伶俐,但也是个极省心的孩子。也亏得没有像你母亲那般粗俗无礼,倒也是极难得了。”

徐琳脸儿也是胀红了,虽然她没有像田氏那般苛刻过容氏,但也从未正眼瞧过,如今让容氏这么一说,什么滋味都齐全了。

田氏更不必说,站在那,手足无措,只差钻地缝了。

容氏不再是徐家的奴才,而是徐家的正经亲戚长辈,又是这般身份,徐珏徐环也从外院进来,向容氏磕头。容氏对两个哥儿也是冷冷淡淡的,不过仍是准备了礼物,给徐珏兄弟的全是清一­色­的羊脂玉镇纸和羊脂玉的佩环。给徐琳的要丰厚些,一张八百两面额的银票,一副全新打造的镶祖母绿宝石和猫眼石的赤金头面,就光这一套头面,大概也要值三四百两银子了。

如此大手笔,也是看在徐璐的份上,或许还有容氏扬眉吐气的报复­性­赏赐罢。

田氏也知道容嬷嬷亲孙子的身份,也想与容嬷嬷尽释前嫌,耐何嘴巴笨,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以前是我猪油糊了心,错把珍珠当鱼眼,怠慢您老人家了,还请您老人家大人大量,恕罪则个”等­干­巴巴的话。

反倒是徐珏兄弟,倒是说得顺溜,面上摆出一副痛悔和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对容嬷嬷低声道:“……恭喜您老人家找回亲人,我们兄弟很是替您高兴。看舅婆过得还不错,想来表舅对您也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顿了下,又很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我们怠慢您了……千言万语都没法子述说此刻的心情。人家说莫欺少年穷,可您老人家的经历,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那就是甭管年少还是年老,都是欺不得的。”

容嬷嬷怔了怔,脸­色­如遇上阳光的雪水,很快就融化了,她感叹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兄弟俩读书是读对了,读聪明了,居然还能理悟出这样的道理来。不枉你姐姐下那么大的功夫给你们寻请名师。”

徐珏肃容道:“能拥有这样的长姐,也是我们兄弟莫大的福气。”

徐环也跟着开口:“长姐对我和大哥的恩泽,愚弟没齿难忘。”

徐璐笑着说:“一家人,何必还说两样话?都坐下说话吧,咱们的舅婆没你们想像中的小心眼。”

容氏也说:“罢了,看在璐姐儿的份上,以前的事儿就甭再提了。都坐下说话吧。”

田氏脸­色­这才好看起来,讪讪地坐了,在徐璐有意的推动下,气氛总算好了起来。

十月份正是河蟹飘香之际,好些讲究的人家,都爱在家中大摆蟹宴,宴请亲朋诸友入府品蟹。徐璐只恨有孕在身,没法子敝开肚皮吃,口水都流了满地。

加上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一年一庆的中秋节来临,帝都各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楼,临轩赏月。或举家大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舞凑,酌酒高歌。

安国侯这样的勋贵人家,更是早在三天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早早订下梨园班子,在中秋之夜,登望月楼赏月,安排家宴,看戏观舞,以酬佳节。

而皇宫中还要举办盛大的赏祭月大典,也并不是所有外命­妇­都能进宫,加上宗室,皇室亲眷,也就只剩下二十个名额,这些人能够进宫陪同皇后登望月台参加祭月仪式,本身就是一种“得圣宠”的像征。所以好些颇得圣恩,自觉有条件入宫的外命­妇­,着实如路玲玲所说,总会花样百出地贿赂宫中有品秩有权势的太监宫女,或是送重礼进宫,直接送给皇后,想让皇后拿人手软。

按璐玲玲的意思就是:每年宫中举力盛宴,富了一些得脸的太监宫女,累了皇后,苦了皇帝,穷了外命­妇­。

武夫人一向不去凑这些热闹,她喜欢的是闷声发大财。不过宫中依然赏赐了月饼和皇后亲自酿的桂花酿,以及中秋应景之御赐之物下来,也算是对凌家的格外恩泽了。

闻得今年杨士清夫人居然也在入宫名单中,徐璐尽管吃惊,但面上却是不曾表现出来,反而对一些客人说:“杨夫人果真是简在圣心。”她当然明白这些人想看自己的笑话,她才不上当呢。好歹也做了两年的侯府少夫人,起码的诚府还是有的。就算恨不得杨夫人滚到茅坑里吃屎,最基本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徐璐月份渐重,武夫人不敢让她太过忙禄,便把家宴之事全揽了过去,让厨房做了几箩筐的五仁月饼,拿出往年珍藏地下室的桂花酿,分送各家亲朋友好,以及凌家各大管事掌柜,知客幕僚。到了中秋这一日,晚上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祭月仪式完毕后,登望月楼赏月听戏。

今日侯府请了京城最著名的梨园班子入府唱戏,凌家人口简单,加上主子们都忙碌,少有闲暇听戏,倒未曾像别的富豪勋贵那般,在府中豢养戏子。

所以每逢重大节气,也只是从外头请伶人入府献唱。

戏台就搭在­射­月厅外头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戏台有丈多高,武夫人还请了凌家亲近的族人妯娌,以及养在凌家的幕僚家眷,在望月楼观看,而凌宽则陪着众多客人在另一幢摘星楼宴客。

今日唱戏的是京城有名的旦角,艺名叫玉兰香,生得纤巧柔雅,风流妩媚,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微微上挑着,像勾魂似的,那副嗓子也极为清丽动人,如同黄茑出谷,令人沉醉其中。

当玉兰香唱完了一曲后,望月楼倒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但摘星楼那边却响来一阵爆喝声,只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唱得好,赏。”

果然就有一个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鬟端着个托盘去了戏台,徐璐目测估计,托盘里应该有二十两银子的赏赐吧。

玉兰香每唱一曲,就像摘星楼那边的男客丢个媚眼过去。而摘星楼那边便会爆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紧接着,就有些不三不四的话从那边传出来。全是对玉立香的轻佻之语。

但玉兰香却是面不改­色­,依然笑魇如花,媚眼飘飘。整座摘星楼都要被掀垮似的。

徐璐暗自摇头,这些男人呀,平时候再是道貌岸然,一旦二两猫尿下肚,就毫无正经形像了。什么话都说得口,居然公然与伶人调起情来。

徐璐就不大瞧得上玉兰香了,也不豫再听下去,借口乏了,准备去歇着。

武夫人自然很好说话,但乔老太太却是沉下脸­色­来,训道:“没规矩,长辈们都还在呢,你一个小辈不在此陪着,还好意思去歇着?真当自己是金贵人。”

若是放在半年前,乔老老太太也是不敢这样说徐璐的,但自从大家都知道徐璐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怪胎后,幸灾乐祸者就多了起来,虽未曾表现出来,但乔老太太却最爱倚老卖老,加上她也是凌家出来的小姐,又是凌宽的嫡亲姑母,自认在凌家属头一份的,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徐氏出身本来就低,嫁到凌家两年才上身,偏偏还怀着个怪胎,简直把凌家的脸丢到九霄云外去。不过乔老太太还是颇高兴徐璐这样的处境,若当真生下个怪婴,凌家肆必还得另想办法开枝散叶,她孙女的机会岂不来临?

于是,这阵子乔老太太跑凌家跑得特别勤,回回都带着孙女乔三妹。

屋子里的人讶异地看着乔老太太,尽管心头鄙夷,不过却无人开口。

徐璐挺着肚子道:“姑婆恕罪,我倒是不累的,但孩子需要休息呀。”

乔老太太撇­唇­,目光凉凉地掠过她的肚皮,八个月的身孕了,看起来就只有六个月大,十有**就是个人首蛇身的怪胎了,生下这样的怪胎,非但不羞忿掩面,还好意思在人前露面,脸皮可真厚。

“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头次遇上这样的。别人家的媳­妇­不说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至少也是健康伶俐的掌上明珠吧,你倒是好,居然来个与众不同。也不知是咱们凌家祖上冒了青烟,还是你们徐家祖上冒青烟了。”声音说得­阴­阳怪气。

与这样的老太婆打嘴仗着实没意思,反正凌家人都是知道真实情况的,也不怕武夫人被别有用心之人挑唆。徐璐捧着肚子,笑道:“是呀,确是咱们老徐家祖上冒青烟了。”然后对武夫人及众多长辈们团团福了身子,“我先退下了,你们慢慢玩。”

她此刻反而期待起乔老太太继续蹦达了。

武夫人摆摆手,“去吧,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

赵嬷嬷等人拥簇着徐璐正要离去,身后就又传来乔老太太忿然的声音:“我说侄媳­妇­,你怎么还容忍这样的人?好端端的,居然怀上怪胎,我活这么大把岁数,还是头一回碰到。通常这样的情况,必定是徐氏的问题。我听一些世外高僧说过,肯定是徐氏到处乱走勾搭,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明知怀了身孕,还到处乱走。害得咱们凌家百年清誉都让她给毁了。这种媳­妇­,你还与她客气什么,直接把她休回徐家得了。还容下她继续张狂下去?”

徐璐对身边的婆子丫鬟们吩咐着:“姑老太太喝醉了,都在说胡话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姑老太太扶下去,送回乔家。”

服侍在望月楼的婆子全是武夫人的心腹,她们尽管对徐璐尊敬,但她们的主子却是武夫人呢,于是目光都看向武夫人。

只见武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是喝醉了,还不赶紧把姑老太太扶回乔家去。”

一­干­婆子这才如狼似虎地上前,扶起满脸愕然的乔老太太就走。

“祖母没喝醉。表舅母,祖母她老人家并未喝醉的。”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乔三妹站起来,焦急地说。她尽管也觉得祖母有些过了,但祖母真要这样被谴送回去,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所以她一定要阻止。

武夫人声音凛冽,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没喝醉怎么就胡言乱语呢?连宏国寺的高僧都说徐氏这一胎是天上蛇童下凡投得胎,保徐氏一世荣华。可你听听你祖母说得是什么胡话?姑老太太是凌家的长辈,咱们做小辈得是该敬着,可我凌家的媳­妇­,凌氏一族未来的宗­妇­,岂是任人侮蔑的么?”

外头伶人依然唱得婉转动听,但望月楼上,却是鸦雀无声。

武夫人又高声道:“就算徐氏这一胎是怪胎,那也是我凌家的骨­肉­。管他是人还是怪物,我都认了。姑母您老人家就甭­操­心了。”只差没说她多管闲事。

乔老太太双­唇­颤抖着,这阵子武氏一直对她礼遇有加,尽管态度有些冷淡却未曾有半分失礼的地方。任她占了不少便宜也没说过半句不好的话。今日却当着众多的人踩她的脸,一向横惯了的乔老太太如何不气?

“……我……我也是为你们好……我也是凌家的人,我还会害你不成?”乔老太太跺脚,痛心疾首。

武夫人客客气气地道:“这是我凌家的家务事,家务事嘛,自然是要关门起来自己协商的。侯爷和峰儿也都一致同意顺其自然,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要以夫为天的。姑母您可别叫侄媳­妇­为难,也别让您侄孙媳­妇­为难才是。”

“姑老太太喝醉了,你们赶紧的,护送姑老太太回去。”武氏又转头,摸了乔三妹的脸,一脸怜惜地道:“三妹也及笄了,怎的还没找婆家?姑母,您可得再加把劲才是,女孩子可拖不得呀。若是姑母不嫌弃,改明儿我给三妹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这也是变相地告诉乔老太太祖孙,也别再打凌峰的主意了。

乔老太太脸­色­灰败,不过为了表示对武夫人“执迷不悟”的“痛心疾首”,经过徐璐身边时,还恶狠狠地嚷道:“你这个扫把星,也不知给凌家人灌了什么迷药。我看你就是乱家之源,丧门星。凌家迟早要毁到你手上。”

徐璐高声道:“老太太,你这公然侮骂朝廷诰命夫人,可是要被治罪的。”

“……你敢,我可是你长辈。你敢治我的罪,就是不孝,忤孽。谁给你这么个忤孽长辈的胆子的?”

“自来都是先国礼后家礼。老太太若是不信,要不,咱们进宫请皇后娘娘评评理如何?”

乔老太太悲忿哑住,她出身公卿之家,闺阁时还是进过宫的,可嫁人后,丈夫不争气,不说进宫,就是与昔日交好的闺阁姐妹都不敢相见了。就怕两厢一见,人家光鲜体面,自己一文不值,徒受难堪。

而这个一朝得势就张狂的小蹄子,若当真拿诰命夫人的身份压她,她还真只能受了,于是乔老太太非常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但从未见识过权利倾辄的乔三妹却几乎跳了起来,指着徐璐骂道:“你不过是靠着嫁给我表哥才有今日身份地位,得瑟个什么劲?连我祖母都敢不敬,要是让我表哥休了你,看你还得瑟得起来。”

这大概是憋在乔三妹肚子里真正的想法吧。虽然鲁莽,却也是众多吃不到葡萄说萄酸的人的共同心理吧。总觉自己出身尊贵,始终瞧不起那些靠­妇­凭夫荣的女子。

乔三妹的父亲在苏州做知府时,在地方上也还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进了京后,靠着安国侯府,众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加上她还未曾见识过真正的名门贵胄,她所遇到的阁闺千金对她也还算友好,便一叶障目井底之蛙地以为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加上乔老太太应该时常向她灌输着“你祖母我也是出身公卿之家的贵女,不过你祖父无能,这才令我明珠蒙尘”之类的话吧,越发激得乔三妹认不清自己,总认为自己方方面面都要比徐璐还高贵些。

以前她那一肚子的心思,也因乔家有求于凌家,不得不让徐璐敲了下去。但自从徐璐曝出怀了人首蛇身的怪物时,乔三妹的心思又活络了。像凌家这样的人家,如何允许徐氏生下那样的怪婴?就是她想生,凌家也不会再重视她了,而徐氏就算不被休,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受就是了。她若是趁此时机,夺得武氏的喜爱,只要运作得当,凌家少夫人的位置也是有可能捞到的。

只是,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几个月,仍是不见凌家有任何动静,也不知徐氏给凌家人吃了什么迷药,居然还允许让徐氏生下孩子,徐氏依然在凌家横着走。这怎么可能?她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可是见识过某大富人家生了个全身带树皮的婴儿,觉得晦气,虽未弄死那婴孩,也是把他拘在小房间里长年不允许出来见人的。徐氏怀的可比那全身树皮的婴儿还要恐怖十倍百倍,怎么凌家人就不学那户人家呢?

乔三妹很是愤怒,却也不安,这种带着极致的期望,却眼睁睁地看着期望化为失望,再到无望,绝望,加上她们祖孙二人也让武氏嫌弃,激忿之下,也顾不得装乖乖女了,对徐璐尖酸刻薄起来。

“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明知你这孩子生下来会让凌家蒙羞,身为凌家­妇­,就该为凌家的名声着想,早早了断才好。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非但不了断,还连累凌家至这般境地,脸皮可真厚。”

与这样的人打嘴仗简直降低了自己的格调,徐璐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表小姐魔怔了,赶紧堵了嘴巴拉出去。以免坏了表小姐的名声。”

豆绿等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得了命令,也不等那些婆子动作,几个人亲自动起手来,扭胳膊捂嘴掐脖子捏腰的,就把乔三妹拖了下去。

乔老太太气气得全身发颤,只是这些婆子也不再给她机会,一句“姑老太太喝醉了”就把她的嘴巴捂住了,并拖走了。

屋子里总算清静,徐璐温文尔雅地对众人行了环福礼,“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大家请继续看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说:“对对,看戏,看戏。”

先前还有人想见机闹事的,甚至还有人想倚老卖老指责武氏婆媳对长辈无礼的话,这时候也咽了回去。如此强硬的婆媳,谁敢去惹?人大面大的,万一步上乔老太太的下场,几辈子积赞的老脸也就丢尽了。

欺软怕硬是所有人的通病,识时务也是大多数人最俱备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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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是憋了姥姥的劲儿更新了。

第135章 给点颜­色­瞧瞧

次日,有关乔老太太被徐璐气病的消息就流传开来,外头传得隐晦却又有鼻子有眼,只称凌侯的嫡亲姑母,去凌家参加团圆宴,席间也只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就让徐氏恼羞成怒地给架了出来,老太太回去后伤心过度,就给病下了。

听八卦的人肯定要打听,老太太究竟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得凌少夫人大发肝火,还做出当场逐客的举动来。身为媳­妇­,对待长辈亲戚自是要恭敬谦逊的,像乔老太太这样的身份,不说供着,至少也要礼遇有加的。哪能因为人家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就赶人的,不止无礼,还特别的大逆不道。凌家一向注意涵养,怎么还让媳­妇­这样对待长辈?

乔老太太便捂着脸伤心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人家哪还记得我是长辈,只要不当成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就谢天谢地了。”

这句话又给人无数种想法,似乎,凌家人居然也学起为富不仁来了,这还了得?

一些与凌家有宿怨的人,自然不放过任何打击凌峰的机会,又大肆宣传凌家为富不仁,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连嫡亲姑母都要往外赶,还把老太太给气病了,这还了得?

然后,便有人打着为凌峰着想的同僚找上凌峰,委婉地劝解凌峰:“媳­妇­可以宠,但也不能宠得太过了。长辈训斥两句也是她的造化,怎的就把长辈往外赶呢?还把长辈给气病了。这还了得?”

大庆朝一向重视宗族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难怪要被不明就里的人指责了。

乔致东夫­妇­则一脸悲忿地找上凌宽夫­妇­,一副孝子心疼病重母亲的模样,忿懑道:“你们凌家势大,欺负我们小门不户我们也认了。可也不能任着一个小辈欺到脸上吧?起先我还以为徐氏是个知书达理贤惠豁达的,如今想来,倒是我天真了。”

胡氏也垂着泪说:“可怜老太太躺在床上,整天的哭,茶饭不进,天可怜见的,婆婆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几时受这样的委屈呀?”

其实,为富不仁完全是绝大多数当官或有钱人所俱备的。或因拒绝过穷亲戚的打秋风被指责,或是本身就是这般,虽然会受谴责,却也不伤筋不动骨。没有哪家大富会因为这个原因少块­肉­掉根头发。

但也有一部份人,极重名声,不愿被安上为富不仁的名声,情愿委屈自己也要帮辅穷亲戚。

在乔家人眼里,凌家人便是如此。乔家人的想法就是,凌家一向重面子名声,这样的人家,只要拿捏住其软肋,就可以任取欲求了。

乔家人的想法倒是没错,凌家确实如他们猜想那般,或为了名声,或为了面子,对亲戚都是能帮就帮的。但他们肯定没有真正见识过武夫人的脾气。

武夫人挑了挑眉,一脸紧张地说:“唉呀,姑母真病成这样了?那你们夫­妇­还呆在这­干­嘛?赶紧回去服侍姑母呗。”然后她本人也赶紧吩咐身边的人,“赶紧的,持安国侯府的贴子,去太医院请太医,给我姑母看病去。”最后还让人备下了人参,燕窝,鲍鱼之类的名贵补品让乔致东夫­妇­带回去。

只不过哭诉一番,就得到这么多名贵礼物,胡氏似乎也开了窍,回去的路上就美美地想着今后要怎么做怎么说话。

乔老太太年纪大了,着实是被气着了,但休息了一个日夜下来,人已经好了不少,不过为了得到恶心徐璐的目的,又躺在床上装病。太医来了后,老太太装得更凶了,太医诊断一番后,便说老太太郁结于心,病情严重,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另外,还嘱咐老太太保持良好心情,勿气勿恼,再吃两剂药,就可以痊愈。

老太太便抹泪说:“……哪能不气不恼的,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让一个小辈指着脸痛骂,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太医左耳进,右耳出,只捋着胡子斯斯文文地道:“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那本官要不要告知通政使大人,请顾耀文顾大人准乔大人假,让乔大人安心在家侍奉老太太?”

先通政使陈云清因贪污受贿而落马,如今新任通政使司是顾耀文,出自大兴县顾氏望族,也是乔致东的顶头上司。

乔致东眼睛微缩,心头警钟敲响,只是还未说话,老太太就赶紧说:“这哪成呢,我儿身为朝廷命官,哪能为了这么个原因就置公务不顾?我可是万万担不起的。”

官员准假在家侍奉老母,绝对会得到一片夸赞之声。可若有政敌从中作梗,却可以趁此机会把你挤到冷板凳上。所以一般的肥水或权利衙门里头,绝大部份官员很少会为了双亲生病就告假回家的。

通政使也不算冷门衙门,乔致东对目前的位置还是颇满意的。但因他才坐上这个位置,正是拉笼上司同僚的时候,片刻都不得放松。加上这个位置又是走后门得来的,本来就让人眼红妒忌,若他当真告假回家,说不定前脚一走,后脚他的权利就要被夺去。

所幸乔老太太也明白这一点,死活不要乔致东告假回家,乔致东扮了一番孝子后,就故作为难地看着太医。

太医却笑呵呵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太太为了乔大人的前程,连自己的病体都不顾了。不过乔大人就更该好生孝敬老太太才是。我朝以孝治天下,乔大人此举,必能搏得一片赞誉。本官这就去告知顾大人,相信顾大人会理解大人您的。”然后拱了拱手,领着药箱扬长而去。

留下呆立当场的乔家人,百般不是滋味。

乔老太太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催促儿子去把太医拦下来。可乔致东却满面颓­色­,仰天长叹一声,“唉,没用了,娘,咱们遭暗算了。”

……

果然,第二日,顾政使司顾耀文亲自对乔致东说:“昨日路太医已替你向本官告了假,令堂病体要紧,致东你安心回去侍疾吧。你手上的差事,本官暂且让吴家福代管家。”

吴家福闪出身出来,笑ⅿⅿ地作揖道:“乔大人放心,吴某定不负顾大人所望,竭尽全力做好份内事。您安心回去侍疾吧,衙门里有顾大人,还有吴某呢。”

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乔致东心头悲忿苍凉,上司和蔼可亲的脸,吴家福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知该怪凌峰无情,还是该怪母亲作怪太多。

……

徐璐捧着肚子,讶然地望着凌峰:“爷当真把乔致东的差事给卸了?”

凌峰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可一世,“这是整治这种人最一劳永逸的法子不是?”

这倒也是,乔老太太这样的人,着实贪心不足了。有了五谷还想六谷,给了六谷,又还想七谷,永远都没能满足的时候。靠着凌峰给儿子谋了留京的差事,免费借凌家的人脉给乔三妹办了及笄礼,又还支援了两千两银子帮他们买宅子,也算是仁致义尽。却非要痴心妄想地谋夺凌少夫人的位置,再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呢。

凌峰这一手很是­干­净俐落,你既然装病是吧,那我就将计就计,­干­脆让你儿子辞官回去照顾你。你儿子没了官皮在身,看你如何抖得起来?想要官复原职,少不得还要求上门来。到那时候,看我如何拿捏你。

徐璐也挺是解气的,捂着肚皮不满地道:“真讨厌,明明还是出身大家的,怎的比市井­妇­人还要不如?”还是凌家出去的姑老太太呢,与市井泼­妇­有得一拼。说不定连市井泼­妇­都不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敢四处败坏她的名声,实在是欺人至甚。

凌峰很是愧疚,“我也不料这个姑婆会是这般­性­子。不过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遇上这样的亲戚实在太容易了。偏咱们还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就是为富不仁,唉,也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来恶心你了。”

徐璐可不抱任何希望,皇帝都还有三门穷亲戚呢,连皇帝都要把这些人供着,给些好处,不能翻脸,更不说乔家这样的人家了。

“他们大概也拿捏了咱们的软肋顾忌,这才有恃无恐吧。”这世上最怕的就是那些拿道德来绑架别人替他做牛做马之人。乔老太太也是瞧准了凌家重名声重脸面,这才有恃无恐地要这要那。被纵出更大的胃口,凌家人当然不­干­了,给予义正辞严的还击,恼羞成怒之下,居然就四处败坏凌家的名声,实在是气人。

徐璐怒拍了花梨木束腰茶几,气得半死,“真想把他们赶出京去,眼不见为净。”

不过,也只是说说罢了。

她叹口气道:“也都要怪我,一时冲动了,当时我应该忍下来的。”她应该事后再想办法整回去,还让乔家人有苦说不出。

凌峰笑着揽着她的肩,柔声安慰道:“这种人,你­干­嘛要忍?爷娶你进门可不是让你受嫌气的。你可是我孩子的娘,我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那个周氏,就是朱家的那个,我觉得你应该与她多多走动才是。”

徐璐先是不解,但见凌峰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容,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第二日,徐璐果然让人去朱家,送了几箩筐的螃蟹去,理由很是充足:“……都是别人送的,可惜少夫人有孕在身,没法子吃。看着别人吃自己却吃不得,那种滋味可难受了。所以少夫人­干­脆把螃蟹全分送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三­奶­­奶­您与也不是外人,可得帮个忙,帮着解觉这些才好。”

周氏受宠苦惊,笑着接受了螃蟹,还重重打赏了赵嬷嬷,并留赵嬷嬷喝茶。

赵嬷嬷受了赏,却不肯坐下,只是哀声叹气地说:“谢三­奶­­奶­赐茶,只是奴婢还要赶回去盯着少夫人。唉,这阵子少夫人心情不好,老奴受夫人所托替少夫人安胎,却一时疏忽大意,让人钻了空子,给少夫人添了不少堵。害得少夫人这阵子茶饭不思,我这心里呀,也是憋了股气的。”

“唉呀,虽说乔家人不可理喻,处处给咱们少夫人添堵,可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三­奶­­奶­千万别传出去呀。不然外头的还以为咱们少夫人故意编排人家呢。”

周氏本来就是八卦狂热份子,又极为奉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虽然赵嬷嬷说得含糊不清,但并不影响她的大胆推测,面上答应得倒是快,心里却自有计较了。

周嬷嬷不小说说漏了嘴,心头很是不安了一阵子,可最后又实在忍不住,又说:“三­奶­­奶­与我们少夫人也是相熟的,想来与您说一下也没甚么关系的。还请三­奶­­奶­听个耳朵,老奴实在是不吐不快。”

周氏正求之不得呢,一本正经地说:“妈妈放心,我与少夫人都是老交情了,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于是赵嬷嬷就添油加醋地把乔老太太的为人品­性­目的打算全说了出来,周氏听到最后,已是怒火冲天,比赵嬷嬷还要来得生气,“……简直岂有此事,这世上喂不饱的白眼狼可真不少。”谴责了乔家人一通后,周氏又忿忿地把她自己遇到的白眼狼诉了一番苦。

周氏是藏不住话的,原来,朱家也出了个乔老太太似的人物,那位姨老太太虽然没有乔老太太那些心思,可三番五次地从她这儿要这要那的,刚开始周氏还大方,渐渐地就吃受不住了。自然就被讥成吝啬鬼,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之类的,周氏气得够呛。不过周氏也挺厉害的就是了,她最擅长背后捅刀子,四处败坏这位姨老太太在朱家四处打秋风的事儿,这位姨老太太最后被周氏弄出来的谣言逼得逼灰溜溜地走了。

虽然这位姨老太太人是走了,但周氏清算了自己的损失,仍然心痛个半死,所以对于赵嬷嬷嘴里的乔老太太也是深恶痛绝。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方面,女人会妒忌比自己过得好的女人,处处暗中攀比,她们会四处说这人的不幸遭遇以得到内心平衡。可一旦对方真的落了难或是有了糟心事,就又会抛弃成见,诚心相帮。等事情过去后,又会

恢复原来。

周氏就是这样的人,她虽有巴结徐璐之心,却也妒忌。而这样的妒忌也就迫使她睁大眼四处找徐璐的漏洞或不幸福的一面来到达内心平衡。徐璐也不负她所望,在她面前漏了不少不幸福的一面,周氏的妒意自然就没以前那般强烈,也隐隐生了幸灾乐祸之心。不过幸灾乐祸过后,倒也帮了徐璐不少忙。

没过两天,京城的风向标又变了。乔家人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周氏更是不遗余力地四处宣扬乔家人的蛇心不足,“……安国侯世子爷把乔致东安进了通政使司里,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四品京官了,凌少夫人又还亲自出钱出力给乔三小姐办及笄礼,怕乔家人银钱不够,又还支了数千两银子帮着置办宅子。平日里也还隔三岔五送些东西过去,不管说到哪也是仁致义尽了。偏这人还贪心不足。”

“你们知道凌少夫人为何恼了乔家人?”周氏一脸神神秘秘地逢人就说。

“原来,乔老太太从凌家捞了不少好处,还不肯满足,又贪起了凌少夫人的位置来。见天的在凌家人面前说凌少夫人的不是,明里暗里不知倒了多少坏话。那天团圆宴上,也是公然指责凌少夫人,连不检点勾三搭四还要侯夫人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们说说,再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吧?”

外人只知徐氏对亲戚长辈无礼,虽然不知缘故,却也隐隐明白什么。如今听周氏这么一说,也就惊呼:“还有这等事?”

周氏不屑地撇­唇­:“这还有假?”又添油加醋地把乔家人的恶心事儿到处宣传着,虽有夸大其辞,但大家都喜欢去传,去相信。因为大家都知道乔致东的差事是凌峰给跑下来的,乔三妹的及笄礼也是在凌家举办的,乔老太太时常带孙女去凌家,也瞒不过众人。加上在中秋宴上那一席话,凌家亲近的人也都亲耳听到了,作不得假。

一时间,众人又对徐璐同情起来。

紧接着,凌峰亲自去了国子监,替乔家两兄弟向教授司教授请假,称乔老太太病重,恳请教授准许两个表弟告假回家侍疾,以全孝道。

教授司的教授很快就同意了。

外人纷纷大悟,凌家人对宗族姻亲的帮辅力度之大是众所周知的。但对乔家却是不遗余力地打击,显然对乔家人的作为是严重不满了。看来外头有关乔家人蛇心不足有了五谷想六谷的流言应该*不离十了。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被外人觊觎,也没有哪个家族能够忍受有人公然算计自家宗­妇­的位置,再是亲戚都不成。

不出两日,乔家人就坐不住了,全家人登门道歉。

徐璐避不见面,武夫人也拒而不见。乔老太太没法,只好去见凌宽。

第134章 用权势碾压一切

凌宽倒是见了老太太一面,却对乔家人最看重的乔致东的差事只字未提,只是让老太太好生养病,太医那儿他已亲自关照过了,太医会每天都去乔家看病的,直至老太太病愈。

乔老太太脸皮一阵抽搐,赶紧说:“可别,宽哥儿的一片孝心我领了就是了,只是我如今身子已大好了,根本不用再请太医了。宽哥儿赶紧给路太医说一声,要他不必再过来了,没得浪费。”那路太医每天雷打不动来乔家给她诊脉,也没说过所以然,却来一回就要十两银子的诊金,外加路天桥亲自配的路家祖传秘药,专治心火郁结肝火旺盛之症,一颗药丸二两银子,一天三粒,这数日下来,就花了不少银子,这对于如今乔家的经济状况来讲,着实是雪上加霜了。

加上乔致东告假回家侍疾,两个孙子在国子监也让人请回来了,美其名曰回家尽孝,但傻子都瞧得出来,凌家的报复来了。

乔老太太绝不会料到,她不过说了徐氏两句不好听的话,就引来凌家人的报复,悲忿之余,不得不认清现实。他们虽是凌家的亲戚,也只能靠上去,却不能有半分拿捏的心思了。

看着侄儿冷淡的脸,乔老太太又恨又悔,还有不知名的苦涩,她老泪纵横地道:“宽哥儿,先前是我一时猪油糊了心,说了些不好的话。我现在也后悔了,只请宽哥儿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再给你表弟一个机会吧。”

凌宽捋着胡子,冷眼瞧着眼前神­色­憔悴的乔家人,心头唏吁不已,看来不管再亲的亲戚,都不能纵。

沉凝半晌,在乔家人快要绝望之际,凌宽这才缓缓道:“姑母,有句话叫救急不救贫,想必您也是明白的。这些年来,我们对姑母一家子从未有过任何失礼的地方。姑母举家进京,我们又给表弟谋路子,又走关系让侄儿进了国子监,又是出钱出力给侄女办及笄礼,又送银子帮你们置办宅子。按理,侄儿也算是仁致义尽了。可到底还是应验了老话一句:渴时点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我们也一直奉行授人鱼不如授人渔的原则。可是姑母,鱼,咱们给了,渔,咱们也给了。临到头来,却弄了个无底洞出来。姑母,您这样的做派,侄儿也是寒心呀。”

乔家人羞愧地低下头来,乔致东更是脸皮胀得通红,艰难地说:“宽表兄教训得是,是愚弟贪心不足了。”

乔老太太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得言辞恳切。

凌宽不可置否:“我是武将,文武殊途,致东表弟的差事,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乔老太太急了,“可可……可峰儿他却是吏部侍郎,位高权重,想来峰儿是可以的……”

“娘!”乔致东打断了老母亲的话,赶紧说:“宽表兄说得极是,我们又让你为难了。我的差事也多亏了峰侄儿帮忙,可我却是辜负了峰侄儿的一片苦心,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只是如今,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也只能厚颜恳求峰侄儿,再给我一个机会。”

凌宽摇了摇头:“徐氏这阵子心情不好,峰儿怕她郁结于心,每下朝回来都寸步不离左右。想来也没功夫管表弟的事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乔老太太一眼,“就算能管,也不愿管了。峰儿那脾气,可孤拐得很,更是个护短的。徐氏就是他的眼珠子心头­肉­,谁要是给徐氏受了委屈,必会数倍还回去。若非我警告过他,你们也不会安然无漾站在这了。”

乔致东倒吸口气,凌宽这话岂不是表明:得罪了徐氏,也就得罪了凌峰,乃整个凌家人?

这,这怎么可能?那徐氏究竟有何德何能,居然让凌家上下一致护着,连怀着怪胎都不计较了。

可惜他们明白得太晚了。

……

最终,凌家对乔家人也不曾赶尽杀绝,不过是让乔家人举家离开京城,回了大兴县的老家。

凌峰给乔致东在大兴县谋了个县丞的位置,凌宽给了两百两银子的仪程,乔家人灰溜溜地离开京城,从堂堂四品实权京官,再到小小的八品县丞,乔致东的仕途之路几乎被腰斩。男人可以终身无权,却无法忍受有了权力后又丢权。女人可以不当官太太,却受不了威风之后又被冷落。

乔家人就是这样的心境,但他们却是半分怨言都不敢再有。

乔家人的离开,徐璐却也高兴不起来,目前,她又遇上一则令她怒火中烧的事来。

徐璐恨恨地瞪着鼻青脸肿的徐珏徐珏,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戒尺,高高举起,又重重放下,看着兄弟二人脸上的紫污,高高举起的戒尺实在无法落下,最后只得恨恨地敲在一旁的花梨木茶几上。

“你们倒是能耐了,啊?居然学起那些纨绔子弟打起架来。还两个打一个,你以为你们是谁?那些不事生产的米虫?仗着父亲为官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二世祖?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京城,到处都是比们你厉害一百倍的世家公子哥。你们倒是厉害呀,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打架。还两个打一个?丢不丢人?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而与徐珏兄弟打架的人,身份也不低,父亲是太常寺卿,母亲是苑平顾家之女,还真是冤家路窄。

徐璐看着哭得伤心的陈家母女,陈慧心她是见过的,但没有半分好感。再瞧了陈太太怀中的陈慧明,这人是陈慧心的弟弟。只因今日学堂放假,徐珏兄弟就去书斋里买书,碰到同样去买书的陈慧心姐弟。

陈太太抱着被打得脸已肿成猪头的儿子,垂泪道:“少夫人,咱们陈家虽算不得什么,可也是任人欺负的。我儿子岂能白白挨这顿打?还两个打一个。我相信少夫人的为人,绝不会护短,一定会给我一个妥善的交代的。”

陈太太比女儿圆滑多了,虽说这阵子徐璐因怀着怪胎被置于风口浪尖上,但凌家的底蕴可不浅,加上帝后也都支持凌家,他们陈家还真不敢拿徐珏兄弟怎样,也只能按着丈夫陈川的吩咐,从凌家这儿得些好处便是了。

陈川不愧是官油子,就算得知儿子被打,却因对方势大,与其给儿子讨公道,还不如借着此事,从凌家身上讨些好处。

陈慧心垂泪说:“可怜弟弟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爹娘连头发丝儿都舍不得碰一下。想不到却让外人打成这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岂要把爹娘的心给生生揉碎?”

徐璐温和着语气,“陈小姐休要伤心,我这不正要给令弟作主么?”

陈慧心抹着眼泪冷笑:“怕就怕有人护短,我弟弟平白挨打受侮也说不定。”然后又悲悲切切地道:“只恨我没本事,不然弟弟也就可以像少夫人两个兄弟这般在京城横着走了。”

徐璐有些动怒,这陈慧心岂不在指她兄弟靠着裙带关系耀武扬威么?

徐璐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燥,挑眉道:“陈太太,令郎一事,我究竟要与陈太太交代呢,还是给令千金交代?”

陈太太之所以要把女儿也带来,就是借由女儿的好嘴才,来箍制徐璐,显然,女儿也没让她失望,三言两语就占了上风。但也不能太过了,于是就说:“少夫人莫要生气,慧心一向疼她弟弟,情急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还望少夫人海涵。”

徐璐说:“那想必陈小姐是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了?”

陈太太滞了滞,“这个……”

“陈小姐可是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徐璐又问陈慧心。

陈慧心眼睛闪烁。

徐璐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原因的,只因她理亏,所以不敢说出来罢了。她冷冷一笑,又看向陈慧明,“陈公子,我兄弟动手打你,是他们的不是。我在此替他们向你陪不是。只是不知我兄弟究竟为何打你。还请陈公子道来,若是我兄弟无理取闹,我必会狠狠收拾他们给陈公子出气。”

陈慧安是陈家独子,自来受宠惯了,也横惯了。家里人无人敢惹,就养成了小霸王的­性­子,不过眼力还是有的,知道安国侯府不好惹,也不敢说什么“你兄弟打了我,我要他们抵命”的霸气之语,只气哼哼地说:“小生不知,只不过他们先动手打我的。”原因却是不肯说。

徐璐又问了陈慧明的小厮,那小厮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也是吱唔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结结巴巴地说:“……当时,小的在书肆外头,对里头的情形并不是很清楚……”

而徐家兄弟却是怒瞪着陈慧明,其中徐环怨毒地道:“胡说八道,当时你就在姓陈的旁边。不敢说是吧?你当然不敢说了,要是让人知道你主子说了什么混话,哼哼,我看就是你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了。”

陈太太心中一凛,捏了捏怀中的儿子,用眼神示意儿子。

陈慧明不敢与母亲对视,心虚地撇开了。

陈慧心却强硬地说:“不管我弟弟再如何混账,也就是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少夫人的兄弟却直接就动起手来,难道还有理了?”

徐环怒道:“胡说八道,对付你们这种人,就要以恶制恶。”

陈慧心转向徐璐,“少夫人,您瞧瞧,当着您的面都这么的嚣张。”

徐璐皱眉,这陈慧心胡搅蛮缠的功夫还真不懒,弟弟没见过世面,也未受过挫折,在言语上估计讨不得便宜。也不与陈慧心搭腔,只是望着徐珏兄弟的小厮,七棱和八角。

二人磕在地上,哭着道:“少夫人,小的不敢说。”

徐璐淡淡地说:“我让你说,你便说。”

“可是,可是……”

徐璐温和地道:“如实照说便是,我不会治你的罪。陈太太和陈小姐也都是出身大家,想来不会污你黑白颠倒才是。”

陈太太嘴巴动了动,正要说才能,七棱和八角已委婉地把事情经过说了遍。

原来,陈慧心姐弟去书肆买书,碰巧遇到徐珏兄弟。姐弟二人并不识得他们,所以并未放心上。只是那掌柜也是认得这对兄弟的,就攀谈了起来。陈慧心才知道他们是徐璐的弟弟。陈慧心对徐璐可是没半分好感的,上回去苑平的途中,让沈三爷救下,徐璐对陈慧心就是爱理不理的,加上张小姐一事,让她目的没得到,反而丢了张家这一门大好亲事,让二房拾了便宜。对徐璐可是恨透了。今见徐璐的兄弟,恶向胆边生,就想惹些事来。

于是就大声与弟弟议论起了徐璐的事。

陈慧明没有成算,他本人对徐璐怀有怪胎一事很感兴趣,口无遮拦地说了不少坏话。陈慧心又倒了不少徐璐的坏话,清高,目下无尘,攀龙附凤,连带整个徐家也跟着­鸡­犬升天,杂旮里出来的人也敢堂而皇之地被称为公子爷,还被弄进了沈家族学。又还说徐家人恬不知耻,凌家人也着实宽厚,娶了媳­妇­进门,连带的还跟着养媳­妇­一大家子,又还说徐璐非没有好好感恩凌家,居然不检点地怀上一个怪胎,肯定是这辈子做了缺德事,老天都在惩罚她了。还说了更多的诛心之话,徐珏兄弟哪气得过,就上前与之理论起来。陈慧心惯能说会道,又爱捉人痛处,往歪里带,偏又句句戳中他们的痛处。

徐珏兄弟一心只读圣贤书,遇上陈慧心这种刁钻­阴­险的对手,只有被捏得团团转的份。他们被堵得无言以对,又恨又急。陈慧心更是越发变本加厉地挑衅着,兄弟二人气得跳脚,却又无可耐何。陈慧明却在一旁煸风点火,说了句:“原来是吃软饭的,哈哈!”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徐家兄弟的怒火,双方就­干­起架来。一方是夹着无边怒火,气势万千。一方毫无准备,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幸好五城兵马司恰巧在此巡逻,把双方分开来,问清了身份,自知惹不起安国侯府,就把人带去了凌家。

“……陈小姐说了好多难听话,还说了少夫人不少难听话,陈家公子还说咱们公子是吃软饭的,靠裙带上位的,公子气不过,才忍不住动起手来。少夫人,是小的不是,小的没看好公子,请少夫人责罚小的吧。”

七棱和八角连连磕头。

徐璐,陈太太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陈太太反手甩了女儿一巴掌,骂道:“看你­干­得好事。”

陈慧心捂着脸,尽管被戳穿真相有些难堪,不过仍是负隅顽抗,“娘,您怎可只听他们一面之辞?”

徐璐不怒反笑:“既然陈小姐不愿认罪,那只能请顺天府来断这个公案了。陈小姐觉得呢?”

陈太太赶紧说:“少夫人使不得,不过是小孩子口无遮拦罢了,也是我没有仔细教养好孩子,让他们闯了祸,还请少夫人大人大量,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宽宥了这对孽障吧。回去后,我定重罚他们,再严加管教。”

真要闹到顺天府去,陈慧心的功名之路可就有了污点了,对他们姐弟都会有极为不好的影响。

徐璐不可置否。

尽管隐隐猜出肯定是陈慧心从中挑唆作梗,但亲自从小厮嘴里说出来,徐璐依然怒火万丈。

徐璐看了陈家呣子三人一眼,冷冷地对七棱八角道:“你二人是该治罪。主子出门,你们不好生护着主子,就任由旁人辱骂自家主子。我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居然让一介白丁当场侮骂,身为下人的,早就该两巴掌轰过去,让他们明白侮骂权贵可是死罪,而不是由着­性­子像个粗鄙武夫那样­干­起架来。”

七棱八角磕头,颤声说:“少夫人教训得是,小的知错了,是小的思虑不周。还请少夫人责罚。”

“护主不力,任由外人侮骂主子而不作为,理应处死,念尔等是初犯,我就从轻发落,一人打上十板子,略作惩戒。”

早有凌家护卫把二人拖了出去,陈太太眼皮一跳,陪笑道:“少夫人,孩子们不懂事……”

徐璐看都没看她一眼,又对徐珏徐环说:“你二人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可知道何为士?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你二人原就是靠你姐夫,才能够进入沈氏族学,这本就是事实,被外人提及,又有何羞忿的?凌徐两家联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即是姻亲,就该互通有无,资源共享,这是身为姻亲的职责和义务。你二人住到凌家,是为了求学,而不是享受凌家的富贵。大丈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流言?偏为了别人一两句话就大打出手?即违圣人之道,亦失君子风度。”

徐珏不服气地道:“可是长姐,他们实是欺人致甚。我们兄弟被侮骂还无所谓,可他们居然连您也带进去了,说得还特别难听。我,我就是气不过。”

徐环也跟着道:“对,不打他打谁呢?谁要他们浑说长姐的坏话?字字诛心,恶毒如斯。长姐如今本就艰难,他们既与长姐无冤无仇,却毫无顾忌说长姐坏话,丝毫不顾惜长姐的名声脸面,更不顾惜这话传出去会给长姐带来何种后果。这种专道人是非的无耻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说起来,这对兄弟在口才上还是长进了些的,知道拿后果来压人。

不过,对上陈慧心这类人,拿后果说事并不能打动她。

徐璐板着脸道:“你还有理了?平日里你们夫子是如何教你们的?君子有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二人好生自省,你们可都做到了?”

徐珏神­色­颓丧:“长姐,可我嘴笨,说不过他们。”所以只好开打了。

徐璐神­色­严肃地教训着两个弟弟:“嘴笨,那就是你们读书不用功的缘故。回去再把仔细再看两遍,读书百遍,其义自现。若是还不明白,改日让你姐夫领你们去请教谢永康谢大人。让他来教导你们如何应对之法。”

陈太太越发坐不住了,谢永康可是出了名的嘴上功夫厉害的,一般人就是十个加起来也骂不过对方呀。加上谢永康又是言官,虽品秩不高,可言官自成一派,专找人麻烦为生。若让谢永康知道了自己儿女侮骂安国侯世子夫人,要是一气之下弹劾了自家老爷,这还了得?

更何况,陈家与谢家一向不对付。

这边,徐璐已声­色­俱厉地把两兄弟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灰头土脸地向陈慧心姐弟作揖道歉。

徐璐又吩咐洗砚,持了凌家的贴子,去请太医来给陈慧明诊治,一切费用算她的。

陈慧心不料徐璐被骂了还要让兄弟给他们道歉,还要请太医来,虽意外,却也有得意。

但陈太太却越发忐忑了。兄弟替长姐出气打人,对自己人都偿且要被重罚。那侮骂徐璐的一双儿女,又岂有好果子吃?

果然,徐璐道完歉,话锋一转,问陈太太道:“陈家姐弟无故侮骂本少夫人,按我大庆律,骂人者,鞭笞十一。公然骂人者,鞭笞二十。按品秩算,差二三等者,鞭笞四十。五六等,翻倍。陈太太,你说本少夫人要如何罚令媛令郎呢?”

陈慧明睁大眼,吃吃地道:“你,你敢打我?我父亲是太常寺卿。”

陈慧心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尖声道:“少夫人好大的威风,你这是要动用私刑。”陈慧心反应还是满快的,句句说中要害。

徐璐淡淡地道:“你也配让本少夫人动用私刑?我这可是在问令堂呢。陈太太,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按我大庆律,公然侮骂诽谤勋贵者,该当何罪?”

陈太太额上冒了冷汗,头都大了起来。刚开始她只以为是自己吃了亏,还想从凌家捞好处。可谁会想到,原来是自己的儿女闯了祸,但她仍是没多少担忧的,也就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大不了陪些罪,说两句软话便是了。毕竟吃亏的是她的儿子。可让徐璐这么一说,就成了儿女侮骂诽谤朝廷勋贵的罪名了,按大庆律法,可是要受鞭刑的。

“……不过是小孩子口无遮拦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怎的就成了侮骂诽谤呢?少夫人,您一向是宽宥大度的,在京城素来有贤名,想必不会平白给人定罪吧。”陈太太还想负隅顽抗。

徐璐看着自己的十根指头,轻飘飘地道:“陈太太说笑了,我这人出身低微,心胸向来不宽广的。更是得理不饶人的,还有,什么叫不会平白给人定罪?陈太太的意思,令千金令公子无罪了?”

其实,抛开品­性­为人不谈,这陈慧心倒是有凌峰几分本事,喜欢歪理整人,大扣帽子,掐架必掐对手七寸,反应灵敏,辛辣而骏猛。

陈慧心是徐璐生平第一个对手。

可惜了,双方身份相差悬殊。徐璐何必舍近求远与对方打嘴仗?这时候,就得利用权利碾压对手,快捷骏猛,一击必中。

第135章 碾压陈慧心

半晌后,陈夫人额头冒出了冷汗,她ρi股挪了挪,只轻轻挨着椅子一角,身止往前倾着,低声下气地道:“少夫人,小女犬子不懂事,请少夫人处罚。”

“我哪会处罚令媛令郎呢?可我确是被人侮骂了是事实,还被泼了一身的脏水,陈太太就不该给我个交代么?”

陈太太­唇­角抽搐,不得不对一双儿女喝道:“这两个孽障,还不快给我跪下。”

陈慧心姐弟乖乖跪下,陈太太咬牙说:“这两个孽障我是不会管了,但凭少夫人处置便是。”

“可别,我不过是靠着攀龙附凤,才有今日地位。实际上,陈小姐出自大家,堂堂朝廷高官之女,哪是我能惩罚的?少不得还要陈太太替我作这个主了。”

徐璐看着陈太太,又淡淡地道:“陈小姐,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不管不顾说我坏话,还诽谤于我。今儿,我看在陈太太的面儿,不打你,也不罚你。你好自为之吧。”

过几日,我再回你一个大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你喜欢说我的坏话,无中生有,那么我就加倍还给你。

陈慧心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是得意,果然,这徐氏就是外强中­干­的。还以为她多厉害呢,也就是虎头蛇尾,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怂货吧。

虽说凌家势大,但如今凌家也是一ρi股的­骚­,想来这徐氏表面风光,实则内里早就空了,所以才不敢得罪自己。

好歹他们陈家也是堂堂朝廷大员,父亲位列九卿之一,真正的实权高官。凌家再是世家勋贵,少不得也要给几分面子呢。

得知徐璐并未对陈家姐弟如何,徐珏三姐弟气惨了,跑到徐璐面前指责道:“长姐,那人可恨到至极,诽你谤你,你怎的不给他们些教训?你可是侯府少夫人呢。”

徐璐板着脸对徐环斥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被人家三言两语挤兑成那样,为何不见你威武?”

徐环跺脚:“那女子胡搅蛮缠,我堂堂男子汉,岂能与一介­妇­人当场吵架?”

徐璐冷哼:“你当然不能与她吵架。她既然擅长歪理来埋汰你,你也可以用歪理来埋汰她呀。”

徐珏徐环满脸的茫然。

徐璐叹了口气,把她生平经验拿了出来,“……那样的人,就是三姑六婆的本­性­,最擅搬弄是非,又爱无中生有。嘴巴又还恶毒,骂起人来,一般人完全招架不住。遇上这样的人,嘴笨的人也只有以恶止恶,此乃下等法子。她恶毒辱骂,岂是闺秀所为?你们完全可以用女子典范来约束她。以规矩道理扣帽子,再威胁两句‘陈家闺女如此品­性­,我倒要登门好生请教下陈大人才成’,或是当场招人围观,大呼”太常寺卿家的陈大小姐好威风,正在泼­妇­骂街“让大家快来观看。她一个闺阁小姐,再是泼辣蛮横,也不敢在人前泼辣。此乃中等法子。”

“那,那上等法子呢?”徐琳听得入了迷了,呆呆地问。

看着姐弟三人,都是求知若渴的表情,徐璐就笑了起来,拉过妹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说:“上等法子也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兄弟有些明白,但仍是有些不大明白。

徐璐微微一笑:“她既然喜欢搬弄是非,肆意诽谤诲骂我,你们也可以有样学样呀。女子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她既然毫不顾惜脸面,你们也可以主动攻击她。”

徐珏徐珏仍是懵懂的模样,徐璐叹口气,田氏那么泼辣的人,怎会就生出这三个乖孩子呢?

徐琳却是有些明白了,她拍了大腿,兴奋道:“我明白了,长姐,其实,换作是我,我也可以说‘我姐姐又与你没仇,你就像疯­妇­一样诲骂我姐姐,这是何理?哦我明白了,原来是妒忌我姐姐呀。难怪上回我瞧你看我姐夫的眼神不一样呢,原来是喜欢上我姐夫了。不过我姐夫已经娶了我姐姐,他们可恩爱了,可就没你的戏了。’”徐琳应该是找到了灵感,又对徐璐说:“我还可以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姐夫,情愿做妾也要嫁到凌家来,可惜我姐夫就是不喜欢你。你也别太伤心了,天底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也不差我姐夫一个。你只要仔细睁大眼,就可以找个比我姐夫更好的男人。何苦非要我姐夫这颗树上吊死呢?”

“姐姐,我若是这样还击她,应该不错吧。”徐琳一副等着受夸奖的模样。

徐璐笑了起来:“不错,以牙还牙。只是,你这也只是马后炮罢了。真要你真枪真刀上场,估计半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这倒是呢,徐琳羞愧地低下头来。

而徐珏兄弟却若有所思,似乎找到了对付刁­妇­泼­妇­最有效的法子了。

徐璐却盯嘱他们:“与人吵架,首忌发怒。一旦自己先动怒,就处于下风了。其次,必须要掌握主动,并要一刀切入对方的弱点。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最后,打击了敌人的气焰后,还要收尾。”

“……虽说占据了上风,但这仇恨却是结下了。这种能当面给人难堪的人,本身就无品­性­可言,与这种人结仇,就相当于床底下多了条毒蛇,防不胜防。所以,在没法子一棍子打死对方的时候,最好也别得罪得太深。言语占据了上风后,就要想着如何圆场。或是给对方一个台阶可下,或是抓中对方的弱点,加以利用,让她知道再惹你的后果。”

徐琳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就如上回在护国寺,顾氏姐妹被长姐收拾得极惨,长姐最后还说了那番冠冕堂皇的话。”

徐璐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对,虽说没什么效果,但双方不至于真正撕破脸。若当真撕破了脸,对方越发无所顾忌,反而不好。”

徐琳狠狠地点了点头。

徐珏则迫不及待地问起徐琳来:“二姐,快与我说说那回在护国寺的情形吧。”

徐琳也毫不惹私,把那日徐璐三言两语就让顾氏姐妹节节败退吃哑巴亏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

徐珏咬着牙,摸着下巴,一脸深思。

徐环则眼珠子乱蹿,击掌道:“姐姐果真厉害,每每都能一句话切中要点。愚弟确有不如,是该多向姐姐学习。”比如,佛祖面前,人人平等的话,他们肯定就想不出来。尤其那句“可有摆上仪仗?”更是绝了,一句话就把对方的嚣张气焰打回原形,显露出其故意找茬的居心。这种本事,也只有长姐才有这个本事了。他们若无启示,哪会有如此本领。

徐璐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到底是自己的至亲,多教些嘴上功夫,不至于在人前吃亏,于是,徐璐又把她从凌峰那儿学来的本领,再融合自己的见解心得,毫不藏私地说了出来。

姐弟三人受益匪浅,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一直说到乌金西沉,徐璐这才意犹未尽地打发他们离去,开始让人布置屋子,打整庭院。

为了给陈慧心一份大礼,徐璐叫来赵嬷嬷,对她吩咐了些事。赵嬷嬷双眼一亮,轻快离去。

赵嬷嬷走后,徐璐看看天­色­,凌峰也该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年,凌峰就回来了,满面的春风得意。

徐璐挺着肚子迎上前去,“今晚不会外出了吧?”

“不了,就在家中陪你。”凌峰非常自然地伸开双手,任由徐璐服侍他宽衣,尽管这些活儿是丫鬟才做的,但徐璐非常乐意自己亲自动手。

脱掉身上的束缚后,徐璐又服侍凌峰净了脸,洗了手,喝了半盏热茶后,就让人摆饭。

饭吃得差不多后,徐璐便挥退身边服侍的人,轻声问:“那位云游道士怎的还不出现?”

凌峰亲自夹了块清蒸三文鱼到她碗里,“多吃些,可别饿着我儿子。”刨了两碗饭后,这才道:“等你生产那日,他会出现的。”

原来他早已安排好了。

可是却不给自己说,害得她白担心。

徐璐嗔道:“若是我不问,你就不肯说是吧?”

凌峰大喊冤枉:“我这可是比窦娥还要冤呀。先前不是商议过了吗?等让世人勉强接受咱们的孩子后,生产当日,云游道士就会出现在咱们家中。那样一来,必可消去绝大部份质疑之声。我以为你知道了,所以也就没说。”

徐璐想了半天,仍然想不起来,他曾对自己说过这番话。

“你肯定没说过的。”她笃定地道。

凌峰也笃定他是真的说过。夫­妇­二人谁也说不服谁,最后争得面红耳赤,徐璐见他连这些小事情都不让自己,眼圈就红了起来。放下筷子,使起气来。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坐过去哄着她,“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没说过,让你白­操­心了,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不好?”

果然怀孕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爱使­性­子。

徐璐却委屈得不行,想着他刚才半分都不让的气势,又推开他,别过脸去。

“你走开,我不想理你了。就爱欺负人家。”

凌峰觉得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不过瞧她使气的模样也可爱到没边的地步,那往处扁的嘴儿,还有圆嘟嘟的脸宠,委屈得小模样儿,着实让人心疼,越发放软声音继续哄着。

徐璐却是越想越委屈,想着嫁给他,外人都觉得她是几辈子烧了高香。可谁知道她原先的恐惶不安呀?为了让孩子正大光明活在人前,她也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她自认坚强,从不曾掉过泪,也不曾委屈过,可不知为何,今儿她就是觉得委屈到不行,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最后她还抡起拳头捶他的胸膛,叫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那么大的委屈。”

凌峰任由她打着自己,反正她的力道也不重,纯当搔痒。他自然知道她承受的巨大压力,那可是会把人逼疯的。要知道,好些生了个不正常的孩子,为了面子,都是掐死孩子,或是把母亲也一并逼死的。就连高祖皇帝的一位最受宠的公主,只因生下个连体婴儿而难产而死,为了皇家威严,那对连体双胞胎也被认作是妖孽作祟,悄悄地被处置了。

天家偿且如此,更不用说民间了。

他知道她承受的压力,也知道她的委屈,也理解她为孩子为凌家的巨大付出。

“我知道你的委屈。那个陈川一家子,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陈川是谁呀?

陈川正是陈慧心姐弟的父亲,如今的太常寺卿。

徐璐恍然大悟,“原来陈慧心的父亲叫陈川呀。”

凌峰笑着说:“搞了半天,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徐璐哼道:“又不相­干­,何必要知道其姓名?”一时间倒是忘了自己正在使­性­子,问:“爷要如何收拾他?”

也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称他为爷。

凌峰好笑地捏了她的鼻子,“陈慧心三番两次为难你,这回更是变本加厉,敢公然侮骂你,我若是再不吭声,简直枉为人夫。你放心,明日且瞧我的吧。”

“爷要做什么?”

凌峰卖了个关子,“明日你就知道了。不整死她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这男人,别人都好,就是爱卖关子。

徐璐又生起气来,别过头去,不理他。

凌峰却是眉开眼笑的,他的小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甚至连使起­性­子来都是那么的可爱。凌峰非常有耐­性­地把她搂在怀中,细细哄着。哄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又细细吻了她粉­嫩­的脸蛋儿。

柔­嫩­白晰的脸儿,混着两行泪水,再加上委屈的神情,往下扁的模样儿,活脱脱的才刚出世的胖婴儿形像,凌峰心软得似要滴出水来。捉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没头没脑地亲了下去。

徐璐也知道她无理取闹了,可看他这么有耐­性­地哄着自己,整张脸上全写满了柔情怜惜。果然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原本使出来的五分­性­子,越发使成十分。

凌峰一边哄着,一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渐渐地,就把徐璐压在炕上胡天海地一番。

徐璐挣扎了一番,哪能够前一刻还吵架,下一刻就被拖到床上去的道理?只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把炕桌上的碗掀到地上去。虽说有地毯,碗筷都没有摔坏,但发出来的声响,依然让屋外头的丫鬟们提着一颗心冲了进来。

不过也就只看了半眼,众人又赶紧红着脸通了出去。

徐璐羞得无地自容,这个­色­胚,吃饭也不放过她。

“快放开我,丫头们都还在外头呢。”

“已经出去了。”凌峰轻轻地压着她,小心地撇开她的肚子,不时轻啄她的脸,他实在太喜欢亲她了,觉得永远都亲不够,抱不够似的。

这男人简直就是属狗的,就爱往她的劲窝处钻,徐璐被亲得全身麻麻的,酥酥的,也几乎快要动情了。只是,肚子传来咕噜的响声,她气愤地推了他,“你儿子饿啦。”

凌峰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亲自替她整理被弄乱的鬓发,再替她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裳,只是瞧着她红通通的脸盘儿,又情不自禁地捧着她的脸儿胡乱亲了一气。在徐璐快要到暴发边缘之际,迅速放开她,高声让人进来收拾,并重新传膳。

饭桌上全是徐璐喜欢的菜式,可惜这时候都全冷掉了,也只好重新传膳。徐璐恨不得把他胖揍一顿。

吃了饭后,凌峰又陪她去后花园里逛了一圈,这才回到屋子里洗澡,经过刚才一番打闹,凌峰满脑子都是某些想入非非的想法,迫不及待地与徐璐洗了个鸳鸯浴,早早上了床,开始了周公之礼。

徐璐赤着白­嫩­­嫩­的身子,被裹在厚实的大毛巾里,说:“我还没擦­乳­呢。”秋季赵嬷嬷给她新配了珍珠粉,搽在身上。皮肤越发细腻光滑白­嫩­,徐璐爱极了珍珠粉擦在身上后的那种感觉,如今每晚洗了澡后必搽的。

凌峰某个地方早已在抗议了,手伸进毛巾里,触到温热细腻又光滑如上等细缎的肌肤,又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下,“一晚不搽也没事的。”反正她肌肤已够细­嫩­了。

“不行,不能偷懒的。”听路玲玲说,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为了让自己永远美丽下去,就要勤快再勤快,偷不得懒。

凌峰这时候箭在弦上,哪有功夫与她讨价还价,只得敷衍道:“好好,一会儿完事后再搽吧。”

徐璐从毛巾里伸出如白耦又如婴儿般肥­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全身都要搽的,一会儿你给我搽。”她肌肤娇气,每次与他做完事,身上都会留下些许痕迹,才不要让丫鬟们瞧到呢,那样太难为情了。都怀孕了还要­干­这种事,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凌峰胡乱应着,把她放到床上。

雪白的香肩,白生生的手臂,鹅黄­色­的毛巾松松垮垮地包裹着半截身子,欲露还休的姿态,如此画面,越发刺激人。就算见惯了美­色­的凌峰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化身为狠,嗷嗷地扑了上去……

事后,徐玷侧身躺在柔软的龙戏牡丹的被子上,任由凌峰给她搽珍珍粉。她则捂着脸,掩住脸上的窃笑。

其实,她体力很好的,并未因欢爱就夺去全身力气,不过为了迎合男人那种“变态的英勇气概”,她一直都在房事上装娇弱。

而凌峰正认真地给她搽粉,先是整个背部,然后是一张白­嫩­­嫩­的臀部,及两条肥嘟嘟的腿儿,虽然动作一点都不规范,还粗鲁了些,到底也值了。

接下来是正面。

只是瞧着妻子身上有他爱过后留下的痕迹,他的喉咙又是一紧,只觉一股热气往某个地方冲去,搽到一半,而他的小璐玉体横陈的画面实在养眼,身上又还残留着他的某些痕迹,索­性­扔了珐琅桃花小瓷碗,又朝徐璐扑了上去,并坚决不愿委屈自己。

对付陈慧心这样的闺阁女子,对于凌峰来说,简直手到擒来。

次日,有关太常寺卿之女陈慧心之所以要混说安国侯世子夫人坏话的原因公之于众。

“……原来,此女在外祖顾家瞧中了齐家公子,就以顾家小姐的名义请齐公子入顾家后花园相见。齐公子却­阴­差阳错,误把恰巧在仪门处的顾三小姐当成正主,对之百般调戏,被顾三小姐当成登徒子踹了一脚。齐公子恼羞成怒之下,就把此事嚷了开来。因陈慧心是借着顾家某位小姐身边的丫头去叫的人,所以齐公子很快就指认出了那个丫头来。眼看事情就要败露,陈慧心胆寒之下,居然想出了个恶毒主意,对外祖母顾姚氏使泼卖乖,威逼强迫顾三小姐顶缸。顾姚氏一向不喜庶子所出的顾三小姐,也跟着威逼顾三小姐出面顶缸。顾三小姐迫于孝道,含泪应了,被齐太太呣子侮辱了一气,名声毁得彻底。这事儿无意中,被前去苑平渡假的安国侯世子夫人得知。不过凌少夫人虽然得知此事,却一直没有说出去过。当时知道此事的,还有静安夫人路氏。”

某户人家举办的老太君寿宴的某个角落里,多家仆­妇­集在一起,听着其中一个仆­妇­说着有关陈小姐的事儿。

“那陈小姐从苑平回来后不久,就开始与英国公张家二爷说亲。因为知道张家三小姐是张二爷嫡亲的妹子,也很受张夫人宠爱,就百般巴结张小姐。连张小姐去护国寺上香也要跟着一道去,像个跟班似的。很不凑巧得,就看到了同样去护国寺上香的凌少夫人。陈小姐怕凌少夫人把她外祖顾家的事儿嚷出去,居然先下手为强,撺缀着张小姐与凌少夫人为难。可惜被凌少夫人当场拆穿,张小姐乃至整个张家都不喜陈慧心,连夜就把陈小姐送了回去。第二天就与陈家二房嫡女订了亲。这陈小姐就以为凌少夫人应该是对张夫人说了她的坏话,更是怀恨于心,四处宣扬凌少夫人的坏话。让凌少夫人的两个兄弟听到了,就起了冲突。陈家公子让徐家两个哥儿打得鼻青脸肿。”

听众一般就会问事情是否属实。

那仆­妇­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事儿是静安夫人那儿传出来的。因为陈小姐在顾家的所做所为,让凌少夫人知道了,所以陈小姐这才故意针对凌少夫人的。就是怕凌少夫人把她曾做过的丑事宣扬开去。只是她倒是小人之心了,人家凌少夫人何曾说过她一星半点的坏话。”

“可张家抛弃陈小姐改娶二房嫡女也是事实呀。”

那仆­妇­说:“我家主子也曾向张夫人亲自打听过了,凌少夫人虽然不满陈小姐,却也没有说陈小姐半句不好的话。张夫人亲口说的,这还有假?”

众人便说:“这陈小姐真是小人,凌少夫人品­性­倒是高洁,可惜,遇上这种小人,也是倒了血霉。”

“可不是呢,陈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得针对凌少夫人,这再好­性­儿的人也有三分土­性­。凌少夫人让陈小姐这般欺到脸上,可看在陈太太的面上,也没对陈小姐如何,还让太医去陈家给陈家公子治伤。对陈小姐并无半分处罚,也实在是仁致义尽。更不欲把那件事说出来毁陈小姐名声的。耐何第二日一大清早,凌少夫人忽然想吃路记点心铺子里的抠抠糖,就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去买,碰巧碰到了陈家的仆­妇­也在买抠抠糖。只是路记铺子的抠抠糖一向供不应求,他们去的时候,也只剩下一罐。那陈家仆­妇­明明是后来者,偏仗着是太常寺卿家的人,非要强买。凌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不肯,双方就起了冲突。那陈家仆­妇­吵不过那丫头,就口不择言,说起了凌少夫人的混话,这下子可真是捅了马窝蜂。那丫鬟也是忠心护主的,当下就把那仆­妇­打得满地滚,一边打一边骂,也把陈小姐与凌少夫人的恩怨抖了出来。大家这才明白,原来陈小姐之所以处处针对凌少夫人,原来是自己的把柄被凌少夫人知道了,怕凌少夫人说出去,就先下手为强,想先败坏凌少夫人的名声。”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为凌少夫人的善良却遭受无妄之灾而同情的,又为陈慧心的恶毒而鄙夷着。

当各自的主子出来后,仆­妇­们也就散了去,回去后,又把这事儿与自家主子一说。如此惊天大八卦,自然是人人争相传播的。

加上隔了两天,沈三夫人路玲玲又抖出她与徐璐去苑平,途中从劫匪刀口下救下陈慧心一事来。

路玲玲对正沈家的一群客人感叹道:“当时,小璐就与我说,这位陈小姐绝对不会把我当成救命恩人,等到了苑平,肯定会恢复原来本­性­。我刚开始还不信呢,还曾与小璐打了赌。”

客人里头就有人笑出声来,“三夫人肯定赌输了。”

路玲玲长叹口气:“可不是,到了苑平,这陈小姐果真恢复了本­性­,高高在上,面上对我说着道谢的话,实际上骨子里可骄傲呢,一个劲问我们是什么身份,来苑平做什么。一副我救了她还是我的福份似的,可没把我气得背过气去。”

沈老夫人就笑着说:“活该呀你,枉活了一大把岁数,看人的眼光还没有凌少夫人来得强。”

路玲玲笑着说:“她也没比我厉害到哪儿去,也不过是切身经验之谈罢了。”

路玲玲是公认的嘴紧品­性­也好的人,她都站在徐璐这边,那陈慧心的品­性­,就真的有问题了。一个个鄙夷不已。

如此流言,对一个闺阁小姐来说,无异是致命的。至少陈慧心在短时间内,绝对是过街老鼠了。

但这还没完,传说安国侯世子在知道有人还有欺负他媳­妇­,居然跑去太常寺卿的衙门里,把陈川痛骂了一顿。

陈川还以为是凌峰故意侮蔑他闺女,很是气忿,就在太常寺的官衙里,与凌峰吵了起来。并指责凌峰欺人至甚,­阴­狠毒辣,为了给媳­妇­出气,就忍心毁掉一个闺阁女子的名声,何其恶毒,也不替他的儿子积积德。

凌峰冷笑一声说:“我凌某人做得正站得直,何惧报应?倒是你陈大人,才让本官大为惊讶。令千金行事如此恶毒,你身为人父,不好生教管闺女,还要怪罪受害人?难怪令千金对我媳­妇­变本加厉,你们陈家果真是好家教。”

陈川很想暴揍凌峰一顿,但也知道对方是习武之人,怕丢脸,讽刺了几句,拂袖而去。然后就派人去苑平顾家,想请岳母给闺女正名。

派出去的管事很快就回来与他说了两句话,陈川五雷轰顶,气得要晕厥过去。

------题外话------

这章比较肥的,所以我就不双更啦。要得不?

表打我,我是真的忘了周末的福利的,明天我多多地更,要得不?

第136章 甜蜜

陈慧心的事儿因为路玲玲这个里子­阴­坏但面上却是人品超赞的静安夫人痛打了下落水狗,帝都舆论一边倒地偏向徐璐。陈慧心­阴­险恶毒,品­性­恶劣,而徐璐反倒成了品­性­高洁却吃了小人大亏的老实人。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徐璐就狂笑不已。

陈慧心在顾家的那些把柄,徐璐之所以未曾说出去,这与品­性­无关,她不过是想在紧要关头再丢出来,更能起到雷霆一击。

按凌峰的原话就是:留着对方的把柄,成了自己的底牌,不要急于抛出去。要等到适当的时机再适当地亮出来,却更能给敌人冲墙倒壁摧枯拉朽的雷霆一击。

果然,忍得一时委屈,却能换来永世太平,还能积攒品­性­高洁的名声。

听说陈慧心被陈川送回了安徽老家去了,身边服侍的人一个都没有跟,只留了一个老妈子跟着回去。紧接着,陈川夫­妇­登门,武夫人让家中大管事在宴息处接待。

后来武夫人对徐璐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陈慧心那般­性­子,也是这陈顾氏纵出来的,不过瞧她憔悴的脸,以及脸上粉脂都遮不住的青肿,也怪可怜的。想不到这陈川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居然还打老婆。”

武夫人对于打老婆的男人一向瞧不起的。

徐璐却笑着说:“有些女人,不打不行呀。”这世上有两类人是没法子讲道理的,那就是泼­妇­和刁­妇­。

武夫人也想到了昔日的老钱氏及二房的钱氏,莞尔一笑:“这倒也是呢。”顿了下,又笑着说:“这陈川说,家中老母年迈体衰,估计时日不多了,他想暂且告假回老家尽孝。”

徐璐眨眨眼,陈川这是什么意思呢?若只是向她道歉,没必要告假回家吧?若让外人知道了,那他们夫­妇­岂不成了仗势欺人之辈?

于是徐璐说:“陈大人孝心可嘉,可依我看,他若继续为朝廷效力,做朝廷栋梁之才,想来陈老太太应该会更加欣慰的。”

这媳­妇­倒是反应快,武夫人便笑了起来,说:“我也是这么说的。陈川似是被我说动了,没吭声,只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显然,告假回乡也不过是试探之举罢了,真正的目的,也就是向凌峰示弱并道歉。不过陈川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傲气和尊严使得他拉不下脸来道歉,就从别的地方下手,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干­脆。

徐璐有些鄙夷。

不过陈川到底把犯事的陈慧心送走了,又以告假回乡来凌家表明他的歉意,显然也是怕凌峰随后的报复。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倒是使得妙。

就算凌峰当真余怒未消,也不好再针对他了。

陈川前脚送走陈慧心,后脚就告假回老家,在外人看来,就是陈川怕凌峰的报复,连官都不做也要躲避开来。那凌峰就成了睚眦必报之人,从受害者变成迫害者。

所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凌家都不可能让他真的告假回家的。

猜出了陈川的目的,徐璐哼了哼:“此人倒是好算计。”

武夫人淡淡地说:“能做到三品大员,位列九卿之列,哪个不是一肚子的算计?”陈川的算计武夫人并不生气,让她欣慰的是徐璐看待事情的眼光之长远,问题之深刻,却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武夫人很是欣慰。

对于徐璐来说,她要收拾的人是陈慧心。至于陈川倒无多大仇恨。实际上,收了陈慧心,对陈川的官声也是一顶打击。

陈慧心已及笄,却在这时候被送回老家,她老家那边的人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她是因为闯了祸或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被家族抛弃了,才被送回老家的。一个被亲生父亲都舍弃了的女子,未来又能有多大的出路?至多就是嫁给乡下老财。以陈慧心目下无尘的脾­性­,也够她受了。

至于陈川夫­妇­,连子女都教育不好的人,仕途之路估计也就止步不前了。

……

自从陈慧心被送回了老家后,徐璐也就没再过问此人了。如今,她又有别的烦恼了。

这晚,徐璐脱了外裳,拿着镜子左右照着。

老天厚爱,她并未因怀孕就胖成一颗圆球,尽管她脸上仍是长了不少­肉­,不过因五官生得细致,倒也不显得胖,只是较为婴儿肥。

又低头,看了胸前的隆起,又摸了摸,不错,这个地方似乎也长大不少。又捏了捏手臂和胳膊,好像,都长了些­肉­呢。捏着软软的,越发像表嫂连氏的小儿子那副模样了。

“又在臭美了不成?”凌峰出恭回来,看着她:“还吃宵夜不?吩咐人传来。”他肚子也有些饿了。

徐璐恨恨地剜他一眼,忿忿搁下镜子:“不吃了。”

凌峰走过来,奇道:“往回天天都吃的,今儿怎么不吃了?可别饿着我儿子。”

徐璐嘟着­唇­,控诉道:“刚才你说我长胖了。”

“怀孕本来就要胖嘛。不然我儿子如何能够吸收营养?想吃什么,我让丫头去厨房端来。”

徐璐不理他,他不说还好,一说肚子还真些饿了。

可是,又看着镜子里似乎快要起双下巴的一张脸,又闷闷地道:“我是不是很胖?”

“怀孕当然要胖的,也只是胖一点点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嫌弃过你。”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比以前可是胖多了。”以前一直没有发觉呢,只是刚才他单只手搂自己的时候,没能把她从床上搂起来,就说她:“唉哟,什么时候长胖了?”她心里可郁闷了。

凌峰说:“为了咱们儿子,胖点有什么不好,抱着暖和,绵绵软软的,谁爱抱一堆骨头睡觉?”

一边说还在她身上摸了两下,­色­­色­地笑道:“横竖都快要生了,也不缺这一顿宵夜。”于是让人传夜宵。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这混蛋,究竟是安慰她还是奚落她呀?

今晚的宵夜是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放了葱花,香菜,用­鸡­骨排骨鹅骨鸭骨熬制而成的高汤做汁,把野菇切得碎碎的,再与牛­肉­炒了做的浇头,味道美味至极。

徐璐呼啦啦地就吃了,连剩下的汁水都不放过。

凌峰放下碗,赞道:“味道确实不错。是哪个厨娘做的?”

沁香回答:“是王友方家的。”

王友方家?

徐璐意外,华馨苑的小厨房,也只是给徐璐夫­妇­及身边八个大丫鬟四个心腹婆子做饭,配置了一名采买,两名正副管事兼厨房,以及两个打杂的粗役及两个灶婢。前一位采买的贪墨被徐璐打了出去,就让王友方的接任采买。

“想不到,她还能做这么好吃的面条。”

沁香说:“是呢。原来,王友方家的以前曾经开过面馆的,后来因被当地土豪恶霸弄得家破人亡,这才卖身进府的。在凌家也有三十多年了,早就嫁了王友方,成为凌家家仆了。她做面条确是不错呢。少夫人若是喜欢,以后就常让她做吧。”

徐璐点头,她在武夫人那儿吃过不少各类浇头的面条,味道都好极了,害得她每回都是嘴巴还想吃,可肚皮已饱得不能再饱了。

凌峰也笑着说:“味道确实是不错。刚才没吃多少饭,如今肚子倒是有些饿了,赏王友方家的二两银子,算是对她手艺的赏赐。另外,再让她下一碗面来。”

徐璐惊讶:“爷不是从来不吃夜宵吗?”

凌峰说:“刚才没吃多少饭,现在倒是饿了。”桌上还摆着一个空碗,撇­唇­,这么大点的碗,能装多少面条?还不够他填的。

又让厨房做了碗面条,这回的浇头不再是野菇烧牛­肉­,而是三鲜­肉­羹,看凌峰吃得香喷喷的,徐璐又吞了吞口水。

凌峰把吃了一半的面碗推了过去,笑道:“吃吧,看把你馋的。”

徐璐把剩下的面吃完后,小声地问道:“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看她这样郑重,凌峰便说:“瞧你紧张的,问吧。”

徐璐犹豫了下,小声说:“我听说好些男人,妻子怀孕后就都会去姨娘那,你,你怎的不去?”

凌峰挑眉:“你希望我去姨娘那?”

徐璐赶紧摇头,“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凌峰敲着桌子,笑道:“你不喜欢,我肯定不会去的。”

徐璐忍着快要爆开的心脏,想了好一会,又忍不住问:“可是……我若是一直不喜欢呢?”

等了半天,才等到她这么一句话,凌峰放声大笑:“那就一直不去呗。”

徐璐继续问他:“那你对她们就一点都不想?”嫁给他也有两年了,刚开始他们未曾圆房,加上她又怕他,他也去过姨娘那几回,后来为了生存和面子,她试着用别的方式服侍他,倒也把他成功留了下来。后来圆房后,她又发现,她的身子居然没法子让他尽兴,但他仍是没有去过姨娘那,一直到她怀孕,都未曾去过。她身子健壮,就算顶着肚子也还能服侍他,只是等她生下孩子后,她要做月子,肯定就无法服侍他了。到时候,他还能继续留在她这儿么?

好些主母都是怀孕后就给丈夫安排通房,而他们屋里头,却是半个通房都没有。凌峰也从未去过姨娘那。这样的情况,真的很少。

凌峰想了想,须臾,对徐璐说:“我一直养在母亲跟前,自然见证了父母的恩爱。你应该也发现了,父亲除了庄子上的姨娘外,屋子里也没有半个通房姨娘,只有母亲一个嫡妻而已。他们很是恩爱。”

凌峰停了下,发现徐璐听得认真,又继续道:“我四岁开始,父亲就把我带到身边,督促我念书习武。有一回,父亲教我要善于利用规则办事,于是我趁机问,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么?母亲这样,岂不善妒?父亲便说,规矩可以当作借口或是利刃,用来对付敌人。而并非用来对付至亲之人。若是利用规矩来规定妻子不得善妒,那就成了对妻子的束缚。身为一个好丈夫,应该敬重疼爱妻子,而不是只拿冷冰冰的规矩来束缚她。而妻子当真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睡别的女人,想来也是不够在意自己丈夫的缘故。一个不在意自己丈夫,任由丈夫去睡别的女人,这样的男人,也就是不中用的。母亲也与我说过,男人哪会不知道妻子不会喜欢他去睡别的女人,若这个时候男人依然我行我素,用规矩来束缚妻子,这种男人,也不是女人的良配。”

“后来,我娶了杨氏。她给我安排通房的时候,我就曾问过她,心甘情愿么?她说她不是善妒之人,她会努力做一个贤妻。我不知道她对我有几分感情,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贤妻。我心目中的贤妻,应该像父亲母亲那般,并不是所谓的相敬如宾,而是相濡以沫,像世俗夫妻那般,百无禁忌,嘻笑怒骂。”

凌峰又看着徐璐,目光柔和,“母亲曾与我说过,男人又不是傻子,难道真以为妻子会欢喜自己睡别的女人?不过是在意或是不在意罢了。母亲还曾告诫我,但凡是人,再是厉害,也不可能随心所欲,也要有取舍。若真的在意一个人,就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想行事。做她喜欢做的事,不做她不喜欢的事。”

“父亲也曾对我说过,如何认定一个男人是否是合格的丈夫,就去看她的妻子,眉宇是否舒展,笑容是否快乐。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不能随心所欲,恭敬谦逊,甚至像对上峰那样,那么这个男人便是不合格的。我一直记着父亲的话。”

所以,你在我面前随心所欲,嗔怨喜怒,撒娇卖痴,指气熙使的,我是真的很开心的。而有一阵子,你对我客气有礼时,我反而无所适从,百般不舒服。

“你不喜欢我去睡别的女人,我自然就不会去。因为我也在乎你,不想让你难过伤心。”凌峰说完这番话后,又温柔地注视着她。

徐璐眨着眼,他这算是真心话么?那么她要如何反应呢?她现在应该是感动地扑到他怀中,激动地哭?

只是,她半天没有动作。

因为她还有别的疑问。

凌峰见她毫无反应,只好主动说道:“我觉得你比别的女人重要,所以我不会去睡别的女人。”快感动吧,快感动吧。

徐璐不知该如何反应,因为她好久没有听过他的甜言蜜语了,这会子却是弄得手足无措,最后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明天给你做个荷包……”绝对不会再偷懒了。

凌峰喷笑。

徐璐也觉得自己这话太没水平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笑闹过后,时辰也不早了,丫鬟进来服侍他们洗脸嗽口。因气氛太过温馨,没而没了别的暖味,夫­妇­二人就那样相拥而眠。

凌峰很快就睡着了。

徐璐也早早闭了眼,却一直没能睡着。她背对着他而睡,凌峰从身后拥着她。她却轻轻握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凌峰的手很宽,也很厚,手心有厚厚的茧,摸着有些硌手,但她满心都是浓浓的满足感,拿着他的手往心窝处贴着。

凌峰是世家子,从小就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他也在尽力做一个合格的未来家长,他的所有作为都以家族利益至上。他是忠臣良将,孝顺儿子,合格丈夫,每一项都非常符合规矩、礼法、人情道理的要求,家族责任感极强,对一个家族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合适和极其靠得住的大家长。

他的种种作为,行事方式,由里到外,都在礼法这个圈子里。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个规矩是对他有利的基础上。

他善于用规矩礼法约束任何人。但当这些规矩对他不利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钻其漏洞。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

……

转眼间,天气转冷,华馨苑已烧起了地龙,徐璐肚子依然不大,明明快九个月的肚子,依然只像六七个月大,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路玲玲不止一次笑话她:“别人都巴不得娇弱些好得长辈怜惜,你倒是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子健壮似的。”

当年,她那妯娌沈四夫人怀孕时,可是见天的这儿不舒服那儿不爽利的,可没把她折腾惨。

徐璐很想说,这儿又没男人,我娇弱给谁看呀?不过当着武夫人的面,可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是摸着肚皮,说:“在你这神医面前,哪有我弄鬼的份。万一被拆穿了西洋镜,可没地方放这张脸的。”

路玲玲便笑了起来:“算你识相。”可偏就是有人不识相,非要在她面前弄鬼,比如说,她那妯娌。还有好些人家的故意装病搏存在感的夫人­奶­­奶­。

武夫人也在场,路玲玲与武夫人也是熟识的,便取笑道:“玲玲医术超群,一般人想在她面前弄鬼只会被拆穿西洋境。对了,你那妯娌,当年怀孕后不也总是装病么?让你拆穿后,你婆婆怎么收拾她的?”

路玲玲大笑道:“我婆婆是个厚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说她几句。不过二伯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直接就把四弟妹身边服侍的人一个不剩全都谴回了高家。高家第二天就登门陪小心。”

徐璐骇笑:“不会吧,沈阁老堂堂大男人,还会管内宅里的事?”

路玲玲笑道:“我那二伯可厉害呢,和我公公一样,家里家外一把抓。主要是婆婆,心地纯善,为人温和慈爱。公公在世的时候,有公公护着。公公没了,又有二伯护着。说起来,婆婆这辈子也是真的值了。又有我这样的媳­妇­倒是能享福的,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遇上四弟妹那种拔尖要强的可就了不得了。所以二伯也只好亲自出面敲打。也亏得二伯有手段有魄力。不然就屋子里几个媳­妇­就可以把沈家给拆了。”

徐璐鄙夷:“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这些做媳­妇­的不中用。沈四太太不用说了,你呢?你可是三夫人呢,你怎的不立起来?”

路玲玲Сhā腰道:“我是大夫嘛,并不常在家中的。就算想管,也没那个­精­力嘛。更何况,我也不是管家的料。”

“姐姐总算说了句实话。”

路玲玲瞪她,最后又笑了起来:“现在好了,等二伯娶了妻,咱们家可就太平了。”

武夫人赶紧问:“怎么,沈阁老要继弦了?是哪家千金?”

徐璐也怪叫一声:“是不是,是不是……”

路玲玲含笑点头,半是叹息半是好笑:“是。苑平铁树胡同的吏部郎中顾煜文的长女。”

果然是顾芸儿,徐璐说不出来的高兴,“啊,顾煜文升官了?”以前好像还只是清举司来着。正六品的官员,吏部郎中可是正五品的官呢。

“嗯,上个月才升上去的。”

徐璐笑道:“原来如此。”她先是替顾芸儿高兴,第二想法就是,顾家长房估计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路玲玲人前不会说任何人的高矮,但在要好的朋友面前,却是百无禁忌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也是我今儿来的目的。”她看着武夫人,“武姨,我二伯想请您替他做媒,去顾家提亲。不知武姨可否赏脸?”

徐璐很快就明白沈任行的目的了,喷笑道:“你这个二伯,果然­阴­险呢。”

路玲玲故作懊恼地说:“唉,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害人家半分成就感都没了。”

徐璐没好气地道:“明摆着的嘛,顾煜文与长房分了家,沈家提亲,自然是直接去顾煜文家中提亲。可你们偏要我家夫人去长房提亲,岂不是明摆着看顾家的笑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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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偶们的福利呢?

第137章 狠狠地打一回脸

路玲玲笑了起来,又交代武夫人:“……我婆母大概明日就要登门拜访武姨。不过婆母心地善良,她并不知道顾家的事儿。就算知道,也做不出那样缺德的事儿。所以二伯特地交代我,要我私下里交代武姨两句。”

武夫人嗔道:“你婆母心地厚道,那我就是心狠手辣脸皮厚了。”

路玲玲大笑,捉着武夫人的手,说了两句好话。武夫人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就是恶心下顾家长房么?成,我生平最爱打人脸了。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把顾家长房的脸打得啪啪作响。”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二日沈老夫人果然携礼登门,请武夫人替沈家去苑平向顾家提亲。武夫人满口应答。

当天下午,武夫人便去了苑平顾家,徐璐因大着肚子,没法子前去看好戏,很是遗憾。便死皮赖脸地请武夫人把墨香也带去。

武夫人感激徐璐为凌家的付出,也心疼她为了孩子所承受的压力,对徐璐也是打心里疼着的,加上徐璐撒娇本领男女通吃,也着实不愿拒绝她,临行前带走了墨香。

武夫人走后,徐璐也实在静不下心来,连每天雷打不动的午睡都取消了。

到了晚上,武夫人才从苑平回来,徐璐迫不及待地去了垂花门处迎接了。

武夫人看她这副模样,又气又好笑,京城去苑平,坐马车一来一回,也有两三个时辰,武夫人年纪也大了,着实累了,便把墨香推了出去,“让你的丫鬟告诉你吧。这丫头可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

墨香朝徐璐眨了眨眼,表示确实有好戏。

徐璐欣喜若狂,强压着兴奋,亲自送了武夫人去晚香堂,武夫人笑道:“行了,甭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徐璐也没过多坚持,恭送武夫人离去后,迫不及待地让墨香赶紧道来。

墨香紧紧挨在徐璐跟前,落后半步的距离,“……夫人直接去的顾家长房,大概顾家也提前听到了风声,咱们夫人要去顾家提亲,所以顾老太太在影壁处就迎接咱们夫人了。那顾老太太穿着崭新的衣裳,很是华贵,不过衣服上头连丝皱褶都没有,顾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是,全穿着崭新的衣裳,珠钗鲜亮,很是养眼呢。”

果然,顾家自诩为苑平第一世家,可在徐璐眼里,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你观察很仔细,继续说。”

“双方坐定后,咱家夫人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是受沈老夫人所托,向顾家提亲。顾老太太明明高兴,却要表现出平淡的模样来。还说要考虑两日再给夫人答复。我家夫人也同意了。顾老太太就赶紧让人把顾家小姐叫出来,顾月蓉小姐。是四房嫡长女,生得也着实不差的。不过比起少夫人您来,总要少些什么来。”

徐璐瞟她一眼,“行了,少拍马屁了。继续讲。”华馨苑的大门已在眼前。

墨香笑嘻嘻扶着她上了台阶,进入院门,边走边道:“顾六小姐向夫人行礼问安,武夫人笑着夸了两句,顾老太太谦虚了两句,可也没谦虚多久,就又夸起了顾六小姐­精­通女红,孝顺长辈,她简直拿眼珠子疼的。咱们夫人就说顾老太太好福气什么的。过了没一会儿,顾家几位太太和­奶­­奶­们也都进来了,向夫人问安。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说是听闻安国侯夫人光临寒舍,篷璧生辉什么的。咱们夫人又与顾家说了会子话,又对顾老太太说,她过两日再来。请顾老太太务必给她确切得答复。她好向沈老夫人回话。顾老太太也满口应答,见天­色­已晚,又请夫人留下吃晚饭,夫人婉拒了。顾家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就亲自把夫人送到垂花门处。”

墨香刚好说完,徐璐也刚好回到主屋里。

徐璐听得怅然若失,“……这么说来,真正的好戏还在两天后了?”

墨香掩着­唇­笑道:“是的,少夫人。”

“我记得,顾六小姐,好像已订了人家吧?”徐璐对顾家的事儿是真的很上心的。今年春天就知道顾月蓉已与顾四太太娘家大嫂家的侄子订了婚约的。那户人家是长兴县望族张家,家中也有子弟入仕。而张家同宗里还出了个太子少师张定贤,也就是那日在沈家故意为难徐琳的张四小姐的祖父。

而顾月蓉的定婚夫家,正是张定贤的近支。

墨香眨了眨眼,“这个,奴婢可就不清楚了。”

显然,沈家门弟着实清贵,所以顾老太太做出了清贵人家最不屑的嫌贫爱富之举。

可以想像,顾老太太肯定会趁着武夫人离开之际,马不停蹄地与张家退婚。

对于顾老太太来说,张家虽然显贵,但比起沈家来,又要退一­射­之地。人在官场,没有哪个不想往上爬的。尤其尝到了权利带来的滋味,自然是识味知髓。沈家主动抛来橄榄枝,对于顾家来说,简直就是天下砸下来的馅饼,一般人想要拒绝恐怕也得费一番力气的。

徐璐理解顾家的想法心态,但顾家越是作,徐璐就越是兴奋。

“张家虽比不得沈家,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呀。这顾家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徐璐鄙夷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算计顾月蓉这种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是过份了?

第二日,路玲玲一大早就来凌家打听昨日顾家的情况。

路玲玲和徐璐一样,藏在正直的面容下,也有一颗对打击小人佞人的无穷乐趣之心。

“你以为是顾六又是好人?当年顾芸儿从宣府回来遭遇靼鞑的事儿,就是从她嘴里传出去的。我二伯最是护短了,对顾芸儿疼若眼珠子似的,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人了。”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凌家也收到了不少请贴和喜饼。

英国公世子之嫡次子与陈家二房嫡女喜结连理,婚期在半个月后。

镇国侯方家幼子也即将娶妻。

大兴县乔家的乔三妹乔四妹,也要嫁人了,乔三妹即将嫁入承伯恩的朱家三房庶子,在朱家排行七。朱家是贵妃娘娘的娘家,自然就是贵妃娘将来娘的侄媳­妇­了。

而乔四妹嫁的则是户部左侍郎钱文清的弟弟。

乔家的双份请贴和喜饼喜糖也送到了凌家。

徐璐很是惊讶:“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儿?”

回事处的冬梅年纪虽不大,做事却沉稳,恭敬地说:“是的,少夫人。这位在朱家行七,是朱家三房庶子。今年十九岁,在五城左路兵马司挂了个职。”

冬梅又看了徐璐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来,把朱七爷介绍了一遍,“朱七爷的姨娘,曾服侍过朱老太太,后来让老太太安排到朱三老爷房里服侍,后来朱三太太进门生下朱五爷后,才生了朱七爷。朱七爷的姨娘并不得宠,不过朱七爷却比较得朱三爷宠。”

一般比较得宠的庶子,通常都会让嫡母不喜的。乔三妹嫁给这样的丈夫,徐璐是该替她高兴呢,还是该幸灾乐祸?

想了想,徐璐还是决定替乔三妹高兴,朱七爷得父亲宠爱,不说前程,至少在朱家还是有地位的。

“那四表妹又是怎么回事?”

冬梅说乔四妹嫁的是户部侍郎钱文清的嫡出兄弟弟,钱文举。

“这钱文清的弟弟是何方神圣?”她怎么一点印像都没有?

冬梅说:“钱大人的兄弟并未入仕,少夫人当然不晓得了。不过这钱文举却是管理着钱家的庶务,在钱家也还是颇有本事的。”

“这钱文举多大年纪了?”

“三十有四,已娶过一妻,不过元配嫡妻三年前已没了。留下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两个嫡女。”

乔三妹居然嫁到钱家做继室。钱文举没有功名在身,只是靠着长兄钱文清过日子。这样的人,又还只是继室,乔老太太居然也瞧得上?

不过乔四妹是庶出,钱文举好歹还有个做侍郎的兄长,乔四妹嫁过去,乔家也算是钱文清的姻亲了。

徐璐对乔三妹乔四妹都没有好感,对她们的婚事并不放在心上,她目前最在意的还是别的事儿。

“去打听下钱文清的妻子冯氏。”徐璐对墨香吩咐。

墨香果就着人去打听了,当天下午就回来禀告徐璐:“冯氏一直在钱家偏院里养病。身边只有两个老妈子和两个小丫头服侍。”

看来钱文清是真的恼了她的,到现在还没把冯氏放出来。

“那冯氏的二儿媳­妇­陈氏呢?”

徐璐大概与但凡姓陈的都不对付,除了陈慧心外,这个钱家的陈氏,可是给徐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想要她忘掉她,真的很难。

墨香低声道:“今年三月的时候,钱家二­奶­­奶­陈氏病故,据说染了风寒,刚开始没怎么注意,后来拖得严重了,却是救不回来了。”

徐璐大惊:“陈氏死了?”这真的太意外了。

“我怎么不知道?”三品大员家的儿媳­妇­死了,按理说她应该会得到消息的。

墨香笑着没有说话,反倒是张嬷嬷说:“今年二月到三月份,少夫人正和世子爷去了挽月别墅呆了整整一个月呢。陈氏就是在这时候没的。钱家与凌家并无交集,少夫人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了。”

徐璐恍若大悟,原来如此。

只是她没有料到,陈氏居然会病死。记忆中小小年纪就飞扬跋扈的,去年在方家却是一副战战兢兢晦涩慎微的模样,徐璐唏嘘不已。

想起冯氏还在禁足,儿子又死了老婆,没了母亲冯氏的帮衬,这钱家二爷这辈子只有永远被钱大爷压在手底下了。

“那冯氏可还安份?”

张嬷嬷看了看墨香,墨香就说:“咱们家与钱家又没什么来往,倒是不大清楚。奴婢立刻请洗砚出去去打听。”

徐璐点头。

墨香果然就去了外院,请洗硕帮着打听冯氏的近况。

很快,洗硕就反馈消息回来,“……一直被禁足在钱家的偏院里头。不过因钱文清钱大人已娶得了世子爷的原谅,对冯氏已没有原来那般严厉了。大概再过不久,冯氏就会被放出来了。”

墨香生怕徐璐生气,赶紧解释说:“冯氏的儿子钱二爷死了老婆,少不得要继娶一个。钱文清放冯氏出来,大概也是为了给钱二爷继娶老婆吧。”

徐璐摆摆手,她并未生气,她只是感叹而已。果然官场上,并没有所谓的黑与白,敌人和朋友的定义也永远没个准头。

紧接着,武夫人又去了苑平,仍然带上墨香,这回耽搁得较久,当天下午才回来。

墨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与徐璐分享顾家的喜事儿。

“……今儿咱们夫人去的时候,顾家全家上下可全都喜气洋洋的。顾老太太以及顾家几位太太­奶­­奶­们都齐聚在宴息处,对夫人多有奉承。顾老太太说她经过仔细考虑,同意沈家的提亲。只是她心疼孙女,孙女还未及笄,想把孙女留到及笄再嫁。咱们夫人就很是惊讶得说,‘我记得你们家三小姐前年就及笄了吧?’”

墨香学着顾老太太的语气:“我们家蓉姐儿还有三个月方及笄……呃,凌夫人,您……您刚才说什么?”

墨香把顾老太太先前的小心陪笑再到后来的凝重警惕学得神乎其神,包括徐璐在内,一屋子里的丫鬟们都笑得东倒西歪。

墨香又学着武夫人的语气,慢吞吞地说:“我是说贵府的三小姐,她在前年就已及笄了吧。”

“哎哟,少夫人,您不知道,当时顾家上下全都把笑容僵在脸上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乐了。”墨香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可唯一的缺点就是,讲得太生动,却偏喜欢吊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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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更。

第137章 孩子出世

豆绿等人早已知道她的德­性­,异口同声地说:“说重点。”

墨香还要卖些关子的,只见徐璐也是一脸不赞同,不敢放肆,吐吐舌,学着顾老太太的模样:“啊……夫人今儿是来,给我们家哪位姐儿提亲来着?”

“我们家夫人就故作惊讶得说,‘当然是贵府的三小姐呀。沈老夫人亲自说了,沈任行沈大人亲自点名,只要顾三小姐,还曾许诺,若是老太太同意了,沈家就立及来下聘。’”

“当时,顾老太太还来不及反应,顾家四太太就叫了起来‘夫人是给芸姐儿提亲?’”

“我们家夫人就正­色­说,‘本来就是三小姐呀,三小姐闺名是芸姐儿,我没记错吧?老太太?’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拉下来了。顾家四太太就不敢再说话了,只失魂落魄得很。”

“所有顾家人,包括顾老太太在内,当时的模样实在让人捧腹,一副吞了苍蝇却还不得不咽下的表情。只见顾老太太脸皮抽了抽,强笑说:‘原来夫人是给我们芸姐儿说亲,芸姐儿何德何能,居然入了沈大人的青睐。’”

“我们家夫人就笑着说,贵府三小姐我见过一回,真是个可人的孩子。我媳­妇­也是喜欢,时常在我面前夸她呢,若非有孕在身,估计也会跟着一道过来了。沈任行沈大人能一眼就瞧中芸姐儿,沈大人果真是好眼光。沈大人青俊,如芝兰玉树般高华皎洁,芸姐儿嫁给他也是芸姐儿的福份。他们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必老太太也没理由反对吧。那这事儿就这样吧,我也好回去向沈老夫人复命。”

“顾老太太神­色­有些恍惚的,只说了个好字。沈家几位太太可沉不住气了,纷纷七嘴八舌地问着,沈大人怎会瞧中芸姐儿之类的话。咱们夫人看她们一眼,说,‘怎么,沈家向贵府提亲,几位太太似乎不怎么高兴?’顾家大太太就赶紧表示并未不高兴,只是觉得太忽然了。又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沈大人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沈家门弟又清贵,怕芸姐儿高攀不上。顾四太太就赶紧说,‘沈大人当真不计较咱们曾被人退过婚的芸姐儿?’”

夏荷鄙夷不已:“这顾四太太真够­阴­险无耻的。”

确实,顾四太太一心以为沈家提亲的对像的是她的闺女蓉姐儿,做了两日的美梦,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张家退婚,只是没想到,沈家娶的人并非她闺女,而是与顾家搞毛了的三房闺女。又羞又恼,又恨又妒,万般滋味之下,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武夫人笑着说:“是与大理寺右少卿家的李家公子吧?呵呵,我也是听说过。还挺替芸姐儿抱不平的。这李家未免也太­鸡­蛋里挑骨头了。也亏得芸姐儿与他们退了婚,不然哪还有沈大人的份?”

顾家人心都凉了半截。

顾四太太实在不舍大好的女婿让三房截去,又不甘心地道:“夫人有所不知,芸姐儿为何临到十七了还未曾嫁出去?除了被李爱退婚外,她,她还有些……不检点……”

顾家人赶紧点头,没有人希望顾芸儿嫁到沈家去。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曾对三房,对顾芸儿做过多少过份的事。

武夫人声音冰冷冷地道:“顾四太太这话可真够诛心的。若非知道你们都是芸姐儿的长辈,不然我还以为你们是芸姐儿的仇人呢。芸姐儿是姓顾吧,身为婶娘,居然在外人面前这般抵毁自己家的女孩子,老太太,顾家当真是好家教呢。”

顾老太太就厉声责骂了顾四太太一句,强笑说:“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个四媳­妇­,一向是爆炭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前阵子芸姐儿对她有些不恭敬,未免就生了些气­性­。其实咱们家的女孩儿都是好的。只是,只是芸姐儿,她是老三所出,夫人您也知道,老三是庶出,并非我亲生的。如今老三好歹也是个官儿,我这做嫡母的,倒也不好下死手管教,所以芸姐儿就……”

徐璐鄙夷,说来说去,还是暗指顾芸儿乖张跋扈,不服管教。在外头的不好名声也是顾芸儿自己整出来到的。

顾四太太就赶紧说:“夫人,不是我这做婶娘的对芸姐儿有偏见,而是这孩子,这孩子前阵子还顶撞老太太,把老太太都快气病了。我这也是替老太太不平。”

武夫人冷声道:“顾四太太指的是半年前齐家公子的事吧?呵呵,这个呀,如今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了。顾家外孙女看中了齐公子,就指使顾家某位小姐的丫鬟去请齐公子去顾家后花园见面。后来事情闹大了,陈慧心生怕连累自己的名声,就逼着芸姐儿顶缸。这事儿早已传遍全京城,沈大人听说后,很是生气呢。”

顾家人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徐璐抱着肚皮狂笑,实在太解气了。

墨香也跟着笑,合着豆绿等人幸灾乐祸了良久,最后才道:“……夫人最后说,‘沈大人一心要求娶顾三小姐,老太太总得表个态才成。’顾老太太勉强恢复神­色­,却是说‘芸姐儿是三房所出,因某些缘故,三房已与顾家正式分家。我虽是芸姐儿的祖母,但芸姐儿的婚事却是没法子作主的。’夫人一脸惊愕,表明并不知道顾三小姐与顾家分了家。沈四太太又站出来说‘也是我们的不是,三房在顾家受了些委屈,所以主动分了出去。如今与咱们几乎没再往来了。’”

绘春不屑道:“真不要脸,恨人有盼人穷。”

沈四太太用心着实险恶了,她只差没有说,三房不孝,无大局观。她这可是在“提醒”武夫人,顾家三房与顾家分了家,沈家娶了这样的女子进门,对沈家并无半分助益。一个脱离家族的庶子,能有多大成就?

可惜了,她遇到的是沈家,一个已不再需要靠联姻壮大自己的超级庞然大家族。

武夫人挑眉说,“顾家三房分家与否,我是不必过问的。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替沈家向顾家提亲。既然三房已与顾家分了家,那我就只有直接去找三房了。”然后起身告辞。

徐璐意犹尤未尽地问道:“顾老太太没有追出去?”

墨香摇了摇头:“没有。奴婢临走前还偷看了她一眼,她已经瘫坐在罗汉床上,都未曾起身相送。顾家几位太太­奶­­奶­倒是送了夫人一程,不过一个个如打昏了­鸡­,蔫蔫的。只有那顾四太太仍然不肯死心,还想凑上去与夫人说话。不过夫人没有理她。”

徐璐抱着肚皮狂笑,等她笑过后,这才慢慢收敛笑意:“去,把稳婆找来。还有,去沈家请静安夫人。我,我要生了。”她摸了摸肚皮,刚才大笑的时候,她就发觉肚子有些不对尽,胀胀的,有些坠痛,还有些绞痛。不过因为满脑子都是对顾家的幸灾乐祸,倒忽略了。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也该安心去生孩子了。

众人木了会,目光看向徐璐的肚子,发现她裙子底下已开始见红,纷纷尖叫起来。一时间,华馨苑忙碌起来。

武夫人去顾家长房好生整了顾家,就又去了铁树胡同的顾煜文家中,亲自对顾赵氏提亲。顾赵氏是顾芸儿的继母,虽然才进门没多久,继女高嫁,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她也无法当场拍板作主,称需要与丈夫顾煜文商议,等丈夫同意了,才敢答复她。

顾煜文如今是户部郎中,连升两级,对沈任行几乎是敬畏的存在。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让顶头上峰瞧中,虽只是继弦,但却是正妻。也只有高兴的份。武夫人倒是不必担心,与顾赵氏说了会子话,又在顾家吃了午饭,这才赶回来的。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人也是累极,正在小息,忽然听丫鬟来报说,徐璐肚子发作了。

武夫人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只是等武夫人赶去华馨苑时,就只到一阵高过一阵的恐怖的尖叫声。

“妈呀,果真有条尾巴……”

“真是怪物,救命呀!”

武夫人心中一紧,跌跌撞撞奔进西垮院的产房里,产房里血污之气犹重,武夫人并不在意,她的目光很快就锁在床上,那张宽大的描金跋金大床前,这时候正围着赵妈妈等人。一个个正惊恐慌乱地说着什么。

武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分开众人,声音威严:“都围在这做什么?给我让开。”

挤进床沿,这才发现,徐璐已经生了,她的腿间,蠕动着一个血淋淋的小婴儿,胖乎乎的身子,但下身却拖着条尾巴,

果然,这孩子确实是人首蛇身。难怪一群下人吓得跟什么似的。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看着这么个人首蛇身的小人儿从自己体内爬出来,徐璐还是吓了一大跳,撑着身子,瞪着床上那团血淋淋的小东西,愣愣地半响没反应。

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被吓着了,更不用说身边的丫鬟婆子了。

还是赵嬷嬷反应够快,双手合什:“老天保估,了尘大师果然说对了,这孩子当真是天上蛇童下凡投得抬。”看着一群下人依然六神无主惊恐欲绝的模样,冷斥道:“这孩子在未出世之前就已知道其模样,你们还怕什么?即已生下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孩子抱去洗澡。”

张嬷嬷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走到床前,想伸手,只是看着那条蠕动的尾巴,实在无法下手。

最终,还是文妈妈上前,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婴儿,放进了澡盆里,搓洗了起来。

婉容和赵嬷嬷上前帮忙,武夫人站在澡盆边看着孩子,­肉­嘟嘟的模样,除了拖着条尾巴外,比别的婴儿还要肥胖白­嫩­。活脱脱凌峰小时候的模样。

武夫人放下心来,告诫安慰了众人,这才来到床前,对徐璐慈爱地说:“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徐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不舒服的。”她生孩子倒是快,从发作再到生,前后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如此速度,绝对可以笑傲所有产­妇­了。

这时候,豆绿等人开始服侍徐璐,替她更换衣裳被褥,替她清洗身上的汗渍和下身的血污。

武夫人说:“好孩子,刚才可吓着你了?”

徐璐摇头,“没,只是,看到他全身血淋淋的,有些吓着了。”她自己的孩子怎会嫌弃呢?她只是看着被包裹在血泡里的婴儿,不敢下手罢了。

徐璐换上白­色­中衣,不顾才刚生产完的虚弱和腿间的疼痛,看着文妈妈和婉容等人七手八脚地给孩子穿衣裳,并包上襁褓,忍不住伸出手来:“来,快让我抱抱。”

文妈妈却说:“少夫人,您才刚生了孩子,身子可虚弱着呢,赶紧去屋里躺着。”

“我先看看孩子。”徐璐坚持已见,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轻松的很,只除了下身有些撕痛,但比刚才生产那一瞬间的剧痛,这样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徐璐抱过孩子,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宽额圆脸,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不哭也不闹,很是喜人。徐璐心头柔软得不可思议,抱着孩子的脸儿忍不住亲了起来。

不过她仍是未曾忘记,她的孩子与众不同的事实,打开襁褓,看着那条已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尾巴,感叹地说:“果然与我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真有条尾巴呢。”她摸着这条小尾巴,小尾巴凉凉的,软软的,随着她的动作,还缠在她手上,看得众人胆战心惊。

不过徐璐并不怕,爱怜地摸着这条小尾巴。

知道事情真相的,如今不超出十个人,武夫人,文妈妈,婉容,以及赵嬷嬷,豆绿。但除了这些人外,其余的丫鬟却是脸­色­发白,心头怦怦作跳。她们一直知道自家主子肚子里的孩子与众不同,有可能有缺陷。至于外头所说的人首蛇身模样,一直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她们也作好了“孩子有可能有缺陷”的心理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当真是人首蛇身模样,可把她们吓坏了。

武夫人接过孩子,爱怜地看着孩子的面容,安慰着徐璐说:“想必这孩子确是天上的蛇童下凡。既是来报答你的,咱们也不能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而嫌弃他。”

豆绿是所有人当中,唯一知道原因的,她上前也打量着小婴儿,附和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少夫人不是被算命的人算过命么?那算命的说少夫人将会与众不同,果然如此。”

因为已有先前的心理准备,夏荷等人虽然害怕,但也渐渐地接受了。至于后头赶过来的稳婆,因为徐璐生得太快,从发作再到生,前后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她们赶过来时,徐璐已把孩子生下来了。只是看着那人首蛇身的孩子,毫不例外,吓得几乎晕厥。

这些稳婆们甚至已绝望地在想,这些大富人家最­阴­私的秘密让她们瞧到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而路玲玲赶来时,孩子已吃了­奶­睡着了。当她瞧到孩子那条白­色­尾巴时,心都凉了。

“这这这……”路玲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璐苦笑,又把她先前编造的话又重新说了遍。

徐璐仍是不愿相信,两个正常的人类,居然会生下这样的孩子来。蛇童下凡投胎?这世上真有神仙么?她一向不信鬼神,可这时候也有些动摇了。

不过路玲玲接受能力一向强,尽管仍然不可思议,不过瞧武夫人婆媳已恢复如常,把孩子疼若眼珠子似的,也就放下心徐璐的担忧。

只是偷偷问徐璐:“这孩子这般模样,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徐璐想了想,“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你们胆子倒是大,接受能力强。可,可外头的人不会这样想呀。”路玲玲已能想像外头的人在知道消息后,肯定会引发宣然大波。

不过,她又安慰徐璐道:“早在几个月前,这孩子未曾出世,就引起了不少争议,后来却也平息了不少。连圣上都事先惊动了,不过想来大家已经接受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徐璐苦笑:“但愿如此吧。”她看了路玲玲一眼,一脸的庆幸,“也幸亏已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等生下来才知道这孩子的异样,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路玲玲附和着说:“可不是呢,不幸中的大幸。”低头看着徐璐怀中的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脸盘儿圆圆,皮肤娇­嫩­白晰,她接触过不少才刚出生的婴儿,还是第一次瞧到如此齐整的孩子。好些婴儿出生之后,脸上总会有湿诊或皱巴巴的纹路,但这孩子的脸蛋儿却是光滑顺溜,抛开他那条蛇尾,这孩子五官生得可真好,可爱至极。

“有些像你,也有些像凌峰。”路玲玲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抬头看了徐中一眼,“脸部整体轮廓有些像你。不过,五官却像凌峰,瞧这对眉毛,还有嘴巴。好坚毅的。”

徐璐早就发现了,心里柔软极了,又低头去亲孩子,被路玲玲阻止了,“可别,孩子睡着了,就别去亲了,不然会闹的。”

徐璐愕然:“真的么?”

路玲玲没好气地道:“我生了三个孩子了,还会骗你么?”

武夫人也进来说:“正是呢,小璐,你可得听玲玲的。孩子睡着后,千万别去亲他。不然以后每每睡觉之前都要闹你一阵子的。”她看着徐璐仍然坐在床上,赶紧夺过孩子,说:“赶紧躺下,坐月子要紧。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徐璐这才躺下。

田氏和徐琳也赶来了,脸­色­很是难看,“璐姐儿,你真的,真的……”看着屋子里的武夫人,以及她手里的襁褓,田氏心头愣愣的。正想说,哪个王八蛋乱传遥言,说徐璐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的?

只是,当她瞧到襁褓中的那条蛇巴时,瞬间崩溃了,惊得六神无主,“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

武夫人抱着孩子把先前早已想好的说辞又重新解释了遍,田氏依估无法释怀,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呢?

蛇童下凡?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田氏再是震惊,这时候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首先做的第一步就是看着武夫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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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福利,可惜短时间内,我无以为报,29号决定去旅游放松一下。四日游,所以正加班赶着未来几天的任务,真做不到双更的。主要是免费的跟团游,不花自己的钱,很是心动呢,想着一年到头都是家中店子两点一线转,方圆两公里外都没去过,好可怜的。大家就可怜可怜偶吧。让我去玩几天了。等我旅游回来,就加油地­干­活。

对了,我去都江堰青城山玩。有这些地方的朋友没得?

第139章 太清真人

所幸武夫人脸上并未有任何嫌弃神­色­,对孩子充满了爱怜,对徐璐也关怀备至,田氏这才稍稍放下主思。

不知情的婆子丫鬟,可以用“果然是蛇童下凡”的话掩盖过去,包括田氏母女等人。至于外界的人,武夫人目光看着那些缩在角落里的三个稳婆。

这三个稳婆是京城最有名气的稳婆,但此刻,却是战战兢兢地望着武夫人,眼里有着对死亡的恐怖和对生的渴求。

武夫人抱着孩子,坐在炕上,喃喃自语道:“既是蛇童下凡,可我怎么就没瞧到蛇童的影儿呢?”

三个稳婆当中,其中一个穿宝蓝褙子的忽然灵光一闪,赶紧说:“唉呀,原来刚才不是我眼花,居然是真的。这世上真有蛇仙的存在。”

众人看向她。

这稳婆一脸的兢惧后怕,怯生生地看着武夫人,“……刚才老婆子我赶过来的时候,就瞧到屋顶上有一个白影子降到西厢房上,有个白胡子老头儿,他手上还有条透明的白蛇,老身亲自瞧到,那白胡子老头把那条小白蛇抛了下来,口称‘吾徒下凡投胎,不可调皮,快去投胎吧。等功德圆满后就回到师父身边来’。然后老身就瞧到那条蛇直接穿窗而入,老身从未见过还有这样的事儿,都几乎吓尿了。只是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少夫人生产了。孩子是人首蛇身的模样,尤其那条尾巴,与老身刚才瞧到的影子很是相像呢。”

宝蓝褙子的稳婆的话,也另两个稳婆也得到了启发,纷纷点头称她们也瞧到了,果真是蛇童下凡投胎,难怪与众不同。

武夫人心里暗笑,这些人,倒是人­精­。稍微给些暗示,就举一反三了。

“你们是不是看花了眼?我怎的没有瞧到呢?”武夫人说,然后又问屋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们,众人纷纷回答:“因为一心顾着少夫人生产,还真没怎么注意。不过,少夫人从发作再到生产,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奴婢们什么都来不及做,少夫人就生了。”

稳婆们又说:“这便是了,一般的孩子哪有这么快就出来的。蛇童投胎就是与众不同。”

武夫人却忧心忡忡:“可这孩子,这般模样,到底惊世骇俗了些,这要是传扬开去,如何是好?所以……”她看着三个稳婆,面露杀气。

三个稳婆吓得赶紧跪下,一叠声地保证,“蛇童下凡,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夫人。老身听庙里的高僧说过,好些投胎的孩子也就是灵魂投得胎,甚至还有牲畜转投的胎。而小公子却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投胎,倒是少见,可见小公子日后必有大作为。”

稳婆们生怕武夫人会杀她们灭口,花团锦簇地说着小公子的与众不同来。

武夫人面­色­闪烁不定。

“……这孩子我倒是喜欢,可到底有这么条尾巴,要是传扬开去,岂不被当成怪物?”

稳婆们陪着笑道:“怎会呢?明明就是蛇仙下凡投得抬?如何会是怪物?要知道,天上的神仙,也有好些是牲畜修练得道飞升成为神仙的。不然,各地方上也不会有祭拜蛇神之类的活动了。可见这世上确实有蛇仙的存在的。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小公子居然是蛇仙下凡。”

武夫人被说得有些心动了。

正在这时,管家来报,说是有位道士求见,这道士敲开凌家大门,对门盲上的称云游此地,忽瞧贵府白气大作,料是有神仙下凡投胎,特地进来瞧瞧,看是何方神圣下凡。

世人皆信鬼神,更信佛道。加上武夫人这时候“本来就六神无主”,自然就把那位所谓的道士当成了救命稻草,一叠声命人请进来。

路玲玲及田氏母女也好奇地跟着武夫人一道去了宴息处,徐璐也想去的,被武夫人按下,“好孩子,你先躺着。我去瞧瞧那道士,一会儿再来告诉你。”

武夫人便带了路玲玲,田氏母女,及那三个稳婆,以及众多丫鬟婆子一道去了华馨苑的宴息处,见了那道士。

只见这道士黑发黑眸黑须,穿着一身灰­色­前身绘有八卦图,后边绘有­阴­阳两极图的宽大道袍,长身玉立,皮肤微黑,面容俊郎,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身边还有跟着个小道童,约十四五岁模样,很是机灵的模样。

光这道士一身打扮及仙风道骨,众人就信了一半。道士自称“太清真人”,“贫道云游来此,发现贵主家上空忽然气大作。贫道他掐指一算,原来是有神仙下凡投抬。贫道虚活九十余载,神仙下凡抬股的事儿也只遇上过四回,一回是五十多年前,山东海宁地方,有家­妇­人生产时,青气大作,贫道师父掐指一算,称是文曲星下凡。师父他老人家喜称文曲星下凡,则皇帝之福,老百姓之福,天下仕林之福矣。只是没过两年,这户人家在­妇­人生产时,又出了道白气。师像他老人家仰天长笑,称武曲星降世,则天下承平矣,老天保估,我大庆朝连出文武双星,此二子若遇上明主,必能光茫大盛,功在千秋。我皇之福矣,朝廷之福矣,老百姓之福矣。”

武夫人和路玲玲等人听得激动不已,路玲玲忙问:“敢问真人,那文武二星,究竟是何人?如今可还在朝堂?”

太清真人淡笑不语。

……

“……你听说了吗?安国侯少夫人居然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婴儿。”

“啊,不会吧?那徐氏生了这么个怪物,会不会被休?”

“你胡说些什么呀,人家生的可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天上的蛇童下凡抬得胎呢。据说,有云游的道士发现凌家上空出现白雾,掐指一算,说是今有贪狠星下凡投胎,后一问才知,凌家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婴儿。那位道士又仔细推算,原来这孩子的前身是某位修练得道飞升的蛇仙身边的蛇童转世。这位蛇仙在渡劫时,曾受过凌家祖上收留之恩,才得以飞升成仙。为报答凌家祖上之恩,蛇仙大人特派身边蛇童下凡投胎,以承香火。因凌峰命中本无子,恰巧徐氏前世乃八世善人转世,此生本是大富大贵之命,若无子嗣傍身,虽富贵有余,到底不足。蛇仙大人这才命身边蛇童下凡投胎,一来承凌家香火,以报凌家祖上救命之恩。二来保徐氏此生富贵。”

当然,这些话相信得的人并不多,好些顶级勋贵人家,也还秘密养有术士,都对这位所谓的太清真人发表了不同的看法,耐何后来见识了这位太清真人的神通本领后,全都信服了。

因为太清真人第一眼瞧到微服出巡的圣上,旁人并无介绍,这位太清真人却是作揖行礼,高宣道号,口称“皇上。”众人大惊,问真人是如何认出此乃圣上的。

太清真人淡笑不语。倒是真人身边的童子却傲然道:“我师父看人眼光一向奇准,非玄门中人自然瞧不出来。”

众人将信将疑。

太清真人解释说:“陛下身边紫气环绕,唯九五至尊方有此异像。比如,陛下身边这位,头顶有一圈红气,必是一员纯臣骁将,并简在帝心。不然颜­色­不会如此纯正。而这位,咦,这两位身上都带着浓郁青气,哈哈哈,天估我朝,天佑我朝。恭喜陛下,陛下有此二位辅佐,必成就大庆朝盛世之治。”

众人先是震惊,不过细而一想,也觉得真人说得应该是事实。方阁老­性­沉机警,沉稳务实,通识时变,勇于任事。是大庆朝公认的治世能臣。沈任行文采斐然,才华横溢。沈任行的才华不光表现在诗词书画方面,而真真正正的胸有万卷,笔无点尘。在建筑,水利方面也独具一格,贡献颇多。在政治上,也有独特见解,锐意进取。任户部尚书四年有余,使国库充盈一倍有余,可谓生财有道。真正做到了文能安邦的至高境界。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方知礼和沈任行确实是文曲星下凡的,而当今圣上有两大文星辅佐,大庆朝离盛世之治必也不远矣。

“那杨士清杨阁老也在场,说真人妖言祸众,故意捡好听的话说。原来,杨阁老府上也养着位术士。就让那术士出来与真人一较高下。只是那术士才刚登场,那真人就不屑得说,这样的道行,居然还能成为堂堂阁老的座上宾。难怪阁下明明是高官厚禄之相,反倒抑郁不得志,子孙败落,家宅不宁,原来如此。”

“杨阁老大怒,痛斥真人危言耸听,就让他府上的术士拆穿他。只是杨家养的那术士也忒不中用了些,才刚摆出阵式,那真人就把身边的小童推了出来,笑曰:‘贫道已近百岁,呈强斗狠已不适合吾辈。童儿,你去与这位切磋切磋吧,记得手下留情。’然后,那小童子果真站了出来,指着这术士,说‘吠,你这打哪来的道士,学了些皮毛就敢招摇撞市。今让你瞧瞧小道爷的本事,让你知道天外有天。’然后这小道童手上捏诀,嘴里喃喃自语念着咒语,忽然间,那小道童就对杨士清说,‘尔最近发了一笔横财,不过却是不义之财。道爷说得可对?’杨士清脸­色­难看,斥驳说胡言乱语。那小道童也不生气,又说杨士清印堂发黑,子女宫灰暗无光,一月之内,家中必办白事。还对这术士说,你已大祸临头,不出十日,必身首异处?又说杨士清面­色­晦暗,近期内必遭……可惜被真人打断了,说‘徒儿,天机不可泄露,凡事点到为止即可’。然后,就再也没有术士敢质疑真人的话。”

不说当时的情景,就是听了一耳朵的听众,都在心里替杨士清担忧起来。

“这杨士清该不会……”当然,没有人敢明着说堂堂阁老不好的话来,也就在心里暗付而已。但大家都对杨家格外关注起来。

因为有云游道士太清真人的解惑,外界对徐璐所出的婴儿倒也去了九分疑虑。也就三五日功夫,外头全是有关太清真人神机妙算,道法通天之类的赞誉之辞。连圣上这个即将开创大庆朝盛世之路的一代明君,包括方知礼沈任行这样的有可能是文典星下凡的光茫都被盖了下来。整个帝都都沸腾了起来,纷纷想方设法跑去请太清真人给他们卜卦算命。

只是太清真人视银子为身外之物,也不贪图荣华富贵,不但拒绝了圣上的招揽,也拒绝了凌家的诚心供奉。只客居在京城一处毫不起眼的道观里,一天只算三卦,一卦只收十两银子作卦金,刚好够师徒三人的伙食费用。除此之外,就是拿金山银矿都是毫不稀罕。

物以稀为贵,就算太清真人一天只算三卦,但所求者更是络绎不绝,因为但凡求卦者,无不得到灵验。太清真人的名气更是响彻宇内。也亏得太清真人只在道观里呆了十日,第十日后就消失不见,不知所踪,不然,宏国寺里那些靠这行当吃饭的高僧们肯定要饿死一半。

得知真人离去,沓无所踪,徐璐这才放下心来,对凌峰说:“是该离去了,不然多呆一日,就多一份风险。万一穿帮了可怎么办?”

凌峰笑道:“正是这个理。所以我只让他在道观里呆了十天,一天只解三卦,一卦只收十两卦金。这就是母亲所说的,饥饿营销。”

徐璐笑道:“夫人果然好手段。”世人皆怕被江湖术士所骗。但凌峰所谓的饥饿营销,­操­作起来很是简单,定个叫好叫座的惊喜价,把潜在客户吸引过来,然后限制供应,给客户一种紧迫感。买到的客户,当发现没买到的客户懊丧心情而变得沾沾自喜,越发珍惜起来。

凌峰对于人心自是把握透彻,加上他算无遗策的­精­密掌控,事先把京城所有人物的关系网,家中所发生的事儿,特别是私密事儿,全了然于胸,打听透彻,再让凌非有的放矢,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得简单些,运用的就是攻心战术,以及前期收集的庞大信息。

而一天三卦,也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客户提前排队,能够排上号的,一般都要排到数日后去了。趁着这空档,凌家暗卫早已提前把这些客户的所有信息反馈给凌非。凌非这样的聪明人,能够得凌峰重视,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忽悠起人来,绝对是手到擒来。

难怪短短十来天时间,就闯出如此名气。

而有太清真人所谓的“因凌家祖上有恩于蛇仙,蛇仙不忍凌家绝后,特派座下蛇童投胎,以承凌门相火”这一消息,则已深入人心,无可憾动。

至于这孩子的蛇尾巴就更好解释了,太清真人说过了,蛇童法力有限,他本来就是修练不足百年的小蛇仙,功力不足,能够保持人身已是难得。凌峰虽命中无子,但因“金刚一怒伏万魔,修得三世厚禄报”,他的霹雳手段,虽造成了如山高的­阴­鸷业障,却也因而得到如海般广阔的功德之果。功大于过,这份功德不但惠及凌峰本人,还能惠及妻儿。太清真人解释一番后,才给出了准切答复,称不出三年,这孩子就会恢复人形,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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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放心

凌峰再三询问之下,当着钦天监官员凌家人的面,太清真人说得斩钉截铁。凌峰这才放下心来,苦笑道:“希望如真人所言,若这孩子真能恢复人身。凌某必定厚报,绝不食言。”

太清真人捋着胡子又说了一通因果报应之说:“贫道云游京城,又与施主见面,也算是因缘巧合。施主可还记得六年前在朝阳大街上,在一个腥风血雨的雨夜里,施主曾在大街上救了一个孩子?”

凌峰想了想,摇头说:“时间久远,已记不起了。”

太清真人便缓缓一笑,把身边的童儿推了出来,“施主救下的那个孩子,正是贫道这童儿。这童儿后来也因缘际会,拜于贫道门下。贫道云游四海,京城并不在贫道云游之列。只因这童儿说他想进京瞧瞧恩人,因恩人住在京城。想报恩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钦天监正很快就明白过来,感慨:“果真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此话诚不欺我。”

其余人纷纷附和。

凌峰圆睁着双目,半晌,才对小童儿长长作揖,“果然佛祖说得对,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想不到当日一念之善,居然使我得此天大恩惠,小真人大恩,凌某毕生难忘。”

小童儿作揖还礼,“恩人客气了。当年恩人正与一群凶徒撕杀,凶险万分,小道却冲了出来阻挡了恩人杀敌之机。然恩人却未曾对小道痛下杀手,而是把小道护到身后,要小道速速离去。小道人小腿短,挣扎几步,摔于地上,眼看就要成为凶人刀下亡魂,恩人却救小道危难当中。恩人却险些受伤。每每想到此,小道便感叹万分。凡人为善,不自誉而人誉之。”

如今有关“凌峰命中无子,但因功大于过,却能惠及妻儿。而徐氏却是八世善人,加上蛇仙大人有意报达凌家祖上之恩,这才派蛇童下凡投胎,偿还凌家恩情”的消息,得到最为权威的广泛推广。而太清真人之所以碰巧出现在凌家府上,也是因为凌峰昔日一念之善种下的善果。

外界纷纷感叹,果然,因果报应是存在的,还是要多做善事才成。

而接下来,杨士清的二的媳­妇­难产身死的消息更是应验了那小道童所说“一个月内必办白事”之话。更是把太清真人推到始无前列的神道之流。

当然,也有好事之人,想到了小道童还曾说过,杨家奉养的术士,十日内必横死的话,又纷纷打探那术士的最近动向。只是杨家却称“此人只是江湖骗子,已被本官逐出杨家。”

后来没过几天,就有人发现在京郊外三十里地的­阴­沟里发现男尸,身上还穿着破烂道袍,虽面目已非,好事之人却认为死者就是被杨家逐出来的那名术士。应该是杨家发现此人并非真才学识,恼怒之下,派人暗中杀害了。

以杨士清的身份地位,杀区区个把下九流的人并不必付任何责任,但众人对太清真人越发佩服了。人家早就断言此人会横死异地,果然又应验了。

唯独徐璐却是喷笑不已,“杨家那名术士,爷把他安排到哪去了?”

凌峰笑道:“他也是凌家养的暗卫”凌峰派此人前去杨家自荐枕席,与凌非演了个双篁,成功遍过了世人。

“可是,那个京郊外死的道士又是谁?”

“只是不相­干­的人,换上道袍,作弄一番就是了。”

这个倒是简单。

“那,那杨家二­奶­­奶­怎的就一尸两命呢?该不会是你去做的手脚吧?”

凌峰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么?”

徐璐目光瞟到别处。

凌峰不爽地掐着她的脖子,咬牙道:“杨李氏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我听专­精­­妇­婴的张太医提起过,李氏怀相并不好,加上路玲玲也与我说过,她感觉李氏的胎儿是脚朝下,难产的机率很高。再加上杨家二房屋子里并不太平,这才推断李氏应该活不下来。”

徐璐倒吸口气,在没解释之前,外人往往会觉得凌峰神机妙算。但听他这么一解释,就觉得挺简单的。但只有徐璐知道,若无­精­密的算计,纵横全局的掌控,以及对人心的细微揣摩造就的­精­准运行,一般人是绝不可能把这个弥天慌言编得如此浑圆。

望着男人瘦了一圈的脸,徐璐把身子偎了过去,抱着他的腰,脑袋枕在他胸前,轻声道:“这阵子爷很是辛苦吧。”

凌峰也揽着她的腰,轻声道:“不辛苦。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自有底下人去办。”

“胡说,动脑子可比动手辛苦多了。”

他笑了笑,说:“这阵子天天下雨,引发身上旧疾,我已准备向圣上请了几日假。”

徐璐呆了呆,赶紧坐起身,“旧疾?你身上还有旧疾?在哪?快让我瞧瞧。”说着就要剥他身上的中衣。

凌峰握着她的手:“别急,我没病。这几个月来,是有些累了,主要是想歇歇。”

果然,徐璐这才发现,他英俊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疲倦,下巴处有着深­色­的青茬,眼窝也凹了进去,还带着血丝,睛睛下方还有青影。

也是因为平日里看惯了,没仔细观察,这样细细一瞧,才发现,凌峰着实憔。

也是,这几个月来,为了给孩子布局,着实累惨了。加上孩子出世后,他更是忙得脚不点地,一要应付朝堂上的事,二来还要掌控京城舆论走向,三来还要密切关注着有政敌的暗下黑手及挑唆,四来还要密切关注宫中动向。

最重要的,他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妻子和孩子。一个人再是生龙活虎,也会是累的。

外人只见凌峰运筹帷幄,从容布局,料事如神,决胜千里。可这些筹划,无不殚­精­竭虑,大到每一件事,小到每一句话,都要经过­精­益求­精­的掂量算计。对人心的揣摩,对全局的掌控,整整四个月的布局谋划,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搜集京城各官家大族的各类­阴­私信息,再加以整理运用。再按着每个人的喜好设计出最­精­准最全面的应付方案,蛇童下凡投胎还得考虑上位者是否能够接受,还得杜绝政敌在背后下黑手,应付想浑水摸鱼的潜在对手,杜绝各类不利凌家的恶意猜测及挑唆……方方面面,林林种种,若无纵横捭阖的布局和细微入丝的­精­密掌控……凌峰依着她布下这么个弥天大局,她虽然没有轻眼所见,却也知道其辛苦程度。

其中艰辛,这些又有谁知道呢?

如今只这么一句话里头,藏着多少艰辛,顶着多少压力,多少夜里的辗转反侧,徐璐是再清楚不过了。

凌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多少大事都没见你哭过,我一句话倒让你哭了。”

徐璐越想越难过,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手上的厚茧带来的微微硌痛,心疼道:“那就不要再上朝了,好生歇歇。”经过这么久的­精­密布局,方方面面,包括上位者的疑心全都考虑进去了。想必圣上那一关应该过去了。而那些想借此来打击凌峰的人也到了无从下嘴的地步。尤其是以杨士清为首的那群人,更是让凌峰算计到骨头里去,想来没有­精­力再去圣上跟前挑唆了吧。

“是呀,咱们应该彻底安全了。有方阁老和沈任行替咱们说好话,圣上应该不会再猜忌咱们的儿子了。”那杨士清不愧为政治家,果真够鄙劣,也够厉害,忍功一流,一旦机会来临,必是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当得知徐璐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后,趁着圣上召见钦天监之际,居然买通钦天监里的人,甚至包括各大寺庙里的高僧,以及各江湖术士,想诬陷他们的孩子“现在为蛇,但蛇可变蛟,蛟可化龙”等诛心之言。

也亏得凌峰事先有准备,及时把太清真人的名气打响了出去,又当场指认圣上乃真命天子等一系列布局,方才转危为安。而那些被杨士清买通的江湖术士也在太清真人强大的“道术”之下,改口为“蛇童下凡,只为报恩,对大庆江山只有好处没坏处。”至于那些高僧,在听说了太清真人的“因果报应”之说后,也不敢胡乱开口了。至于钦天监,钦天监正本来就与凌家交好,就算不替凌峰说话,但在见识了太清真人的厉害道法后,在圣上面前只有添油加醋说好话的份。

凌峰对圣上也挺了解的,圣上虽也有所有帝王的多疑,但起码的胸襟还是有的。加上太清真人身边的童子又有那番“报恩”之说,相信圣上应该恢复了对他的信任。

否则不会召他进宫过问这件事了。

经过四个月的辛苦布局,他们的孩子不必再像当年凌峰那样,活在战战兢兢生怕秘密会被发现的恐惧当中。但这其中的付出,徐璐也是感慨良久,她忍着眼泪说:“现在咱们都安全了吧?”

“都安全了。昨日下朝后,圣上召我去御书房谈了会儿话,还说等孩子满月带他进宫给圣上瞧瞧。”当时,圣上还半开玩笑地说:“太子和皇儿,包括朕和皇后,也非常好奇,人首蛇身的婴儿,还是从未见过的,倒要瞧瞧稀奇。”

当时凌峰面露尴尬,低声道:“小儿身子丑陋,恐惊扰天颜。”

圣上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听刘子奇讲,那孩子长得颇像你。不过就是多了条尾巴罢了,倒是稀罕。又是蛇童下凡投胎,想来身上还沾着仙气,哈哈。”

凌峰一脸的惶恐,跪下来说:“江湖术士之话,不足以为信。大概是臣杀孽造得过多,让上苍震怒给臣施下的惩罚。”

皇帝不高兴了,“那道士一看就是得道高人,如何会有假?金刚一怒,四魔降伏,亦为拯救苍生。蛇童下凡,解你子嗣之忧,亦是上天对你的补偿,怎么就成为惩罚呢?外头那些不尽之实,只当耳旁风便是。”

凌峰感激涕零,又叩头谢恩,语气哽咽激动,“圣上宽宥贤德,岂不闻士为知己者死’?今圣上一席话,臣肝脑涂地,至死不谕。”

圣上很是欣慰,亲下御阶,抚起凌峰,安慰一番,并嘱咐,“朕已令翰林院给孩子拟了几个名字,到时候等太子瞧过后,再另行定夺。”

凌峰心下激动,圣上这是真心信任自己了,太子是下一代君王,圣上让太子给儿子命名,也算是变相地准备把他的孩子列为太子班底。

圣上龙颜和蔼地让他退下后,估计转过背去就找太子分享他的帝王御人之术吧。

凌峰在心中暗忖。

不过他与圣上御书房说的那番话,他并不打算告诉妻子了,只是怜惜地摸着她的脸:“瞧你,都半个月了,身上还没长什么­肉­。咱们儿子真的没事了,圣上不但彻底放心他,还准备把他列为太子班底。你可以安心养身子了。”

他也知道,小璐这阵子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实际上心头也是带着巨大压力的。这种压力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亲近的人都感觉不出来。但他就是察觉出来她内心的压力之大,并不比自己少。

凌峰怜惜地摸着她的脸蛋,愁眉苦脸道:“人都瘦一圈了。”

徐璐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瘦了吗?那也很不错呀。我还真怕生了孩子后胖上一圈呢,到时候怎么见人去?”

凌峰故作不悦,“你这婆娘好生自私,只顾自己却不顾我。”她明知自己不喜抱骨头睡觉,偏还想减肥,真是该打。

徐璐故作不解,“瘦了不好么?如今都流行瘦美人呢。”

凌峰语气淡淡:“爷就喜欢有­肉­的。你若是敢再瘦下去,看我如何收拾你。”他捏了她的脸,很是不满,又摸了她的胸前,总算露出些许笑容:“幸亏这儿还没缩水,不然我铁定要把赵嬷嬷打出去。”

徐璐吐舌:“作死吧你,这种话也好意思出口,没脸没皮的。”

凌峰一本正经地说:“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安心养身子。不许再想别的,凡事有我顶着呢。争取早早把­肉­给我补回来。”

这时候已能瞧到窗外升上树梢的圆月,夜已深了。

徐璐没再与他唱反调,只是柔柔地盯着他,柔顺地点头,“好,我一定多吃­肉­,争取给你长回来。”

凌峰脸上出现满意神­色­。

徐璐四下瞧了瞧,说:“爷去西次间睡吧,那儿早已布置好了床铺。”

“你居然赶我走?”

徐璐横他一眼,又使劲抠了头皮,“我有整整十八天没洗过头了。”痒得她快要发疯了。只是赵嬷嬷坚决不让她洗头,她都快要腻死了。抠了头皮的手指往鼻间一闻,都一股臭哄哄的味道。

凌峰说:“十八天算什么?我记得有一回打仗,整整两个月没洗头没洗澡,又还是仲夏的天气,身上都长虱子了。”

徐璐乍舌:“不会吧,你忍受得住?”

“与­性­命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什么?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叫碗夜宵来。”

徐璐坐月子期间吃得并不多,主要是她没什么胃口,都几乎很少再吃宵夜了。但今晚却不同,听凌峰这么一说,肚子果然就咕噜叫了,于是笑道:“也好,让厨房多弄点。”

凌峰起身,让丫鬟传了夜宵,夫妻一人一大婉熬得浓浓的红糖山药粥。这才挺着半饱的肚子躺到床上去。

第140章 安心

次日,徐璐发现赵嬷嬷给她整得月子餐比往日份量多了不少,加了青叶子菜和高汤熬得红稻粥比往回多了一倍,清蒸鱼,水煮虾,山药炖得­鸡­,红枣枸杞黄豆一起熬得炖鸽子,期间还有点心加米酒煮荷包­鸡­蛋,金丝燕窝小米粥……等丰富菜式,徐璐胃口好,自然吃得也不少,只是再这样吃下去,她岂不要成肥猪?

如此丰盛又足量的饭菜吃了两天,徐璐就受不了了,对赵嬷嬷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多菜了,吃不完也着实浪费。”

赵嬷嬷却说:“少夫人生了小公子,身子正弱着呢,必须要补回来。否然会落下病根的。”

徐璐不以为然:“我吃好睡好,腰都胖一圈了,全身都有劲,哪来的病根?”

赵嬷嬷眉开眼笑地道:“少夫人觉得自己长胖了么?那实在是太好了,那就证明老奴没有偷懒。”

徐璐哭笑不得,“敢情嬷嬷不是在侍候我,而是在喂猪呀?”

赵嬷嬷赶紧瞪眼:“哪能把自己比成猪的,少夫人也真是的。以后切莫如此说了。不然老奴可要生气了。”然后又把一碗栗子黄焖­鸡­和米酒红糖荷包蛋推到她面前来,要她赶紧趁热吃。

徐璐哀嚎,“我也才吃了午饭不多久呀?”

赵嬷嬷笑得慈爱,俨然一副哄骗小孩子多吃东西的模样,“这只是点心而已。少夫人快趁热吃吧,知道少夫人吃­肉­吃得腻了,所以­鸡­­肉­也没几块,栗子要多些。栗子吃多了好处多着呢,这可是补肾的佳品。”

她当然知道栗子补肾,增强身体抗力,可是,她刚才午饭吃得饱饱的,哪还吃得下呀,坚决不肯吃。赵嬷嬷扭她不过,只好闷闷地把碗收拾了。按着徐璐的吩咐端出去,赏给了院里的二等丫头们分吃了。

晚上又是丰盛的一大桌子饭菜,徐璐也吃了十之其二,实在忍受不住了,把赵嬷嬷叫来训了一顿。

“嬷嬷真当我是饭桶还是肥猪什么的?这么多的菜,我如何吃得完?这岂不浪费?咱们家虽说不差这么些,可也不能这般浪费呀?”

说到最后,徐璐语气已严厉起来,“……前阵子都还好好的,怎的这几日就……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难处?或是遇上为难的事?”

赵嬷嬷苦笑,总算说了实话。

“老奴也不想这样呀,可,可……是世子爷瞧少夫人生完孩子反而瘦了一圈,心疼少夫人,就责怪老奴没有尽心服侍老奴。要老奴紧着这一身老皮,若接下来少夫人仍是没长­肉­,就要把老妈发配以庄子去。还承诺……”

徐璐先是目瞪口呆:“世子爷还承诺了什么?”

赵嬷嬷吞吞吐吐地道:“世子爷承诺,若是少夫人比以前胖上一斤,就重赏老奴一百两银子,胖上两斤重赏两百两银子,以此类推。”

徐璐哭笑不得,忍不住问:“若是胖了十斤就赏你一千两银子?”

“对对对……少夫人您千万别生气,老奴可不是冲着那银子去的,只是不想被发配去庄子呀。少夫人,老奴一家老小全都在府里办事,老奴真心不想离开少夫人呀。”说着赵嬷嬷就跪了下来。一副“我这做奴才的也着实不容易”的委屈模样。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凌峰,越发混了。十斤­肉­,亏他想得出,让他去割十斤猪­肉­瞧瞧有多少,真要全长在她身上,那就不叫丰满,而是叫肥了。

徐璐把赵嬷嬷叫起来,“你别听他瞎胡说。这阵子之所以瘦,是因为吃不下饭,吃不下饭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心结解开,我自然是好吃好睡了。嬷嬷瞧瞧,这也才三天时间呢,以前的­肉­不就全长回来了?那些光长­肉­的食物可不许再做给我吃了。”

赵嬷嬷打量徐璐一番,只见徐璐脸蛋儿确实又圆了起来,饱饱满满的,因久未见阳光的缘故,脸儿白得腻人。比起先前的模样,着实又变了一番以往总是微锁的眉头,如今也舒展开来,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

路玲玲隔上三五日就要来看望徐璐,或看望小婴儿,当发现徐璐身上的变化,欣喜道:“我也才三天不见你,倒是比比前长好了。”

武夫人定眼一瞧,笑了起来:“是呀,前阵子还瘦了不少,这两日倒是长回来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说:“那也是赵嬷嬷的功劳。倒是夫人您,这阵子您也受累了。”武夫人状态也不是很好,即要管家,又要应付外头汹涌的质疑声,还要应付宫中贵人们三五不时的召见,一刻都不得放松。

如今总算拨得云开,着实可以舒口气了。

武夫人笑道:“我倒是没什么的,倒是你,别人坐月子都会长几圈­肉­,你怎么反而还瘦了。那可不成的,得赶紧把­肉­长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欺负你呢。”

徐璐捏了捏脸上的­肉­,又捏了捏腰间的­肉­:“够多了,瞧,都能捏起一大块了。”

武夫人就笑了起来,问:“前阵子皇后娘娘赏赐的玉肌露是太医院­精­心研制出来专门收复女子因生产而过大的肚子,这药可是特效呢,因材料昂贵,也就制出了七瓶。娘娘生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就用去了四瓶,仅剩下三瓶就赐了两瓶给你,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徐璐笑着说:“一直在用的,效果果然不错的,夫人您瞧,我小腹收得可好了。只是最近吃得太多,又长­肉­了,唉……”

路玲玲伸手掐了她小腹处的­肉­,笑道:“还好,比我要稍好些。当年我生完孩子就裹束腹,搽我自制的药,也堪堪恢复到二尺一的腰围。只是生小四后,无论怎么弄都没法子回到重前的尺寸了。你瞧,我这肚子捏起来也是好厚一层­肉­的。”

路玲玲毫不介意露出她的小肥腰,徐璐却是羡慕她,一个女人,还是美丽的女人,却毫不介意自己的身材变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宽体胖,另一种就是丈夫并不嫌弃她。

武夫人笑道:“胖些也好,胖些有福气。反正你们家三爷又不会嫌弃你。”又安慰徐璐说:“你也放宽心吧,峰儿也不会嫌弃你的。”发现她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徐璐,反而让她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不由讶异地问:“我可是说真的,峰儿绝计不会嫌弃你的,你就放宽心罢。”

徐璐窘迫不已:“夫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对自己的婆母说,你儿子就是想把我喂肥些好宰吧?

武夫人又发现赵嬷嬷一脸的窃笑,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主一仆的,都古里古怪的。”

赵嬷嬷实在忍不住,不顾徐璐窘迫的神情,解释说:“夫人有所不知,还不是世子爷­干­得好事。世子爷心疼少夫人坐月子还瘦了,还把奴婢叫去责骂了一通。并向奴婢下最后通令,若是少夫人再继续瘦下去,就要把老奴发配到庄子里。若是少夫人长胖一斤,就要赏奴婢银子,少夫人越胖,赏赐越多。少夫人知道后,正恼着呢。”

路玲玲却是捂着­唇­爆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在罗汉床上打滚了。

“……这世上居然还这有这种疼老婆的,我倒是开了眼界。哈哈哈……唉哟,怎么就没人疼我呢?”

武夫人也是哭笑不得,“峰儿这孩子也真是……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了,他这也是关心你。你也要好好听话,多吃饭,争取多长­肉­。”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徐璐有些窘,不过内心还是颇幸福的,只是见路玲玲笑得夸张,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瞪她:“你可不能把这事情宣扬出去,不然我与你没完。”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总是盼人穷恨别人倒霉的心态。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确实有道理的。

路玲玲噎了噎,说:“别人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丈夫宠爱自己,你倒是好,非要反其道行之。”嘴上如是说,但心里还是明白徐璐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于是又说:“成,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我是那种嘴碎的人吗?”

徐璐放柔了语气,感激地看着她:“这回的事,还真亏了姐姐帮忙。”

路玲玲确实不是嘴碎的人,身为大夫,首要的就是嘴紧。加上她又是皇后的御用大夫,若是今天对人说皇后偏头痛发作了,明日说皇后肚子痛,后日又宣传她给皇后治好了痔疮病……就算皇后不灭她口,也绝不会再重用她了。

路玲玲对病人的保密功夫做得非常好,一来这是身为大夫的­操­守,二来也是保命的手段。

当然,路玲玲也着实是个妙人,先前他们并未请求她做什么,她却主动帮着宣传太清真人的事迹。在夫人圈子里着实起了正面影响。加上路玲玲又以大夫的角度,剖析了凌峰“无子”的原因,“……我以医者的角度,凌峰身体是健康的,只不过身子有些特殊罢了。以医者的角度来讲,孕育子嗣,需得男女双方共同努力。可大多时候,女人生不出孩子,人们只会怪罪在女人上头。殊不知,问题出在男人身上的概率是三成。想想这三成是多么恐怖的数字。就相当于十个女人当中,就有三个女人因男人的缘故而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和嘲笑。只是大多做婆母的,顾及自己儿子的尊严体面,不忍苛责,或是故意粉饰太平罢了。而有些女人,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大家也把过错怪在女人身上,可实际上,绝定男女­性­别的,却在男人身上,从受孕成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孩子的­性­别,外力也是无法更改的。可世人对男人实在宽容,对女人着实苛刻了。”

当然,路玲玲的话却引起了一阵激烈的反驳,男人不能生育倒还能理解,可把孩子的­性­别取决于男人身上,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相信了。

路玲玲也懒得解释这些,只是挑眉道:“凌峰身子健康,能够孕育子嗣,但他的身子又有些特殊,这在杏林界里,也是常见的。就是男女双方身子都健康,却总是无法孕育子嗣。这其中的原因就是男人的­精­物与女人的身体相互排斥的缘故。当然,凌峰这样的特殊体质,幸亏较为少见。我行医多年,也还只是遇上不到五例。否则不知又要造成多少无辜女子沉冤不得昭雪。”

“而我遇见的这几例,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是终生无子的。也算是太清真人所说的命中无子吧。”

路玲玲的医术摆在那,倒是没有质疑她的话里的真假。倒也相信凌峰并非因因果报应而绝嗣,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

就连皇后召见路玲玲过问凌峰,路玲玲也是如此回答的。

所以徐璐是真心感谢她的,若不是路玲玲帮着凌峰说话,替他们描补,事情也不会如此快就平息下来的。

路玲玲说:“谁叫咱们是好姐妹呢?好姐妹就要诚心相帮的。更何况,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徐璐惊讶:“我什么时候帮过姐姐忙了?”

路玲玲说:“上回纤纤的事,也多亏了你们夫­妇­帮忙。还有,也只有你不嫌弃我医者的身份,与我诚心相交。”

医者属于中九流中排第二位,连举人都及不上,更比不上仕族出身的上九流。

外头好些官夫人与她交好,也不过因为她医者的身份罢了。这些官夫人有着体面的身份,却没有体面的家底。为了省下看病的诊费,或为了她身后的沈家,刻意接近她。时间久了,有什么大病小痛或麻烦的,都跑来找她。这种带着功利和利用的交结,谁稀罕?有时候厌烦了,态度也就不那么好,总会得到那么一句“不就是中九流的医者嘛,有什么好得瑟的”,一副“我与你结交也是瞧得起你,你偏要不识抬举”的高高在上。

但徐璐不同,她是真心与自己相交的,从未主动找她看过病,占她的便宜。路玲玲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类的人都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的朋友并不多,好些都与自己打着朋友的旗号,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她与那些人不过是相熟而已,谈不上交好。皇后和朝阳公主虽然对自己也好,但身份在那管着,也没法做到无话不谈。可徐璐却不同,她们差不多的身份,凑到一块儿,谁也不必迁就谁,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是随意为之。

徐璐惊讶至极,不过看路玲玲语气诚恳,心里也是有所触动。

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把我想得太高尚了。”有时候,她也会逢场作戏的。只是她演技高,外人瞧不出来罢了。

“你当然不高尚,不过我觉得你人好就成了。”

“……”

第141章 朝堂格局

路玲玲又看了孩子一眼,半个多月的细心养育,小家伙生得越发好看了,浓眉大眼的小胖子一枚,不怎么爱哭,很爱笑,天真无邪,可爱到爆。尤其是耦节般的胖胳搏总是作投降状地放到脑袋两侧,那模样儿甭提有多可爱。让人心生无边怜爱。

只是下身那条白­色­的蛇尾却破坏了整体美感。

路玲玲看着徐璐毫无顾虑地把玩着孩子的尾巴,很是佩服:“你倒是胆大。”她也没少见过那些生下怪胎或是有缺陷婴儿的母亲的反应,要不是哭天抹泪,就是怨天尤人,要不就是­干­脆暗中换下姬妾的孩子……总之,像徐璐这样的反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她的坚强,却也让路玲玲沉下决心要帮她一把。

徐璐笑了起来:“总归是自己的骨­肉­。”

孩子醒了,滴溜溜的大眼四处张望着,然后给了路玲玲一个灿烂的笑容,路玲玲心下柔软至极,什么恐惧都没了,只剩下浓浓的怜惜,她爱怜地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他的脸蛋儿,轻声道:“小家伙真招人疼。对了,娶了名字没?”

徐路愣住了。

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路玲玲笑道:“你们这做父母的也真够粗心的。就算暂且不取大名,总得把小名儿给取了吧。”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等他爹回来我们商量商量。”

孩子在路玲玲怀中拱来拱去的,路玲玲哄了会,没能哄住,“这小子要­干­嘛?”

“大概又想滚了。”徐璐爱怜地抱过他,放到炕上,解了身上的襁褓,露出尾巴来,一得到解放,小家伙就在炕上打起滚来,尾巴一会儿把自己卷成一团,一会儿又蠕动着,或是自己玩自己的尾巴。

路玲玲看得乍舌不已,“老天,他居然会翻身了。”

徐璐笑道:“刚生下来没两天,他就想爬了,只是爬不动,还哭了几场。现在总算接受了自己身子笨重,倒是学会了自己玩自己的尾巴。翻身是前两天才会的。”她每天就是欣赏小家伙在炕上翻滚的模样,都觉可爱极了。

小家伙又长了不少­肉­,­肉­乎乎的模样儿很是招人疼,徐璐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他。只是小东西似乎不怎么喜欢让人碰触,总是拿尾巴打她。

路玲玲像稀罕什么似的,坐在炕上,一直欣赏着小家伙自己玩,并不停地问问题,“他穿这么少,会不会着凉?”

“应该不会吧。给他穿厚些,他就会拼命扯衣服,只要他手是温的就不管他了。”如今已是十二月了,外头早已下起了雪,很是寒冷。只是屋子里烧了地龙,倒也暖和。

“吃­奶­不?”

“嗯,吃呢。食量挺大的。”摸了摸已有些胀的胸脯,徐璐温柔地笑着,她并未按别家贵­妇­那样,让­乳­娘给孩子喂­奶­,她是自己给孩子喂­奶­的。这小东西食量还真不错,每次都要把她的­奶­水吸空才肯罢休。也不知这小东西哪来的食量。

路玲玲惊讶地望着她:“你还自己哺­乳­?”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原来请了两个­乳­母的,只是孩子这翻模样,死活不肯­奶­孩子。所以只好我自己­奶­了。”

路玲玲没发表意见,只是交代她:“自己­奶­孩子也够辛苦就是了。不过­奶­孩子也有­奶­孩子的好处,至少孩子抵抗力得到大大提高,母亲也可以减低各种­乳­腺方面的疾病,吸空身上脂脑。但坏处便是有可能让你的胸部缩水­干­扁。我这儿给你开些食疗单子,每天坚持吃我给你开的单子,相信会有好处的。”

徐璐摸着自己的胸部,因胀­奶­的缘故,比以前大了不少,但她对自己的胸部并不是很有信心,当然希望越大越好,非常高兴地收下路玲玲写的食谱,山药,青笋,炒­鸡­肝,木瓜,红枣,莲子,葡萄酒,花生,黄豆,猪脚,食物倒是很好弄。

路玲玲说:“反正你们家下人这么多,倒是有条件给你弄。条件差的,我才不会给她们说呢,就是说了也白说。特别是这道花生红枣猪脚汤,趁着哺­乳­期间多吃些,有好处的。”

徐璐点头,把单子交给赵嬷嬷。

赵嬷嬷看了一遍,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沈三夫人不止是少夫人的福星呀,还是老奴的福星。奴婢服侍少夫人,即怕少夫人瘦了,又怕少夫人胖了,成日提心掉吊的,就怕侍候好了少夫人,惹世子爷不高兴。世子爷高兴了,怕少夫人不高兴。现在可好,有三夫人帮着把关,老奴这把骨头都可以松动些个了。”

路玲玲大笑,促狭道:“亏嬷嬷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还不了解男人那么点心思?你只要养胖你家主子的某个部份,保证你们家男女主子都要重重赏你。”

徐璐大窘,作势要打她:“姐姐真是坏死了。”

路玲玲笑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好害羞的。”

赵嬷嬷喜笑颜开,一副醒壶灌顶的模样,把单子仔细折好,放进怀中,笑眯眯地说:“今儿老奴就让厨房给少夫人弄一道山药竹笋­鸡­肝,再让厨房炖上脚猪,加上花生黄豆和红枣一起熬。晚上就可以吃了。”

徐璐顾不得窘迫,问:“猪脚那么肥,那么腻,我吃了会不会长胖呀?”

“那倒是不会,猪脚营养丰富,虽然肥,但你正在­奶­孩子,这小东西又那么能吃,倒是不会胖,放心大胆吃着。”路玲玲说。

小家伙的­精­力很好,在炕上翻滚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大概肚子饿了,就开始放声大哭了,徐璐赶紧把他搂过来,撩开衣服,开始喂他­奶­。只见这小子一口含住他的食物,一只手还握着,大口大口地吸吮着,小尾巴还缠上徐璐的手臂,办道还挺大,徐璐爱怜地把他的尾巴拂开,捏了捏他如耦节般的小胖胳膊,小家伙长得很好,刚开始出生的时候,只是巴掌那么点大,半个多月功夫就长这么肥壮了。

凌峰今日去吏部衙门与方阁老和斐浩然交结了手中的差事,耽搁到下午才回来,一回到屋子里就看到妻子正在­奶­孩子,妻子望着孩子的目光慈爱怜惜,小家伙胖乎乎的小胳膊柔软­嫩­白,居然神勇地捧着他的食物狂吸,尾巴儿却是优哉游哉地甩着,异常可爱。

凌峰上前,把揽着徐璐的肩膀,望着她怀中吃得正欢的小家伙,小家伙闭着双眼,大概吃得差不多了,吸吮的速度便有些慢了,双手也放开了他的食物,尾巴也渐渐地垂了下去。

徐璐轻轻动一下,他就又赶紧吸两下,接下来又渐渐地不再动了,她又动一下,小东西又赶紧动两下嘴,非常的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瞧,咱们的孩子真的好可爱。”徐璐偎在男人怀中,内心满是柔软。

凌峰也很是稀罕地看着小家伙,捏了捏他的小胳膊,没反应。又捏了他的脸蛋儿,也没什么反应,最后又去握他的尾巴,忽然脸­色­一僵,手上全是黄­色­的脏物。

“这臭小子!”凌峰脸­色­黑了一半,原来,小家伙拉便便了,拉得还多,凌峰手上全是大便不说,紫红绘葡萄纹的炕毯,及夫­妇­二人的衣物上也沾了不少。

手忙脚乱地换了衣服,更换了炕毯,净了手,再去瞧小家伙,小东西正呼呼大睡着,小胖胳膊放在头的两侧,作投降状,小手儿肥肥­嫩­­嫩­的,徐璐又低下头来,亲了他的手儿,对凌峰说:“这小家伙,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呢。”

小东西很可爱,除了饿了后要哭闹几声外,平时候几乎不曾听到他的哭声。拉便便时就从尾巴上前几寸处拉,虽然稍微不注意就会弄得到处皆是,但大家都习惯了,倒也不难带。小东西真的很乖,不哭也不闹,醒了后也不会哭闹,只是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时咯咯地笑着。

凌峰也忍不住低下头,在小家伙的手上,胳膊上亲了几记,爱怜地把他的手儿拉到被窝里盖住,只是不一会,他又把手儿拿了出来,继续放到头的两侧,惹得凌峰轻笑不已。

徐璐挨在凌峰身边,枕着他的手臂,“孩子的名字想好没?”

凌峰说:“皇上说了,孩子的大名他来取。不过小名儿咱们自己取吧。”只是,取个什么样的小名呢?

徐璐想了想,看着小东西胖乎乎的胳膊和馒头般的爪子,说:“他总是喜欢滚来翻去的,看起来圆滚滚的,团团的可爱。就叫小团团,可好?”

“好。”

徐璐不料他答应得这么快,“那就真叫小团团了。”

凌峰说:“他确实很可爱,团团的可爱,就叫团哥儿吧。”

我们的小主人公,生下来后第二十六天,总算有了自己的­乳­名,团哥儿。

团哥儿睡下,这小子睡觉也特别乖,只要一闭眼,大人就可以轻松一两个时辰了,眼见外头灰蒙蒙的,实际上还未到酉时,徐璐看着他一身还未换的官袍,“圣上对咱们当真放心?”

但凡帝王,都有多疑之心。就算今上仁厚贤明,也改不了多疑的­性­子。偏偏徐璐才生下孩子没多久,外头就有“蛇经过兑变,变身为蛟,蛟即能化龙。自古以来,在风水建筑方面就有以蛇化龙的风水布局,凌家野心倒是不小”的流言来。

当时徐璐听到这则流言时,吓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

凌峰笑道:“已经摆平了。咱们有太清真人,有钦天监正帮着说话。文武百官有一半以上的人痛骂我,一半的人替我说话,他们骂得越凶,圣上越是放心。更何况,钦天监虽然不顶什么事,但龙虎山的张天师可是有国师之称,圣上为了咱们的孩子,还秘密请了张天师入京。张天师掐算一翻,推翻了以蛇化龙的说话。说以蛇化蛟需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需摆风水大局窃取皇家气运。以蛇化龙的风水大局,只有大风水师方有此本领,还要大兴土木。咱们家是否大兴土木,圣上再是清楚不过了。更何况,就算真是以蛇化龙,也得秘密行事,哪有这般公然弄得人尽皆知的。”

徐璐稍稍松了口气。

凌峰又道:“太清真人的本领被广为传之,连他都说了咱们的孩子只是蛇童下凡投胎,不过是个蛇童罢了,连神仙都不是,哪值得关注的。更何况,咱们的孩子出世,天象不曾有变,各地未曾有任何风吹草动。蛇化龙可是没半分依据的。”

“更何况,圣上已经知道是杨士清斐浩然以及顾家等人在背后弄得鬼,这些人与我可是彻底撕破脸了,他们的话,就算是真话,也将大打折扣了。”

徐璐点点头,“那圣上是真的相信咱们了?”

“或许相信,或许还有疑心。不过等咱们的孩子抱进宫中,等张天师瞧了,也就无事了。”

“可万一那张天师乱说话怎么办?”

凌峰笑了起来:“不会,张天师这人最怕麻烦,也最懂明哲保身之道。”看徐璐脸上还有忧­色­,便说:“不必害怕。”

徐璐又问:“今儿去吏部交结得可还顺利?

“方阁老说吏部事务繁多,也就只给了我五天的假期。”

“那这接下来五天,吏部就是斐浩然一家独大了。”方阁老是内阁首辅,主持内阁事务已忙得不可开交,呆在吏部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吏部一般事务都是凌峰和斐浩然在管。如凌峰告了假,斐浩然就是吏部老大了。

“姓斐的与你都撕破脸了,万一趁你不在的时候,大肆打击你的心腹怎么办?”每个官员上任都会提拔些跟随自己或是索先向自己表达善意的官员。凌峰也不例外,去吏部一年的时间,已提拔了几个亲信了。

凌峰轻笑一声:“我就怕他不作死呢。”

徐璐面露迷茫,听他的意思,他还巴不得斐浩然趁他不在吏部的时候作?

“爷是否已替他挖好了坑?”

妻子着实聪明,举一反三,走一步看三步。与她说话,非常的省心省事,这也是凌峰爱在她面前说朝堂大事的原因。

“每年十二月底,各地方官员都会有考核评定,最近江浙地区呈上来两位布政使司和三位知府的考核评定都有问题。但吏部并不知晓,是底下人偷偷做了手脚,粉饰太平。不过我已经让人搜查了他们的证据,并暗示他们,这回吏部考核是斐浩然负责。”

徐璐歪着脸,想了想说:“既然这些人有问题,那么这些人为了粉饰太平,或为了升官,那必会暗中贿赂或是讨好斐浩然。斐浩然若当真提拔他们,到时候爷踩准机会,把这些人全连根拔起,那么负责考评提拔他们的斐浩然,也必会被拉下水来。”

凌峰淡笑不语,即不否认,也不默认。

徐璐又歪着头打量他,“就以这几个有问题的官员拉斐浩然下水,应该没那么容易吧?”世人皆知凌峰与斐浩然有宿怨,如果由他出面去揭发,效果肯定就大打折扣了呀。

凌峰扬眉:“谁说我要去揭发他们的?你忘了,江苏省可是有个厉害的御史河湛呀。”

徐璐狐疑地打量他,大胆猜测:“那个河湛,是爷的人?”

凌峰大笑:“只是认识罢了,恰巧以前他曾受过我的恩惠。”

受过恩惠,那就代表河湛欠了凌峰一份恩情,也勉强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爷是想让河湛出面揭发他们?”

凌峰越发佩服他的小妻子了,轻声道:“嗯,只等他们升官成功,必会再给他们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就凭这几个人,斐浩然应该不至于被拉下水吧?”

“谁说我要把斐浩然拉下水的?”凌峰笑道:“靠这几个人拉斐浩然下水,还没那么容易,也太打眼了。我是想吞水煮青蛙,慢慢熬死他。”

徐璐乍舌:“杀人不过头点地,爷也太狠了些……不过,我喜欢。”她实在痛恨那斐袁氏,虽说后来让皇后娘娘下旨申饬,斐袁氏狠没脸了一阵子,却也死心踏地上了杨家这条大船,还勾结了徐璐以前的老对手,威国公夫人,及如今的衡国公夫人。

“爷可知道?斐家好像即将与威国公府联姻了。”威国公府的顾六小姐的前未婚夫陈家,随着陈家顶梁柱陈文清的落马,陈家也迅速湮灭于京城官宦圈子。先前陈家人后来又大闹顾家,顾六小姐的名声也毁了一大半。顾夫人正愁女儿的婚事,斐袁氏又主动巴了上去,与顾夫人一拍即合,遂与斐家长子订下了婚约。再过不久,顾六小姐就是斐家的嫡长媳了。

第141章 善缘

凌峰­阴­­阴­一笑:“我还巴不得他们早早联姻呢,到时候,送给他们的大礼肯定让他们一生都回味无穷。”

“爷准备了什么大礼?”徐璐好奇不已。

凌峰不答反问:“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转眼间,团哥儿就满月了。这一日,凌峰抱着儿子一道进了宫,傍晚时分才回来。

徐璐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生怕他们一去不返。凌家虽然权势薰天,可也承受不住皇权的倾辄。也不知皇帝瞧到了他们的孩子,会不会又起了杀心。

武夫人倒是镇定,不时安慰着徐璐,“皇后娘娘大度宽容,前阵子我进宫,娘娘也还安慰了我,要我不要有心理包袱。皇上与娘娘是少年夫妻,恩爱多年,对皇后很是敬重,只要娘娘站在咱们这边,想来不会有事的。”

徐璐稍稍放下心思。

直到傍晚时分,凌峰回来了。徐璐看着他大步而来的身影,身上抱着熟悉的襁褓,不由松了口气,疾步迎了上去。

“怎样,圣上没为难你吧?”

外头寒风乍起,虽未下雪,但气温很是­阴­冷,几乎到了呵气成冰的地步。妻子的手很是冰凉,凌峰脸­色­沉了下来,“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先进去说话。”强行把她推回屋子里,徐璐一把接过襁褓,放到炕上,迫不及待地解开淡黄底子绘平方纹的襁褓,厚实的棉花,柔软平滑的布料,包得很是严实,小家伙身上很是暖和。徐璐看了孩子的下半身,尾巴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武夫人上前略扫了眼孩子,就把目光放到凌峰身上,问道:“怎样,皇上怎么说?”

徐璐一边给孩子绑好襁褓,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凌峰。

凌峰坐到炕上,说:“圣上没说什么,只是给孩子取了名字。并赏赐了一些东西。”

当时,皇帝很是好奇地看着孩子的下半身,摸了又摸,不时发出奇怪的问话,“人首蛇身的孩子,朕还是头一次瞧到,还满稀罕的。”又问凌峰:“齐缘,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会让老天这般眷故?给你个蛇尾巴的儿子?”

凌峰沉着一张苦瓜脸,沉声道:“皇上,臣心里已经够烦了。”

皇后赶紧说:“太清真人不是说了,这孩子会恢复人身模样么?倒也不必担心。”

凌峰就说,“承娘娘吉言。”但脸上却一直是沉重忧心的表情。

皇后安慰了几句,说:“既是蛇童投得胎,你们也要好生珍惜。我瞧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才满月的孩子就满脸的机灵劲儿,说不定这孩子将来有大造化。”

凌峰一脸希翼地说:“臣也希望这孩子将来能成为国之栋梁。可他这副模样,也不知皇上和太子殿下会不会嫌弃。”

皇帝笑呵呵地道:“只要是你齐缘的孩子,朕怎会嫌弃呢?”

凌峰看着皇帝,一脸认真地道:“皇上,齐缘是认真的。”

皇帝也敛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朕也是认真的。”

凌峰没再说话,只是红了眼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为人臣子士为知已的激动。

十岁的太子和三个小皇子则围在炕上,像瞧稀奇似的看着团哥儿,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团哥儿醒了,也不哭闹,就在炕上滚着,很是活泼的模样。

太子殿下兴致勃勃地对皇帝说:“父皇,儿臣可以抱下凌叔父的孩子吗?”

趁太子抱孩子之际,凌峰飞快地四处打量,宽大的偏殿里,并未有宫女,角落里站着两个面生的太监,凌峰敢肯定,这二人肯定不是太监,应该是皇帝秘密养的术士吧。这二人也在打量凌峰和团哥儿,脸上却是半分表情也没有。

太子殿下抱起团哥儿,团哥儿也不反抗,只是用尾巴缠着太子的手臂,太子很是惊讶地道:“父皇,团哥儿缠得儿臣好紧,力气可真大。”

凌峰赶紧上前把团哥儿的尾巴解开,轻声说:“殿下小心团哥儿伤着您了。”

太子笑道:“没事,他也伤不着孤。”太子把团哥儿重新放到炕上,看着他在炕上翻来滚去,很是欢喜,连连叫着:“真可爱。”

皇帝把凌峰叫到一旁,从宫人手上接过一张单子来,笑着说:“这是朕给团哥儿取的大名,你来瞧瞧。”

凌峰双手接过,上边写了三个字,全是水字旁,源,湛,清,三字个。

凌峰很是讶异,望着皇帝。

太子这一辈份全是水字辈,圣上给昔日看重的臣子后代中有六个全取的是水字旁。并且这些水字旁的孩子大都进宫成了太子陪读,一道学习,一道接受太傅教导。

只是,太子都十岁了,他的团哥儿也才生下来,恐怕也不可能成为太子陪读吧?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凌峰把决定权交由圣上,圣上又让太子过来,给团哥儿取名。太子似乎对赐名也非常感兴趣,左看右看,就选了个湛字。

“乘­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骖白霓之习习兮,历郡灵之丰丰。湛取深沉饱满,明亮清澈之意。团哥儿刚好应这个字,孤希望团哥儿将来也清明澄澈,湛恩汪秽。”

凌峰赶紧作揖:“臣谢圣上太子赐名,承殿下吉言,臣将来必好生教养团哥儿,让他对得住太子今日之吉言。”

然后,圣上赏了团哥儿一个赤金项圈,和镶金铃铛的金手圈。

徐璐放下心来,把玩着孩子脖子上的金项圈。

“这顶圈上还镶着九颗木珠,这是什么珠子呀?”珠子呈玄黑的颜­色­,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圆润而饱满。

凌峰说:“这是传说中的疗珠,起码要有千年以上的古木,因病或营养不良,生出的疙瘩状物。对普通人来说没甚用处,但在风水师眼里,这珠子便叫疖珠。经过排阵,就能成为风水界难得的奇珍异宝。”

徐璐对风水并不了解,却也挺敬畏的,闻言又取下疖珠来瞧了瞧,说:“看不出有何不同的。”

凌峰上前,看着黑­色­的疖珠,说:“我也看不出来。不过圣上却说这是疖珠,有破煞的功能。戴着这个疖珠,咱们的孩子就不容易受邪物入侵了。圣上金口玉言,想来不会有假了。”当时他瞧得清楚,皇后赏下这枚赤金项圈,上头还串有九颗疖珠,当时凌峰便瞧到殿内那两个“太监”目光急剧收缩,很是­肉­痛的模样。凌峰就知道,这九枚木珠应该是风水师眼里的上上之品。

就是不知圣上是否明白这疖珠的珍贵之处。

徐璐说:“既然圣上说疖珠有破煞功能,想来也是知道其功能的。却还送给团哥儿,想来是真的放下心了吧。”重新给孩子戴上金顶圈,徐璐又瞧了瞧孩子手碗上戴的赤金手圈,上头各系了个金铃铛,摇起来很是悦耳。

笼罩在凌家的­阴­影总算在圣上的赐名又赐物后如数消散。

徐璐想着这一个月来的担惊受怕,也有些后悔:“早知会弄得这么复杂,我就不该擅自做主的。”

武夫人揉了揉疲倦的眉宇,笑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彻底解决了,就不要说什么丧气话了。我相信峰儿会处理好的,峰儿也从来没让我失望。”

武夫人想起当年一个人带凌峰的那段艰难时光,瞒着双亲,瞒着所有人,甚至连赵姨娘都瞒了过去。她一个人呆在庄子里,每天像保护眼珠子一样保护凌峰,不让他出去见人,不让他被外人瞧到,还要防备一些别有用心的亲戚,以及家中那群如狼如此的长辈,其中的心力憔悴,她是再也不想经历了。要不是当时有一股信念支撑着她,真的要崩溃的。

徐璐这个法子虽然劳心劳力,布局宠大,却也一劳永逸。只要渡过了这关,以后就万事太平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必像她以前那样,连睡个安稳觉都不曾有过。

凌峰对武夫人郑重作揖道:“母亲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铭记于心。如今又让您­操­心起孙子来,是儿子的不是。从今往后,就让我和徐氏一道孝敬您,再也不让您­操­心我们的事了。”

徐璐也从善如流地拍了武夫人几句马屁,全是表达出武夫人对他们的养育指导之恩。

武夫人很是欣慰,看着气宇轩昂的凌峰,以及温柔可人的徐璐,眼眼也酸酸的,她情不自禁地抹了泪水,连声说了“好”字。

顿了下,武夫人泪眼朦胧地望着凌峰,感叹万千:“想当年,你还是团哥儿那般大,也如团哥儿那样,调皮捣蛋,活崩乱跳的,为此可没少挨我的打。想不到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也做了父亲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凌峰也是双眼一红,想着小时候嫡母对自己的慈爱和严厉,也感慨万千,“老天并不曾苛刻我,让我遇上了一个好嫡母。”

武夫人也欣慰地说:“老天也不曾苛刻我,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屋子里的气氛很好,武夫人又趁机问起凌峰,那些趁团哥儿借此生事的政敌,要如何应付。

凌峰便说:“这事儿不急,儿子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才是。”至于那些流言斐语的,你不理它,也就没什么了。

武夫人也觉得这时候凌家正处在风口浪尖,确实不宜有进一步动作。交代了要好生照顾团哥儿后,正要离去。忽然听凌峰问自己:“母亲,父亲与两广总督赵九重可是有交情?”

武夫人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怎么了?”

凌峰一脸纳闷:“团哥儿出生后不久,赵九重就上奏折,称在任上,瞧到有一靠海的那些县城包括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长生牌,上头居然写着圣上的名字。赵九重原以为是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上微服出巡,帮了那些庄户人家,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个明县的老百姓,昔日都曾受过凌家的恩惠。”

凌峰对于明县的人还是颇有印像的,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广东地区发生水灾,淹没了好些田庄,老百姓流离所失,当时沈任行任钦差,凌峰任副钦差,一道前去明县拯灾。杀贪官,诛污吏,筑堤固河,修桥铺路,很是忙碌了一阵子。后来他们离去时,老百姓不但送了万民伞,还家家户户弄了个长生牌供奉沈任行和凌峰。当时凌峰听从幕僚的意见,坚决不让老百姓给自己供长生牌,只让大家供奉圣上。并称他们是受圣命前来拯灾,救老百姓于水火的是当时的圣上和太子殿下,并把太子殿下大肆夸了一通,老百姓果然就对太子殿下歌功颂德起来,大呼将会成为未来的“千古仁君”果真家家户户供奉了太子李析的长生牌。

当时凌峰也不过是不想让上位者忌讳,这才想出来的主意。想不到,时隔七八年,又让人提了出来。偏还是这在这种时候。

武夫人说:“咱们家与赵家可是从未有过交集的。赵九重居然在这种时刻上书,倒是奇了。”赵九重这个奏折很是恰到好处,不但狠拍了圣上的马屁,也让沈任行凌峰的高风亮节及爱国忠君之心公诸于众。

加上赵九重与沈家凌家都无关系,就不存在凌峰勾结地方大臣作自我赞誉。

也因为赵九重这种别开生面的折子,圣上对凌峰如何还不放心?难怪圣上还曾问他是否认得赵九重。

凌峰感激赵九重的适时出手,但对赵九重平白无故解自己于危难的行为却很是费解。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就是不知赵九重为何会帮他。

武夫人甚至说,凌家压根就与赵家没有任何交集过,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赵九重怎么会替他们说好话。

徐璐听了半天耳朵,这才小声道:“赵九重我也不曾见过,不过,我认识赵太太和赵小姐。”

两道火热的视线朝她­射­来。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把与赵小姐的冲突,后来赵太太登门道歉,与她相谈甚欢,后来还曾小小帮了赵太太一个小忙,使长安郡主与赵太太尽释前嫌的事简单说了下。

武夫人恍然大悟,“是了,赵太太应该是感激你曾对她的帮助,赵九重这才适时站出来替咱们说话,这倒也说得过去。”武夫人似乎灵光开了窍,又说:“难怪赵九重要帮咱们,峰儿,这还真是小璐的功劳。”

徐璐不好意思地低头,解释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因与赵小姐有过些不愉快,怕赵太太吃心,适才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弥补。倒是不曾想,当时的一念之善,居然会给我这么大的回报。”

武夫人击掌总结:“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这话果真不假。”

这阵子虽然有诸多人攻击凌家,但也有相当多的人帮忙说话,凌家昔日的老交情自是不必说,如今倒是多了个沈家,护国侯府李家,英国公府张家,赵家,杨家,齐家,钟家等,这些人以前与凌家也就是面上的交情,也是因为徐璐的关系而站在凌家这边。这些人尽管没有与敌对势力据理力争,但一人在圣上跟前说一句好话,所起到的效果却是成倍上升的。甚至朝阳公主,长安郡主等人也站在徐璐这边,公开斥责“无稽之谈。”

朝阳公主甚至大言不惭:“也只有那些对自己不自信的君王才会对忠臣处处疑心,我皇兄英明神武,是盛世之君王,又岂会相信你们这些胡乱造得谣?”

长安郡主更是与婆母杨夫人公然唱反调,称婆母是想报仇想得发疯了,什么脏水都要往凌家身上泼去。

路玲玲更是说:“我才不相信什么蛇童投胎转世,我只以医者的角度来看,也就是基因忽变罢了。人家已经够艰难了,你们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令人不耻。”

凌峰也笑了起来:“看来以后我也得多学学小璐,争取广结善缘才好。”

徐璐先是得意,很快就垮下脸来,“我也得罪过不少人家,叶家,杨家,文家,如今又多了顾家和陈家。唉,也都是我的不是,若我再忍忍,不意气用事,这些人也不会与杨士清等人同流合污拧成一股绳对付咱们了。”

凌峰说:“咱们这样的身份,哪可能全是朋友,总得有些敌人才是。”其实,外头那些流言,凌峰再清楚不过了,有些甚至就是自己散播出去的,那些人倒是白担了骂名了。

一向了解圣上至深的凌峰甚至可以想像,外头骂得越凶,估计皇帝心里越会恼怒这些人吧。为了打击异已,连谣言都使上了,真当他是昏君不成?

武夫人自然知道凌峰暗中做过的事,但并未点破,只是笑眯眯地道:“团哥儿总算可以活在阳光之下,可喜可贺。日后他能够变回双腿,就要告诫他不许再在人前露出尾巴了。”武夫人又看了下团哥儿,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143章 年前

圣上给孩子赐名的事并未瞒人,很快,一些隐藏在地底下的各种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凌峰依然是位高权重的吏部左侍郎,执掌天下官帽子的实权大员。那些背后议论或打击的言语已无法影响到他。那些想借孩子来铲倒他的竞争对手也都弑诩而归。

徐璐按着武夫人的要求,坐完月子后也未曾外出。主要是要照顾孩子。

父亲徐成荣进京了,他也听说了长女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吓得几天几夜都未能睡好觉,连夜赶到京城,原想对女婿一番推心置腹的,只是让凌峰先一步与他推心置腹,并表示,不会嫌弃妻儿,让岳父放心。徐成荣感动得一踏糊途。

徐整做完月子不久,徐琳与庄家的婚事也提上日程。自从团哥儿出世后,外界流言汹涌,说什么的都有,庄家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好在庄家尽管未曾与田氏联系过,倒底没有与徐琳解除婚约,冲着这点,庄良倒也算是个良人。

徐成荣也是个骄傲的读书人,进京后对田氏依然住在凌家白吃白喝很是不满,雷厉风行在丰台地方租了间三进的宅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徐琳也要从那儿出嫁。

徐成荣只给徐琳准备了三十六抬嫁妆,值一千两银子左右。田氏倒无意见,她不是不关心女儿,但比起儿子来,女儿的重要­性­就要退一­射­之地了。

徐璐却觉得妹妹的婉妆太过寒碜了,当年她出嫁时,徐成荣还未有一官半职,也给她准备了近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几乎把老徐家搜刮一空。如今徐家好歹也是略有家底的,给妹子的嫁妆这么少,徐璐都过意不去了。只是徐成荣私下里与徐璐道:“你妹子只是低嫁,准备那么多嫁妆作甚?姑爷我也瞧过了,看起来也还是良人。只是,琳儿那样的­性­子,嫁妆多了反而不美,就这样吧。你若是心疼妹妹,你就给她些私房便是。”

徐成荣还有句话没有说话的是,徐家还有两个儿子将来还要娶媳­妇­呢。

徐璐虽觉父亲偏心,却也不好多好说什么,也就默认了,只是私下里又给了徐琳两千两银子,又还给了徐琳一片三百亩地的小田庄。庄家靠两百来亩田地都可以过上小康的地主生活,徐琳这三百亩田只要用心打理,应该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十二月十号这日,徐琳出嫁。徐璐前去送嫁,徐家六十八抬嫁妆并不显眼,但也不寒碜了。除了徐家准备了三十六抬,武夫人也准备了三台嫁妆,还有徐璐在京城交到的一群好友,也都来添了些妆,统共加起来,居然凑够了六十八抬。倒也给徐璐挣了不少面子。

徐琳的三日回门,从庄家带回了不少田间野味,果疏礼品,虽然不值钱,却也丰富。徐璐打量徐琳,仍是羞涩的模样,却又多了份为人­妇­的沉稳。穿着大红缠枝花结紫葡萄串长褙子,下身葡萄紫的裙子,梳着­妇­人髻,再簪上镶红宝石的点翠风簪,略上了点淡妆,倒比闺阁时多了份别样韵味,脸蛋儿也耐看了不少。

庄良是紫红­色­团花棉袍,头戴黑­色­暖帽,皮肤略为黝黑,不过看起来倒也憨厚。徐成荣颇为满意,他在凌峰这个女婿面前一向直不起腰来,在庄良身上倒是找回了老泰山的感觉,在庄良面前,狠狠使了回老泰山的威风,把庄良灌得东倒西歪,若不是凌峰劝阻,庄良估计真要被抬回去。

徐琳出嫁后,徐成荣也没敢多呆,又回了福建。不过临走前,抱了抱小外耿,看着小外孙团哥儿机灵可爱的模样,面露喜悦,只是瞧着他下半身那白­色­的尾巴,又复杂起来。

他抬头,看着女儿,低声道:“……既然有高人说这孩子三岁后就能恢复人身,我儿也不必担忧。亲家夫­妇­和姑爷都未曾指责你什么,倒也是你的福气。你更要惜福才是。”

徐璐低声说是。

徐成荣又还想说什么,但见女儿虽瘦了一圈,但气­色­却非常不错,又把满肚子的教训咽回了肚里。

女儿如今是别家­妇­了,生了这样的孩子,也不见凌家嫌弃,倒也是女儿的福气。徐成荣又骄傲起来,望着怀中的小外孙,蛇童下凡么?这倒也不错。“……为父远在福建也听说了团哥儿的事,大都是说好的。你就放下心吧,刚开始倒也有不少难听话,不过现在基本上绝迹了。这两日为父匿名在京城走了一两圈,也都是些好话,为父倒也放心了。”

如今外头已基本上认可了团哥儿人首蛇身的模样,而有关“因果报应”一说也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称,凌家祖上积德,凌峰当年一念之善,才有今日之福报。有的甚至还生出好奇之­色­,想看看这蛇童投胎的孩子是何模样。

之后,朝廷开始陷入人事调动中。

京军十二团营统领定国侯世子叶恒卸掉统领之职,外放至甘肃任总兵,由镇国侯嫡次子方孝清接任十二团营统领。紧接着,镇国侯之嫡长子方孝淳任命陕西贵州两省总督,消息传来,朝堂就沸腾了起来。大家隐隐猜到,圣上重新启用方知义的长子次子,其中所代表的涵义,一些有政治远见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圣上又重新启用庆昌侯杨启安取代衡国公顾远山接任五军都督府的西路督军的消息传来,整个朝堂又沸腾了。

众人多少也猜到前阵子大肆攻击凌峰里头就有衡国公顾家,想不到转眼间,衡国公顾远山就被卸了差事,闲赋在家了。

众人还来不及从朝堂上这一系列变化里彻底回过味来,圣上又命护国侯李骏,掌管腾骧卫。腾骧卫包括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掌随驾护卫。真正的天子近臣。紧接着,铁骑营指挥使沈任思,接任下十卫统领,下十卫包括金吾左卫、金吾右卫、羽林前卫、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燕山前卫、大兴左卫、济阳卫、济州卫、通州卫等十卫。人人都知道,李骏深受皇帝宠信,任腾骧卫倒也众望所归。但沈任思并非圣上心腹,这回也是连跳两级,成为正二品大员,实权在握,令人妒嫉眼红。

紧接着,皇后从兄弟衡国公爷杨印启,外放至陕西任总兵。福建总兵林骏进京述职,平调至京军十二团营任副统领,正统领刘泽辉则是衡国公府的外甥,出自江西名门望族的刘家。

兵部吏部下达文书后三日,杨印启进宫谢恩后,当下收拾一番就赶赴陕西。其夫人大顾氏并未一道前去。

徐璐让人备了四­色­礼,分别送到沈家,杨家,李家,表达凌家对几位高升的祝贺之意。

至于杨家,徐璐问凌峰:“我与杨顾氏可是撕破了脸的,衡国公还是由爷亲自去送吧。”

凌峰点头,果然亲自送了礼过去。杨家很快回了礼,移栽在白­色­汉白玉盆子里,四人方能抬起的红梅六株。每株都有人多高,开得正艳。

凌峰对徐璐说:“这六株红梅不亚于行川兄的第二生命,一直视若珍宝,还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养护。行川兄此次外调陕西,大概要呆上三年,怕杨夫人侍养不好,特地命人送来,让你帮着经管。连养花的下人也一道送了来,你给他们安排住处便是。”

杨印启走马上任,居然不带顾氏,已是让人想入非非。如今连这六株红梅也不让顾氏经手,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究竟差到何种程度呀?

不过,徐璐面上唏嘘,但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的。大顾氏过得不好,她就很高兴了。

打量了这几株红梅,正是寒冬腊月之际,红梅开得正艳,如婷婷屹立于寒风中的花君子,姿态优雅,带着股凌然傲骨,在风雪中怒绽出本身光华。这些梅花着实被打理得极好,用的还是汉白玉的盆子,甚至还有专门侍养的下人。

徐璐接见了这名叫春兰的下人,二十余岁,皮肤白净,沉稳机警,她在衡国府的职责就是护养这几株红梅,别的事都不必管。用脚趾头想,这几株红梅与杨启印应该还有着别的千丝万缕的关联。

不过徐璐并不急于打听,而是把这几珠红梅安排在了华馨苑的第一进的院子里,依然让春兰负责看护,按着衡国公府的标准,每月给春兰一吊钱的月银。

才刚安置了春兰,第二日下午,杨启印就来了,手上还牵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孩儿,拜见了徐璐后,就站在庭院中,痴痴地望着红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脚下的小男孩儿咬着­唇­,四处张望着,指着眼前的红梅,­奶­声­奶­气地问:“爹爹,娘亲种子的红梅怎的到这儿来了?”

杨印启低头说:“爹爹即将离开京城,怕无人照顾它们,所以送到你凌叔叔这儿来,请你凌婶婶代为照顾。”

小男孩儿歪着头说:“原来如此。”就不再说话了。

就凭这两句信息里,徐璐立马脑补出无数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杨印启走后不久,紧接着,威国公府顾六小姐与吏部右侍郎斐浩然长公子成亲的大好消息。尽管威国公爷才卸了手头差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也无人敢小觑半分。整个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家有泰半都去了顾斐两家喝喜酒去了。

顾家的富贵是众所周知的事,当年嫁嫡长女,娶嫡长媳­妇­,都曾轰动一时。这回也不例外,小顾氏的嫁妆,足足一百八十抬,顾家抬出去的嫁妆,陆续抬入斐家后,后边的嫁妆居然还未出顾家大门,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羡煞他人。

徐璐尽管没有去亲眼所见,也能够猜出当时的盛况。顾家一向喜欢高调,每回办事都要弄得轰轰烈烈,连每年过年宴客都是与众不同,花样翻新。徐璐很是好奇,顾家虽说有上万亩良田,九间庄子,两座山林,但也经不住如此挥霍浪费吧?也不知顾夫人生财有道,还是家中是不是有个聚宝盆。

过了不到半个月,衡国公顾家又传出喜讯,原来顾家二房­奶­­奶­孙氏平安生下顾家嫡次孙。一个二房嫡子的洗三礼据说办得格外隆重奢华,安国侯府与之对比,只有捂脸的份。

来看望徐璐的朝阳公主毫不客气地问:“团哥儿未曾办洗三礼,满月酒也不曾办。那百日宴总该举办吧?”

徐璐坐在炕上,看着能翻能爬的团哥儿,在炕上神气活现的模样,微笑道:“咱们团哥儿这翻模样,哪里敢办。”

“怕什么,外头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有的甚至还想来瞧上一眼呢。”朝阳公主一身居家明黄­色­绣紫荆花的长褙子,头上只簪着支莲子米大的红宝石凤簪,赤金齐眉额勒,一支巴掌大的凤钗,就勾勒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来。

徐璐摇头:“等孩子能够恢复双腿再说吧。”

朝阳公主也没再坚持,低头看着团哥儿,小家伙快满五十天了,模样儿越发好看,胖嘟嘟的身子尽是­肉­,但动作却迅猛,翻来滚去很是俐落,不由羡慕,“真了不得呀,才五十天,就能翻能爬了。”一般的婴儿,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翻身,八个月才能爬,这孩子倒是厉害。

看着那条不停拍打着炕面的尾巴,应该是与他特殊的体质有关吧。

朝阳公主伸手摸了蛇尾巴,很快,她又飞快地缩回手,惊讶叫道:“天呀,我还没摸到他呢,他就打了我一下。”还打得挺痛的呢。

徐璐失笑:“这小子不喜欢被摸尾巴,我十次摸他的尾巴,有九次要被打。应该很痛吧?这小子的尾巴打人可痛呢。”

朝阳公主揉着手,“是挺痛的。真想不到,这么个小家伙,脾气还大着呢。”她不信邪地又去摸了一把,摸倒是摸到了,但很快尾巴就从她手上抽了出来,并且迅速地抽了过来。朝阳公主尽管有防备,依然被抽个正着,这回比上次打得还要痛。她倒吸口凉气,搓着被打的手臂,“老天,这小子可了不得呢。”

徐璐苦笑:“是呀,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坏,也只有他爹能够制住他了。”

凌峰也被团哥儿的尾巴抽过,不过凌峰很快就又拍了过去,接连几次,把小家伙拍怕了,大概也知道凌峰不好惹,以后不管凌峰抱他摸他亲他,都老老实实的。但徐璐可没那个魄力,所以经常被抽,也不敢任意伸手去摸他,只有团哥儿要吃­奶­的时候,才会哭上两声,表示要吃­奶­了。这时候去抱他,刚好可以揉捏报复回去了。

没一会儿,团哥儿就闭眼大哭了起来,朝阳公主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尿尿了?”只是尾巴上­干­­干­净净的。

“这小子,是肚子饿了,该喂­奶­了。”徐璐赶紧抱他起来,撩开衣裳开始喂他­奶­,只是­奶­水现在不多了,团哥儿很快就把两边都吸空了,很是愤怒,眼见又要哭起来,夏荷赶紧舀他一勺子温热的羊­奶­喂了过去,成功止哭。

朝阳公主奇怪地问:“你居然还自己喂­奶­?”

徐璐说:“嗯,路姐姐说喂母­乳­能增强孩子抵抗力,孩子吃了不容易生病。更何况,团哥儿这副模样,以前请的­乳­娘都吓跑了,死活不肯­奶­他。”所以只好自己­奶­他了。

只是­奶­水不怎么足了,不到一个月就不怎么够团哥儿吃了,主要是她的­奶­水是油­奶­,要多吃油腻之物­奶­水才会丰富。她再是能吃,也不可能餐餐吃猪蹄花生汤吧?所幸这小子很好喂养,母­乳­,羊­奶­都是来者不拒。如今都是吃两顿母­乳­,另外再吃五顿羊­奶­。

朝阳公主叹息道:“也亏得这小子出生你们这样的家庭。”若是寻常家庭,就算被被留下来,一般人也养不起呀,­精­神这么足,食量还这么大。

徐璐笑着说:“可不是呢,如今咱们这屋子里的人,全都围着他转。我更是不中用,也就是照顾他一人,都累得不怎么吃得消了。瞧我,人都瘦了。路姐姐替我准备的瘦身粉都没机会用了。”

朝阳公主打量徐璐,徐璐穿着家常青蓝­色­长褙子,下身青­色­月华裙,头发斜绾了个纂,以一枚镶猫眼石桃心分簪馆着,戴上赤金双凤发簪固定头发,粉脂未施,依然是杏眼柳眉,朱­唇­桃腮,皮肤依然娇­嫩­,毫无瑕疵。

“是比以前瘦了,一般人生孩子坐月子都要胖上一圈呢,你倒是与众不同。”看着徐璐才五十来天就恢复了苗条腰身,朝阳公主也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同情。

徐璐自我安慰说:“算了,塞翁失马,蔫知非福?瘦了也好,总比胖了好吧。”

徐璐语气轻松,神­色­柔和,如和风细雨,脸上尽是一片乐观向上。朝阳公主忽然有所顿悟,难怪她喜欢与徐氏来往,原来,徐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愉快乐观的气质吸引了她。徐璐的气质属于健康向上,仿佛天大的事情都能揭过重新开始,她总是乐观开郎,柔韧坚强。与这样的人相处久了,自己似乎也被她感染了,变得乐观健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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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回来了,累惨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连上车都困难了。我这儿又闷又热,每天都是汗水洗脸,免费的桑拿天呢。今天没有双更,要带孩子们去游泳。

第145章 梁氏这个大人才

今年过年比较早,一月二十七号就是除夕。早在十二月中旬,凌家也开始准备过年事宜。

徐璐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带团哥儿,至于别的事儿,都是武夫人管着。所幸凌家人口简单,仆­妇­得力,倒也不怎么累人。

累人的反而是徐璐了。

团哥儿每天都生龙活虎的,还不满六十天的他,已不大满足于炕上活动,开始往地上发展。有好几次,都趁大人不注意时,滚下炕来,重重摔在地上。当时徐璐得心脏都要跌停,所幸团哥儿体质果真如凌峰所说,异于常人吧,从那么高的炕上摔下来,半分伤痕都没有。小家伙摔在地上还翻了个滚,躲过了徐璐想要抱他的手,又继续快速往前爬。只是爬得太快,撞上坚咸的花梨木的椅角,额上撞了个包,摸着被撞痛的额头,发狠地用尾巴去缠椅脚。只是缠了半天,椅脚仍然毫无动静,当时团哥儿那副“惊愕迷惑”的小脸蛋儿,徐璐至今想来仍觉发笑。

这日,凌峰沐休,上午在外书房幕僚商议了些事儿,见徐璐带人辛苦,下午他亲自把团哥儿带去了外书房。

只是才带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凌峰就把人抱了回来,脸上是气急败坏,“这小子,眨眼的功夫,就把我多宝阁上的瓷器打坏了好几个。还来不及收拾他,就钻到书桌底下,最后连床底都钻,钻进去后就不肯出来,我实在没法子,只好让人把床挪天,好不容易把他抓到手了,又趁我不注意,打翻了我的茶杯,茶水淋得我一身都是。我正要收拾他,这小子居然在我身上拉起屎来……”一副告状的模样。

徐璐笑惨了,看看凌峰满身的狼狈相,实在太难得了。曾几何时,这男人有这般狼狈过呀?

凌峰没好气地道:“你还笑,你还笑。看着自己男人倒霉,你倒是笑得出来。果然是没良心的女人。”

偏怀中的团哥儿还咯咯地笑得欢,凌峰气不打一处来,把他高举过头顶,恨声危险道:“臭小子,你再笑,你再笑,看老子不收拾你。”

团哥儿依然笑得欢,尾巴还抽了他一记,居然抽在凌峰脸上。

凌峰目露凶光,“臭小子,抽得还挺痛的。”然后抓着他的尾巴,狠狠捏了下去,团哥儿痛得“汪”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中用的小东西,就这么捏你一下就哭成这样,外强中­干­。”凌峰把他丢到炕上,小家伙不再哭了,一骨碌爬起,用尾巴卷着炕上的枕头,木头玩具,书,一股脑地扔到地上。应该是发泄刚才的怒火吧。

凌峰哭笑不得,“这小子,脾气可真坏。真是怪了,你我脾气都这么好,怎的就生了这么个坏脾气的?”

徐璐喷笑,一边忍着恶臭给他换下沾了大便的衣裳,一边白他一眼:“亏你有脸说自己好脾气?团哥儿­奶­­奶­可不止一次说,团哥儿这调皮捣蛋的模样,就与你小时候一般无二。哼,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凌峰嘿嘿直笑,大概所有人都觉得生了个与自己­性­格一模一样的儿子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吧。瞧他得瑟的模样。

换好衣服后,凌峰又抱起团哥儿,在他的肥脸上亲了一记,说:“刚才让你这混小子搅合,哈事都­干­不下去了。走,老子带你去逛园子去。”

团哥儿咯咯地笑着,尾巴缠上凌峰的手臂。

徐璐却骇了一跳:“外头那么冷,可别让他着凉了。”孩子这么小,外头又那么冷,他居然也忍心。

凌峰说:“­妇­人之见。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小孩子就要从小锻练,尤其是男孩儿,更要从小训练,不然养出一身的纨绔气息,到时候哭得地方都没了。”

徐璐哭笑不得,说:“是是是,爷自有一套锻练孩子的方式。只是孩子才这么点大,万一凉了怎么办?”

“不会,我儿子身子健壮呢。”凌峰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让人给团哥儿穿上厚实的衣裳,把小家伙裹成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徐璐看得爱怜不已,又忍不住亲了过去。

凌峰却把孩子抱到一边去,没能让她亲成。“臭小子有什么好亲的,要亲就亲我呗。”说着把脸凑了过去。

屋子里传来丫鬟们压抑的笑声,徐璐一把推开他,嗔道:“都做了父亲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凌峰对团哥儿说,“小子,你娘居然嫌弃你老子我不正经呢。哼,若没有你老子我的不正经,哪里来的你?是不是?”

见他越说越不成样,徐璐剁脚,把他推了出去,“去逛园子去,天没黑之前不许回来。”

只是瞧凌峰走了没几步,团哥儿就把头上的凤帽扯掉了,露出头上的浅黄­色­的虎皮小帽。整张脸儿就这么曝露在寒风中。徐璐心痛极了,赶紧叫道:“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去逛园子吧。”她不好指责凌峰不会带孩子,只好自己辛苦一些,亲自在旁把关了。免得凌峰粗心大意,让孩子着了凉。

凌峰抱着孩子折了回来,说:“你个没良心的,团哥儿都两个月了。你到底还要我忍多久?”

“你在说什么呢?”徐璐一时间没听明白。

凌峰没好气地道:“我好心把团哥儿带走,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晚上好服侍我,你个没良心的,你仔细算算,你多久没侍候过我了。”

徐璐总算听明白了,虽然构不成羞怒,却也怪不好意思的,她轻嗔:“没个正经,也不怕人笑话。”不过到底还是心疼他,几乎有三个月不曾碰过自己了,也未曾找过别的女人。她一边替团哥儿整理好风帽,一边轻声道:“好嘛,今晚,今晚让你快活一番吧。”

凌峰就眉开眼笑来,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来回扫动,趁人不注意时,还在她ρi股上捏了一把。

徐璐叮嘱着不许让团哥儿的帽子掉了,一定要把脸儿遮严实了,孩子实在太小,怕吹了风染了风寒,着大意不得呢。

凌峰笑着说:“你呀,只顾着他,都不肯理我了。”

这人,怎么就吃起儿子的醋了?

不过徐璐从来不会像别的­妇­人那样,因有了孩子就把男人丢一边,她可是男人孩子一把抓的。于是徐璐从善如流地道:“我哪有不理你?你可别冤枉我。这阵子我照看孩子,也还是给你做里衣,做衣帽鞋袜的。每天还让赵嬷嬷给你安排膳食,你就忘了?”她媚眼儿一瞟,替他整理衣襟,在他耳边小声道:“带团哥儿去逛一圈回来……今晚给你­肉­吃。”不待凌峰说话,人已飘散然进了内屋。

凌峰只恨现在是大白天,手上还有着拖油瓶,不然肯定冲进去,把她就地正法。

不过,到底还是抱着儿子出去了。

也非常尽心尽责地用襁褓包裹着团哥儿,不让他被风吹到。只露出一张滴溜溜的大眼。

凌峰在后花园里逛了一圈,京城的冬天寒冷,才刚下过一场小雨,路也滑滑的,凌家的后花园里,梅花倒是开得艳,一品红,铁兰,望鹤兰,海棠金盏花,仙客来,红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团哥儿被一团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了,看着就不想走了。尾巴儿使劲地甩着,似是想下地来。

凌峰哪里肯让他下地,拍了他的ρi股,语带威胁,“只能看,不然要你好看。”

团哥儿大概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母亲那般好说话,果然乖乖地不敢乱动。凌峰胡乱在园子里走了一半,就忍不住了,又匆匆往回赶去。

妻子这时候应该正在洗澡吧?他现在回去应该可以饱饱眼福的。

一想到妻子在浴桶里玉体横陈的模样,凌峰只觉全身火热起来,脚步也轵快了不少。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一有些面熟的女子。

“……凌大人……”对方也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朝凌峰福了身子,“严梁氏,见过凌大人。”

严梁氏?这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人物?凌峰一时还没想起,不过瞧着对方的面容,倒是记了起来,淡淡地道:“不必多礼。”

这人居然是几乎快要忘掉的人物,梁秋韵,如今已是严家的三房媳­妇­,严梁氏了。

梁氏梳着­妇­人髻,穿着紫红­色­绘剑兰长褙子,披着件银红­色­刻丝锦缎披风,人比以前胖了些,眉宇间却有些憔悴,不过总体看起来还不差差。

凌峰很快收回目光,正要抬腿走人,梁氏已解释了起来,“今儿个得了空,就过来拜见少夫人,顺道看看小公子。只是听少夫人说,小公子被凌大人带出去了,倒是遗憾……凌大人可否让小­妇­人瞧瞧小公子么?”说话的同时,目光却忍不住看着凌峰,大半年未见,这男人依然是英姿过人,气宇轩昂,面容虽瘦了些,却比以前更加沉稳了。梁氏也见了不少的男子,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凌峰相媲美的。如此英俊出­色­,位高权重的男人,却也是个有担当的。瞧他抱孩子的姿势,熟练而娴熟。不像自己的男人,明明都四个孩子了,却连孩子都不会抱。

人比人,气死人,梁氏想着刚才徐氏依然娇艳的面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凌峰整理了襁褓,把团哥儿包得严严实实,说:“外头风大,不敢露出脸来。犬子身体也异于常人,恐吓着了客人。请三­奶­­奶­见谅。”尽管不喜梁氏,但凌峰仍是对护送梁氏的张嬷嬷说:“好生护送严三­奶­­奶­出府。”然后抱着团哥儿步上台阶,进入院门。

梁氏回头,看了凌峰的背影一眼,这男人,不止生得好看,蜂腰猿臂,身高腿长,英气勃勃,即贵气威严,又沉稳内敛。

这样的男人,却是徐氏的,就算徐氏生了个怪婴,也不曾被凌家人嫌弃,人家依然活得好好的,过得有滋有润。甚至孩子的父亲还亲自带孩子,这在严家,完全是无法想像的。

蛇童下凡,哼,骗得了别人,绝对骗不了自己。

什么明就是夫妻基因忽变生下的怪婴。这种事儿当然不可能全怪在女人头上,可严苛的男权社会里,徐氏当真是命好到让人嫉妒了。

自己生了个女儿,在严家几乎生生矮了两截,梁氏心头越发苦涩了。

梁氏边走边想,越想越绝望,同是女人,怎么差别如此巨大?徐氏能给凌家带来什么?凌家不止养她,还养着她那群娘家人,就算生个怪婴,凌家人依然把她捧在手心。而自己,替严家做牛做马,每天起早贪黑做生意,赚来的钱有大半都交了上去,可以说,如今的严家的开支所用,有一半都是她贡献的,却依然得不到一句好。

这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凌峰抱着团哥儿回到主屋,发现徐璐还没动静,很是不满,质问道:“怎的还不去洗澡?”

屋子里的丫鬟都低头笑了。

徐璐没好气地道:“大冷的天,烧热水也要些时候呢。”没见过这么猴急的。

凌峰也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不由左右他顾,“这热水需要烧多久?我都出去了逛了大半天了。怎的还没烧好?”

徐璐翻翻白眼,连话都不肯说了。

倒是豆绿忍不住,说:“爷,现在才申时初呢。您带着小公子去逛园子,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呢。”

这下子换凌峰发窘了。不过凌峰一向是脸皮厚惯了的,又另找了话题:“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梁氏。这梁氏又要­干­嘛?”

说起梁氏,徐璐又来了兴致,一边看着团哥儿在炕上翻滚一模样,一边分心说起了梁氏的事来。

“……我也很奇怪呢,自从出了那样的事,她居然还好意思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人家以严家三­奶­­奶­的身份来拜访我,倒不好不见。只是也没说什么,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

徐璐对梁氏半分好感都没,但这阵子她深深体会了何为一念之缘,也就耐着­性­子与梁氏说了会子话。

梁氏说她生了个女儿,在婆家很不受待见,一副诉苦的模样。

徐璐最喜欢听人诉苦了,倒也听得兴致勃勃,并不时附和上两句同情理解之类的话。梁氏越发不可收拾,­鸡­皮盗灶的事儿都抖了个­干­净。倒是让徐璐了解了不少信息。

因为团哥儿的原故,严少秋又开始摇摆,差点就让杨士清说动了。不过随着团哥儿的事儿彻底平息下来,还让圣上亲自赐名,以及圣上先前那接二连三对武将的调动,严少秋最终没有被杨士清兑服,又继续站在凌峰这边,甚至还替凌峰摇旗呐喊了几回,倒也把杨士清恶心了两回。

徐璐还从梁氏诉苦的庞大信息里,得知严家生意自从严大老爷生病后,不得不交到严大爷手上后,就接二连三出问题,严家的财产缩水不少。也因严家接二接三办喜事,嫁女,娶媳­妇­,变卖了不少产业,公中已无多少恒产,如今严家的日常开支,几乎靠梁氏做生意支撑。

严家已是外强中­干­。

另外,严二太太也就是严少秋的夫人,因为公中无银钱,开始偷偷在外头放利子钱。

严二太太的闺女,嫁到衡国公府二房媳­妇­,也就是皇后庶弟媳­妇­的严氏,与长嫂顾氏有了龉龃,三天两头回家告顾氏的状。徐璐还从梁氏只字片语中,得知杨顾氏之所以与杨印启感情不好,原来顾氏曾暗害过杨印启的一个叫梅娘的小妾。那个梅娘与杨印启感情很好,顾氏因妒生恨,就趁梅娘生孩子之际,暗中做了手脚,使得梅娘大出血而死。杨印启也多少知道顾氏手脚不­干­净,但因顾忌皇后,也顾忌杨家的名声,并未声张。但对顾氏却是半分感情也没了。而严氏也知道了这件事,顾氏为了堵严氏的嘴巴,就拿出了一些低级官眷送上来的孝敬,也分了一部份给严氏。

然后,徐璐又还知道了顾氏专门的生财之道——专门替某些犯了罪又不想伏法的人走后门脱罪,从中牟取“辛苦费”。

凌峰乍舌:“不过是与内宅­妇­人说了些话,你就知道这么多信息?”

徐璐洋洋得意,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那梁氏只顾着诉苦,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一股恼抖了出来,再让我那么稍微旁敲侧击,就竹筒倒豆子,全吐了个­干­净。怎样,这些信息对爷很有用处吧?”

凌峰摸着下巴,笑得很是­阴­险,“想不到严家居然到了放贷生存的地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徐璐说:“严少秋算不得咱们家的铁杆支持者,不过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对咱们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爷要不要给他们些生意做?”其实,顺天府伊是史上最倒霉无耐的官员了,明明是天子近臣,位高权重,偏处在天子脚下,不说别的,单说处在高官云集的京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被人抓小辩子。若有个不好的事儿发生,第一个被问责的也是他。加上京城高官如云,稍不注意就要得罪人。所以没个厉害背景的人,是做不长顺天府伊这个位置的。

严少秋做到这个位置,也弄得心力憔悴就是了。加上督察院那群人成日盯着朝中文武,镇日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捉着小辩子,所以哪还有功夫去贪污受贿?

加上严家最会做生意的严大老爷倒下了,严大爷被迫打理庶务,又还亏得一塌糊涂,只出不进。严二夫人放利子钱补贴花用不是不可,但若是被人揭发了出去,严少秋这个官位也就到头了。

徐璐觉得严少秋虽然投机了些,但倾福撇祸乃人之常情,也不能怪罪人家前阵子对凌家的壁上观。既然晓得严家最近日子难过,若凌家伸手搭上一把,这种雪中送炭应该更能收买人心。

凌峰想了想,说:“我会好生考虑的。”他在脑海里品味着刚才徐璐给她的信息,大顾氏堂堂公卿夫人,居然做起那下三滥的事儿,充当一群作恶多端的纨绔子的保护伞,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事儿,若好生利用,倒也可以出口恶气。只同,她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威国公府的千金,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才成。

“平日里若是得空,也让梁氏过来坐坐,说说话也成。”像梁氏那种自己过得不好就四处诉苦,连后果都不计的人才实在太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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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的太热了,每天感觉晕晕的,只能在水里泡着了。

第146章 名堂

徐璐笑着点了头,凌峰与自己的想法果然不谋而合。这梁氏,你说她坚强吧,她偏就连“家丑不可外扬”这点最起码的自觉都没有。你说她无用吧,人家如今专开豆浆油条店,点心店,面食店,居然在京城连开了七家店子,每天的营利已有足足三百两银子。这种赚钱速度,也算是神速了。

可你说她厉害吧,却连婆家人都搞不定,真是的。都不知该如何说她了。

凌峰倒是笑了起来:“这样的人,就如母亲所说,有智商没情商。”

“啥意思?”

凌峰解释:“就是脑袋聪明是聪明,却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他看着妻子白­嫩­­嫩­的脸儿,内心很是骄傲。

赵嬷嬷站在门口,看着小夫妻俩似乎在说正事,几乎不忍进来打扰了。还是凌峰眼尖,问道:“有什么事?”

赵嬷嬷赶紧说:“世子爷,热水烧好了,少夫人现在要洗澡么?”

凌峰脸­色­板了起来:“烧个热水居然烧了这么久,改明儿厨房的人恐怕该换一换了。”

赵嬷嬷赶紧解释说天气冷,一大锅水也要烧些时候的。更何况,您回来得实在是太早了。

徐璐说:“那么一大锅热水,也确实要烧好些时候的。好了,你先看着团哥儿,我先去洗澡了。”看团哥儿的模样,似乎又要睡觉了。

凌峰却说:“我陪你一起洗。”对赵嬷嬷说:“让厨房多烧些热水。”

赵嬷嬷赶紧应声而去,然后去了厨房,把烧火的灶婢训斥了一顿。

“我说采莲,今儿个我可是替你圆了过去。再有下回,我可不会再管你了。”又再一次告诫了主子们吩咐下来的事,得第一时间完成。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她可不会再帮着打圆场了。

采莲低着头专心烧火,看了赵嬷嬷一眼,轻声道:“谢嬷嬷,以后不会再犯了。”倒是采莲的婶娘宋婆子则说:“唉哟,嬷嬷火气怎么这么大?天­色­还早呢,晚一些迟一些也无所谓的。少夫人宽宏,几时罚过咱们?嬷嬷您也没必要较真吧?”

只差没说赵嬷嬷拿­鸡­毛当令箭了。

赵嬷嬷冷笑:“少夫人是宽宏,可咱们世子爷可就难说了。刚才世子爷已经发了回火了,你们若是嫌皮痒,尽管试试。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然后就扭头走了出去。

宋婆子对着赵嬷嬷的背影呸了声,小声骂了句:“作死的老货,只喜欢在我面前横。然后又对继女说:“你别听这婆子的,少夫人一向宽厚。哪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罚咱们。”

采莲轻声说:“可咱们烧个热水确实烧了好久的。”主要是到烧水的时候,才发现缸里没水了,这才让专门负责挑水的宋婆子赶紧去打水,这才给耽搁了。

宋婆子不以为然:“那又怎样?咱们身份可不一般的。咱们可是太太的人,太太是少夫人的母亲,少夫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你怕什么?给我挺直腰杆就是。”

采莲仍然觉得不妥,可又说不服自己的婶娘,只好作罢,专心烧起水来。

过了不多久,就有两个婆子进来舀热水,然后往主屋提去,只是没提两桶,锅里的热水就没多少了,就说:“烧了半天怎的还这么点热水?赶紧烧呀,至少还要烧两大桶。”其中一个婆子很是不满地说:“赶紧的,少夫人已经洗澡了,还等着热水呢。”

宋婆子就嘀咕着:“这也太奢侈了,洗个澡每回都要烧几锅热水。咱们太太以前洗澡也就才一桶水呢。”

采莲赶紧说:“婶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太太虽是少夫人的母亲,如何能与少夫人比的。”

“怎么就不能比了?以前服侍太太可也没这般劳心劳力过。”宋婆子是田氏在福建买的下人,服侍田氏并不久,田氏又不会驭下,宋婆子便觉得田氏这样的主子好糊弄。后来跟随田氏一道住到凌家,被凌家的富贵迷花了眼,田氏搬出去后,宋婆子就借口留了下来。只是不曾想,才­干­了没几天,就吃不消了,一来凌家规矩大,二来主子们可不比原来的主子好侍候,两相对比,宋婆子又怀念起在徐家天堂般的日子。对徐璐也越发不满了。

徐璐与凌峰共同沐浴,要的热水自然就多了起来。加上徐璐即洗头又沐浴,她也才刚洗了头,凌峰就进来了。正要与徐璐洗个鸳鸯浴,只是洗着洗着,想到自己也有好几天没洗头了,于是又让人抬热水进来准备洗头。

只是婆子们抬了三桶热水后,就一直不曾有动静了。凌峰洗头洗到一半,正要清头发,等了半天都没等热水,很是恼火,公子哥的脾气就上来了,一声厉喝:“人都死哪去了?热水怎的还不抬进来?”

负责在外头打下手的含香等人赶紧又去催足,不一会儿进来道:“热水还未烧好,请爷再等等。”

凌峰就对徐璐埋怨道:“我这阵子忙着处理外头的事,倒不曾关心内宅。你瞧瞧你,下人们如此懒散,成何体统。”

男主外,女主内,自己管束的下人给自己漏面子,徐璐也乱没面子一把子的。

夫­妇­二人总算洗了头洗了澡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凌峰一直黑着脸,顶着张*的头坐在凳子上,任由丫鬟给她绞­干­头发。

徐璐也有些生气,一边任由豆绿给她绞­干­头发,一边让含香翅厨房的正副管事叫来。

厨房的正副管事也知道了负责烧水的宋婆子两婶娘烧水不得力的事儿,一进来就跪了直来请罪。

徐璐冷着脸说:“你们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道理规矩我就不明说了。你们说说,我要如何罚你们。”

两个管事恨死了宋婆子,其中一个说:“少夫人请恕罪。负责烧水的是宋婆子和其侄女采莲,这老货是才进府没多久的,大概是还不大熟悉咱们院子里的规矩,所以有些懒散了。惹主子生了气,奴婢恐惶,是奴婢没能教好底下人,奴婢自领处罚,请少夫人责罚。”

服侍徐璐久了,也知道主子的脾气,你越是狡辩,越讨不得好,还不如痛快认罪。

徐璐就说:“宋婆子是三等粗役,我做主子的也犯不着与一个粗役计较。我只管找你们问责。宋婆子既是你们二人管辖,却没能管好,这便是你们的失职。按着华馨苑的规矩,一人二十板子,再罚三个月月银。若再有下回,就不止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二人丧着一张脸,明知躲不过挨板子,却有些不甘心,就忍不住道:“少夫人,那宋婆子不是外人,他可是亲家太太给的人,奴婢……奴婢不敢往死里管束。就怕伤了少夫人和亲家太太的母女情份。还请少夫人理解奴婢的难处。”

徐璐愣住了,这才想起田氏搬出去后,把宋婆子和采莲留在了凌家。宋婆子这种半路进府的,没规矩没体统,徐璐原本是不想要的,只是田氏的面子不好驳,就勉强同意了,只把她们安排进了厨房,专门负责火打水等粗活。

徐璐自然明白田氏留下宋婆子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宋婆子监视自己吧,想替她谋些更大的好处。哼,算盘打得倒是好。这宋婆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仗着是田氏的人,做事拖沓懒散,甚至还不服管教。还让凌峰撞上,真是怪没面子一把的。

徐璐冷冷地盯着说着的管事,冷冷地说:“我把她安排在灶上,就是让你们管束的。你们管不好,倒与我找理由了。那也证明你们不是管事的料,也罢,也甭做管事了,以前是做什么的就继续做以前的差事吧。”

两个管事傻眼,正要求情,徐璐已挥了挥手,让人把这二人拖了出去打板子了。

采莲听到厨房管事被处罚的消息,脸­色­发白,一脸担忧,“少夫人连厨房管事都处罚了,那咱们身为罪魁祸首,岂不更惨?”

宋婆子心里也有些紧张,但还有更多的佼幸,说:“你担心什么?咱们是太太的人,量少夫人也不敢对咱们怎样,大不了就斥责两句罢了。”更何况,他们的卖身契并不在少夫人身上。少夫人也没权处置她们。

“可万一少夫人把咱们送回去这可怎生是好?”

宋婆子冷笑:“那就更好办,少夫人不敬长辈这一罪名可就跑不掉了。”宋婆子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见多了媳­妇­对婆母长辈不敬的,但后来被卖入官家做奴才后,才发现官员家中的老太太们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她们说一,小辈们不敢说二。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再是威风八面的官老爷都要跪地磕头。因为若当官的被传出不孝的名声,官儿也甭做了。这在乡下是极为难见的。乡下的老太太们,一旦老去,无法再­干­活,可受儿子媳­妇­磋磨了,就算被传出不孝,也是不痛不痒的。哪比得上当官人家,老太太一句话下去,儿子媳­妇­莫敢不从的。甚至老太太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高人一等。所以宋婆子一心认定,少夫人是不敢不敬自己母亲的。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去,绝对没好果子吃。

宋婆子正在心里美美地想着,少夫人处置了两个管事,接下来就该接见自己了吧。既然世子爷也在屋子里那就更好办了,到时候她就把采莲带过去,她的采莲长得这么好看,哪能一直在厨房里被埋没。

只是宋婆子左等右等,依然不见徐璐传她,不由坐不住了,正要出去打听一下,忽见赵嬷嬷领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闯进灶房,拿着绳子就把宋婆子捆了起来往外拖去。

宋婆子又怒又急,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嬷嬷站在一旁,目光冷冷,“少夫人有令,宋婆子不服管教,做事拖沓,凌家可用不起这样的奴才,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回去吧。”

宋婆子被几个婆子死死地抓着,不一会儿就被五花大绑,宋婆子不服气地叫道:“我要见少夫人,少夫人不可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太太的人。”

赵嬷嬷轻蔑一笑,暗骂了句“不知死活”,又让人把她嘴巴堵上,一路扭送了出去。临走前,看到吓得瑟瑟发抖的采莲,撇了撇­唇­,说了句“宋婆子不知死活,你好自为之吧。”

采莲吓得瑟瑟发抖,心神不宁地呆在厨房,惶惶不可终日。后来灶房副管事一劂一拐地来来到厨房,恶狠狠地瞪着采莲,恶声恶气地道:“都是你们两个,害我被打了板子。秦大洪家的不但挨了板子,还被撸了差事,被打回原形了。这一切全是你们惹出来的。”

采莲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地问:“我婶娘,会不会,会不会被打板子?”

副管事轻蔑地说:“打板子还只是轻的。就怕是被打上一顿,再另外发卖出去,就算还有人要,也不过是被买回去做杂役,等年老­干­不动后,再被赶出来饿死在大街上。”好些做奴才的,在主人家­干­不动了,就会被恩赐放出去,再给些体已银子,随儿女们一道安享晚年。若无子女的,就被统一安排去乡下庄子里养老。但也仅限有条件或是仁善的主人家。好些无儿无女的奴才老迈体衰后,都是被赶出去居多的。

采莲吓得哭了起来,“不会的,少夫人仁慈,不会这么狠心的。”

逼管事讥笑道:“真是个傻子,咱们少夫人再仁慈,那也是主子。主子想要咱们活,咱们就活,要咱们死,咱们就得死。少夫人虽仁慈,却也不是面团儿,可以任由底下人拿捏的。”这对主仆也不知打哪来的­棒­槌,居然以为少夫人是仁慈的,哼,少夫人是仁慈,但也是建立在底下人听话守本份的份上。若是不听话不守本份,少夫人发作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

逼管事越想越气,她一直尽心尽力办事,只想得了少夫人的眼,更进一步,偏让这对­棒­槌给毁了,还落了个“无管事能力”的罪名。“无管事能力”比“管束不力”还要来得严重,若非她忍住了口舌,说不定也和秦大洪家的一样的下场,被打上一顿,发配到旮旯里去,永不复用了。

处置了灶房里管事不力的管事,宋婆子让人送回了徐家,徐璐对凌峰说:“好了,相关人都已经处罚了,爷就不要生气了吧。”

凌峰哼了哼,脸­色­依然不好看,“大好心情被破坏了,等会儿你可得补偿我。”一副施恩的嘴脸。

“……”徐璐很是无语,果然没有无耻只有更无耻。

当晚,徐璐确实很努力地补偿凌峰。

得到慰籍的凌峰看什么都顺眼了,果然信守诺言奖励了赵嬷嬷一千两银子。

赵嬷嬷高兴得眉飞­色­舞,觉得真不枉她这一阵子的辛苦付出,以及有个懂得配合的主子。

赵嬷嬷得了一千两银子的赏赐,服侍在徐璐身边的头等大丫鬟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的,其余二三等丫头包括外围的粗役也都有赏赐下来。整个华馨苑沉浸在一片欢乐气氛中。

而别的下人则又羡又妒,只恨自己不中用,没能去华馨苑当差。只是后来得知华馨苑的下人是因为服侍少夫人有功,在少夫人做月子期间使少夫人长了不少­肉­这才得了赏赐,表示非常不解。

有的甚至说:“别家的爷们巴不得自家媳­妇­越苗条越好,而咱们家世子爷倒是巴不得少夫人胖些好。”并总结:这才是真正疼媳­妇­的男人呀。

然后又感叹,真想不到,世子爷那样看起来冷心冷情的人,也是个疼媳­妇­的,真是跌碎一­干­人的眼珠子。

不过最后仍是讨论到凌峰的赏赐严重名不副食。

比如有人发表自己的疑惑:“我觉得少夫人和以前差不多吧,身上也并没有长多少­肉­呀?”

这话倒是得到了众人一致认证。然后一­干­人越发妒嫉得了一千两银子赏赐的赵嬷嬷,包括华馨苑好些奴仆。只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的张嬷嬷带着七分不甘三分好奇找上赵嬷嬷,说出了包括她,乃至所有华馨苑奴才的心声。

赵嬷嬷却是一脸莫测高深:“……难怪世子爷总是说你做事勤恳有余,细心不足。先前我还不明白,如今倒是越发佩服起世子爷的眼光了。”

第147章 挑唆

张嬷嬷心头一惊,越发不是滋味了,先前赵嬷嬷没来华馨苑之前,她可是非常受宠信的,只是赵嬷嬷一来,她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就退了一­射­之地。张嬷嬷自然心有不甘,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比不上赵嬷嬷有颗七窍玲珑心思,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张嬷嬷苦笑:“老姐姐,我知道你厉害,胆大又心细,我是拍一辈子的马都不及你。难怪主子们重视老姐姐,这些我都认了。只是,少夫人做月子期间,并没长什么­肉­呀,还是和以前一个样。世子爷怎的就重重赏了你呢?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决窍不成?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藏私,我也不是要与你争苗头,不过是想服侍好主子好给家中小子谋份体面些的差事。”

赵嬷嬷知道张嬷嬷家里的境况,也知道张嬷嬷的为人,倒不是那种存了妒忌之心就要害人的,于是就开口道:“好吧,咱们一道服侍主子一场,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我就与你说了罢。咱们世子爷是男人,又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对少夫人又宝贝得眼珠子似的,自然巴不得少夫人好了。咱们服侍好了少夫人,世子爷哪有不高兴的。可是,咱们做奴才的,讨好了男主子,女主子也同样要讨好呀。世子爷说要少夫人多长些­肉­,可我却是不能真让少夫人长一身的­肉­,是吧?否则少夫人那一关就过不了,对不?”

张嬷嬷点头称是。所以越发佩服起赵嬷嬷来,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让男女主子都满意到不行。

赵嬷嬷又继续道:“所以,我就只让少夫人某个部份多长些­肉­,其他地方少长­肉­甚至不长­肉­。这样一来,不止少夫人满意,世子爷肯定更加满意的。是不?”赵嬷嬷做出挺胸的动作。

张嬷嬷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连声道:“还是老姐姐厉害,高,实在是高。”能把男女主子都服侍满意的人,整个凌府可也找不出几个来。张嬷嬷佩服的同时,也不妒意了,气顺了,心也平了。

徐璐发现,这两日华馨苑的下人动不动就爱看自己的前胸,虽然大家都是女人,可这样*­祼­地瞧着,任谁都会不好意思呀。

直到这一日徐璐洗澡时,夏荷等人服侍自己沐浴,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胸前,徐璐忍无可忍地问了出来,“我有的你们身上也不是没有,这么看我做什么?”

夏荷别过脸笑了起来,闷闷地说了句:“现在奴婢总算明白了,为何世子爷要重赏赵嬷嬷了。”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也非常有深意。

徐璐却郁闷起来,她捧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山峰,确实比以前饱满,还坚挺了不少,路玲玲的功劳最大,其次是赵嬷嬷,若无赵嬷嬷每日尽必尽力给自己做丰胸食谱,她的身材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好。虽说小腹上还有一团肥­肉­,但腰身已基本复原到原来的苗条。

徐璐很是满意现在这副身材,当然也知道凌峰那个混账家伙重赏赵嬷嬷的险恶用意。估计从这以后,赵嬷嬷会更加关心她的胸部了。

因为胸部比以前大了不少,徐璐以前的抹胸都无法再穿了,不得已只能另外再做。屋子里懂针线的丫鬟们全都上阵,熬工赶夜地做了几件特别设计的抹胸来,穿上特殊设计的抹胸,越发衬出胸前的丰满,徐璐越发满意了,觉得整人人都自信了不少。

沉浸在喜悦当中的人,对于一切破坏喜悦的人和事,都是非常不满的。

田氏来了。

带着周身的锐气和不满杀了进来,身后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宋婆子。

前者兴师问罪,来者不善。

后者洋洋自得,大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式。

徐璐笑着说:“娘来了,怎么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去垂花门迎接您呀。”

此时已近申未,天­色­却暗了下来,似乎要下雨,并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田氏满脸怒­色­,瞪着徐璐,冷哼一声:“我养的好女儿,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登别人家门。”

倒是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不若以往的讨好巴结。

徐璐心头自然知道原因,面上却笑道:“母亲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把田氏迎到西次间炕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另一边视上,等丫鬟上了茶点,招呼田氏用茶,“母亲近来身子可好?爹爹才刚走了,母亲一个人在家中收拾,想来也挺忙的吧。需要人手帮忙么?若是需要的话,尽管吱一声,我派几个得力的妈妈帮母亲收拾收拾。”

徐成荣不放心把田氏丢在京城,主要是怕她惹祸,跑来找徐璐打秋风占便宜。所以明文规定田氏没事不许往安国侯府路,不许占徐璐的便宜,他若是听到一字半句的,必不饶她。

田氏也知道自己姿容普通,家世也上不得台面,随着徐成荣官威渐重,越发自卑起来,对丈夫马首是瞻,还真不敢来找徐璐的麻烦。耐何田氏身边出现了个能人,加上徐璐对她一向客气有礼,田氏也见多了好些人家子女对继母也是恭恭敬敬的,甚至也有继母拿捏元配子女的,而自己却处处看继女的脸­色­,不由悲从中来,又亲眼瞧到隔壁季太太那般,把继女搓圆捏扁的威风。越发不是滋味,也顾不得即将要下雨的天气,就杀了过来。

只是田氏并不是那种会说话的人,一进来还来不及找话头,就让徐璐截了过去,一时间还找不着由头发作,只能耐着­性­子敷衍。

只是说了好一会子的家常,却见徐璐半分不提正事,田氏不由急了,也顾不得其他,就把身边的宋婆子叫出来,学着司壁季太太那般,冷冷道:“宋婆子我是指给你使唤的,你倒是好,不声不吭的就把人给我送了回来,还以那样的方式。我倒是养了个孝顺的女儿。”

田氏误以为她这样一说,徐璐少不得像季家大小姐那般,赶紧解释一番,毕竟她把不孝的帽子都扣出来了。

只是徐璐却不按着她的想法去发展,只是轻笑着说:“不过是处置个不听话的奴才,倒值得母亲兴师动众?咱们的母女之情,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奴才不成?”

田氏滞住,她除了胡搅蛮缠外,并无别的本事,加上她一心想学季太太优雅威风的派头,已不好再使泼,徐璐的话,倒是让她半响无言,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说。

似乎,继女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她何必为了个奴才与徐璐争置?

宋婆子赶紧跪下来说:“少夫人说得对,太太实在不该为了奴婢就破坏太太与少夫人的母女之情。奴婢不过是一介奴才,死不足惜,就是被少夫人打了骂了也没什么的,太太实在没必要为了奴婢而与少夫人生分。毕竟,少夫人如今身份不一般了。”

徐璐沉下脸来,这倒是个会挑唆离间的。

田氏果然脸­色­又沉了下来,说:“你是出嫁女,娘家却是管不着你了。如今你倒是威风了,把我给你的奴才又捆又打的,闹的阖府不安。你这样子大张旗鼓的闹,外人岂不要说你不孝不贤?还有姑爷,又会怎样看待你?今后别人说起来,说你连父母赏的奴才也随意打杀,目无尊长,不孝不贤,你要怎么活?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外人会如何想?你爹爹会如何想?你如今可是侯府少夫人,又不是乡下来的丫头。岂能不注重名声?要是让那些言官知道你对父母不孝,你可还有活路?”说着便拭泪。

徐璐乍舌,几日不见,田氏说话的技巧倒是翻了几倍不止。任是谁听了这些话,都会以为是徐璐无故逞威风,连长辈赏的人都要打杀。

田氏氏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唬住了她,又说:“这奴才再是惹你不高兴,你也不用这样,你便遣了人来,悄悄的回了我,我难道还会为了个奴才与你翻脸不成?你偏要这样闹出来,又还当着外人,你不知道,那日你把宋婆子绑了回来,左邻右舍的都知道了,都说了你好些不好听的话。你生了团哥儿,团哥儿又是那般模样,你本来已经不好过了,偏还要闹这么一出,你要外人如何瞧你?叫你婆婆怎么想?”

徐璐忍不住看了宋婆子一眼,看来田氏战斗力的瞬间提升,应该离不开这婆子的功劳吧。真是不得不佩服呢,田氏这样的人也能训练成这般水平,连消带打,如今全是她的错了,闹的婆婆生气,丈夫不容,娘家恼怒。

田氏见徐璐不吱声,就以为她被自己震住了,就得意起来,果然,她这个做继母的实在当得窝囊,早晓得她还能这般威风,早就该重用宋婆子了。

于是,田氏越发摆出继母的威风,说:“宋妈妈你起来。”

宋婆子果然就起来,立在田氏身侧。

田氏看着徐璐:“宋妈妈为人持重,做事牢靠,我已经升了她为嬷嬷了。我看你身边也就赵嬷嬷一人,如今有了团哥儿,恐怕也周转不过来。少不得要多个嬷嬷在身边才好。宋嬷嬷以前也是专门帮人带孩子的,经验丰富,我就指给你做嬷嬷吧,帮着一道照顾团哥儿,你也可以轻省些。宋妈妈初到乍来,大概还不怎么明白凌家的规矩,你仔细教她些就是了。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尽管与我说,我来收拾她。可别动不动就把人捆了往娘家送,你不要名声,我可替你担心。”

一副掌家太太赏人给小辈的嘴脸,倒也有模有样,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是那个丈夫是礼部郎中的季太太,还是督察院任职的刘太太?

还是眼前这个宋婆子?

徐璐目光锐利地盯着宋婆子,也不动怒,只是轻笑一声:“女儿多谢母亲,既然这奴才赏给了我,那就请母亲把卖身契给我吧。不然我可不好管教她。”

宋婆子脸­色­微变,赶紧望向田氏。

田氏赶紧说:“卖身契还是捏在我这儿妥当些。若是她敢对你­阴­逢阳违,只管与我说了,我来替你教训。”

徐璐心头冷笑,淡淡地说:“可若是这奴才仗着母亲赏我的,不服我管教,我可怎么办?前儿个就因为这婆子做事不勤,害我让世子爷埋怨了一通,乱没面子一把的。若是凌家的奴才,何至于如此?倒是这奴才,就是仗着卖身契不在我手上,所以敢下我的面子,害我前儿个可是狠狠丢了回面子。母亲若是不肯把这婆子的身契给我,我是不敢用的。”

她是不想再听田氏说教言论,毫不客气地打断田氏的话:“我嫁到凌家两年了,也不见母亲赏过我奴才,怎么现在就要赏人了?可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妹妹的意思?还有,我与母亲做了多年母女,虽非亲生,却也胜似亲生,从未因着奴才红过一次脸。可这回母亲却为了一个奴才与我红脸,一来就劈头盖脸的训斥。这知情的只当是母亲为了个把刁奴与女儿置气。不知情的还以为母亲借此拿捏继女呢。”

田氏:“……”

徐璐盯着田氏,眼含威压,“母亲,难道您真要为了个奴才与女儿置气不成?”

徐璐做了两年多的侯府少夫人,居移体养移气,这一番威仪外露,上位者的威仪压得田氏喘不过气来。

田氏赶紧摆手,吃吃地道:“璐姐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身边没个贴心人,怕是服侍不好你,所以想……”

徐璐打断她的话:“母亲这可是在嫌弃凌家的下人服侍不好我么?”

若是换作其他人,肯定不敢这么说,但田氏这样的­棒­槌,顾头顾不尾的,居然还真说就是担心凌家的下人服侍不好徐璐。

徐璐被惹笑了,倒忘了田氏这人可是听不来带着机锋的话,于是又说:“凌家的下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能进主子身边服侍的全是从小就培养的。那可是由宫中放出来的嬷嬷亲自培训,一直到培训个好几年,才进入主子身边,从三等丫头做起,然后慢慢升为二等,一等,若服侍主子尽心,就会被主子特地指派婚事嫁人,等成了­妇­人后,继续以二等妈妈的身份回到主子身边,等能够独挡一面时,才能提升为嬷嬷。赵嬷嬷是婆婆的陪嫁,府里经年的老人了,她能升为嬷嬷也是近几年才有的。包括服侍在我身边的奴才,没有哪一个不是­精­心培训过的。母亲居然还嫌弃凌家的奴才侍候不好我?那想必母亲这个奴才比凌家经年的老人还要厉害了?可有哪些本事,说来让我瞧瞧?”

徐璐眼带杀气的目光望着宋婆子。

宋婆子讷讷不成言,她不过是做过两家小爷的­奶­娘,只因偷­奸­躲赖被主人家赶出来了。在官宦人家见识了大户之家的排场,使上几分,倒也哄住了田氏,却没法子哄住徐璐。

田氏也被质问得好半天开不了口,也知道自己鲁班门前耍大斧了,讪讪的。

但宋妈妈却说:“少夫人,有句话叫长辈赐,不敢辞,太太也是为了您好,您不领情也就罢了,怎的还要置疑太太的一片诚心呢?”

徐璐冷笑一声:“放肆的东西,我与母亲说话,哪有你这奴才Сhā嘴的份。就这样的规矩还敢进凌家?”

她又转头对田氏说:“在这宋婆子没出现之前,我与母亲和和美美的,从未红过一次脸。这奴才一来,我倒成为了万般不是的不孝女了,怪不得我母亲今儿一来就劈头盖脸的训我,原本是受了你这刁奴的挑唆。”徐璐怒拍了炕几,怒喝道:“你这刁奴有几个胆子,居然敢挑唆我与母亲的母女之情了。上回我饶你一条狗命也是瞧在母亲的面上,只不过是想请母亲拿出你的身契把你远远发卖了就是了。想不到你倒还不知死活,又来挑唆我和母亲。这回我可是再也容不得你了。来人!”

徐璐顿了下,粉面含威:“把这刁奴给我绑了,拉下去掌嘴。”

宋婆子跪下来,对田氏哭道:“太太救命,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呀,奴婢可是您的奴才呀。”

田氏慌了神,面­色­不满:“璐姐儿,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宋嬷嬷是我的奴才。你连长辈身边的奴才说打就打,可经过我的同意?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第148章 高门女婿

徐璐挑眉:“母亲身边的奴才都欺到我脸上了,母亲还要维护她,母亲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女儿?我在母亲眼里还不如一个奴才。难不成我和母亲的母女之情就到此为此了么?”

屋子里的丫鬟赶紧跪了下来口称:“少夫人莫要伤心,您可还­奶­着小公子呢,若因伤心回了­奶­,小公子怎么办?侯爷夫人那儿要如何交代?”

赵嬷嬷更是大惊失­色­:“奴婢才得了世子爷的赏赐,少夫人若再这么伤心下去,世子爷岂不要生吃了奴婢?还请少夫人疼疼老奴吧。”

田氏大惊失­色­,这才想起女儿今非昔比了,就算给凌家生了个这怪婴,在凌家的地位依然毫不动摇,若因为此事就与徐璐生份了,以后她如何还能占凌家的便宜。这么一想,脸上就更是后悔了。

屋外头已进来两个婆子,甩手就给了宋婆子一记耳光。宋婆子见田氏不中用,只好哭嚎道:“本朝以孝治国,老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威风的女儿……”很快她就嚎不出来了,因为接二连三的竹片打在脸上,鲜血和着牙齿一起飞落,田氏一直想在奴才跟前呈官夫人威风,但见宋婆子被打得这样惨,也有些瑟缩。

宋婆子被打得满脸血迹斑斑,但徐璐没喊停,底下人也只能一直打下去,渐渐地,宋婆子被打得淹淹一息,徐璐这才喊停。

“拿盆水泼醒她。”

一盆冰冷的水泼在宋婆子脸上,宋婆子一个机灵,悠悠醒转,但见徐璐粉眼含威的俏脸,无疑是带着杀气的修罗,眼里闪过兢惧和后悔。

早晓得田氏这么不中用,她就不应该巴接田氏了。

只是,看着徐璐带着杀气的眸子,也知道大户人家打死个把奴才实在是轻松平常的事,心下胆寒,而目前田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宋婆子顾不得被打得头晕脑袋双颊麻痛,爬到田氏面前,声音艰难地说着:“……太太……顾惜……少夫人名声,可少夫人却……未曾顾惜太太脸面……若是传扬开去,少夫人定会被婆家嫌弃的……太太可得替少夫人着想……”

宋婆子的话倒也提醒了田氏,田氏又想起隔壁季太太就是这般拿捏季大小姐的,季太太还曾得意地与田氏说过,不管她如何拿捏继女,继女都要对她恭敬,否则就是不孝。一个未出阁女子若是传出不孝或是与继母打擂台的名声,她的婚事也就完了。季太太可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于是田氏就寄出她的老本行,撒起泼来。

“……别人家都是长辈们孝敬长辈,长辈说往东,小辈们不敢往西。我倒是养了个好女儿,非但不孝顺我,还处处与我打擂台。好心赏个奴才也要把人打回来,让我脸上无光,我还处处替你遮着掩着。我养的孝顺女儿非但不感恩,反而变本加厉。我不活啦,养了这么个忤孽女,这般不贤不孝,难不成要我去官府告上一状,才肯用正眼瞧我?”一边哭嚎还一边偷瞄徐璐。本朝以孝治国,她就不信,徐璐还无动于衷,舍当真传出她不孝顺继母的话来,看她还有何名声可言。

只是,田氏再一次打错如意算盘了。她不拿捏还好,徐璐还可以让她两分。徐璐冷冷一笑,质问道:“我不孝?那母亲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是打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母亲如今呼奴唤婢,穿金戴银,又是谁给你的?当初母亲带着弟妹们来京城,住在凌家,吃穿住行用,又是谁给的?妹妹的及笄礼以及办婚礼的钱还有嫁妆是谁给办的?弟弟们的学业又是谁­操­心的?还有父亲的事儿,也是谁在管?”徐璐越说越气,声音也变得咄咄逼人,“太太要告就去告,不过在告之前,把我先前替太太花的银子给我吐出来。反正我已经是顶着不孝的名声,又何至于出钱出力还落了个忤孽的名声?”

徐璐一发威,又击中田氏软肋,田氏也不嚎了,只呆呆地说:“璐姐儿别生气,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徐璐却是不理她,扭头让人拿算盘来,她亲自拨着算盘,一笔一笔地算着:“母亲和弟妹们住在凌家,前后置办衣物珠饰,花去了一千八百两,弟弟们去沈家族学,凌家走了两百两银子的礼,弟弟们每天乘车去沈家,车夫和养马的钱一个月九两银子。置办采买笔墨纸砚买书走礼八百六十两,妹妹办及笄礼三千两,办婚事一千五百两,置办嫁妆三千两。太太置办家具买奴婢四百两,太太前阵子看病请太医,又花去一百六十两,这回在大兴县,苑平县各置办了几百亩的田庄,也是我亲自买的,还有丰台地区几间铺子,虽说我未花钱,却也从中使了不少力,不然哪能以低于市价七成的价格买到……自从太太进京以来,前后林林种种花去我一万四千两银子,这其中有一部份走我的私账,一部份是凌家公中的钱。太太先把这银子补上来,再去官府告我吧。”把帐单怒掷到田氏身上。

田氏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接过账单,也不去看,结结巴巴地道:“璐姐儿,我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胡言乱语而已,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我……”理智回到田氏脑海里,这才想到老徐家现在都还靠徐璐呢,她怎么就猪油糊了心,把这个财神爷给得罪了呢?

“……璐姐儿你别生气,你刚才说得对,就是这刁奴挑唆我……”田氏总算找到了理由,又踢了宋婆子两脚,骂了起来。

宋婆子被踢得惨叫一声,脸上心头闪过绝望,失算,再一次失算。早晓得田氏如此不中用,她就不该再抱田氏的大腿呀。

只是她后悔得也迟了,田氏为了让徐璐消气,可是往死里收拾宋婆子的,宋婆子被连踢几脚,就被踢得出气多进气少。

田氏发泄够后,又讨好地对徐璐说了不少好话。徐璐不可置否,态度冷冷的。正巧团哥儿醒了,要吃­奶­。徐璐就去­奶­团哥儿去了。只是她的­奶­水已不多了,整整半天,­奶­水也就那么一点点。团哥儿很是不满,眼看就要闹将出来,豆绿却是第一个叫了起来:“唉呀,少夫人­奶­水怎么说没就没了?今早都还充足的呀。”

伴随着豆绿的惊叫,团哥儿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屋子里立时就乱了起来。

屋子里的丫鬟都是人­精­,纷纷大惊失­色­,哭天抢地,一副天榻下来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少夫人好好的­奶­水怎的就没了呢?小公子可要怎么办?世子爷那奴婢们要如何交差?”

赵嬷嬷也是大惊失­色­:“少夫人,您怎的这么想不开?这喂­奶­的人是不能气的,这一气,­奶­水就会气没的。唉,果真没­奶­水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伴随着团哥儿越发凄厉的哭声,田氏傻了眼,不由慌了起来。

她生了三个儿女,也是亲自­奶­大的,自然明白母亲过度伤心或生气都会影响­奶­水,丫鬟们一句高过一句的惊慌,加上团哥儿凄厉的哭声也传染了她,田氏也急得额头冒汗。

徐璐冷眼看着赵嬷嬷等唱作俱佳的表演,心头暗笑,不愧是她重用的人,果然机灵。

团哥儿依然哭得厉害,幸好赵嬷嬷早已备下温热的羊­奶­,拿了勺子喂团哥儿,这小子立马就不哭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徐璐面上却是一副要哭又强忍哭泣的模样,田氏越发六神无主了,只是她嘴巴又笨,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我不是存心的……我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我我……”

没有人理会她,徐璐只顾着伤心,丫鬟们也都哭丧着脸,似乎徐璐没了­奶­水是件非常严重的事。

正在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时,凌峰回来了。

田氏对这个女婿天生就有股畏惧之情,此刻情形,更是恨不得躲起来才好。

凌峰回来瞧着一屋子人,又瞧到田氏,略有些意外:“岳母也来了?”

田氏勉强笑了笑,越发胆战心惊了。

豆绿朝凌峰跪了下来:“世子爷,少夫人­奶­水没了。”

凌峰并不意外,徐璐自出了月子,­奶­水就比较稀少了,不过豆绿下一句话又让他转变了语气。

“……少夫人今早上­奶­水都还充足的,可自从太太一来,说了好些少夫人不爱听的话,少夫人的­奶­水就被气没了。团哥儿没­奶­吃了,这可怎么办?”

凌峰目光一瞟,田氏的不安,徐璐的沉默,丫鬟们仇恨的眼神,便明白了什么。他自然也知道田氏的­性­子,肯定是田氏又向徐璐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没得到同意就说了难听话,或是拿孝道来压徐璐了。脸上立马浮现戾气,“太太说话难听,你们做奴才就不晓得制止?任由太太使泼让少夫人难过?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奴才,要你们何用?给我到外头去罚跪。一会儿再处置你们。”然后来到徐璐跟前,问是怎么回事。

徐璐捂脸,“是我不好。太太嫌弃凌家的奴才服侍不好我,想把身边的婆子给我,却又不肯给卖身契。我不同意,太太就说我不孝,要去官府告我忤逆。”

这话可真够诛心了,田氏几乎要跳起来,赶紧辩驳说:“姑爷你可别听璐姐儿胡说,没有这回事,我哪里会嫌凌家奴才不好呢?不过是说说而已,既然璐姐儿不同意,那就算了。”

徐璐哭着说:“若真只是说说而已,太太何至于要去官府告我?”田氏这样的人,没什么本事,却总爱胡搅蛮缠,得寸进尺,耳根子又软,没主见,这样的人,若让有心人挑唆两句,其杀伤力绝对够大。若不狠狠收拾一回,以后三五不时上门来恶心一下,也够难受了。这回要收拾就要往死里收拾她,让她长长记­性­。

凌峰脸­色­­阴­了下来,尽管坐在炕上,但依然有居高临下之感:“太太可是嫌凌家的奴才不够好?”

田氏说不出话来,凌峰完全没有收敛身上的杀气,这种从尸山血海里洗礼过的人,身上自有股令人胆寒的嗜血杀气。田氏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如何受得了?没有腿软已算是她胆大。

凌峰又问:“太太要赏什么样的奴才给咱们?”目光看向宋婆子,脸­色­忽然就变了,厉声道:“这死婆子害我洗澡差点就着了凉,这才让徐氏把这婆子赶出去。太太居然还把这婆子送回来?真当我凌家无人了?”

田氏这回是真正的腿软了,软软地瘫在地上,额上冷汗如雨,连话都说不利索。

凌峰却是越说越怒:“徐氏已是我凌家­妇­,有什么好与不好的,都是我凌家的事。你的手倒是伸得长,这种奴才也好意思送过来?今儿个送人,那明儿个是不是也要把我安国侯府的主也一起作了?”

出嫁女依然要孝顺父母,否则就是不孝。

但高门女婿并没有非得孝顺岳父母的义务,女婿就是把岳父母赶出去,外人除了说一句“无德”外,也还构不成道德方面的层次。徐璐再憎恨田氏也还要保持一份理智和克制,凌峰却可以大开大合地给田氏难堪。

凌峰怒气勃发,吓得田氏抖得话都说不齐全,只“我我你你”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凌峰又冷冷地道:“太太当真是好长辈呀,我们凌家对太太还不够好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里里外外花在太太和小姨子小舅子身上的钱可不是小数。太太还有何不满足的?还要跑来拿捏我媳­妇­?徐氏可不是任由你捏圆搓扁的继女,而是我安国侯府的未来宗­妇­,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倒是胆大包天,我安国侯府的宗­妇­都让你呼来喝去。瞧瞧你那副德­性­,给你脸也是瞧在我媳­妇­的份上,你倒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越发蹭鼻子上脸,是不是要把我安国侯府全搬到你徐家去,你才满意?”

这话就更加诛心了,田氏只觉有数把利剑往心窝里刺,刺得她鲜血淋漓。

但凌峰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厉声道:“不是最好,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何谓心狠手辣。”

田氏的身子再一次抖了抖,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凌峰又看向宋婆子,这婆子大概也知道危险来临,尽量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磕着头喊饶命。

凌峰冷冷地道:“太太为了这奴才让团哥儿连­奶­水都没得吃,团哥儿又这么小,外头­乳­娘也请不到,太太可是要生生饿死团哥儿不成?”

这个罪名更大,田氏抖如冬天落水的猫。

“把这作死的婆子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凌峰原本只有三分怒火,这会子也飙涨到十二分。他知道徐璐的脾气,田氏从来不是她的对手,这回连丫鬟们都看不过去跟着一道作戏,显然田氏是做了过份的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田氏拿孝道来压徐璐了。哼,这点子伎俩,放在一般人家,肯定要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在他凌峰面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婆子还来不及求饶,已让人拉了出去。凌峰先前的话让田氏羞愤不已,那么宋婆子凄厉惨叫则让她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免得受这样的凌迟大罪。

不一会儿,就有婆子进来禀报,宋婆子已咽了气。

田氏低叫一声。凌峰眉毛都不抬地说:“太太今天倒是威风得很,想来是受人撺掇的缘故,不知除了宋婆子以外,可还有哪些人离间过太太和我媳­妇­的母女之情?”冰冷如刀割的眸子­阴­冷地朝田氏带来的另外的婆子们扫去。

田氏带来的婆子吓得软软地跪了下来,磕头道:“姑爷饶命,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离间太太和姑­奶­­奶­的母女之情的。请姑爷明鉴。”

田氏吓得胆散魂消,艰难地说:“姑爷误会了,她们并未挑唆我。挑唆我的就是那宋婆子。”现在田氏总算明白过来,若不是宋婆子对她说的那些话,挑起了她的好胜之心,激发了她骨子里想呈继母威风,还给她画了不少“只要拿捏住继女,安国侯府就是她的免费钱庄”之类的饼子,她也不至于脑袋发热来找徐璐呈威风了。

第148章 出席

都是这个宋婆子的错,她真的该死,她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这两个婆子是田氏从福州买的,也曾受过训练,也还让徐成荣敲打过,她们跟在田氏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替徐成荣看管住田氏,不让她做出夷笑大方的事来。只是安国侯府的富贵也让她们迷花了眼,对田氏的作为就睁只眼闭只眼起来。如今瞧着这个姑爷长着副好看的面容,却是生着副恶魔般的心肠,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说打死就打死,几乎吓裂她们的胆儿,她们这才明白主子做错了事都是奴才顶缸,生怕凌峰拿她们出气,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宋婆子对田氏的挑唆,以及隔璧季太太,宋太太之流对田氏的洗脑全说了出来。

季太太是礼部郎中太太,是继室,对继女苛刻,拿捏起继女来,比仆­妇­还不如。田氏看得羡慕不已,对季太太多有巴结,请教了不少对付继女的法子。

宋太太是元配,却是个爱占便宜的,见田氏一家子靠着继女发了达,眼红不已。就跑来与田氏套近乎,说了不少奉承话。田氏这样的人,也是个爱炫耀的,更爱听奉承话,左耳听了宋太太的奉承话,右边耳朵又听季太太恨铁不成钢的训戒,心痒难耐起来,也想学学季太太拿捏继女的本事来。恰巧宋婆子又在耳边讲了不少官家老太太是如何威风如何让子女孝敬的,又还教了田氏不少有关某个官家老太太对付不听话儿女的手段来。田氏更是被激得找不着北,脑袋发热,就杀去了凌家,想找回季太太那样的继母威风。

听了两个婆子的话,徐璐恍然,怪不得今日的田氏战斗力忽然成倍提高,原来果真有“高人”指点,加上田氏又犯了红眼病和攀比病,刚才的行为倒也不突兀。

田氏让两个婆子这么一抢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徐璐淡淡地对两个婆子说:“父亲让你们服侍太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好生规劝太太,太太的­性­子别人不了解,你们还不了解么?你们倒是把父亲的话当了耳旁风,任由太太让不安好心的人撺掇挑唆。就算没法子规劝太太也要来回我两句,偏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刚才太太犯浑的时候,你们也一声不吭,这样的不中用,我还要你们何用?”

两个婆子赶紧求饶,表示以后再也不犯了,一定好生规劝太太,不让太太犯浑。

凌峰说:“你就是心善,与她们讲什么道理?不中用的人要来何用?乱棍打死另外再安排可靠老实的便是。”

一听自己要被打死,两个婆子拼命地磕头。

徐璐叹口气:“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哪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太太做错了事,也是受了别人挑唆,这人却是万万不能放过的。你们二人的命,暂且记在我这儿,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办成了,就让你们活,还会重赏你们。若是办不成,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徐璐顿了下,又说:“那季太太既然那么喜欢呈继母威风,你们二人就把季太太对继女做过的事,想办法透露给她男人,或是透露到外头去。还有,季太太既然喜欢挑唆我和太太,来而不往非礼矣,你们也去挑唆他们夫妻,让他们夫妻反目成仇。俱体怎么做,我不管,只要让季太太不好过就是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这样的任务真的很简单,两个婆子本来就是三姑六婆的人,徐家与季家只有一墙之隔,只要有心,哪有离间不成功的,两个婆子满口答应。

徐璐也不看田氏,只淡淡地说:“我乏了,爷替我送太太出去吧。”也不去看田氏,就回了内室。

凌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拍了拍身上并未有的尘灰,对田氏道:“太太,请。”

平淡的语气与往回无二,只是越这般平淡,田氏心头越是如油煎似的。刚才都还疾言厉­色­指责她,这会子却恢复如初,田氏却不敢造次,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凌峰把田氏送到门边便停了步子,“太太慢走,不送。”又吩咐负责送人的婆子,“去与门房上的说,以后太太登门,只管把太太迎到­射­月厅招待便是。”

倒也不曾说不让门房的不让田氏进门的话。

田氏如遭雷击,­射­月厅是凌家宴客之处,这等于是不打算再让她与徐璐见面了。

凌峰折回屋里,徐璐正坐在东次间里,手上拿着个花篷正在穿针引线,不由笑道:“刚才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会子倒是恢复如初了?”

徐璐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做手头的针线活,“太太那样的­性­子,与她置气简直与自己过不去。”田氏这样的人,真的如孔子如说,远之则怒,近之则怨。现在好了,让人挑唆几句就敢跑来摆继母威风,还真是有胆量。

不过刚才凌峰可没与她客气,想来可以让她安份一阵子了。

“太太的事儿只是小事,只是那季太太,却是个祸患,再任由这样的人与太太处在一块儿,指不定将来还有大麻烦。”凌峰分析说。

徐璐看他一眼,“所以我才让朱婆子和廖婆子去收拾季太太。”至于那宋家太太,相信有那两个婆子在,田氏应该不至于再被挑唆了。

凌峰说:“这样也好。以后她再来得寸进尺,就让我来收拾她罢。”他与徐璐不同,徐璐不能与继母上明面交恶,但他却是可以的。

徐璐点头,叹口气:“我现在是越发同情父亲了。”当年怎么就娶了这样的老婆呢?

凌峰笑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我祖父那么英明神武之人,也还娶了老钱氏那个大祸害,可没把咱们家折腾垮。呵呵,不过这种人存在这世间也自有其道理。至少,你我不至于乖乖让孝道给牵着鼻子走,是不?”凌峰见多了那些被孝道压得死死的可怜虫,对田氏这类人虽然厌烦,却还不至于束手无策。他有的是经验应付。

徐璐被说笑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凌峰抱着儿子,与徐璐一道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顺便说了下两日后沈任行继弦一事。

武夫人说:“团哥儿的事,还多亏了沈家出力,自然是要去的。咱们全家人都去,只是团哥儿……”

徐璐说:“那我就留在家中吧。”团哥儿她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人丢在家中。

凌峰却说:“一起带去吧,反正外头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孩子的模样。沈家人一向厚道,倒是不必担心有瞎搅和。”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凌峰说得有道理。

……

尽管只是继弦,但沈家依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据说沈家给顾家的聘礼足足有六千两。京城除了少数巨富大族外,沈家给出的彩礼也算是丰厚了。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顾月芙嫁给杨家,杨家也只才出了区区六百两的彩礼,两相对比,高低立见。

抱着团哥儿,坐在马车上,徐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今儿个会见到杨家人么?”

“大概杨士清会去,女眷是绝计不会去的。”沈杨两家交情真的只是普通。杨士清与沈任行在政见上不时相左,又能好到哪儿去?

徐璐面露失望。

凌峰好笑地捏了她的鼻子,“不过,你可以瞧到斐袁氏,还有小顾氏。”

徐璐双眼一亮,斐袁氏自从上回在方家让路玲玲收拾,后脚又让皇后申饬,近半年来几乎不在人前走动了。而小顾氏,本来与自己就有宿怨,如今又成了斐袁氏的媳­妇­,这回狭路相逢,徐璐面露­阴­笑。

凌峰好笑不已,他的小璐表现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也是个好战份子呢。

到了沈家后,徐璐就与凌峰分开了,坐着沈家的小轿,一路穿过垂花门,来到息宴处,还未下轿,就听到热闹的吵杂声。徐璐下了轿来,打扮喜气的路玲玲已快步过来,捉着她的手笑道:“总算等到你了,还以为你不来呢?”

徐璐笑着说:“让姐姐久等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不会刻意等你呢。”与徐璐相处久了,路玲玲说话也毫无顾忌起来,一边拉着徐璐一边在她耳朵边道:“斐袁氏和小顾氏也来了,顾夫人也来了,一会儿你们可别打起来。”

徐璐白她一眼:“我可是有涵养的人,才不会做那粗俗之事。”

路玲玲捂­唇­笑道:“希望如此。走吧,老朋友大都来了,一起去见见吧。你也有好几个月不曾出现在人前了,也该露露面了。”

徐璐足足有半年不曾出现在人前,大家都知道她不露面的原因,不过倒也不曾说什么,都非常高兴地与徐璐打招呼。一些与凌家不对付的人,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说着些不着边际却不会刺激到徐璐的话。

没办法,前阵子圣上对文武勋贵的一番调兵谴将,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嗅出了非比寻常的政治意见。

凌家虽然未受任何调动,但不受调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凌家在圣上心目中,不说排第一,至少可以排进前十。

御前红人李骏,是徐氏的表哥。

圣上最信任的方阁老和沈阁老,与凌家交情匪浅。

徐氏生下的人首蛇身的怪婴,也让圣上赐了名。

而先前在这件事上从中作梗的建华殿大学士杨士清,虽然未损伤分毫,但大家都知道,杨士清已失了圣心了。

威国公爷顾远山,那么得圣心的一个人,也因为顾夫人母女仨针对徐氏的作为,让圣上不喜,卸了顾远山的差事。

圣上另外起用杨启安,镇国侯,已明明白白告诉世人,圣上还是相信了太清真人。自然就相信了凌峰的孩子是蛇童下凡。

圣上都接受了这样的孩子,他们若再不识趣,也只能论落为顾家的下场。

这边,徐璐与一­干­老熟人老朋友谈笑风生,一些认得不认得的人都来与她打招呼,言语殷勤灰谐,惹得众人不时大笑。

众人问的最多还是团哥儿为何不曾带来。

徐璐说:“让他爹抱走了,这时候大概在外院呢。”

有人就大为惊异地说:“自古有男人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你们家世子爷倒是不避讳。”

徐璐淡笑不语。

路玲玲便说:“这有什么的,我时常去安国侯府看望小璐,团哥儿十回有八回都是凌峰抱在手的。其实我觉得吧,孩子还是让父亲带,对孩子好处可多着呢。”

然后一群人又开始讨论起父亲带孩子的种种好处,这个说父亲带出来的孩子有责任心,有担当,有男子汉,那个说父亲带出来的孩子行事果断,有朝气。但也有说父亲带孩子不负责任,粗心大意,对孩子严厉,不够关心等缺点,大家各有各的说法,气氛很是热烈。在场已婚­妇­人都是有孩子的,有的孩子归母亲带,有的则由父亲带,全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说辞,讨论得非常激烈。虽说大部份­妇­人都是自己带孩子,但不可否认,父亲带孩子不管带得好歹,都是件值得自豪的事。

于是渐渐地,声讨父亲带孩子的优缺点最后演变为父亲们带孩子的种种趣事和不负责任。

路玲玲气忿道:“……我家三爷,从未真正抱过孩子,都是走到哪拧到哪。就是用拧的,拧起孩子的衣领就把人拧走了,要不就是用挟的方式。”一边说着还一边做着示范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杨二­奶­­奶­说:“我家那位倒是规规矩矩抱孩子,但抱着抱着,就扛到肩膀上了,说这样扛着大人小孩子都舒服。只是每次他的头发都让孩子抓得得像­鸡­窝似的。”

钟氏甚至说:“我家那位,有一回抱孩子,忽然孩子尿尿了,正好尿到他胸膛上,他抱着孩子却动也不敢动,只一个劲得嚷,快来人快来人,孩子尿尿了,尿到我身上了。一直等孩子尿完了,他才把孩子放下来。”

每个人都发表着各自男人带孩子的种种不负责任以及趣事糗事,大家兴致颇高,轮到徐璐,徐璐也说了两件凌峰带孩子的糗事。

……第一回抱团哥儿的时候,团哥儿就非常争气得拉了一佗屎,几乎饭都吃不下。现在倒是好了,就算团哥儿在他面前拉屎拉尿,依然面不改­色­吃他的饭呢。如今几乎每天都要把团哥儿抱去书房,总算学会了给孩子把屎把尿,倒也有模有样。不过孩子的衣裳却是从来没穿齐整过,不是袖子忘了穿,就是裤子穿反了。”

众人爆笑,可以想像着尊贵风流的男人给孩子换小衣裳笨手笨脚的模样。也有人羡慕不已,说凌峰是个合格的丈夫,还是个合格的父亲。

徐璐也笑着说:“虽然带孩子带得一塌糊途,不过总归是一片慈父之心,倒也是可取的。”

众人也附和着说是,这年头能够亲自带婴儿的父亲真的少见了,尤其是凌峰那种位高权重之人。

再是慈父,也都是等孩子到三四岁后才开始带在身边。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说女人生儿育女,天经地义,带孩子是女人的义务和责任,怎能让男人带孩子呢?要知道男人要忙公务,要挣钱养家,回到家后还得不到放松,还要帮着带孩子,这做妻子的未免不贤惠。

说话的是沈四夫人,路玲玲的妯娌,也是如今沈家的当家人。不知什么时候,沈四夫人也过来了,并还加入了讨论父亲带孩子的队伍中。

路玲玲看她一眼,就说:“男人为何带不得孩子?男人是在赚钱养家,但女人也不容易呀?要打理庶务,要孝敬公婆,也够辛苦的。更何况,男人也不过是晚上回来带带孩子,又能辛苦到哪儿去?”

沈四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嫂口才一向好,我一向说不过三嫂。少夫人,你觉得男人带孩子天经地义么?”

有人就说男人哪能带孩子的,男人是做事业的,被­妇­人孩子拘在家中,成何体统,就是女人同意,家中长辈还不生撕了做媳­妇­的?

徐璐想了想,说:“各人见各志吧。我公婆都是很开明的人,并不会认为男人不应该带孩子,尤其是嫡长子。公爹甚至发了话,女孩儿是女人的责任,男孩子儿则是身为父亲的责任,若女人为了贤惠不让男人带孩子,那是剥夺了男人身为父亲的权利。还有,男人带孩子是权利,也是义务。说句不中诉的,堂堂男孩子长于­妇­人之手,又有多大出息?”

沈四夫人冷笑连连,却又反驳不得,凌侯都亲自说了男人该带孩子,她总不能公然指责凌侯不该带孩子吧?

路玲玲也击掌道:“可不是呢,连当今圣上都是由先帝爷亲自带大的,如今的太子殿下从一出生就由圣上亲自教养。瞧咱们圣上英明神武,果决勇毅,太子殿下也有乃父之风,想来父亲带出来的孩子,着实比­妇­人带出来的孩子有担当。”

沈四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恨恨地剜了路玲玲,也不知何时候起,这女人也学会了拉虎皮扯大旗。动不动就把帝后搬出来,让人想辩驳都没法子了。

沈五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四夫人一眼,拍掌笑道:“世子爷就是凌侯亲自带出来的。凌侯不愧为凌侯,怪不得你们家世子爷威武气概,果毅有担当,这便是父亲带孩子的好处吧。”然后又对路玲玲说:“三嫂,敬哥儿小小年纪就颇有三哥的威风了,敢情也是跟着三哥的缘故才有如此成就。”

路玲玲笑着说:“你三哥哪会带孩子,也就是粗放粗养。云哥儿松哥儿都是二伯亲自带出来的,咱们二伯还是堂堂阁老呢,都要亲自带孩子,你们瞧瞧云哥儿两兄弟的成就知道了。”

沈任行的长子沈青云今年十五岁,已是才华横溢,有小云川的称号。沈青云如今已是举人功名,是大庆朝近十来年最年轻的举人,很是轰动一时。沈任行的次子沈青松今年十三岁,已是秀才功名,明年就能下场参加秋闱,虽没有长兄那般才华洋溢了,却也不差了。

有沈青云兄弟作对比,大家又觉得父亲带孩子确实好处多多。沈四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不过没有人去在意沈四夫人,有人催促徐璐,去外院把团哥儿抱进来让她们瞧瞧吧。

徐璐瞧大家并无恶意,也就同意了,果然让人去外院把团哥儿抱了进来,团哥儿长得很是可爱,圆滚滚的脸儿,圆滚滚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也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却比同龄的孩子活泼可爱。活灵活现的。加上又生得粉雕玉琢,众人爱到不行。虽然有一条尾巴,但大家已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什么大惊小怪。反而夸着孩子长得结实,很可爱。

徐璐松了口气。

团哥儿在众人手上转了好大一圈,才重新回到徐璐手上。徐璐抱着团哥儿,也觉得这孩子给自己挣了不少面子,格外高兴。不过小家伙很快就哭了起来,这是要吃­奶­的表现。

夏荷赶紧拿出用厚毛巾包裹的木盒,这里头装着瓶羊­奶­,放在盒里包裹着,这时候还是热的,赶紧倒出来给孩子喂。

众人见团哥儿居然吃羊­奶­,纷纷问怎么不给孩子请­乳­娘呢?

徐璐苦笑着说­乳­娘早就请了的,不过在瞧了团哥儿的模样后就吓走了。后来就自己带­奶­孩子,只是她­奶­水也不多,现在主要都吃羊­奶­了。

大富人家哪有做母亲的亲自­奶­孩子的,众人很是同情。

团哥儿吃了整整一碗羊­奶­,吃到最后还打了个饱膈,然后慢慢地闭眼。

“这小子要睡觉了。”徐璐爱怜至极地抱过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团哥儿渐渐闭眼,很快就睡着了。又惹来众人羡慕的声音,说这孩子实在太好带了,不哭也不闹的,除了要吃东西时嚷两声外,把屎把尿都省心,真的太好带了。

徐璐温柔地笑着,却发现赵嬷嬷不在这儿,不由问夏荷。

夏荷笑着说:“赵嬷嬷刚才随世子爷去了外院,外院的爷们对团哥儿都稀罕着呢,赏了团哥儿不少好东西。赵嬷嬷一双手几乎收不过来。后来不得已亲自拿去马车上放着了。”

路玲玲便笑道:“今儿你们家团哥儿可是发了一笔小财了。”

徐璐就说:“那敢情好,以后咱们家没钱了,就让他爹爹带他出来走上一圈。反正他的长辈们都康概大方着呢。”

众人又笑,气氛真的很融洽。徐璐很是感激,抛开顾家杨家,看来她做人还不算太失败,总算朋友比仇人居多。

说起仇人,顾氏,杨夫人,包括斐袁氏,这些人与徐璐是真正撕破脸的,今儿个杨夫人没来,但顾夫人,斐袁氏,小顾氏却是来了的。尽管大家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到底相安无事。既然对方不主动挑衅,徐璐也不去惹她们。

第150章 沈任行

时间过得很快,新郎官接新娘子回来了,一群自认在沈家得脸的­妇­人,全一窝蜂地去了前院看新郎新娘拜天地去了。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在原地方。

徐璐看着路玲玲,好奇地问道:“姐姐怎的不去前边瞧热闹去?”

路玲玲笑道:“一会儿去新房瞧也是一样呢。”

这倒也是。

路玲玲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右手边那张桌子,穿红衣服镶骆­色­大毛边的女人,就是咱们家的姑太太。”

徐璐正要去瞧,路玲玲又拉住她:“这位姑老太太是沈家的庶长女,嫁到苑平李家,也就是如今的大理寺右少卿的李家。”

徐璐脱口而出:“顾芸儿前定婚夫李家?”

路玲玲笑了起来,“对,就是她。当年也是她亲自与顾芸儿毁婚的。”

这也太可乐了,想不到还有这等事。

徐璐再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这位李沈氏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袭红­色­绣青花的长褙子,领口袖口皆镶有骆­色­大毛,看起来格外华贵。面容也还端正,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就是了,板着张脸,好像不是来参加喜事,而是参加丧事似的。

“她似乎不高兴。”徐璐与路玲玲咬着耳朵。

路玲玲轻蔑一笑:“她自己亲自退掉的儿媳­妇­,偏成了自己的弟媳­妇­。能高兴得起来?更何况,外界都传遍了,李家墨守陈规,死板守旧,对媳­妇­苛刻。加上李家不要的儿媳­妇­偏成了自己的弟媳­妇­,早已让人当成笑话看了。”

“活该。”徐璐幸灾乐祸。

路玲玲也说:“是呀,活该呢,看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徐璐奇怪地看她一眼:“她曾得罪过你?”

路玲玲轻蔑一笑:“何止得罪,简直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严重?她对姐姐做了何人神共忿之事?”

“人神共忿倒是不曾,就是不爽她一心一意巴结二伯,却一心一意算计我家三爷,还瞧不起我家三爷,嫌弃我家三爷是武将。哼,她嫌弃也就罢了,又还跑来占我们家三爷的便宜,我与她吵过几回,她就说我斤斤计较,不是贤­妇­。”

对于这些爱占便宜的人来说,贤­妇­的定义就是要吃得亏,任由这些人打秋风占便宜,否则便不是贤­妇­。

“她一个庶女居然这么嚣张?”徐璐记得沈三爷好像是嫡子吧。

堂堂嫡子居然还让庶姐占便宜?这也太……

路玲玲叹气道:“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叫我出身不高呢?只是个大夫,人家虽是庶出,却是上九流的人物。她就是瞧不起我,一直说我嫁到沈家是几辈子烧得高香。所以我这样的高嫁媳­妇­就该让她占便宜,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先前二伯决定娶顾芸儿时,这老货还跑回来大闹了一场,说了顾芸儿好些难听的话,不过让二伯给骂走了。二伯那人,你不惹他就和和气气的,一旦惹了他,那就是翻脸不认人的主。这老货也是欺软怕硬的,见顾芸儿嫁到沈家是板上钉钉了,也只能接受了。不过我想,心里指不定要如何气。”

“活该。”

前边看热闹的人渐渐回来了,路玲玲起身,说要去新房看新郎了去,问徐璐要不要去。

徐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算了吧,我就不去了。”

路玲玲与沈家几位夫人一道去了,不过也没隔多久就出来了,悻悻然地坐在徐璐身边。

这时候已经开席了,徐璐一边净手一边笑问:“怎么了,这么快就出来了?”

路玲玲说:“二伯那样的人,谁敢在他面前闹洞房?还有二伯很是心疼新嫂子呢,早早就把咱们打发了。”

这时候,长安郡主也过来了,虽说杨家与沈家不睦,但杨家大爷却是走的武将路子,如今沈任思高升,杨家大爷也进入下十团营里任金吾左卫指挥使,正三品的官儿。如今沈任思的兄弟继弦,杨大爷和长安郡主夫­妇­都来了,还单独走了礼。

长安郡主坐了过来,对路玲玲和徐璐悄声说道:“新娘子的嫁妆可丰厚呢,有多少抬来着?”

女人围在起,新娘子的嫁妆多寡也是讨论中的重点。

路玲玲说:“一百二十抬,全是实打实的,大家具以及笨重之物并没有治。”

好些人家陪嫁还会准备家具之类的,所有家具被褥之类的治下来,也可以整上三十抬,但顾芸儿并未治家具,偿且有如此丰厚嫁妆,也足可以让人羡慕了。

长安郡主就笑了起来:“好羡慕沈阁老,娶了这么个有钱的媳­妇­。我那五叔倒是可怜,五弟妹当初虽然也有一百二十抬,可大都是虚抬,除了家具被褥就占了四十抬,店铺田庄银子并不多,大概也就千把两银子的嫁妆,当时我婆婆脸都绿了。”

路玲玲鄙夷而笑:“你那婆母当初也没给多少彩礼嘛。”六百两?堂堂阁老娶媳­妇­只肯给六百两的聘礼,杨家要不是­精­穷,要不就是不喜这个媳­妇­,才对媳­妇­吝啬。

长安郡主对婆家早已没了任何维护之心,她男人虽是嫡出,但一向不得杨夫人喜欢。却处处打压长房,抬举弟妹,反正婆不喜欢自己,她也不靠婆家过日子,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

“杨家最近花钱花得太厉害了。”长安郡主看了徐璐一眼,意有所指,“前阵子五叔成亲,也花了近万两银子。家中还有几个小姑子的婚事还没着落,几个庶出的倒无所谓,但我那四姑子可是嫡出,婆婆少不得要好生筹谋一番。”

杨士清很是好­色­,家中养了三十多房姬妾通房,庶出子女死了不少,也活了二十多个下来,如今已快到婚嫁年龄,再是­精­打细算,也要花不少银子出去。幸好杨家还有些产业,或是别的隐­性­收入,才不至于坐吃山空。不过最近凌峰让人盯得紧,杨士清的灰­色­收入被挤去了泰半,又要养那么多姬妾通房,日子就紧巴巴了。

据说,杨六爷就只娶了个商户女,前不久才完的婚,杨六­奶­­奶­陪嫁倒是不少,足足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不过听说那商户女泼辣异常,杨夫人的手才刚伸过去,就被闹得人尽皆知,让外人好生嘲笑了一回。杨夫人又是讲脸面的,被弄得下不了台,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倒是想借婆婆的威严整治。但你有翻墙计,杨六­奶­­奶­就有过墙梯,婆媳斗了几回法,杨夫人居然居于下风。长安郡主冷眼旁观,躲在被窝里偷笑了几回。

不过杨夫人倒也是怕强欺软的,杨六­奶­­奶­斗不过,只好收拾新进门不久的杨五­奶­­奶­,也就是顾月芙。

徐璐来了兴致,问起了顾月芙的近况。

长安郡主笑道:“能好过么,天天被立规矩。加上三朝回门那一日,让你把她曾做过的缺德事给抖了出来,婆婆可是气惨了。生怕她打着杨家的旗号四处得罪人,门都不让她出,天天立规矩,我看着也满可怜的。”

“杨五爷不心疼?”

长安郡主撇­唇­:“婆母整治媳­妇­手断可多着呢,赏了两个貌美的通房丫鬟下去,五叔就一心与通房混了,哪还过问自己的媳­妇­?”

看到顾月芙过得不好,徐璐也就放心了。

吃了饭出去之际,在垂花门处,便瞧到一个身穿正二品大员才可穿戴的大红缂丝吉服的青俊男子。这男子头戴黑­色­六梁冠,绯­色­革带,绶环犀,黄、绿、赤、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玉绶环。身子欣长,面容俊逸,长眉凤眼,挺鼻丰­唇­,端得是少见的风流人物,清雅中带皎月般的光华,俊挺中带着冷漠高贵的疏离,周身的儒雅又模糊了他的真实年纪。见惯了凌峰那张祸水般的脸,眼前这男子,依然给了徐璐不少惊艳感。

黑暗之中,尽管有灯笼照着,但这男子进入垂花门后,就贴着墙跟去了一边,并未与徐璐打照面,但那周身雍容的气度,却让徐璐印像深刻。

这男子只上颌留须,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大约就三十上下,却已是朝廷二品大员,也不知是哪家青年才俊,与沈家又有何关系。

徐璐上了凌家的马车,就对凌峰说起了刚才那名男子。

“那人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吧,长得可真好看。那周身上下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徐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如此清俊的男子。有别于凌峰纨绔子弟高高在上的淡漠疏离,世家公子飞扬跋扈的神采飞扬,身居高位的倨傲矜持,那男子全身上下找不出半丝高位者的傲慢,只有极致的儒雅,如皎月般光洁,如一盅美酒,醇厚浓香,散发出浓浓岁月沉淀后的­精­致及风光雯月,如芝兰玉树般的高华。

徐璐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凌峰,好奇地问:“正二品大员礼服,又去的是沈家后宅,应该是沈家的亲戚吧。沈家还有哪些亲戚也在朝为官的?我怎的没印像?”

凌峰双手抱着团哥儿,小家伙这时候已醒了,小尾巴正俏皮地四处卷着,经过两个多月的成长,小家伙已能娴熟地运用自己的尾巴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用尾巴卷起小巧的物件到手上;看谁不顺眼,就用尾巴抽回去;没事时,就玩自己的尾巴,或是用尾巴四处捣乱。而此时,小家伙被抱坐在凌峰膝上,与凌峰大眼瞪小眼,不时用尾巴拍打凌峰的脸。

凌峰抓住他的尾巴,小家伙没法子动弹,就拼命地扭动着,见挣脱不开,就大哭起来。果然,就有人来解放他,把他抱进一俱温玉暖香的怀中。

徐璐抱了团哥儿到怀中,亲了他胖乎乎的小­嫩­脸,爱怜地道:“团哥儿不听话哦,哪能用自己的尾巴打爹爹的?爹爹的脸可打不得呢。以后切莫这样哦。”

团哥儿似懂非懂的,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眸子,歪着头盯着徐璐,一副纯真至极的模样。徐璐心头柔软,又忍不住抱着他亲了起来。团哥儿也咯咯地把脑袋儿往她怀里钻,尾巴更是翘得老高,紧紧地缠着徐璐的手臂。

这是他欢喜时候的表现。

徐璐由着他闹腾,像看不够似的看着团哥儿胖乎乎的模样,抬头看了凌峰一眼:“爷还没回答我呢。”

凌峰漫不经心地道:“朝中二品大员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全都认识。”

“我不信。”正一品的文武官职大都是勋阶,无实权。而正二品的官员除了太子三少外,则大都是六部九卿的实权人物。而沈家那位男子,看那通身气度,想来应该是实权在手的大九卿人物。

“那男子实在看不出年纪,有二十岁弱冠少年的纯碎­干­净,又有三十岁男子的沉稳内敛,又有四十岁男人的苍桑。唉,不知哪家夫人这般好运,能嫁给如此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徐璐承认她真的真的震撼了。自嫁给凌峰以来,还从未瞧过有容貌还是气度上能够超越凌峰的人物。之前她一直沾沾自喜来着,觉得她把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占为已有,实在是三生有幸。如今又有幸遇到一个并不输给凌峰的人物,徐璐除了震撼外,就开始妒嫉那个男子的妻子了。

也不知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这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凌峰­干­脆闭嘴不谈。

徐璐生气了,嘟着­唇­说:“改明儿我去问路姐姐就是了。”

凌峰瞄她一眼,半是无耐,半是不满:“真是个傻丫头,以前顾芸儿嫁给沈任行,你总是替顾芸儿叫屈,怎么这回不替她较屈了?”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当然替她叫屈呀,沈任行都那么老了……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叫‘这回不替她叫屈’?你什么意思嘛,赶紧告诉我。不然今晚不许上我的床。”说到最后,徐璐­干­脆凶巴巴地危胁上了。

凌峰无耐地道:“平时候那么聪明的人,怎的今儿个忽然变笨了?今儿是沈任行喜登科之日,整个沈家当中,包括所有宾客,你有瞧过穿吉服参加别人婚宴的不成?”见徐璐依然面露迷茫,凌峰越发无耐了,不过他偏偏不给她明说,而是慢慢地引导她,顺道看她难得一回的笨模样。

“沈家世代书香,自是清贵,门禁自是森严,你在沈家内院可有见过男客?”

徐璐摇头:“是没见到。所以我就想,那人应该是沈家的亲戚什么的,说不定还是很近的那种。会不会是沈家旁支族系?我记得,沈家偏房好像也有个小九卿的官员,好像是承宣布政使司?”

凌峰摇了摇头:“再猜。”

徐璐茫然,依然摇头。但见男人脸上尽是鄙夷,也有些郝然,不由忿忿地说:“不告诉我就算了,改明儿我去问路家姐姐。”

凌峰也是一脸鄙夷:“最好别去问,她肯定会笑死你的。”

“……我真的要生气了。”徐璐杏眼圆瞪,这家伙,真的太恶劣了,明明知道,偏要卖关子,不肯与自己说。哼,也忒小气了些,不就是在他面前夸了别的男人长得好看,有气质么?就这副臭模样,真是小心眼。

凌峰长长叹口气:“你个没用的,真枉你平时聪明一世,怎的就糊涂一时呢?今儿是谁的大喜之日?”

“东阁大学士沈任行呀?”

“那他今儿个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徐璐想了想说:“虽说只是继弦,但仍然要穿吉服的……爷的意思是……那人,就,就是……”

沈任行三个字,她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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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151章 官诺

最后,恼羞成怒的某人,又理直气壮地把错处怪罪在凌峰身上,“……

若不是你往日称呼沈任行总是老家伙老家伙的叫,我也不会一心认定沈任行是个几十岁的老头子了。也不能怪我想不到这一层上去。”实在是凌峰的妒贤忌能之心也太强了。沈任行明明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偏被他称为老家伙,镇日老家伙地叫,她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沈任行少不得也是四十开外的老头儿。加上沈任行的嫡长子都已到议亲的年纪,也实在怪不得她没法子把那个芝兰玉树般的人,想像成要么大腹便便要么清矍­精­神的中年官员。

方阁老五十开外的人了,其清矍而威严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

杨士清是建极殿大学士,虽看起来温文儒雅,却生得矮矮胖胖,颌下三尺长须,平时候总一副矜持尊贵的模样。其他内客大臣,一般位高权重的官员,人到中年,身体都要发福,也有极少数人依然保持着清瘦的体形,但实在是太少见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在徐璐心目中的中年高官,大都是大腹便便。而凌峰对沈任行总是一口一个老家伙的叫,徐璐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沈任行就算不是大腹便便,应该也像路玲玲的男人沈任思那样,高高壮壮,魁伟而黝黑,若再加上发福的身材,才是阁老的模样。

谁知……

徐璐一想起曾在人前流露出对顾芸儿的同情怜悯,就恨不得把眼前笑得可恶的男人爆打一顿出气。

这个糗实在太大了。

怪不得当时长安郡主的模样古怪而讶然呢。

当天晚上,徐璐拒绝与凌峰圆房。理由是凌峰不与她说清楚,故意吊她胃口。

凌峰却是振振有辞:“承认自己笨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气得徐璐恨不得盖他枕头。

凌峰又耐心与她分析她笨的地方,“……就算以前我有误导你,但你为什么不能用你的脑袋瓜子仔细想一想呢?首先,沈家内宅,平常男子如何能随意进出的?其次,他穿着正二品大员方能穿的正式吉服,光这两点,就能证明他的身份。偏你生怕我不知道你笨似的,还问那么多笨蛋问题……”

徐璐拿了枕头对他又拍又打:“你还说,你还说,你都有理,你全都有理。”

凌峰奉行大丈夫能屈能伸原则,赶紧讨饶求和。

徐璐抱过团哥儿躺了下来,“时辰不早了,睡觉吧。”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团哥儿,一刻也不肯放松。

凌峰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大一小,大的紧紧挨着床的角落,小的睡在中间。呣子俩也依然只占据了大床一点儿的位置。只是,他若是想做点别的事,都不大方便了。

凌峰试着去抱团哥儿,只是稍微一动他,这小子就用尾巴抽他,他又不忍心弄醒他,这小子和他一样,有着严重的起床气,被吵醒了后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以至于跋扈如凌峰,也不敢承担吵醒团哥儿的后果。

看着徐璐洋洋得意的脸,凌峰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

元月过后的一个月里,安国侯府又参加了四场喜宴,两场满月宴,三场寿宴。其中,有两场是乔家的喜宴,乔三妹和乔四妹在同一个月内嫁人。喜贴递进安国侯府,武夫人没有去,徐璐也没有去,只是派了个管事前去吃酒,再送了些礼物了事。

而乔家两姐妹的三日回门,武夫人婆媳更是不曾过问过。

临近年关,凌芸随官令宸进京述职。只是到底是出嫁女,回京后自然得先回婆家,在婆家安顿下来后,方能回娘家。

所以尽管武夫人得知凌芸夫­妇­已回了京,却只能捱下思念之情。

不过凌芸很快就派了贴身心腹婆子来安国侯府报平安,得知女儿已平安回到官家,武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一想到官老太太的­性­子,武夫人又担心女儿受婆母磋磨,问仔细问了那婆子不少话。

周妈妈原本就是安国侯府陪嫁出去的,自然一心向着武夫人,也就毫不隐藏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就越发糊涂了。再加上香表小姐总是寸步不离左右,可没少在老太太说咱们太太的坏话。太太昨儿下午才抵达家中,一路上车马劳顿的,本来就累了,却不得休息,还服侍到老太太深夜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更可气的是,老爷太太才回到家中,老太太就要把香表小姐指给老爷,说替代太太服侍老爷。”

武夫人怒不可竭,拍了炕几,扭眉竖目:“老虔婆欺我凌家无人了是吧?”

徐璐赶紧上前安抚婆母:“夫人消消气,大姐姐行事周全,有勇有谋,如何会让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拿捏住的?是不,周妈妈?想必大姐姐不会让老太太的­阴­谋得逞吧?”

周妈妈意外地看了徐璐一眼,笑道:“还是舅夫人了解咱们太太。我们太太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得说:‘我看香表妹高贵气派,又生得天庭饱满,一看就知有福的,如何适合伏低做小侍候人呢?服侍夫君本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份内事,如何能劳烦香表妹呢?香表妹是咱们家的客人,哪能让客人服侍主子的?这传扬开去,还道是我们官家不懂规矩呢?让远道而来的表妹服侍夫君,却让我这个做妻子的闲在一边,外人会如何想?指不定还会指责老太太您磋磨媳­妇­呢?天可怜见的,老太太您对媳­妇­一向视如已出,可不能因为这个而让外人坏了名声才是。’老太太被噎得没法,只好作罢。却非要太太留下来服侍老太太。太太就揉着额头说:‘天气寒冷,路途又遥远,夫君为了早早归家,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媳­妇­坐在马车里,全身都快抖散了架,这会子全身都没力气了,只想狠狠睡上一觉补充体力。还是老太太心疼媳­妇­,知道媳­妇­这会子只想狠狠睡上一觉,屋子里地龙还烧得这么暖和。老太太对媳­妇­的拳拳慈爱,媳­妇­就恭敬水如从命,在老太太您这儿歇一晚上吧。’老太太没了法子,只好让太太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武夫人松了口气,说:“还好,芸丫头总算长进了,懂得迂回而战了。”脸皮也练出来了。

徐璐也笑着道:“我就知道大姐姐不会乖乖任人欺负的。”堂堂安国侯府嫡女,丈夫出息,娘家显贵,若是让一个乡下老太太给拿捏住了,这还了得?

周妈妈又笑道:“太太这些年随着老爷在任上一向当家作主惯了,老太太那样的人,如何是太太的对手?夫人但请心放心罢。”

武夫人说:“我相信芸儿不是软弱之人。只是,官家何时又出现了表小姐?哼,芸儿嫁到他们家,这些年来他们家的表小姐就从未断过。”

周妈妈毫不在意地笑道:“夫人不必忧心,太太可是不曾把这位香表小姐放眼里的。不过就是老太太娘家一表三千里的亲戚罢了。就算当真做了老爷的姨娘,也就是个玩意。太太还说了,若是表小姐洁身自好,太太自会替她作主给他找个人家嫁了。若是自甘下贱,可就没她的好果子吃。官家的富贵可是老爷和太太亲手挣下来的,想摘熟了的桃子,没门。”

武夫人点点头,赞道:“是这个理。只是一想着芸儿应付了外头还要付应家里一团子糟心事,我这心里就有一把火在烧着。”真恨不得拿刀捅了官家老虔婆,叫她作贱自己的闺女。

徐璐暗笑,可怜天下父母心,明明大姑姐已稳占了上风,但武夫人依然不解气。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呢。

周妈妈走了后,武夫人就着人行动起来,让厨房准备了凌芸爱吃的菜,让人打整凌芸闺阁时的院子。徐璐也不曾闲着,已让人拿了给凌芸几个孩子的见面礼来,呈给武夫人瞧:“几个外甥我还是前年在福建的时候见过。两年未见,估计都长高不少了。也不知道这些礼物是否合外甥们的喜欢。请母亲帮我拿拿主意。”

武夫人瞧了徐璐准备的礼物,哥儿们一人一套印有应芳斋字样的文房四宝,羊脂玉雕狮子的镇纸,雕步步高升的墨竹笔筒。姐儿的则是镶满了莲子米大的红宝石花冠,及一对赤金嵌绿松石的手镯,和一只赤金镂空雕振翅蝴蝶的鬓花,蝴蝶有巴掌大,看起来栩栩如生,颜­色­鲜丽,尾部还垂着一缕流苏,垂着一颗南珠,­精­致而华贵。

徐璐这礼物准备得很是贵重,却也合乎小孩子的身份,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武夫人就说:“你有心了,你外甥肯定会喜欢的。”

徐璐笑道:“有母亲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姐姐到底许久不曾得见,外甥们也是少有见面的时候,我身为舅母,这些礼物会不会薄了些?”

武夫人笑道:“都是长辈的一份心意,如何还能分厚薄的?又不是上门打秋风的叫化子。”

徐璐又拿出给姑姐准备好的礼物,数匹京城流行起来的七彩月华罗,自己制的珍珠香膏,桃花胭脂粉,桅子花露,茉莉花露等,全是女人日常所用的。

武夫人瞧了瞧,不由笑道:“还是你最懂芸儿了,芸儿如今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正是保养的时候,你这珍珠香膏她肯定喜欢。还有这些花露,也是芸儿惯用的。”

徐璐笑道:“姐姐能够喜欢,也就不枉我辛苦制作一场了。”发现武夫人看自己的目光越发温柔,徐璐就知道,她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第二日,徐璐就忙碌开来,让厨房准备好了凌芸爱吃的菜式,并亲自去厨房监督着,虽然凌家的管事们都是办惯了差事的,但为了表达自己对姑姐的重视,徐璐依然三五不时亲自去厨房看了几回。

官家离安国侯府并不远,大概坐马车也就大半个时辰,只是武夫人一直等到巳时中,还不见女儿,不由急了,忙打人去问。

徐璐安慰武夫人说:“夫人莫要着急,姐姐从山东回来,家中事务繁多等着姐姐处理,耽搁了时辰也是有的。”

武夫人哼笑一声:“若当真是家中务务繁多,我还不至于担忧。怕就是官家那老太婆又变着法子不让你姐姐回娘家罢。”

徐璐说:“应该不至于吧。”官家是寒族起家,已逝的官老太爷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官老太太是正儿八经的乡下人出身,官令宸能娶到凌芸这样的世家女,按理更该供着才是。但这官老太太偏反行道行之,虽然让人不齿,却也理解乡下老太太为了在高门媳­妇­面前找回面子,就只有拿婆婆的款儿来压媳­妇­了。

很不幸,凌芸就遇上这样的婆母。

果然,这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

连人人称羡的方大夫人也有个不省心的继婆母,

临近中午时分,凌芸夫­妇­才姗姗来迟。

徐璐在垂花门处迎接凌芸夫­妇­,“姐姐总算回来了,夫人可是千盼万盼的,几乎望眼欲穿了。”

看着凌芸身边全都窜了一头的几个孩子,很是羡慕。

凌芸让几个孩子叫了舅母,徐璐各个摸了下头,又与官令宸施礼。

官令宸侧身避过,自己却是抱拳施了礼。

徐璐扫了眼凌芸带来的一群婆子丫鬟,大都是齐整的模样,看起来训练有术,各个把孩子们稳稳地护着。

徐璐目光集中在几个孩子身上,忽然发现一个与凌芸差不多高的少年,不由愕然。

少年罩着竹叶青斗蓬,穿着雨过天青­色­绣墨绿纹团领直缀,腰束青­色­羊皮带,垂着枚白­色­羊脂玉佩件,头发束髻,以两根竹节银簪簪住,虽穿着简单,却有种说不明道不尽的气质,似世家公子哥低调奢华的贵气,又似一头野狼,稍微不注意,就会扑上来对敌人嘶咬一通。

少年长得也很是好看,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虽面容青涩稚­嫩­,但行事规矩却是丝毫不差,见徐璐打量自己,赶紧行礼,口称“舅母”。

徐璐愕然,“这就是诺哥儿?”徐璐知道凌芸曾与定国侯世子叶恒有过一段姻缘,不过后来义绝,还曾与叶恒生了个孩子,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后并未被留在叶家,而是被抱回了凌家,原本打算过继给凌宽早逝的兄弟名下,更名为凌缘。算是给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名份。只是后来凌芸改嫁官令宸后,又舍不得儿子,又把孩子改姓官,叫官诺。

徐璐知道有诺哥儿这个人,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瞧到本尊,顿生欢喜,上下打量诺哥儿一眼,笑道:“想不到诺哥儿都这么大了。姐姐真有福气。”

看起来,诺哥儿应该有十三岁了吧,可一般这种年纪的世家孩子,正是猪嫌狗烦的时候,但诺哥儿却已脱离了青涩稚气,已隐隐有沉稳飙悍的勃发力量。虽不是官令宸的亲生子,但那周身的气势却一般无二。

果然,近朱者赤是很有道理的。

第152章 凌芸

凌芸笑着说:“这孩子倒是比弟妹们懂事,平时候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但弟妹可千万别被他的表面给哄过了,这小子脾气可不怎么好,和他爹一个样。”

诺哥儿淡淡一笑,也不辩驳。而官令宸则咧­唇­笑了笑,带动了脸颊上那道旧疤,看起来活像个夜叉。

徐璐慈爱地看着官诺,笑道:“男孩子嘛,有脾气自然是好的,最怕的就是没脾气了。”

接下来是轩哥儿,斌哥儿,烨哥儿,以及丽姐儿,轩哥儿*岁的模样,生得与官令宸越发像了,虎目粗眉,结实壮硕。虽然年纪还小,已是一脸阳刚之气,俨然官令宸缩小版。

斌哥儿则像凌芸多些,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模样,不过规矩却是学得非常不错的。将来长大后,肯定又是个翩跹美男子。

丽姐儿是官令宸已逝庶妹唯一的女儿,烨哥儿则是官老太太那边的亲戚家的孩子,一直寄养在官家。徐璐依然言笑宴宴招呼了他们,身为有涵养的世家­妇­,不管亲疏,面上总要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徐璐又看到凌芸身后的几张熟面孔,顿觉亲切,目光又瞧到一张妍丽而年轻的少女时,微微愣了下。

凌芸赶紧介绍说:“弟妹,这是你姐夫四叔家的妹妹,叫巧姐儿。妹妹,赶紧来拜见你峰嫂子。”

叫巧姐儿的少女脆生生地向徐璐敛衽施礼,口称:“巧儿给峰嫂子请安。峰嫂子万福吉祥。”

原来是凌芸的小姑子,徐璐不敢怠慢,亲切温和地扶起官令巧,很是和气地问了些话。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官令宸一眼。

官令宸有些尴尬,三年前,徐氏这个小舅母他还从未放进眼里,当时只觉一团孩子气,还暗中嘲笑了小舅子的眼界。可如今一瞧,小舅母已有大家­妇­的气势,身后奴仆成群,训练有素,浑然天成的世家­妇­气派,官令宸顿收轻视之心,也不敢接触徐璐的目光,只喏喏地解释着:“六妹妹一直呆在保定府,婶娘早去,家母心疼六妹妹,特把六妹妹接到家中玩。也想让六妹妹多随她嫂子出来见见世面。叨扰之处,还请弟妹海涵。”

徐璐说:“姐夫客气了。巧妹妹既然来了,那便是凌家的客人。”

大家就一道往晚香堂走去。

凌芸与徐璐并肩而行,开口就问团哥儿。

徐璐笑着说:“团哥儿正在夫人那儿玩呢,一会儿去拜见夫人就可以瞧到了。”

武夫人也有三年未曾见过女儿了,这时候已在晚香堂大门处引颈张望着,远远瞧到凌芸,就叫道:“阿汝。”

凌芸也激动起来,所起裙子往武夫人奔去,官令宸却箭步上前扯着她的手臂,嘴里道:“别跑,小心身子。”

凌芸打了他一下,挣开他的手,嗔道:“我身子可壮着呢。”

这时候,武夫人已奔了过来,“总算回来了,自从上回收到你的来信,我可是见天的盼着你回来。”

凌芸也是又哭又笑的:“让娘担忧了,是女儿的不是。娘,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武夫人笑得见眉不见眼,“老了老了。”上上下下打量女儿,只见凌芸身披大红­色­狐狸面发烧毛披风,穿着遍地金绣花大红对襟褙子,绿紫­色­绣凤纹面的小竖领中衣,下身是紫­色­绣折枝花卉长裙,头戴白­色­昭君套,飞仙髻上簪了支珠嵌青金石猫眼石红宝石的大凤钗,富贵夺目,金桔红镶白珍珠的娟花别在鬓边,别具一格。

女儿与三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只是越发成熟了,比以前胖了些。不过气­色­不错,眉宇间自是明艳­色­彩。

女儿应该过得不错的。

加上刚才女婿对女儿的维护,武夫人也是看在眼里,低头盯着凌芸的肚子,笑问:“可是又有了?”

凌芸微微低头,轻轻摸着小腹,轻声道:“今早才发现的”

徐璐又惊又喜:“恭喜姐姐,恭喜姐夫了。”

武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老天,那你还急着赶路做甚?天气冷,路途又远,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还有,既然有了身子,还过来­干­嘛?直接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怎的还大老远过来呢,也不怕伤着我外孙。”

徐璐在一旁笑着说:“夫人,大姐,外头冷,是不是先进屋去再说?”

武夫人回过神来,又说了自责的话来,一行人进入屋子里。

晚香堂的厅子里早已烧了地龙,炕上也烧得热乎乎的,凌芸首先就瞧到正在炕上翻滚的团哥儿,惊为天人,奔了过去,对团哥儿又揉又亲的,团哥儿用尾巴抽她也毫不在意,连声叫道:“这就是峰弟和弟妹的孩子?老天,长得可真好看,真调皮,真机灵。弟妹,你可是咱们凌家的大功臣呀。”

徐璐笑道:“姐姐说笑了,什么功臣不功臣的,只要姐姐不嫌弃团哥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在山东也听说了团哥儿的事,刚开始可真真是担心死了。谁会想到弟妹会生出这么一个孩子来?还刚开始可吓死我了。不过后来一想,虽说团哥儿不同于常人,可到底是我凌家的骨­肉­呢。加上太清真人说他是蛇童下凡,我还将信将凝呢,不过后来听说连圣上都不以为意了,团哥儿又生得壮实可爱,还机灵,想必将来长大后,应该会恢复人样,这我就放心了。”凌芸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连最亲密的枕边人都是不曾透露过半句的。刚才这番话,也只是说给官令宸等人听罢了。

官令宸果然就说:“也是舅母有福气。能让蛇童下凡投胎,一般人可是没这般福气的。”

徐璐面露笑容:“承姐夫吉言。我想我们家团哥儿将来应该是有福气的。”

凌芸的几个孩子更是好奇地围在炕前,对着团哥儿好奇地左瞧右瞧。其中凌芸的幼子一脸好奇地问:“这就是咱们的小表弟?他怎么有条尾巴呢?”

凌芸解释说:“因为你小表弟在投胎之前,没有把尾巴藏好,所以就带了出来。不过默哥儿不必惊慌,你小表弟再长大些,就能恢复双腿了。”

官诺看着炕上的团哥儿,对徐璐说:“舅母,我可以抱抱表弟吗?”

徐璐面露鼓励笑容:“当然可以的,只是你可得小心他的尾巴,这小子尾巴可有劲了,抽在身上,还真有些疼的。”

官诺伸手去抱团哥儿,果然挨了记抽,不过这点儿疼痛并不被放在心上,他抱起团哥儿,打量团哥儿­精­致圆滚的肥脸,笑着说:“表弟这模样好可爱,比斌哥儿小时候还要可爱,就是有些调皮。”

武夫人总算从女儿归来的喜悦中静下心来,她望着诺哥儿,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她笑道:“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你小时候你舅舅抱着你去玩,没一会儿就把后花园弄得乱七八糟。你舅舅那时候也是个大小孩,你们甥舅俩,可没少祸害咱们家的后花园。”

众人大笑。

武夫人再接再厉地抖出诺哥儿小时候的淘气事迹,凌芸在嫁官令宸之前,一直住在凌家,诺哥儿就是凌宽夫­妇­的手中宝。凌峰怜惜这个外甥,也经常亲自带在身边的。只是那时候凌峰年纪甚轻,如何会带孩子?与其说是带孩子,还不是和诺哥儿一起疯玩,一起闯祸,无法无天的很。

武夫人说起诺哥儿小时候的趣事,简直是一桩接着一桩,十来年前的事儿,似乎就发生在昨日,诺哥儿脸上也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但武夫人越说越带劲,后来还说到诺哥儿三岁多的时候,在凌峰的外书房时,小厮们正在整理凌峰的笔架,诺哥儿就喊了声“舅舅,你看。”然后在凌峰的注视下,把放着才洗得­干­­干­净净的毛笔的笔筒丢在地上。

可以想像,当时诺哥儿调皮捣蛋的程度,想像着当时凌峰那时气急败坏又哭笑不得的模样,徐璐大笑。

尽管早就知道诺哥儿的糗事,但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凌芸是听一次笑一次。武夫人每每回忆起,也是一脸的笑容。

孩子们也笑得好不开心,直指着诺哥儿,喊他调皮鬼。诺哥儿也嘿嘿直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洋洋。

烨哥儿年纪小,大人们说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一直看着在长兄怀里不时扭来扭去的团哥儿,对团哥儿那条能屈能伸又能抽人还能卷东西的尾巴很是羡慕:“为什么小表弟有尾巴,而我没有尾巴呢?”

如此童言稚语,又惹得众人大笑了起来。

孩子们似乎看不够稀奇似的,一直围在炕上,看着团哥儿翻滚的模样,一个劲地说“好可爱”。甚至斌哥儿霸道地说:“表弟好可爱,大哥,­干­脆一会儿咱们把团哥儿抱回家可好?”

众人又是笑。官诺点了斌哥儿的额头,笑骂了两句。轩哥儿也小大人似地教训着斌哥儿:“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把团哥儿抱回去,你的玩具还有你的衣服都要分一半给团哥儿。”

斌哥儿说:“没问题的,我把木马玩具给团哥儿就是了。”

“那还有把母亲和爹爹也要分一半给团哥儿。”

斌哥儿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忽然就哭了起来:“爹爹是我的,娘亲也是我的。我才不要分他呢,我不要团哥儿了。”

如此童言稚语,大人只有笑的抱肚子的份。

孩子们围在炕上看团哥儿的稀奇,武夫人吩咐了团哥儿的­乳­母和侍候的小丫头在一旁看着,大人们则移到另一边说话去了。

落了座,相互寒暄一番,官令宸及孩子们被领到凌芸曾经的闺房歇息,屋子里只剩下武夫人母女及徐璐,及官令巧。

原本官令巧也要安排到客房里,但官令巧却不肯离去,说要跟在嫂嫂身边。

武夫人也就由着她。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后,凌芸这才对武夫人说:“娘,您可真是胆大的。当时我在山东都听说了,吓得我几天几夜没能睡好觉。”

武夫人说:“当时我也担心来着,不过在峰儿还有小璐的设计下,倒也没有出差错。如今外头的人也接受了团哥儿的身份,倒也不曾有什么的。”

“可我怎的还听说有人妖言祸众说什么蛇可化蛟,蛟可化龙的?”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徐璐淡笑不语人,心乎也不打算解释,她也就不多此一举了,笑着说:“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散播出去的,不过你兄弟可不是吃素的,加上圣上对咱们一向信任有加,倒也去了猜凝。”

凌芸又过问了团哥儿的近况,得知京城已风平浪静,这才松了口气。

武夫人却抓着凌芸虚寒问暖的,徐璐一时Сhā不进话,只好招呼着官令巧说话。

官令巧戴着镂空银镶金的蝴蝶簪子,紫­色­娟花,侧戴粉蓝蜜蜡的玉梳子,头梳结辩,身穿莲青­色­绣折枝海棠褙子,紫­色­绘白鄂梅花比甲,下身粉蓝­色­裙子,一副素淡打扮,却清丽可人,略有我见犹怜之态。

做了三年侯府少夫人的徐璐,三两下就从官令巧嘴里套出了此行凌家的目的。

果然是官老太太的杰作,她一个婶娘,哪会真正关心夫家隔房的侄女儿,之所以借着官令巧母亲逝去的借口把她带到京城,明为照顾,实则是想显摆自己在京城的能量。

官令巧还有个哥哥,比官令巧大三岁,叫官令宝,也在官家住着,靠着官令宸的举荐,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不入流的吏目。

徐璐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冲着凌家来就好。

只不过是乡下老太太一朝富贵,没法子衣锦还乡,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从侄儿侄女身上下手,通过教养侄儿女,让远在保定府的娘家夫家知道她显达了,富贵了。

有这么个爱显摆呈能的老太太,凌芸夫­妇­的日子绝计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从官令巧嘴里套出了官老太太的为人品­性­后,徐璐心满意足,不得不上前打断武夫人,笑着说:“时辰可不早了,是不是先让人摆饭?”

中午的饭菜格外丰盛,只可惜凌芸怀有身孕,什么也吃不上,期间闻了端上来的一道三鲜汤,还吐了一回。最后只勉强吃了半碗小米粥,喝了些­鸡­汤后就不怎么爱吃了。

武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埋怨道:“你个没福气的,你瞧瞧人家小璐,怀团哥儿的时候,可是不孕不吐,能吃能睡的。你倒是好,每每怀孕非得吐足三个月才肯罢休。”

凌芸吐得面­色­发青,靠坐在炕上,并不说话,只是瞅着徐璐说:“弟妹一向是有福的,我自然不能与弟妹比的。”看着徐璐越发娇艳的面容,凌芸心里也微微起了妒嫉心,这无关别的,只是同是女人,看着徐璐上无公婆压力,中无小妾姨娘上眼药,下无庶子女吃心,外带夫君还疼她,能过上这样好日子的女人,还真是凤毛麟角了。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会过日子的人。而徐氏恰巧就是这种人。

武夫人自然就问起了凌芸今儿为何这么迟才过来。

凌芸神­色­淡淡地道:“婆母身子不适,闹头痛我只得请了太医来给婆婆瞧,太医说婆婆大概是昨晚受了凉的缘故。我气不过,把婆婆身边服侍的奴才全给打了出去。婆婆与我置了场气,身子倒是好了许多。这才放我回来的。”

徐璐眨眨眼,再一次长见识了。这官老太太真是不作死不会死呀。媳­妇­娘家就在京城,加上三年不曾回来,如今回得京来,自然要回娘家一趟的。这老太太倒是好,为了阻止媳­妇­回娘家,居然连装病的伎俩都整出来了。

只是凌芸却是道高一尺,将计就计,把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人全给打了出去。老太太没了这些奴才帮衬,也就成了无利齿的老虎,中看不中用。大姑姐这招倒是使得妙,既找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谴走了婆母身边的下人,又借机敲打了婆母。估计下回官老太太再装病磋磨媳­妇­,也得三思而后行了。

武夫人拍手称快,不过在瞧到官令巧后,又生生压下满脸的喜悦之情,关切地问:“你婆婆没事吧?”

凌芸说:“好多了,发了一场火后,倒是把体内的邪火给发作了出来。后来又生龙活虎了,倒是因祸得福了。”

武夫人心里冷哼一声,暗自骂了那老不死的几句,面上却说:“虽病情有好转,但你也不能把婆母一人丢在家中呀?你身为媳­妇­的,服侍婆母本来就天经地义。哪能把婆母丢在家中自己回娘家的。还把小姑子也带了来,你婆母一人在家,岂不冷清孤寂?”

今早上官老太太和凌芸的战斗盛况,官令巧是一直看在了眼里的,自然知道婆媳斗法,老太太惨输。但听武夫人话中有话,就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凌芸说:“我原本也是想把巧姐儿留在家中陪婆母的,只是婆母的吩咐不敢违。”

官令巧就赶紧说:“巧儿给嫂嫂添麻烦了,给伯母还有峰嫂子添麻烦了。”

徐璐赶紧说:“哪儿话,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还怕招待巧妹妹不周呢。以后巧妹妹可要常来才是。”

凌芸也说:“六妹妹是个好的,有这么个省心的小姑子,也是我的福气。”就是她那个嫡亲姑子,可不是善茬。

不过凌芸早就想通了,她儿女成群,丈夫争气,对她也敬重疼爱,娘家也强大,婆母小姑子那点子糟心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武夫人又说起了官诺来:“你说诺哥儿一直被女婿带在身边教养?”

凌芸脸上浮现柔情:“嗯,诺哥儿的武艺都是您女婿手把手教的,每日上午都要随他父亲一道去官衙,下午回来练字看书。但凡他父亲不在家中,外院的一切事务都是诺哥儿一手打理的。如今待人接物倒还有一套呢。您女婿时常与我说,当年他这般大的时候,还是横冲直接狗嫌狗烦的。”说着自己也捂­唇­笑了起来。

武夫人欣慰道:“女婿为人倒是不错,诺哥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凌芸微微一笑:“那也是诺哥儿从小基础打得好。”她感激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也要多亏了爹爹和峰弟当年对诺哥儿的教导,给诺哥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武夫人说:“你爹是诺哥儿的外祖父,外祖父教外孙天经地义。峰儿是他舅舅,也是应当的。只是女婿能够视诺哥儿如已出,确实让我欣慰。”

徐璐笑着说:“谁说不是呢,我看姐夫和诺哥儿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了。刚才第一眼瞧到诺哥儿,虽与姐夫长得不像,但那周身的气度却差之无异了。”

说了一会子的高兴话后,官令巧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人家母女要说体已话的,赶紧主动辞去。

徐璐派人带她去客房,并说了些让人好生服侍之类的话。

面对侯府少夫人的亲切热情,官令巧还是受宠若惊的,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妇­派头。

等官令巧一走,武夫人这才问凌芸,女婿屋里头可有别的人?凌芸笑道:“您女婿长那副模样,又一副生人勿近,哪个女人敢近身?就算偶尔也有些胆子大的,您女婿眼睛一瞪,就缩得远远的。我倒是不担心这些。”

武夫人嘲笑道:“那敢情是他这张脸还替你省了不少心。”

凌芸嗔道:“娘,乐毅不过是脸上有道疤罢了,其实并不难看的。”

武夫人笑道:“瞧瞧,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凌芸不依了,对着才从外头进来的徐璐问道:“峰弟那副模样,弟妹不也接受了?弟妹,你说说,峰弟那条尾巴,吓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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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一更,我够勤快吧?

第153章 第154章 被挤出来了

徐璐笑道:“刚开始确是不习惯,不过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倒也没什么的。”

凌芸就对武夫人笑道:“娘,您听听。弟妹也是如此嘛。您还说我。”

因官令宸走得是武官路线,接下来,又说起了京城各大势力格局。当得知护国侯李骏及沈任思得到重用,庆昌侯镇国侯府也重新启用,凌芸拍手高兴起来,说众望所归。

只是听说定国侯世子叶恒调出京城,去了贵州任总兵后,凌芸愣了下:“这是正常外调么?”

武夫人说:“叶恒一直颇受圣宠,虽然不及你兄弟,不过这些年倒也勤恳,不曾出过差错。圣上对他也颇为看重,想来此番外调,应只是正常调动吧。”

贵州地方偏远,贫穷落后,但地理位置加上少数民族众多,决定了在军事上的重要­性­,非圣上信任之人不可担任。

凌芸又问:“那叶徐氏是条疯狗,这几年我不在京城,可还安份?”

“上回在信上我不是说了么?你弟妹一回到京城,就来找小璐的茬,让小璐抽了回去,直到现在都不敢出现在你弟妹跟前呢。”

凌芸看着徐璐:“弟妹好生厉害。”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哪有夫人说得那么厉害?明明就是她自己作死的。”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缘故。

武夫人又笑呵呵地说了徐梦雅最近的消息,“……叶恒此去贵州也不曾带她,反倒是把长子带在了身边。按理,圣上原意是想把叶恒长子留在京城。不过叶恒倒也­干­脆,直接面圣,称叶徐氏无论品­性­还是为人,都不配为人母。恐孩子毁在她手里,无论如何也要把长子带在身边,并恳请圣上怜悯他一片慈父之心,圣上对臣子一向仁厚,就准了。不但让叶恒带走了长子,还把叶恒的另两个孩子接到了景泰宫,做了二皇子殿下的侍读。”

京城好些得脸的世家子弟,成为太子殿下的侍读,而一些同样得脸的嫡次子,则成为二皇子的侍读,圣上用意很是明显,太子殿下是国之根本,身边的玩伴全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各世家嫡长子或文武大员长子。而嫡次子并不继承家业爵位,则陪在二皇子身边。

圣上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世人,君臣已定,不容许有任何僭越行为。

圣上把叶恒的两个儿子留在宫中陪二皇子,一来是恩宠,二来也是爱惜孩子,不忍孩子被无知­妇­人带残。三来,也是有作质子的可能。但不管如何,圣上这一招使得很是巧妙,即可以让叶恒安心效国,又给足了叶恒的脸面。又解决了叶恒的后顾之忧,外人提起来,只会说叶恒简在帝心。

凌芸惊讶至极,对于与自己义绝的前夫多年不衰的圣宠倒没什么妒忌或不平的,她只是高兴于徐梦雅被叶恒嫌弃,不但被留在京中,还让世人明明白白地知道,徐梦雅可是被自己的丈夫定­性­为不配为人母。这可是*­祼­的打脸呢。

武夫人有些不满地看着得意忘形的女儿,忍不住泼她冷水:“叶徐氏虽然受叶恒嫌弃,可到底还是定国侯世子夫人。叶家无论出自何种考虑,也不会休了她的,你高兴过什么劲?”

凌芸笑着说:“叶恒休不休她,与我何相­干­?只要知道徐梦雅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徐璐一直在暗中打量凌芸的神­色­,很是奇怪凌芸对前夫的反应。都与叶恒义绝了,连孩子都不给叶家养,应该是叶家对凌芸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可凌家上下,包括凌峰姐弟在内,对叶恒似乎并不怎么憎恨。

这倒是奇了。

只是涉及到大姑姐的*,她又不好问出来罢了,只能装在心底了。

所幸凌芸在高兴过后,又对武夫人说:“其实,我们在回京城的途中,还曾遇到了叶恒。”

武夫人皱眉:“不可能吧,从山东回来,走水路。他去贵州走陆路,路线毫不相­干­的,你怎的还能够碰到他?”忽然她又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是故意等你不成?”

徐璐远远见过叶恒,还是在镇国侯府垂花门处瞧到的。是个英武不凡的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冷酷深沉,镇日冷着一张脸,比凌峰还不苟言笑。凌峰在人前冷着张脸不过是维持着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但叶恒那张冷脸,却是打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冷峻,似乎一旦靠近他,周身都要冷上两分似的。

凌芸脸上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不忍,又似难过,更似欣慰,她迟疑了会,这才道:“在济南港口碰到的。虽未明说,但我知道他是刻意在那儿等我。不过也未曾说什么,只是想看看诺哥儿。”

武夫人问:“你让他见了诺哥儿?”

凌芸说:“出于种种考虑,我没有同意。但乐毅却说,虽说诺哥儿不曾养在叶家,但到底还是叶恒的骨­肉­。人论大纲,骨­肉­天­性­,哪能说断就断的?再说这些年,叶恒对诺哥儿也并非不闻不问。然后我就同意了。”

武夫人沉默了一会,忽然长长叹口气:“你的顾忌是对的,不过女婿说得也有道理。说起来,女婿虽然比不得那些白面书生,却是再好不过了。有担当,又有胸襟。你嫁了他,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凌芸温婉一笑,一脸的幸福:“那是自然,也多亏了峰弟,他眼光倒是不错。”

原来,官令宸与凌芸还是凌峰保的媒。

武夫人横她一眼:“这么说来,倒是指责我的眼光不好了?”

凌芸赶紧说:“娘的眼光也是很好的。只是我与叶恒……唉,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也无益。只是娘,虽说乐毅对诺哥儿很好,虽未拿他当亲生儿子疼,却也当子侄晚辈来教养的。只是,诺哥儿到底不是官家的骨­肉­,将来官家的一切还得由轩哥儿继承。诺哥儿那么优秀,反而最没着落的那一个,一想到这,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徐璐明白凌芸的心思,诺哥儿明明是叶恒的长子,有着显赫的身份,却并未养在叶家。将来叶家官家的财产爵位恐怕都无法继承的。他虽是叶恒长子,却与叶家不再有相­干­。虽姓官,却又非官家骨­肉­。将来就算能够分得官家一些财产,但也不能与轩哥儿相比。

说起来,诺哥儿这样的身份,确实够尴尬就是了。

武夫人说:“傻丫头,诺哥儿是男子叹,男子汉本就该靠自己。成日惦记着父母那点子财产,又岂是大丈夫所为?就算他没法子继承叶家和官家的财产,你还怕他没饭吃不成?更何况,他有爹有娘,有外祖父,还有他舅舅,怎的就没靠山了?你呀你,­操­的这是什么心。就算将来你心疼他,大不了私下里多帮补些就是了。不过,也不能因为心疼诺哥儿就忽略了轩哥儿几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母的,要尽量一碗水端平了,方不至于让孩子心生怨恨不平。休要做出像燕家那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劫富济贫。”

燕家是朝中新贵,燕家六位爷们,其中大爷六爷最为有出息,燕大爷娶了平阳侯府的二房嫡长女钟氏,钟氏有个做正三品实权都指挥使的父亲,又有做实权鄱王妃及侯府二房夫人的姨母,还有三位舅舅也是位高权重,威名赫赫,一大堆的表哥表弟表姐妹们也都是出入显赫。燕大爷又能文能武,靠着岳家的人脉及家族力量,自然是前程似锦,三十来岁的年纪,已是稳稳当当的正五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品秩虽低,但前途无量。

燕六爷虽然被妻子梁氏坑得非常惨,几乎折戟在福建,但到底不是庸才,这才两年时光,又重新振作起来,如今已是从三品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

但燕家其他几位爷就高不成低不就,燕夫人心疼混得不如意的儿子们,少不得对燕大爷和燕六爷劫富济贫,这天长日久的,谁心里没有一根刺?所以武夫人这才告诫凌芸。

凌芸点头,表示不会偏心的,尽量一碗水端平就是。

凌芸吃了晚饭才回的官家,明日,官令宸就要去兵部述职,而凌芸则进宫拜见皇后,还有得忙。武夫人心疼女儿怀着身孕,即要管家,又还要应酬,又还要进宫,又还要服侍老的,照顾小的,又把身边的几个婆子一并给了凌芸。

凌芸婉拒了,笑了笑说:“娘不必担心,我能应付的。你女儿的本事您还不清楚么?”官家虽然不愁吃穿,到底底蕴浅薄,光靠官令宸的奉禄,及官家那点子薄产,尽管能养活一大家子,但要应付人情往来应酬交际,可就捉襟见肘了。若非她嫁妆丰厚,又擅打理,估计也过不起佣仆成群的日子。加上官老太太又是个锱铢必较的人物,娘家若是送金银珠宝绝对举双手双脚欢迎,若只是送人,恐怕又要有闹腾了。

凌芸这才婉拒母亲的好意。

武夫人也知道,女儿为人媳­妇­,身边有多少人服侍,婆母那儿同样也要多配些人,否则让有心人一说,名声上可就不好听了,只好作罢,又私下里送了不少东西。

徐璐倒是无比钦佩凌芸,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嫡女,上要服侍不省心的婆母,下要管家理事管理庶务生儿育女,中还要交际应酬,替丈夫铺路,依然从从容容,游刃有余。徐璐扪心自问,若是换作自己,怕早就手忙脚乱了。

过了没两天,凌芸又差人回来报喜信,称官令宸已进宫面圣,又在兵部和吏部报了道,官令宸的世叔兵部左侍郎兼官令宸的举荐人向有为向他透露了些许口风,估计留京的可能大些,要官令宸作好心理准备。

武夫人就更高兴了,女婿不用外放,她就能时常见到女儿和外孙了,当然是好事一件。只是官令宸最终去哪任职,也是个未知数,武夫人只好去找凌宽父子。

凌宽说:“乐毅是武将,武将的事儿还是由圣上定夺吧,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意思是凌家如今越发势大,尽管圣宠不衰,但圣上英明神武,凌家更要安份守已,不能搞小动作而因小失大,还不如静观其变。

凌峰大致上也是如此。

武夫人这才不得不按耐下心思,静观其变。

之后,随着李骏,方孝淳方孝清两兄弟以及庆安侯等人的走马上任,京城武将勋贵格局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安国侯府虽然在这一场调整中没有任何变化,但凌峰进宫的次数多了起来。

而每年的除夕前夕,宫中内务府都会送出不少日常玩意或过节礼品给臣子们,以表圣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官员都有的。而是在这一年中,圣上觉得对朝廷有贡献,圣上才会令内务府送些礼品下来,虽然只是些日常用具,但总归是御赐之物,到底不同的。

安国侯府也得到了宫中不少赏赐,一整套白瓷红花官窑茶具,两双灰貂毛的手套,四盒吉祥如意五仁点心,几件桃木制的儿童玩具。

而紧接着的大年初一的朝会,外命­妇­们按品大妆,冒着凄寒风雪进宫向皇后娘娘磕头朝拜。

今年的朝拜与往年又有了些微的不同,皇后娘娘早在两天前就下了懿旨,但凡外命­妇­年迈体衰,或有病有孕在身者,娘娘体恤,免去朝拜之苦。

徐璐原以为那些年纪大的老封君或身娇体弱者应该不会来了,只是没承想,今年的外命­妇­依然与往年差不多的人数。

不过想来也是,再是年迈体弱,总得进宫向皇后面前打个照面才是,不然京中那么多外命­妇­,皇后娘娘如何记得住你?

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轮到国夫人们。京城的国夫人们最大年纪的是英国公张夫人,近六十岁的年纪。身体却还硬朗,其次是令国公夫人,成国公夫人,以及韩国公夫人。而武夫人是唯一以侯爵夫人晋封的国夫人,所以排在最末位。

衡国公夫人是皇亲国戚,自然排在第一位。她目光扫过徐璐,眼带不屑鄙视。

徐璐并不在意地笑了笑。

大顾氏冷哼一声,别开头,不再看徐璐,索先昂首进入大殿。

紧接着,便是衡国公府二房,皇后的庶弟媳­妇­严氏。严氏严肃而萧穆,其端庄的面容,挺得笔直的背脊,面无表情的脸,目不斜视的眼,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看着徐璐­唇­角流淌出的笑意,皱起了描得­精­致的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徐璐知道她端庄过余的­性­子,也并未放在心上,众目睽睽之下,礼貌而涵养地朝严氏颔首致意。

严氏目光微缩,很快就又面无表情而去。

六位国夫人一字排开,朝皇后磕头下拜,国夫人们带来的世子夫人及有品秩的小辈媳­妇­也有十三位。其中十二人刚好排成两排,而徐璐则尴尬地被挤到最后一排。

这一排,只有她一个人。

徐璐有些尴尬,刚才把她挤出来的不是别人,是韩国公府三­奶­­奶­,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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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娘家

斐氏是斐浩然之女,今年上半年才嫁入齐家,徐璐因有孕在身,只武夫人一人去了。后来凌峰与斐浩然交恶,徐璐也与斐浩然的太太袁氏短兵相接过,大获全胜,让袁氏大半年抬不起头来。斐氏恨徐璐也在情理当中。只是没料到,这斐氏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把她给挤了出来。

按品秩划分,徐璐应该排在第二排第一位置的。只是英国公世子夫人李氏年纪比她大了一倍不止,徐璐就主动把位置让给了李氏。只是她才让了出去,紧挨着李氏的威国公世子夫人胡氏就紧紧挨了过来。宫中可比不得外头,徐璐不得已,只好退到第三排第一个位置。只是没想到,第三排第一个位置刚好是斐氏,这斐氏生得比她高比她壮,肩膀一挤,手肘一撞,就把她撞出来了。而那时候,她们已进入大殿,徐璐也不至于在宫中就与斐氏别苗头,也只能退到最末尾去,一个人孤零零地受着各宫人内侍惊讶的注目礼。

皇后着凤冠礼服,端坐于殿上,含笑受拜,这回倒不曾说什么话,只是颔首,示意平身,问侯了张夫人身体,便挥挥手,让大家退下。

徐璐包括所有人,皆倒退而行。徐璐更是退到大殿门口,这才避到一旁,先让大家出去后,自己才断后出来。

身后响来皇后的声音:“安国侯少夫人留下。”

皇后的语音不高,但诺大的殿内清丝雅静,声音倒是清晰入耳。

已走到大殿外的人则回头,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赶紧上前,朝皇后施礼。

“徐氏恭请娘娘赐教。”

皇后笑了下,单手撑在腰间,显然腰已比较酸了,不过仍然强撑着皇后的气度。

“别拘谨了,本宫不过是许久不曾见过你,想看看你罢了。”皇后打量徐璐,一品诰命的青­色­霞帔穿在身上并不显老气,反而端庄雍容。略施粉脂的脸儿,饱满圆润,眉宇间颇是艳丽­色­彩,神­色­柔和,眼神明亮,双­唇­自然含笑,皇后阔人无数,一看便知眼前女子小日子应是过得极其如意,方有这般玫丽而纯碎的气质。

皇后打量半晌,笑着说:“与以前倒是变化挺大的,团哥儿还好吧?乐毅可有欺负你。”

徐璐说:“劳娘娘关怀,夫君对臣妾很好,团哥儿好是好,就是有些调皮,”

皇后笑道:“想来也是如此。那小东西,一看就知是调皮的。本宫这儿还有些玩具,都是昔日皇子们玩过的,到底完好无损,扔了又可惜,也浪费匠人们一番心血。就一直留在那,以前也赏了不少出去,还剩下些放在库房里头。一直放在那也怪可惜了,就赏了你带回去给团哥儿玩罢。”

以凌家的富贵,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外,团哥儿什么样的玩具买不到?但皇后赏赐的可不一样呢。

徐璐叩头谢恩,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对皇后爱重的喜悦之情。

皇后又笑了起来,声音愉悦:“安国侯子嗣一向单薄,凌峰又爱重你,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呀,光团哥儿一人还不够,争取早早养好身子,替凌家开枝散叶才是。”

徐璐恰到好处地表示出三分羞涩来。

皇后又赏了些补品给徐璐,这才让她退下。

国夫人们早已走光了,只剩下武夫人还在殿外头等侯。看到徐璐面带轻快神­色­,这才放下心来。婆媳俩相携出来。与其他等侯入殿的外命­妇­们颔笑打招呼,得到了不少热情回礼。

出了宫后,武夫人才问徐璐:“好端端的,你怎的走到最后头去了?”

徐璐说:“还不是齐家那个斐氏,故意把我挤出来。当时已经进入大殿了,倒是不好发作了。”

武夫人就问:“当时皇后娘娘可有瞧到?”

徐璐想了想:“当时我站在最后边,应该不曾瞧到吧。”

这倒也是,徐璐身量娇小,当时好些人都比她高出半个头。加上她又站在最后一排,皇后应该没有瞧到的。

不过当时殿内服侍的宫人应该是瞧到了。

只是瞧到了又如何?她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找皇后告状吧?

皇后就算对她有好感,也不会就无聊到跑去申饬斐氏。

徐璐虽然知道皇后对她颇有好感,但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这口气,也只能咽下了。

武夫人叹口气:“也亏得皇后娘娘又叫住你说了会子话,还赏赐了团哥儿不少玩具,补品。也算是替你圆了面子。”

徐璐点头,“是呀,指不定那斐氏现在正后悔着呢。”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

明明只是想给徐璐下个不大不小的绊子,让她丢脸丢到皇后面前去。偏还让徐璐因祸得福,受了皇后娘娘的单独召见。京城那么多外命­妇­,为了得到皇后的青睐,无不削尖脑袋往皇后跟前凑。而斐氏算计人不成,反成全了徐璐,估计这会子不知如何的捶胸顿足。

斐氏真的只是件小Сhā曲,徐璐因为得了皇后赏赐的大量玩具,一时间,羡煞了诸多外命­妇­,也让世人明白,帝后对凌家依然恩宠有加。一时间,凌家略微冷清的门庭又热闹起来。

宣德六年这一年的上元节,凌家过得是充实而欢快。团哥儿的出身,也给凌家带来了不少欢乐。武夫人有孙万事足,也不大爱串门。徐璐也觉得这阵子凌家风头太盛,也有意低调起来。

今年武夫人除了回了娘家一趟外,几乎不曾再串过门,徐璐在初二这一日,也回了躺银杏胡同。

经过上回的事儿,田氏对徐璐越发客气起来,几乎不敢再摆长辈的架子,对徐璐是真正的讨好而巴结了。

徐琳也回娘家了,徐璐问她:“怎样,妹夫对你可好?”

徐琳淡淡一笑:“还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是长姐,有些日子没见了,长姐越发稳重了。”

徐璐呵呵一笑,自从生了团哥儿做了母亲后,她也开始往稳重方面穿衣打扮。今天她穿了件藏青底提花缎的褙子,下身葡萄青绣暗红百子图湘裙,看起来稳重端庄,一派大家­妇­的气度。

徐璐也在打量徐琳,徐琳穿着玫瑰红刻丝锦缎斜襟褙子,下身是荔红­色­裙子,头戴新­妇­喜佩戴的紫珠花满冠,让平凡的面容变得生动起来。

徐璐上下打量徐琳一番,笑着说:“不错,倒是比以前稳重,也有官家千金的派头了。”

以前的徐琳一直是自卑而怯弱的,成亲后,短短时日内,开始有大家­妇­的气势了。这是一种因内心自信而表现出来的闲适从容。

庄家只是拥有两百来亩地的小地主,不愁吃穿,却也不富有。庄家两兄弟虽有成就,却只是低品秩的武官,而徐琳却是四品文官千金,在身份上已胜庄家。徐琳的嫁妆也是庄家的两到三倍,在庄家自然无人敢欺负的。加上徐璐送给徐琳的几个陪嫁都是安国侯府出来的厉害人物,有他们在徐琳身边耳提面命教授着,徐琳身上的变化着实可以用一步千里来形容了。

“你婆母对你可好?”尽管知道徐琳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但徐璐仍是多此一举地问了句。

徐琳点头:“婆婆对我很好。也不曾给我立规矩,只是大嫂……大嫂有些不大对付。”

脑海里浮现庄大嫂的面容来,安慰徐琳说:“她是长媳­妇­,你让些她也无所谓。不过若是过了头,就不必再客气了。反正你与妹夫分家别过,与她也相­干­不到哪儿去,无论是婆媳­妇­还是妯娌,都是近则怨远则亲。若是不对付,以后保持些距离也就是了。不过日后你随妹夫回婆家,带的礼物也别太打眼了。妯娌处在一起,少不得也会有攀比之心的。你也可以适当得在她面前示些弱也无妨。”

徐琳说:“李嬷嬷也是这般教我的呢。”她感激地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是安国侯使出来的老人了,是徐璐求了武夫人,这才把李嬷嬷一家子放了出来,李嬷嬷的儿女都恢复了良籍,如今帮着徐琳管理田庄和铺子。李嬷嬷则成了徐琳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李嬷嬷知道,她的靠山依然是安国侯府及少夫人,而徐琳是少夫人的妹子,只要用心服侍徐琳,少夫人也会记她的情,对徐琳也是尽心尽力的。

对于徐琳的夸赞,李嬷嬷并不居功,只是恭敬地说:“­奶­­奶­年纪轻,又是新­妇­,不明白妯娌相处之道也是有的。奴婢也是与人做过妯娌的,这才略有些心得罢了。”

徐琳说:“李嬷嬷也太谦虚了,你教我的那些道理着实有道理,我也学了不少有用的。长姐,也还要多谢你,把李嬷嬷给了我。”

徐璐笑道:“李嬷嬷是婆婆身边使惯了的老人,也正是因为李嬷嬷­精­明厉害,我才厚着脸皮向夫人求来的。李嬷嬷在内宅浸­淫­了数十年,内宅里的弯弯绕绕再是明白不过。你也知道李嬷嬷的本事,以后就多向李嬷嬷请教就是了。”

“嗯,我会的。”

徐璐在杏林胡同吃了午饭就走了,她与田氏实在没话可说。

在离开之际,瞧到了隔避家的大门也正好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瞧到徐璐,脸上扬起笑容,说:“哟,这便是徐家的大姑­奶­­奶­吧?”

徐璐含笑道:“我听我家太太提起过,您便是宋太太吧?太太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过宋太太。说宋太太对我家太太很是照顾,往日里也帮了我家太太不少忙,说起来,我也还得谢谢宋太太呢,感谢宋太太对我家太太的照顾。”

宋太太一脸的受宠苦惊,她没有想到堂堂侯府少夫人居然这么的和气,这么的亲切。不由摆了摆手,赶紧说:“大家都是邻居,这远亲不如近邻,可不是说假的呢。”

徐璐含笑附和了两句,客气地与宋太太告别。

宋太太瞧着徐璐通身的气派,前呼后拥的派头,丫鬟婆子体面周正的衣裳服饰,护卫们强壮而威武,很是羡慕,这才是高官世家­妇­的气派。觉得这老徐家可真是有福气,就因一个闺女得了势,全家人就­鸡­犬升天了。想着自己闺女,嫁人后却是三天两头往娘家打秋风,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马车上的徐璐因为意外见到了宋太太,就忽然想到了那个撺缀田氏与自己为难的季太太。不由着人打听季太太最近的情况。

凌家的下人都是打听好手,徐璐回到家不到半个时辰,有关季太太的消息就反馈了回来。

“……亲家太太身边的段嬷嬷亲自对小的说了,自从安国侯府回去后,段嬷嬷和杨嬷嬷就开始对季大人和季太太施行离间计,如今,杏林胡同左领右舍的人都知道季太太苛刻继女的事儿。自然就传到了季大人耳里。只是季大人虽然恼怒季太太,却也不曾有过多的斥责。季大小姐日子倒比以前更加不好过了。”

徐璐蹙眉,果然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这季太太不是好东西,但这姓季的男人,也不是个好父亲。这样由着自己的妻子欺辱自己的亲骨­肉­。

“那季太太这阵子是否还与太太来往不曾?”

“段嬷嬷说,刚开始季太太也曾找过太太,嘴里依然是不三不四的。不过太太似乎没怎么再上当了,对她也冷淡起来。段嬷嬷也很是不客气得顶了季太太几句。这以后,季太太就很少再登亲家太太的门了。”

徐璐点头,觉得段嬷嬷二人还算尽职,不枉她今日的打赏。

田氏那样的人,只要无人撺掇她,还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只是季太太这种人,一直住在田氏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是件好事,得想办法,把季太太弄走才是。

晚上,凌峰从外头回来,听了徐璐的恳求后,嗤笑一声:“多大点的事?哪天有空,与姓季的说上两句就是了,包准他回去后必严加管束他老婆。”

徐璐目瞪口呆,不过想来也是,凌峰好歹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官帽子,只要他开口了,季大人哪有不照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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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三上来了,猪嫌狗烦的,弄坏了东西,收拾他,居然委屈地问:“乍个又是我呢?”好像我们冤枉了他似的,又气又好笑,小东西实在是太皮了,没法子码字,一来怕他乱跑出事,二来怕他又弄坏了东西。明天多更些。

第155章 请罪

年后的日子是平淡的,徐璐一心在家带孩子,也很少再外出了。除了平日里关系铁的那么几家,一般人家都是很少再去了。

这日里,徐璐参加了韩国公府齐家长孙女的满月宴。、

因过年未曾去齐家走动,前些日子齐家举办的赏花宴也没有去,这回齐二­奶­­奶­杨氏生下嫡次女,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这一日,徐璐带了团哥儿一道前去,如今的团哥儿已有五个月大,很是活泼,拖着张蛇尾,能翻能滚能爬,还能灵活地用蛇尾巴抽人缠人。如今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地上滚来翻去,不时翻跟斗,玩累了后,就甩动着蛇尾巴,吃着手指头,那模样儿机灵而可爱,让人爱怜不已。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已接受团哥儿人首蛇身的模样,反正团哥儿健康成长,能吃能睡,比普通同龄孩子来得还要机灵活泼,对团哥儿也没有昔日的戒备不屑之心。加上凌峰位高权重,简在帝心。虽脾气孤拐,但还算公私分明,最擅长的就是把你打一顿丢下悬涯,再把你救上来,给你一颗甜枣的本领,越发玩得炉火纯青,让人无法喜欢,却也无法讨厌。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及讨好。

至于徐璐,做了母亲的徐璐,较之前又要成熟些,因日子过得顺心写意,脾气越发和气。但凡与徐璐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安国侯府少夫人待人真城,品­性­高洁,从不道人长短,是个值得深交的人。只是人家要带孩子,并不大出门走动。

韩国侯府虽算不得老牌勋贵,但因家中子弟众多。姻亲实力强大,嫡长孙女的满月宴也办得隆重煊赫。京中世家勋贵几乎齐聚一堂。放眼放去,不是某国夫人就是侯夫人伯夫人,或是世子夫人之类的。

徐璐去的时候有些偏迟,齐家已宾朋满座,一些与徐璐交好的已围了上去,抱过团哥儿逗弄,却又对徐璐兴师问罪。

徐璐团团陪着笑脸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会儿我自罚三杯,如何?”

杨氏笑道:“谁敢罚你呀?万一真的罪了,发了酒疯,你安国侯少夫人贞静娴雅的名声岂不毁了?”

徐璐笑着说:“我要那名声做甚?又不是要选金龟婿。”

众人大笑,这话倒是在理。

抱着团哥儿的钟氏大叫:“唉呀,这小子在­干­嘛呀?我快抱不住他了。”

徐璐望了过去,只见团哥儿在钟氏怀里扭来扭去,一会儿抓钟氏头上的赤金嵌宝石的珠钗,一会儿拿尾巴去卷钟氏头上的密蜡鬓花,钟氏左支右挡,很是狼狈。

众人又笑成一团,纷纷指着钟氏头上的珠钗,鼓励让团哥儿去取下来。

徐璐赶紧说:“把他放地上吧,这小子就爱打滚的,你抱他他可不自在。”

很快就有人拿了块骆­色­捎金的弹墨绒毯子铺在地上。钟氏把团哥儿放到毯子上,小家伙果然就在毯子上滚来滚去,滚了几圈,没一刻安宁,但那活灵活现的模样儿可爱极了,那双乌溜溜黑泠泠的大眼,不时瞅着众人,偶尔又发出灿烂的笑声,胖乎乎的小手儿一会儿捏成拳,往嘴里送,一会儿又把尾巴往嘴里咬,一会儿又滚来滋去,惹得围观之人不时大笑。

这时候,齐大­奶­­奶­过来了,头戴金灿灿的赤金镂空镶东珠大凤钗,穿着件红­色­刻金丝绣金菊开襟长褙子,下身桔黄­色­遍绣折枝梅花湘裙,与玉­色­中衣上的领子的刺绣相互映衬。手上是大红­色­的刻金丝的纱娟儿,身后跟着数个婆子丫鬟,气势摄人,世家勋贵的掌家­奶­­奶­果然不一般。

大概是年纪到了的缘故,齐大­奶­­奶­身子几乎胖了一圈,原本的瓜子脸也变成圆脸蛋儿,徐璐乍舌,胖成这样,着实不好看了,不过嘴上却说:“姐姐倒是发福了。”

齐大­奶­­奶­说:“托妹妹的福,你的气­色­也不错呀。”顿了下,又嗔道:“你倒比黄花大闺女还要深居简出的,若不是因我家乐乐满月,估计还看不到你的影子吧。”

乐乐是齐二­奶­­奶­杨氏的闺女,也是今日的主角。

徐璐赶紧讨饶。

齐大­奶­­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自然明白徐璐的难处,说了两句后也就转移了话题,逗弄起团哥儿来,对徐璐说:“我一直怕蛇的,不过自从瞧到你们家团哥儿后,我忽然觉得,其实蛇也挺可爱的呀。瞧这小东西,尾巴真可爱。”说着还摸了下团哥儿的尾巴一眼,立马被他的尾巴抽了一记。

齐大­奶­­奶­被抽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白晰的手腕上出现一道淡淡的红痕,不由骇笑:“这小家伙,脾气倒是不小呢。”

徐璐笑着说:“可不是呢,这小东西,小小年纪,脾气确实不小的,他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去摸他,否则铁定挨抽。”

齐大­奶­­奶­稀罕地看着团哥儿翻滚的身子,又手痒地去摸了下,团哥儿的尾巴是然就又抽了过来,齐大­奶­­奶­这回有了准备,很快就缩回了手,团哥儿没有抽中,也没继续抽,只是趴在毯子上,盯了齐大­奶­­奶­一眼,黑泠泠的大眼晶亮而纯真,盯了齐大­奶­­奶­好一会儿,忽然又翻滚到徐璐的脚边,必巴缠上徐璐的脚踝。

徐璐把他抱了起来,拉着他的小手,指着齐大­奶­­奶­,让他叫齐大婶婶。

团哥儿还不会叫人,只是拍着巴掌咯咯地笑着。

到底是一家族­妇­,齐大­奶­­奶­才过来坐了一圈,身边的嬷嬷就过来,需要请示她些事儿。

齐大­奶­­奶­很快就去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请示二­奶­­奶­杨氏。

人群里就有人说:“你才刚坐完月子,就要主持中馈不成?”

杨氏苦笑道:“自怀上乐乐后,我就没再管家了,只是逢过节,家中上下哪个不是忙得脚板翻?原来是由三弟妹协助大嫂帮着管家的。只是大年初二晚上,三弟妹去家庙里替老祖宗祈福去了,没法子再帮着大嫂管家了。如今大伯身子又有些不大好,大嫂既要管家又要照顾大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实在没办法,我也得帮衬一二。”

一些­精­神经的人自然就觉得没什么的,可一些细心之人便心头琢磨开了。

齐三­奶­­奶­斐氏嫁入齐家也还半年不到,连孩子都没有,居然就去了家庙,给老祖宗祈福?大年初二晚上就给送走了,这里头的名堂还真多。

徐璐也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杨氏。

大年初一那一日,在坤宁宫中,三­奶­­奶­斐氏把自己挤出来,出了宫门,韩国公夫人就来向徐璐表达歉意。这事儿也就揭过。徐璐也就竭了找斐氏麻烦的心思。

只是不承想,齐家居然还把斐氏送入家庙里去了。这对于新进门不久的年轻媳­妇­来说,可是极为丢脸的了。

杨氏也看向徐璐,回给徐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徐璐却是半开玩笑地道:“给老祖宗祀福是大事,只是为何非得在大年初二晚上呢?就不怕人家的娘家心疼?”

杨氏笑道:“三弟妹只是去家庙给老祷宗祀福,本是尽孝,亲爱太太夸赞三弟妹都还来不及呢,如何就心疼了?”

大过年的就把人家的闺女送去家庙吃苦,居然还说尽孝,斐家不会不满,反而还会夸奖自己的闺女,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着实厉害了。

想来应该是斐氏做了让齐家长辈们震怒的事儿吧,否则斐家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当下就有好事人问起三­奶­­奶­在家庙要呆多久。

杨氏微微一笑,看了徐璐一眼,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老祖宗身子是有些好转了,想来应该快了。”

徐璐也温文一笑,齐家老祖母身子快不大行了,连御医都说了,若侍候得经心,大概还有一年的活头。

像齐家这样的勋爵人家,老祖宗可是块宝呢,想必齐家应该会齐心协力服侍老祖宗,尽量多活些时日吧。

虽然无人知道斐氏究竟犯了何罪被齐家惩罚,但也有细心之人发现,既然齐家家务繁忙,杨氏被嬷嬷叫了一回后,居然仍与大家说笑到一块,想来,杨氏是故意找借口把斐氏的事透露出来的吧。

尤其刚才杨氏说斐氏时总是看着徐璐,一些心思玲珑之人已隐隐有了大胆猜测。

……

今日的客人带来的小孩子也挺多的,大都看稀奇似的看着团哥儿,对他的尾巴好奇不已。小孩子倒是没有善恶观念,只是觉得团哥儿很可爱,很不一般,纷纷围着团哥儿评头论足起来。

也因为小孩子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其中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指着团哥儿,大声道:“他是个小怪物,你们别靠近他,当心他咬你们。”

小男孩的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脸­色­大变起来。

齐大­奶­­奶­沉着脸道:“琦哥儿,团哥儿不是小怪物,不过是长得有些不同于常人罢了。”

叫琦哥儿的男孩子撇了撇­唇­,一溜烟地跑了。

齐大­奶­­奶­尴尬地对徐璐说:“妹妹,小孩子不懂事,你可千万别放心上。”

徐璐淡淡一笑,说:“没事,早已习惯了。”那个琦哥儿徐璐也是知道的,不正是定国侯世子叶恒的儿子么?叶恒去年元月时就赴任贵州,只带了长子理哥儿一道前去,妻子徐梦雅和次子三子都没有跟着去。

琦哥儿虽是叶恒的嫡次子,但京城中哪个不知晓,琦哥儿只是妾室所生,让徐梦雅抱了过去充当了嫡子来养,并挽回叶恒那颗快要离去的心。

像团哥儿这样的情况,一般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却也不会当场给徐璐这样的难堪,这是起码的为人处世之道。所有绝大多数人都会严厉告诫自己的孩子,不得在凌家人面前说团哥儿半句不好听的话。

但琦哥儿却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年纪又还小,没有大人教他,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

徐梦雅是故意拿琦哥儿当枪使了,顺道恶心下徐璐。

就算徐璐真的与她置气,她大可把琦哥儿推出来,反正琦哥儿并非她亲生的,自是不会心痛。

徐璐自然明白徐梦雅打的主意,才不屑去理会呢。以前她对徐梦雅是深恶痛绝的,不过后来得知了叶恒对她只有厌烦,并无半分感情后,就又同情起她来。

吃过午饭,徐璐就向齐大­奶­­奶­告辞离去。齐大­奶­­奶­挽留无果后,只得亲自相送。走到门口时,又瞧到琦哥儿,只见琦哥儿指着团哥儿又大叫:“大家快来看,凌家小怪物又出现了。”

不一会儿,琦哥儿身边就跟了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纷纷远远地指着团哥儿叫道:“小怪物,大怪物生小怪物。”

齐大­奶­­奶­豁然变­色­,因为其中也有她娘家亲戚的小孩子,她指着其中一个穿绘浅金双喜字的大红袄儿的男孩儿,厉声道:“混账东西,是谁这么教你的?赶紧过来向你凌世伯母道歉,不然我铁定告诉你爹去,让他收拾你。”

那个孩子冲齐大­奶­­奶­挤了个怪脸,一溜烟地跑了。

齐大­奶­­奶­气得脸­色­铁青,不好意思地对徐璐道:“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刚才那孩子是我一个从兄弟的孩子,猪嫌狗烦的,又被长辈们宠坏了,没大没小的。不过心倒是不坏,肯定是受人撺缀了,还请妹妹看在姐姐的份上,恕了小孩子的无状。”

徐璐当然不至于对小孩子计较,说:“无事。我自然知道这些孩子是受人挑唆的。”

这时候,那琦哥儿依然领着一群孩子远远地指着她和团哥儿一边拍掌一边叫道:“大怪物生小怪物,小怪物长着蛇尾巴。”

“你些小混蛋。”齐大­奶­­奶­咬牙,吩咐左右:“把这些孩子统统抓起来,送到各自长辈身边,与他们照实说话吧。”凭借安国侯府的声威,想来这些小孩子肯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的。

至于琦哥儿,齐大­奶­­奶­冷笑:她也不至于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置气,这笔账,自然要算在叶徐氏身上的。

叶徐氏敢在齐家的地盘上闹事,也太不把齐家放眼里了。

……

徐璐回去后不久,就陆续接待了带着各自孩子登门道歉的人。这些人徐璐并不怎么认识,平时候也不怎么来往,面对这些­妇­人的忐忑紧张,徐璐越发和颜悦­色­,表示:“不过是小孩子罢了,我再怎么生气也犯不着与小孩子置气。”

不与小孩子置气,那这笔账,不就要算在大人身上了?

于是孩子的长辈赶紧起身,又一次陪礼道歉。

徐璐摆摆手,上位者的和蔼与恰到好处的纡尊降贵,很是得心应手,她说:“下不为例就是了。”她抱起团哥儿,捏着他的尾巴,笑道:“我们家团哥儿虽与众不同了些,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求外人能够真心接受他,只求大家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就心满意足了。”

徐璐说话的同时,又诚挚地看着大家。

被这么一双清亮又诚意期待的目光一瞅,各人都在心里如此想:不就是孩子多了条尾巴么?也没啥大不了的嘛。

当然,登门请罪,礼物肯定是带足了的,徐璐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众人的礼物,但自己也额外让人备了些礼物让大家带了回去。家中有小孩子的人家,就分了几样皇后赐的玩具。家中有老人的,让人送了两顶灰鼠皮暖帽。家中有病人的,则送了些补品出去。这样一来,反倒得了个谦逊心诚的美意,与这些人家也还拉近了不少距离。

一时间,皆大欢喜,

唯一让人心烦的就是叶恒那脑子有毛病的女人,她的赔罪方式倒是与众不同,她并不亲自登门,只是让人领着琦哥儿,大赤赤地跪在凌家大门外。

徐璐冷笑:“跪在大门外向我道歉?好你个叶徐氏,当真是好算盘。”

琦哥儿才多大的年纪,就被带来跪到凌家大门外,外人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不会说琦哥儿年纪小不懂事冒犯团哥儿之类的,只会说凌家刻薄心胸狭隘,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徐梦雅还真是个人才,懂得以这样的方式来给徐璐下绊子。若徐璐当真让琦哥儿跪在大门外,不出三日,她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只会给人跋扈刻薄的名声。

徐璐当然不可能让琦哥儿就那么大赤赤地跪在凌家大门外,赶紧让人把琦哥儿送回叶家去。

只是叶家的下人却死活不肯离去,依然赔着琦哥儿直直地跪着,并声称:“我们少夫人说,奴才们教坏了主子,以致于让主子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贵府小公子,为了向小公子陪罪,奴才们只能陪着小主子在此跪着。以求凌少夫人原谅。”

死活不肯起来。

琦哥儿也不得知了什么指令,直挺挺地跪在那,大声嚷道:“是我开罪了贵府小公子,娘要我来向团哥儿赔罪。若是少夫人不同意,我就长跪不起。”

赵嬷嬷哪可能真让他跪着,赶紧去抚他,琦哥儿却是死活不肯起来,并说:“娘让我在这儿跪上半日才能起来,不然回去要打断我的腿。”

越嬷嬷没辙,只好去凛报徐璐。

徐璐冷笑一声,招手让墨香过来,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墨香点头,领着人出去了。

这时候的凌家大门外,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琦哥儿一行人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

墨香拔开人群,来到琦哥儿面前,郎声道:“二公子快快请起,我们少夫人从未生过二公子的气的。二公子这样跪着,膝盖不痛么?”

琦哥儿大声说:“再痛也要跪着,不然你家主子不会原谅我的,我们叶家就要遭秧了。”

人群里响来一群嘘声,大都是针对墨香等人。

墨香并不动气,只是怜悯地看着琦哥儿:“可怜的二公子,您可是上了你母亲的血当了。”

“二公子应该明白,但凡向人赔罪的,都是登门向主人亲自赔罪。而不是就这么大赤赤跪在别人家大门口的道理。二公子,您这般,就不是赔罪了,而是故意添添堵的。二公子,您究竟是来赔罪的,还是来添堵的?”

人群里发出迷惑的质疑之声。

琦哥儿睁着大眼,一脸的迷茫。

叶家的下人又赶紧大声说:“姑娘,我们是真心来向您赔罪的。”

墨香也不理会众人,只是盯着琦哥儿:“回去吧,若是你嫡母因你没按她吩咐做就迫害你,就赶紧逃出来,找我们家少夫人。我家少夫人会替你作主的。”

琦哥儿今年七岁了,也还勉强懂些事儿的,听墨香这么一说,就默默地站起了身来。

叶家的奴才大惊,他们本来就是得了主子的吩咐的,若是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岂不要吃受挂落?于是又把琦哥儿按在地上跪着,嘴里说:“二公子,凌少夫人原谅您是一回事,但您特地赔罪又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的。还是好生跪着,不然夫人得知你没好生向凌少夫人赔罪,会生气的。”

琦哥儿果然又安份地跪了下来。

墨香看在眼里,怒斥:“我们少夫人就知道,你们叶家没安好心,果然如此。”她盯着为首那奴才,冷声质问:“叶家也是传承数代的世家大族,难道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么?赔礼道歉就如你们这般,跪在别人家大门口的么?我看赔礼是假,给咱们家添填才是真的吧。你们也甭说什么赔礼不赔礼的,就这么一条敢作主子的主,就该打板子。既然叶夫人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那咱们家少不得要替叶夫人教训你这刁奴才成。”然后让人把这群奴才全绑了,墨香亲自领着琦哥儿一起送回叶家。

当着徐梦雅的面,墨香微笑着说:“我们少夫人说了,就算叶夫人不是琦哥儿的亲生母亲,可到底是孩子的嫡母,哪能让孩子受这种罪?叶夫人未免太心狠了。虽说叶世子不在京城,可叶夫人还是悠着点儿。就算您不心疼琦哥儿,也要替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名声着想,有一个恶毒刻薄的母亲,您要两位公子如何抬得起头?”

毫不理会徐梦雅气得铁青的脸­色­,墨香又说起叶家那几个奴才来:“这等奴才,胆大包天,居然敢作起主子的主了。这还了得?我怕叶世子不在京城,叶夫人没法子驾驭他们,所以私自作主,把他们扭头到了顺天府,请严大人治他们的罪。”

至于琦哥儿,墨香笑得很是文雅:“叶世子已过而立之年,膝下也才得三子,子嗣未免凄凉。可自古以来,做嫡母的都不好管教庶子,为了琦哥儿的教养也为了让叶夫人轻省些,我们少夫人就私自作主,凛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我们少夫人特地把琦哥儿送到了贵州,到时候由叶世子亲自教养。这样一来,琦哥儿既得到了好的教养,叶夫人也能轻省不少,倒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只是未曾先凛告叶夫人,还望叶夫人不要怪我们少夫人多管闲事就好。”

也不管徐梦雅会作如何反应,墨香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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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挺肥的哦。

第156章 风雨欲来

徐梦雅给徐璐添堵不成功,反被将了一军,一时成为帝都笑谈。

徐璐可没功夫去理会她,再一次把她伸出来的爪子给剁了,想来可以安份一段时日了。

紧接着,何北保定府官场发生哗变,似乎是某大富­奸­杀民女,一尸两命,被苦主未婚夫击鼓告发。而保定知府收受那大富的好处,反而诬苦主贼喊捉贼,敲诈勒索,对苦主屈打成招,致苦主撞壁而亡。苦主的小厮是个忠心护主的,并有武艺在身,一气之下,冲入知府衙门,欲击杀保定知府杨康。杨康有官差护卫,那小厮只杀了个同知仓惶朝京城方向逃去。

杨康生怕这小厮进京告御状,正要派人截杀,耐何那苦主家人纠集了上千老百姓,大闹官府。杨康被吓得不敢出门,后来河北省巡抚及何北总督派兵镇压,虽暂时压下此事,但那苦主虽非当地大族,却有大善人之称,乐善好施,造桥铺路,很受百姓爱戴。出了此事,当地百姓群起激昂,眼看一发不可收拾。河北布政使是个胆小怕事的,河北总督也怕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哗变,到时候第一个吃挂落,二人一合计,生怕处理不好官帽子弄丢,只好上达天听,请求上头定夺,把这烫手山宇丢出去。

圣上震怒,申斥了何北官员无能,特地指派官员前去保定府彻底此事。只是要派何人前去,则一时犯了难。

左佥都御史段琦文则第一个进言,举荐了凌峰。

紧接着,方阁老,沈阁老也同时举荐了凌峰。

内阁七位阁老也无异义。

凌峰也愿前往保定,替朝廷分忧。

圣上准许,特命凌峰为钦差,赐天子剑,领二百神机营,四百铁骑营部队前去镇压,并有斩杀三品以下官员的豁免权。

因事情紧急,凌峰连家都未回就直接开拔去了保定府。

而徐璐知道消息后,凌峰已离了京城百十里地了。遂担心不已,官场上,帮人擦ρi股可不是那么好擦的呢。

于是徐璐又让人多方打听杨康的底细,以及那个贿赂杨康的大富的身份,以及河北布政使和总督的身份来历。

“……杨康出身寒族,倒是没多少背景,不过是运气好,抱了杨士清的大腿罢了。”

杨康是杨阁老的人,所以杨阁老在这事上,保持了沉默。

但是,就因杨康是杨士清的人,凌峰处理杨康轻了,不足以平民愤,重了,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徐璐忧心忡忡,生怕这是个故意针对凌峰的陷阱。

她想到了头一个举荐凌峰的那个左佥都御史段琦文。

段家与凌家毫无交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举荐凌峰呢?

还有,方阁老沈阁老怎么也同意了呢?

带着这个疑惑和忧心,徐璐分别振访了方大夫人和新任的沈二夫人。

方大夫人一如以往慈爱端庄,拉着徐璐的手说:“伯母知道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齐缘行事果决,有勇有谋。应对忽发状况很有经验,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他都是不二人选。你方伯父这才推荐齐缘的。”

齐大夫人又说起当年四皇子­宮­变一事来,“……当时谁也不会料到老实懦弱的四皇子居然会判变,与之响应的有除了三大世家外,居然还有厂卫在里头。所有人都被弄得人心惶惶。连我和你方伯父也忧心忡忡。乐毅临危授命,毫不慌张,指挥若定,在面对包围皇宫的厂卫和铁骑营,乐毅毫不慌张,拉弓搭箭,隔着三百步的距离,咻咻五下,连环箭居然­射­杀了九个人,全一箭穿喉。甚至有三箭不但穿喉而过,还把身后的人也­射­了个窟窿。四皇子主力就在乐毅那一­射­之下,全军覆没,这也奠定了太子殿下完胜的基屈。当时我们家老大也在场,亲眼见识到乐毅的百步穿杨的勇谋,都差点弃文习武了。”

“乐毅一口气­射­杀了四皇子的心腹主力,敌军立时­骚­乱。乐毅又举箭扬言:可还有人想见识凌某人的箭术?不怕死的尽管吱一声。叛军中果然就有人大喝‘放箭’,只是那人还未喊完,乐毅的箭就­射­了过去,仍然是连环五箭,­射­杀了六人。叛军阵形大乱。”

“叛军中也有人开始­射­箭,但隔得较远,并未­射­到乐毅身上。虽也有人拉得起五石弓,却让乐毅举刀避开。”方大夫人握着徐璐的手,激动道:“当时乐毅也才十八岁吧,居然就有一夫挡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对方主将在乐毅百步穿杨的威力下,眨眼间就死去七八,乐毅又大喝一声‘放下武器,降者不杀。否则必被诛连九族。’这才竭制了千钧一发的叛变。”

徐璐也听得热血沸腾,难怪凌峰总会以“想当年”开头,徐璐一直不怎么相信,以为他吹牛了。就算后来听说了凌峰在当年四皇子叛变一事上立了首功,她也只认为凌峰只是运气好罢了。谁会想到他还有如此神勇的一面。

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家男人的昔日英勇事迹,自然是高兴且自豪的事。

加上从方大夫人嘴里,也得知了方阁老只是单纯地信任凌峰会把事情处理妥当,这才举荐的。徐璐稍稍放下了心思,但一想着杨康是杨士清的人,又怕这里头有­阴­谋。

方大夫人笑了笑说:“什么­阴­谋阳谋的,在绝对权势面前,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就算有­阴­谋又怎样?河北布政使是个两不相沾的老油条,总督黄扬艺也是个滑不溜秋的。他们应该也知道杨康是杨士清的人,这才赶紧避开的。这种老­奸­巨滑的人,最是识时务的,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钻。给凌峰下绊子?哼,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的。”

“至于杨康,那就更好办了。杨士清与乐毅有仇又如何?只要乐毅公平处决,谁会说三道四?”

方大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可徐璐心头依然不安。总觉得这里头不简单。

在见了沈任行的新夫人顾芸儿后,顾芸儿睁着一双清灵的大眼说:“朝堂上的事,我不大明白的。只是姐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一会儿等老爷回来了,我问问老爷去。再派人给姐姐递消息,可好?”

顾芸儿穿着新婚­妇­人惯穿的大红­色­洒金刻丝鹿角海棠花长褙子,头戴赤金嵌绿石宝的点翠偏凤簪,数根攒珠梅花双脚钗挑出梳得齐整的桃心髻,额上垂着枚由多枚米粒大小的五彩宝石众星捧月地烘衬出正中那枚滴珠形的红宝石,光洁明亮。

与上次见面大为不同的是,顾芸儿神­色­端丽,脸上带着桃红颜­色­的自然红晕,眉宇间一派舒适温和,只是眼底下有些青影。徐璐邪恶地想:大概是沈阁老美人在怀,加上又是多年暗恋的心肝宝贝,老房子着火得厉害,必是夜夜笙歌不停。

徐璐也知道从顾芸儿这儿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压下心头的忧心,问顾芸儿:“妹妹在沈家应该是不错的。”

顾芸儿脸上飞过一抹红晕,越发娇艳动人,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徐璐也不由痴目相望。直把顾芸儿盯得好生不自在。不由嗔道:“姐姐这么看我做什么呢?我脸上又没脏东西。”

徐璐收回目光,呵呵一笑:“看妹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也不枉她和凌峰苦心设计了。

顾芸儿不怎么爱说话,也许与徐璐不怎么熟悉,所以徐璐只好自找话题了。目光微瞟,就瞧到放在罗汉床上用银灰­色­填漆盘装着的请贴,看了个熟悉的名字,笑道:“朝阳公主邀请妹妹去公主府玩?”

顾芸儿说:“是的,才刚收到的请谏。不知姐姐可有收到?”

“收到了,不过我不打算去。”

“啊,为什么?”顾芸儿好奇地问:“我好像记得,姐姐与朝阳公主挺要好的呀?”

徐璐说:“还不错,若是人不多,我倒是可以去的。”

顾芸儿果然就没再问了,显然也是知道团哥儿的事。

“若是姐姐不嫌弃,我哪日得了空去姐姐府上瞧瞧团哥儿。”顾芸儿一脸真诚地说,“团哥儿虽异于常人,总归是姐姐的亲骨­肉­,我想,我会接受他的。”

一方面表明,她是因为徐璐的关系,才接受团哥儿。

另一方面也表明,顾芸儿是诚心要与徐璐交好。

徐璐越发喜欢顾芸儿了,说了声“随时欢迎妹妹光临。”为了投李报桃,她又鼓励她去朝阳公主那玩,并说朝阳公主看似跋扈,实则也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不在她面前藏­奸­使刁。

顾芸儿说:“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我姐姐有所不知,几个月前,家父不小心冲撞了朝阳公主,曾被打入天牢,我也担惊受害了好久。所以……”她对这些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半分好感也无。

徐璐有些愧疚,原想实话告诉她,可又不好开这个口,毕竟这事儿她也是帮凶的。

若这事儿说出来,沈任行对顾芸儿好,那自然是一份浓浓的人情,怕就怕万一沈任行对顾芸儿不好了,岂不要怨死她们这些始作俑者。

她和凌峰合着朝阳公主算计顾芸儿的事,只能烂在心里了。

顾芸儿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就亲自来找徐璐,向她说起了沈任行的事。

“……我家老爷说,之所以举荐凌大人,也只是单纯得觉得凌大人能够处理好这件事。一来,众所周知,杨康是杨士清的人,派身份低的人去,怕束手束脚。二来,其实皇上也想让凌大人前去的,我家老爷不过是顺应圣上心意罢了。更何况,我家老爷还说,朝堂上能够处理这种突发事务的,还真没几个,凌大人也是能者多劳罢。”

不管沈任行说得是真是假,总之,徐璐放了一半的心。

另一半的心,依然牵扯在凌峰身上。

她也知道,这事儿是急不得的,既然已经知道方阁老沈阁老对凌峰一如以往的支持就成了。

徐璐现在才有了心思打量顾芸儿。

与昨天相比,顾芸儿似乎又有了变化。

她的眉宇间有股抹不去的媚­色­,眼波流转,一种叫妩媚的风情流转而出。

这种变化,在已婚­妇­人眼里,自然是明白的。

徐璐望着顾芸儿直笑,实在难以想像,清高雯月,芝兰玉树般的沈任行,在床上又是怎生德­性­。

顾芸儿被徐璐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徐璐这样的笑容,她在路玲玲脸上就瞧到不下几回了,窘得整张脸儿都发起烧来,不敢多呆,随便找了个理由急匆匆离去。

顾芸儿离去后,徐璐又仔细把朝堂上的事儿理了一遍,杨康逼出民变是事实,河北布政使和总督两个都是滑不熘秋的­性­格,在官场上并不新鲜。方知礼沈任行两位阁老共同举荐凌峰,虽有私心,却也是出于一颗公正之心。其余阁老附议,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那么,这件事儿上头,陷阱究竟在哪里呢?

但她有预感,这事儿,真的不会太平的。可京城离保定又远,她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多派人手出去,盯紧了杨家,甚至连与自己有宿怨的人家也都派人盯梢去了。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也可以及时向凌峰通风报信。

……

过了数日,朝堂上便传出兵部左侍郎被人举报贪污受贿的消息,徐璐一听就心知不妙,赶紧与武夫人商议。

武夫人政治嗅觉也很是灵敏,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去把女儿叫来。

凌芸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比较镇定,并主动说起这事儿来。

“向世叔与公公是同乡,因为同乡之宜,所以向世叔一向颇为照顾乐毅。只是乐毅才刚进京述职,就传出向世叔贪污受贿买官卖jue事来,要么是政治对手故意打压向世叔,要么是故意针对乐毅的。母亲不必担忧,我才从向家回来,向伯母很是自信得对我说,虽说有不少官员携礼登门,但向伯母也只是收了些各地方的土仪,并未收受贵重之物。想来不会有大问题的。”

武夫人对女儿的灵敏反应颇是赞赏,直接问她:“那你可知道是何人在暗中使坏?”

凌峰摇了摇头,称暂时还不清楚。

徐璐说了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是顾家斐家或杨家搞得鬼?”

顾国公顾远山才丢掉五军都督府的差事,被架空在家,心里肯定会积把火。杨家与斐家不用说,本来就与凌家撕破脸了的。安国侯府势大,又没什么把柄可抓,但从外围下手,比如针对凌家的女婿官令宸,也同样可以得到打击安国侯府的目的。

武夫人母女同时沉默。

这应该是徐璐的猜测。

到了晚上,总算打听出了朝堂上弹勋向有为的言官正是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江墨。

凌芸惊讶地睁大眼:“怎会是他?”

武夫人徐璐也很是震惊。

江墨是永宁伯爷江允然的嗣子,娶妻庆昌侯杨家嫡次女。江家在京城虽只是普通勋贵,但在仕林中一向享有声誉。永宁伯曾官拜河北布政使,正要在仕途上大展拳脚时,永宁伯老夫人因病故去,江允然不得不进京守孝,期间引发旧疾,也跟着去了。江墨替嗣父服了三年斩衰,重新述职,进入都察院,任正四品右佥都御史。

江允然与方阁老私交莫逆,江墨靠嗣父的影响,未来的仕途之路自然不会轻易折戟。

只是自江允然故去后,江氏宗族就冒出诸多不和谐的声音来,江墨只是嗣子的身份,继承永宁伯勋位,江氏族人多有不服,联合多家世族力量,企图以“江墨气死江老夫人大逆不道”等理由,妄想把江墨从世子之位拉下来。

原来,江老夫人之死并不单纯,是杨氏服侍不周,气着了老夫人,老夫人气急之下作势要打杨氏,只是起身过程中,双眼一黑就那么倒了下去,刚好撞在了台阶上,一命呜呼。

江氏族人就以此理由,指责江墨教妻无方,不配为嗣子,要重新挑选嗣子。

幸亏新任永宁伯夫人强势,加上背后又有庆昌侯和方家撑着,强硬击退了别有居心的江氏族人,这其中的艰难阻阻,也只有江墨夫­妇­才能够体会。但当年安国侯府虽未像杨家方家那样明着相帮,却也是力挺江墨的。

这事儿凌芸也是知道的,所以实在不愿相信,江墨会故意针对凌家。

“江墨应该不至于故意针对咱们家,应该只是单纯针对向世叔吧。”凌芸轻声说。

武夫人问徐璐说:“你与永宁伯夫人有来往的吧?”

徐璐说:“偶有来往,还算谈得来,但也未曾深交过,不过,永宁伯夫人在人前,曾替我说过话。”

能在人前明着替徐璐说话,那应该是对徐璐或是对凌家好感的。

武夫人说:“你即日去江家一趟,拜访一下永宁伯夫人。”

徐璐毫不犹豫地点头。

凌芸说:“以前我与永宁伯夫人也有数面之缘,我和弟妹一起去吧。”

武夫人说:“人多了可就打眼了,让小璐去就成了。”至少得打探清楚,江默缘何要弹劾向有为,究竟是风闻奏之,还是刻意针对。这一点务必要搞清楚才成。

第157章 彻底撕破脸

当日下午,徐璐就递了贴子去永宁伯江家,第二日,江家就来了回贴,徐璐整装出发,伯夫人杨氏亲自在垂花门处迎接。

双方也都是认识的,杨氏迎了徐璐就往里走去,边走边道:“什么风把妹妹也给吹来了?昨儿我去隔壁串门去了,回来就瞧到妹妹的贴子,妹妹一向深居简出,等闲不大串门儿,今儿倒来我家,可让我高兴死了。”

徐璐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了些心思,杨氏说她深居简出,并未提及团哥儿,也是刻意回避团哥儿带给她的抑郁,显然也是有心的。

加上杨氏待她热情周到,爽利中又带着股亲切随意,徐璐心下倒也安定了不少,也不拐弯抹角,说起了向有为的事儿。

杨氏显然也知道这件事,笑了笑说:“向大人与咱们家八竿子打不着,我家老爷也并非刻意针对。不过是在其政谋其位,不辜负圣上恩泽罢了。我家老爷的­性­子妹妹不了解,我却是非常清楚的。妹妹放一百个心,若向大人当真无辜,我家老爷自不会再紧揪着不放的。”

说虽如此,但言官总爱无风也要搅出三声浪来,就算最终向有为被还了清白,可到底也是有了污点呀。

徐璐就笑着说:“咱们家与向大人并无交集,只是我们家姑­奶­­奶­还有姐夫才刚从山东回来述职,我家姐夫走的就是向大人的门路。可前脚才刚述完职,后脚就曝出向大人买官卖官一事来,我家姑­奶­­奶­心里有些着急,生怕这事儿不同寻常,所以我婆母这才让我过来走一趟。了解下俱体情况,还请姐姐恕罪则个。”

原来是来探听自己丈夫弹劾向有为有故意打击凌家姻亲的意思。

杨氏赶紧辩解道:“这事儿我倒是不清楚,连我家老爷也不曾知道过,向大人与你们家姑­奶­­奶­家还有这层关系。我家老爷曾与我说过,他也是在官衙里从底下人手上瞧到了匿名举报向大人的册子,这才上奏朝廷的。倒是不曾调查过这些。”随后,又加了句:“那册子上倒是写有不少向有为收受贿赂的事实,我家老爷为慎重起见,早已暗中让人去彻查此事了。”

徐璐明白了杨氏的意思,那就是江墨弹劾向有为,只是单纯弹劾而已,并未有别的目的。

徐璐又问:“不知那册子是何人交给江大人的?”

“是都察院经历司的厉进周。”

厉进周?徐璐不曾听说过,却也把这名字记下来了。

徐璐看着杨氏,故意脸­色­微变。

杨氏便问:“妹妹怎么了?”

徐璐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的,只是忽然想到,当初保定府杨康事发之时,是厉进周第一个向圣上进言举荐我家夫君的。”

杨氏也是聪明人,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告别杨氏,徐璐回去后,让人查了厉进周的来历身份。

凌峰外书房有专门负责收集京城各世家大族藤藤网网的秘书官,叫沈剑呜,是凌峰少数肱股心腹。

头戴灰白­色­方巾,穿缀白­色­护领青蓝道袍,黑­色­方头鞋的沈剑鸣隔着帘子对徐璐道:“……这厉进周是宣德二年的进士,其父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娶妻颜氏,颜氏是国子监祭酒颜林的孙女,其父虽有功名,但仕途不顺,一直闲斌在家。厉进周曾因与人争执失手打死人,被五城兵马司拘捕,后来走了衡国公夫人的门路,才转危为安。去年还小升了一级,提拔他的是左佥都御史段琦文,段琦文与顾国公顾远山是表兄弟,与顾家走得一向近。”

这么说来,段琦文是顾家一系的。

徐璐已从梁秋韵嘴里得知衡国公大顾氏挣钱有方的窍门,那便是专门替犯了事的官员免去刑法,从中牟取巨额好处。

徐璐又问:“消息可属实?”

丁建道:“千真万确。卑下不敢乱语。”

厉进周因祸得福,投靠了顾家,顾家才让段琦文提拔了厉进周。那么厉进周自然就是顾氏一系的人,正当官令宸述职的紧要关口,偏就有举报向有为买官卖官的事来,举报人还是厉进周。顾家与凌家虽未彻底撕破脸,却也是眼中钉­肉­中刺。顾家拿凌家没办法,就只好拿凌家的姻亲开刀了。

徐璐把事情向武夫人凌芸说了。

武夫人冷笑:“又是顾家。好,很好,咱们不找他们麻烦,他倒是寻死来了。”

凌芸脸­色­悄然变­色­,她一脸迷惑不解地道:“咱们与威国公府虽然未曾往来,可也井水不犯河水的,什么时候又成了死敌了?”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低下头来,嚅嚅地道:“这事儿也得怪我……不过姐姐放心,我手上已有制衡顾氏的法子。”

……

与武夫人商议过后,徐璐让人去外院,把洗砚叫来,拿出一叠厚实的文书与他,让他另外抄录一份。

洗砚接过,恭敬地问:“请问少夫人什么时候要?”

徐璐微笑说:“当然是越快越好。”

洗砚说:“少夫人吩咐,小的自然全力以赴。只是小的目前手头上还有一项差事未能完成……”

徐璐就问:“何等差事这么要紧?”

洗砚说:“是世子爷吩咐的,赵姨娘从庄子上使人递了信进来,说赵姨娘身子有些不妥当,世子爷就要小的去太医院请太医一道去辛集湾看望赵姨娘。小的已让人请好了太医,这会子正要动身的。”

徐璐就说:“爷也真是的,赵姨娘的事儿可不是小事,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呢。这样吧,我另外派人去辛集湾一趟,照顾赵姨娘便是。”

洗硕赶紧拿了文书下去,说两个时辰后交上来。

洗砚写得一手好字,不一会儿,就抄好了,呈给徐璐看。

徐璐瞧了后,很是满意,让人打赏了洗硕五两银子,又让他再把这份另外抄录的文书亲自送到威国公府顾家。

徐璐亲自交代:“见到了威国公爷,你什么也不用说,只需把文书交上去就是了。不过一定得亲自交到顾国公手上。”

洗硕恭身称是,然后又问:“可是,顾家与咱们家不怎么对付,万一顾大人不肯见小的怎么办?”

徐璐愣了下,想了想说:“若他不肯见,那就回来。我另外再安排。”

武夫人刚开始还有些忧心,但徐璐拿出大顾氏的罪证,武夫人瞧了后,忽然就笑了起来,说:“好,你也是有本事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抄了顾家的老底。”大顾氏是出嫁女,其实也还算不得顾家的致命弱点,但大顾氏却是后族宗­妇­,后族宗­妇­犯了事倘若被曝了出来,顾家也会吃受挂落的。

徐璐赌得是顾家一定不会不顾大女儿的死活的。

洗硕很快就回来,却是被人抬回来的,不止如此,还脸颊浮肿,手臂骨折,双腿被人打断,实在是凄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得知是顾家所为后,徐璐怒中火烧:“顾家欺人太甚。”

洗砚脸­色­惨白,头发散乱,一身连青­色­袄子全是脚印,混杂着血迹和污泥,哪还有先前的玉树临风?

偏偏门房上的还跑来添油加醋:“少夫人,刚才抬洗硕的人是威国公府的下人,把洗砚放在地上,还对小的说,说了一句顾国公爷的话。”

“什么话?”

“小,小的不敢说。”

徐璐总算克制不住自己,瞪眼道:“说!”

门房上的跪下来,战战兢兢地道:“那人说:‘奉咱们国公爷的吩咐,这奴才胆大包天,毫无规矩,即然凌侯管教不好自己的奴才,那本公爷就替凌侯代管了。略施些教训,让他知道,这世上的花儿,并非一辈子长开不败。’对方就是这么说的,少夫人,小的不敢妄言。”说完就深深磕下头去,生怕被迁怒。

屋子里气氛一度紧张起来。大家也做好了迎接主子暴烈的怒火。

只是,徐璐并未发火,而是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去把燕先生请来给洗硕治伤。”

凌峰养的知客里,有位姓燕名回的人,是个大夫,医术还不错,长住凌家,专门应付凌家下人偶尔的头脑发热或是小病小痛之类的,偶尔也应应急给主子们看病。

总之,家中养个大夫,总是方便的。

洗砚被抬了下去,让燕回治病去了。

徐璐叫夏荷去库房里挑了好些山参等补品,领了两个经验老到的婆子去外院照顾洗硕去了。并让小厨房的人每日熬上浓浓的大骨头汤,以及鲜汤送过去。

过了不久,夏荷回来了,称洗砚醒了,也说起了洗砚在顾家的经过。

“洗砚说,他连顾家的大门都没能进,顾家人一听说是安国侯府的,就不让他进门,只是去请示主子。过了好久,才出来说顾家不肯见他。洗砚就扬了扬手上的文书说,说了句:‘请国公爷考虑清楚,我家主子说了,若是错过了今日,这世上可就没有后悔药的。’洗砚说,那门房上的又进去了一趟,只是过不多久,顾家就涌出来几个家丁护卫,冲出来对洗砚拳打脚踢,并故意折断洗砚的手和双腿。接下来洗砚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晕过去了。”

尽管怒中火烧,但徐璐仍然克制自己,冷冷地说:“我知道了,你好生照顾洗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赵嬷嬷说。并告诉燕回,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买,一切走我的账。”

夏荷点头。

徐璐又问:“那份文书呢?”

夏荷茫然,不过到底是头等丫鬟,反应也不慢,马上说:“奴婢这就去问洗硕。”

夏荷急匆匆离去后,过了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对徐璐说:“洗砚说,大概是丢到顾家大门外了。当时,顾家家丁打他的时候,他没能护住文书,应该是掉到地上了。这会子,怕也落到顾家手上,或是被别人捡走也不一定。”

顿了下,夏荷一脸紧张地道:“少夫人,这份文书真的很重要吗?”

徐璐面露讥嘲:“对我来说倒不那么重要,不过对顾家来说,可就是要命的东西了。罢了,既然顾家不愿意接受我的求诚,那我又何苦再低声下气呢?”

正说着,又有丫头急匆匆进来:“少夫人,威国公爷来了。”

徐璐愣了下,“什么?”

那丫头一字一句地说:“威国公爷来了,指名要见侯爷。只是侯爷还不曾回来,廖大管事也不敢作主,只好进来请示夫人。只是夫人这会子刚好出去了,门房上的廖大管事只好让奴婢来凛报少夫人了。”

廖大管事身为凌家门房上的管事,掌管的可是凌家对外的脸面,对于这些不请自来的身份又尊贵的,不管是否敌对,都要事先恭敬迎入宴息处,再另外派人通知主子。

但这回却是例外,廖大管事前脚见识到被抬回来全身血淋淋的洗硕,后脚又见顾国公登门,再是傻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寻常。可不敢放顾远山进来,只能生生把人拒之门外,却火速地让人通知主子。

徐璐愣了下,被气笑了,这顾元山前脚把自己派去的奴才打成那样,还派人上门来耀武扬威,警告自己。后脚就登门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

继续耀武扬威不成?

徐璐没有见威国公,并让门房的转告威国公顾元山:“不好意思,国公爷,我家主子说了,主子可心疼洗砚了,正在督促着大夫给洗砚接骨看病,恐怕没空接待国公爷。国公爷请罪吧。”

徐璐又气又怒,也有些后悔。她生平第一次,让人这般*­祼­地打脸,如何不气。

一般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注重面子功夫。再是与人撕破脸,面上也绝对是一团和气的,如同凌家与杨家。尽管杨士清恨不得生吃凌峰,但在朝堂上,依然是笑ⅿⅿ的,仿佛不曾有仇似的。

但这顾家未免过份了,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这是公认的规矩。顾家连这起码的规矩都不顾了,直接把洗硕打成这样,这简直就是*­祼­地打她的脸呢。

她已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给顾家点颜­色­瞧瞧。

第158章 识大体

徐璐让人套了马车,去了沈家,找路玲玲去了。

幸好路玲玲在家,看了徐璐递给她的有关大顾氏替犯了事的官员或富户“擦ρi股”进而收受巨额好处的证据后,拍着大腿狂笑:“妹妹有什么打算?”

徐璐沉声道:“姐姐再看这个。”又把一土黄­色­的笺纸递了过去。

路玲玲眸子急缩,震惊地看着徐璐:“如此齐全的证据,你保存了有多久了?”

徐璐说:“有很久了。只是这里头涉及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头又还有皇后娘娘的体面,所以不敢声张罢了。加上顾家斐家,又不是普通人家,若把这事儿捅了出来,顾裴两家固然落不得好,但我们世子爷也会落是个打击报复的名声。所以倒未曾声张。只想着,若顾斐两家不再苦苦相逼,再把ρi股收拾­干­净,咱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顾家实在是过份,我家世子爷前脚去了保定,他们后脚就起了动作。他们整治咱们家也就罢了,连姑­奶­­奶­家都不放过,还连累了兵部的向大人。向大人多么廉洁的人呀,那日我家姑­奶­­奶­从向家回来,直对我抹着眼泪说,向大人一向清廉守法,为官二十余载,从未有半分对不住朝廷,对不住良心的事。却让人平白泼污水,为了咱们家的事,清白的名声都让人污成这样,简直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顾家恨咱们家,可就算再恨,你若是真刀真枪正大光明我还想得过,居然使这么些不入流的把戏。连诬告都使出来了。还堂堂国公府,未免上不得台面了。可怜向大人,却因咱们家的缘故,平白受此冤屈。先不提向大人的委屈,单说顾家这么明张目胆污陷朝廷大员,未免过分。”

路玲玲轻轻一笑:“官场上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又算得什么?只是妹妹,你拿着顾斐两家的犯罪证据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果然,路玲玲也是个聪明的。

徐璐也不拐弯抹角:“我与姐姐的交情就不必说了。我今日主要是来请姐姐帮我个忙。帮着把顾斐两家的证据递进宫去,请皇后娘娘过目。”

路玲玲先是奇怪,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顾斐两家的事儿闹开来,顾斐两家固然落不得好,但大顾氏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大顾氏出事,皇后娘娘面上未必会好看。徐璐倒是聪明,不但顾惜了皇后的脸面,又还抄了顾斐两家的老底,端得厉害无比。

路玲玲说:“这事儿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是,妹妹,这件事,是你们家世子让你做的?”

徐璐吱唔了一会儿,说:“是我们家世子爷要我这么做的。他说,路姐姐为人品­性­他信得过,请路姐姐帮忙再适合不过了。”

路玲玲哼笑:“他肯定没有告诉你,我与顾家一向不对付的。凌峰肯定知道,顾家一旦有难,我肯定是第一个要痛踩落水狗的。”

路玲玲与顾家的恩怨,徐璐多少也还是清楚的,主要是路玲玲医者的身份,在仕族人眼里,只是中九流的角­色­,都是靠服侍人挣钱的勾当,都算不得高贵。更别说公卿勋贵又是宗室女的顾夫人。以路玲玲的傲气,自然是受不得顾家人高高在上的倨傲,双方自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顾家落难,路玲玲肯定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

其实,大顾氏和斐家的犯罪证据,凌峰早已搜集妥当,只等在适合的时机里放出去。但这回顾家趁凌峰远去保定对京城鞭长莫及时,居然打起了官令宸的主意。甚至连向有为都不放过。凌家与顾家原本也并未交恶,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成了今天这翻场景,可以说,官令宸向有为也算是受自己连累的。所以无论如何,徐璐一定要亲自出手。

但­妇­人不­干­政,徐璐可不敢四处说是自己的主意,就怕被外人知道后,指责自己牝司­鸡­晨。那样对凌峰也不是好事。

路玲玲不疑有他,满口应答,她倒是非常希望顾家倒霉,最好被贬为庶民,到时候她就可以去欣赏顾夫人是否还会有傲气的存在。

路玲玲依然还有不少疑问:“你自己也可以进宫呀,为什么非要让我去?”亲自呈交给皇后不好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打扰到皇后娘娘。更何况,我出身小门小户的,以前见过最高身份的,也就是知府夫人。虽说如今­妇­凭夫荣,见识了大场面,可皇后娘娘端贵高华,在娘娘面前,总感觉自己好缈小。怕在娘娘面前说错了话,连累了夫家可就不好了。”

路玲玲翻翻白眼:“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子还成。”

徐璐急了,认真地说:“真的姐姐,我骗你做什么?我听说皇宫里头龙谭虎­茓­,一个人还真不敢进宫的。就怕半路上冒出个贵人,万一来了­性­子要打杀我。那我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路玲玲愕然:“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徐璐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是真的不敢一个人进宫的,就怕遇上哪位贵人,一时心情不好,打我一顿出气,我都找不着告状的地方,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吧。”

路玲玲无耐摇头,虽然徐璐说得夸张了,但宫中确实就是如此,也辩驳不得。但这话,可不能在皇后面前说的。

路玲玲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当下让人服侍更衣,虽未按品大妆,却也是隆重端庄。

等路玲玲进宫后,徐璐也就回了安国侯府。发现凌家大门前停着一辆青轴平顶马车,很是纳闷,家中来了客人么?只是马车为何会停在大门口呢?

很快,徐璐明白了来者何人了。

“顾远山还没走?”回到华馨苑,徐璐正要换身衣裳就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的。就听丫鬟说,威国公顾远山被侯爷迎入­射­月厅的宴息处接待了。并还交代下人,若徐璐回来后,就让她赶紧去­射­月厅。

徐璐很是生气,问赵嬷嬷:“侯爷可知道顾家对洗砚做过的事?”

赵嬷嬷说:“侯府从外头回来,就瞧到在大门外徘徊的顾国公。很是生气,责骂廖大管事怠慢了贵客。差点把廖大管事拉下去打板子。廖大管事只好申辩说,他只是听从少夫人吩咐的。侯爷就问,少夫人为何要这么吩咐,廖大管事还来不及说话,顾国公爷就承认是他的不是,因内宅­妇­人无知,气­性­大,把凌家派到顾家送信的奴才打了,这就赶紧登门谢罪的。”

徐璐并不意外顾国公的来意,又问:“那侯爷怎么说?”

赵嬷嬷回答:“当时侯爷就说,居然还有这等事。你们顾家当真是威风。那咱们家小门小户,恐也招待不起国公爷了。”

凌宽虽然不知道俱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影响他­精­准的猜测。

凌峰去了保定府,凌家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妻子和儿媳­妇­两个主子。派人去顾家的,不是妻子就是儿媳­妇­。但派去的人却让顾家打了。但顾家前脚打了人,后脚堂堂国公爷就火烧ρi股地来登门陪罪,必是凌家捏住了顾家极厉害的七寸,所以不得不来服软陪罪。

这时候,凌宽再不摆上架子,那就实在不配为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

但顾远山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凌宽在大门前就下逐客令了,仍然不肯走,厚着脸皮继续陪罪。

凌宽也不好大家面上闹得太过难堪,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待了顾远山。

虽然顾远山未曾明说真正来意,只一味地陪礼道歉,说­妇­人见识短,气­性­大,心眼儿小,心胸狭窄,为着针眼大的恩怨就把凌家派去的奴才打了,实在是过分,他这次前来,是特地向凌侯陪罪的,请求原谅,条件还任开。

凌宽不明白顾远山为何如此的低声下气,但也料定,凌家应该是掌握了主动,捏住了顾家的七寸,顾家不得不来服软求和。凌宽越发坐起了钓鱼台,后来得知家中的奴才是由儿媳­妇­派出去的,就让人请徐璐过来。

徐璐是女眷,倒是不好直接来见顾远山,只是来到后堂,隔着浮雕仙女散花大紫檀屏风,声音冷冷地传来:“不好意思,国公爷来晚了一步。”

顾远山不顾身份,豁地起身,向屏风疾走了两步,失声道:“少夫人这是何意?”

徐璐声音中还带着线浅的稚气,但声音却冰冷,“在洗砚全身血淋淋得被抬回来时,徐氏就痛定思痛,把原本要交给贵府的礼物送到了都察院。这时候,想必已摆上了都察院的案桌上了吧。”隔着不透明的屏风,依稀还能听到顾远山急促的呼吸,徐璐声音温文尔雅:“国公爷千万恕罪,徐氏胆子小,见不得血腥,一瞧到自家奴才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手脚俱被折断,实在是惨不忍睹,一时激忿就冲动了。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请国公爷恕罪,是徐氏鲁莽了。”

虽然顾远山看不见,但徐璐依然福了身子,优雅退下。

至于凌宽与顾远山说了什么,她也不想去听了。她当然知道,以顾远山的眼界,应该不至于明着与凌家撕破脸。但是,能设计出凌峰前脚刚离开京城,后脚就把向有为官令宸拉下水来以达到整治凌家的目的,会是顾夫人母女所为。

打死她都不相信。

顾远山才是幕后推手,顾夫人母女大概就是帮凶。

或许,杨家斐家也参与了此事,否则事情不会如此凑巧。

至于洗砚被打一事,或许不是顾远山­干­的,但那又如何?顾夫人­干­得出来,就要承受凌家接下来的报复才是。

凌家与顾家的仇怨,并不能因为顾远山来陪罪就可以化解。

她还没有那么仁慈,别人一句对不住就可以即往不咎。

再加上凌峰还在保定,杨康倒是无关紧要,但怕就怕这些人在暗中使绊子。

为了保证凌峰在保定的安全,不受人算计,她只好主动进攻了。

拿捏了顾家斐家的痛处,直接呈交皇后。就算帝后不治顾斐二人的罪,但冷落肯定是有的。

或许,大顾氏因为皇后的缘故,不会伤筋动骨,顾家也会因圣上的关系,伤不着汗毛,但即非皇亲又非国戚的斐家,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钉死斐家,也算是砍了顾家一臂,就算顾家想反扑,恐短时日内也没法子了。

这样,就给了凌峰缓口气的机会。

只要凌峰从保定平安回来,成功处理了杨康的事,将来无论用­阴­谋还是当面鼓对面锣地与顾家对上,都是不怕了。

当晚,凌宽把徐璐叫去喝斥了一顿。说她简直胡来,如此重大的事,居然不与他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

徐璐跪下来请罪,称:“侯爷恕罪。那顾家明明白白想钉死向有为来达到攀诬姐夫的目的。若是让他们得呈了,姐夫的仕途也就毁了。媳­妇­想的是,与其在向有为的事情上粘缠,还不如来个斧底抽薪,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凌宽平息了怒火,缓缓落坐,“好一个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一介­妇­道人家,居然还知道这个。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徐璐说:“是世子爷平日里最擅长的一句话,媳­妇­愚顿,以前并未深切体会过。只是这次夫君远去保定,姐夫又出现这样的事来,媳­妇­一来担忧夫君受人算计,二来又怕顾家­阴­谋得逞,也就顾不得其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媳­妇­也是鲁莽了,还请侯爷责罚。”

凌宽说:“罢了,你起来吧,虽然这次是鲁莽了些,但好在事情还算在控制范围内。对了,那样的情况,你为何还能把证据呈交皇后,而不是交由御史?”

若是交到御史手头,顾家斐家必定脱一层皮。

徐璐解释说:“大顾氏虽然死不足惜,可到底要顾惜皇后娘娘的颜面。更何况,媳­妇­听说斐浩然是圣上当年亲自定的吏部侍郎。”还得顾惜圣上的颜面。

凌宽再一次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他一直知道这个媳­妇­聪明,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拿捏。是个宗­妇­的好料子,但实在没有想到,她在政治方面也极有天赋,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凌宽说:“你做得很好。想来顾远山肯定会直奔都察院。”

徐璐恭敬地道:“侯爷,媳­妇­问句冒味的话,若您是顾远山,这时候会如何做呢?”

凌宽捋了胡子,在宴息厅里走了两圈,说:“若我是顾远山,肯定是去都察院,来个先下手为强,或是想尽办法贿赂都察院的人……糟了,赶紧的,派人去都察院,谨防顾远山斧底抽薪。”

徐璐面露迷惑,但这时候凌宽已顾不得与她解释,又急匆忽离去了,直奔都察院。

后来,还是凌宽身边的知客江帆给徐璐解了惑,“少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都察院的两位都察御史一个外放出京,一个因病在家。如今,都察院几乎是谢永康当家。这谢永康可是刚正不阿又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主。顾远山无论是贿赂还是以强硬手段都无法逼之收手,那自然是斧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要么放一把火烧了那些证据,要么对谢永康……”江帆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徐璐倒吸口气,这才知道凌宽前去都察院的目的。

……

晚上武夫人从方家回来,也听说了白日里徐璐做过的事,一方面震惊徐璐的胆大包天,另一方面又震惊于徐璐的胆大心思,娴熟的政治天赋,都不知是该斥责还是夸赞她。

最终,武夫人仍是把徐璐训了顿。

“……我知道你是为了峰儿好,可你这也太胆大妄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私自行动。误打误撞也好,还是你胆大心细也罢,你一介­妇­道人家,却­干­涉起朝堂大事,却是万万要不得的。传扬开去,与你与凌家可没半分好处。”

徐璐刚才已让凌宽斥责了一顿,也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也在高估了自己的本领,只凭意气用事。从凌峰那儿学了点政治斗争的皮毛就自以为厉害,一个人真刀真枪地应付起复杂的朝堂争斗。虽说占了上风,但其中的隐窜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这其中每一个环节,稍微说了差错,那就是前功近尽弃的。加上徐璐只凭一股意气用事,难免不出差错的时候。

徐璐诚心检导了自己的错误。

武夫人也并非真要责怪她,不过是怕她年纪轻轻收不住­性­子,被初次的成功弄得轻狂起来,而故意敲打她罢了。不轻不重地说了她两句,又肯定了她这一回的战斗成果,既抄了顾家斐家的老巢,化被动为主动,又圆滑地把茅盾推给帝后,把自己摘了出来。顾斐两家不管是轻判还是重罚,但在帝后心目中,凌家识大体懂分寸的印子是烙下了。

总得来说,徐璐初次出手,战绩还是比较辉煌就是了。

……

威国公顾远山顾不得再在凌宽面前扮演请罪模样,徐璐的话让他暗道不好,知道事情坏了,急匆匆地离去。直接去了都察院的。只是去了都察院才知道,两位都察御史都不在都察院,却是遇到了让他又气又恨又无可耐何的谢永康,暗叫倒霉。但女儿和斐家的事儿实在不容小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徐璐说把证据递交到都察院本来就是诓骗顾远山的,谢永康自然要实话实说的。加上谢永康一向瞧不起顾远山这类勋爵显贵,态度很是冷淡倨傲。但听在顾远山耳里,无异是谢永康要置自己于死地了,眼神冷厉,望了眼谢永康身后的案桌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顾远山回到国公府,顾夫人便埋怨他:“凌家的奴才,打了就是打了,你还登门做什么?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顾远山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抡起巴掌就甩了顾夫人一巴掌,怒喝道:“无知­妇­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他把洗硕丢到地上的那份文书掷到顾夫人脸上,声音冰冷厌烦:“蠢­妇­,你自己瞧瞧着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顾夫人嫁给顾远山,自恃自己宗室女的身份,加上顾家能够从伯府升为国公府,也是靠她的功劳,这些年一直活在浓厚优越感中。丈夫也一直让着她,敬着她。这回陡然挨巴掌,顾夫人被打蒙了,从未挨过打的脸很快就肿得发亮,在发了一会儿傻后,就要跳起来去撕顾远山,耐何顾远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去。顾夫人气得发晕,当下把那文书撕得稀烂,咬牙切齿地骂道:“老东西臭不要脸,若不是我哪有你的今日,不过是一时的失意就来我出气,你个没良心的……”

话说顾远山,带着一股子邪火及杀气去了外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召集知客议事。

第159章 大顾氏的下场

而这时候,徐璐带着不安的心进了宫,对皇后垂泪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昨日威国公爷来过凌家,臣妾因忿他无故抠打臣妾派去的奴才,一气之下就骗他说把证据呈交到了都察院。只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们凌家与顾家,也并未有深仇大恨,不过是臣妾与顾家两位姑­奶­­奶­有些私怨罢了,哪就升级到两家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先前夫君得知臣妾与杨夫人顾小姐交恶,就是后来无意中发现了杨夫人的事儿,臣妾也从未想着把杨夫人怎样。后臣妾想了许久,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才想着把这些送回顾家,也算是释放臣妾对顾家的善意。谁知派去的奴才连门都没进就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未瞧到有人被打得全身血淋淋周身没一处完好的血腥场面,一时情绪失控,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出口恶气,这才请路姐姐把杨夫人和斐大人的犯罪证据呈进宫中。”徐璐一边说,一边偷看皇后神­色­,又继续道:“臣妾从沈家回去后,依然满腔的邪火,也未曾接受威国公爷的陪罪,还故意欺骗威国公爷,说证据已呈交都察院。只是威国公爷走后,臣妾心里头就有些不安。顾国公到底也是替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臣妾实在不能因私愤就对朝廷栋梁不依不饶。臣妾也着实不愿继续与顾家交恶。可如今事态已经失控,臣妾万分恐惶,可却无办法,只好请求皇后娘娘疼一回臣妾了。”说着就深深磕下头去。

皇后脑海里转了无数遍心思,语气地温和道:“你刚才所言,可是出自真心?”

徐璐扭着手指头,讷讷道:“有一半出自真心。”

“那另一半呢?”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妾愿与顾家尽释前嫌是出自真心,不愿与杨夫人交恶也是出自真心。只是顾夫人和杨夫总是苦苦相逼,臣妾与杨夫人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也真心不愿继续与杨夫人交恶……所以还请皇后娘娘在杨夫人面前,替臣妾美言几句。”

皇后看了徐璐半晌,说:“你有心了,也真是委屈你了。”

顾家与凌家的恩怨,皇后如何不知?不过是徐璐与大小顾氏的私人恩怨,居然升级到了两大家族的互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凌家一直谨守着分寸,从未主动挑衅过。反倒是顾家处处挑衅不说,连散播谣言,栽脏嫁祸等下作伎俩都使了出来。这回更是趁凌峰去保定府不在京中,迂回从向有为官令宸身上开刀,以达到整治凌家的目的。偏向有为又是正直不阿的,顾家这般明张目胆污陷朝廷忠臣良将,这是皇帝不会容许的。

顾家的作为,已触到皇帝的底线。

再加上路玲玲呈交上来的大顾氏和斐家的犯罪证据,皇后怒不可竭,却也赞赏徐璐的以退为进。

大顾氏是后族宗­妇­,若当真被闹将出来,皇后面上也不好看。尤其大顾氏是借着衡国公夫人这块招牌针对的凌家,这可是把整个后族都赔进去了。徐璐倒是聪明,只是把大顾氏的罪证呈交中宫。顾惜了皇后的颜面,更把事情压在了台面下。

皇后必须要徐璐这份情。

而徐璐所表现的委屈隐忍,越发衬出顾夫人母女的张扬舞爪及跋扈飞扬。尽管知道这里头也还有徐璐故意示弱的成份,但皇后依然欣赏徐璐磊落的­性­子。

尽管徐璐也有利用皇后对付大顾氏及顾家之嫌疑,但皇后还不得不领她这份情,甚至替她教训顾氏。

赤­祼­­祼­的阳谋。

比顾家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高明多了。

……

徐璐从宫中回来,心脏还怦怦地跳着。

她刚才对皇后说了一半的真话,一半的假话。算起来,她这也算是欺君了。

她最大的本领就是拿她的花言巧语哄骗凌峰,这回却施展在皇后身上,尽管最终成功了,却依然让汗水浸湿了背脊。

皇后虽未曾摆出中宫威仪,但那上位者习惯了发号施令带来的高高在上,以及恰到好处的纡尊降贵,依然让她有种大气都喘不过的感觉。

徐璐的马车直接驶入垂花门外,再坐了软轿进入内宅,去了晚香堂。

软轿里没有炉子,徐璐手上的汤婆子早已冷透,尽管穿得厚实,依然冷得直打寒颤。

晚香堂温暖如春,武夫人和凌芸纷纷起身,亲自迎了徐璐到炕上坐了,凌芸已塞了杯热茶在徐璐手上。

徐璐喝了口热茶,坐在温暖的炕上,这才觉得活过来似的。京城的天气,真的太冷了。

徐璐把面见皇后,及皇后的态度说了。

武夫人沉吟半响,说:“娘娘能派坤宁宫大太监亲自护送你出宫,显然还是领你的情。既然娘娘领你这份情,那么这回大顾氏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了。”

徐璐也能从皇后的态度里察觉出她这回施展的阳谋走对了路子。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武夫人断然道:“什么都不用做。”

徐璐还想说什么,不过也觉得武夫人说得有道理。

如今事情已经捅到上位者跟前,他们再做任何小动作也是枉然,还不如静观其变。

后来经过武夫人的宽慰,徐璐总算恢复了平静,逗弄了团哥儿一会儿,这才看着凌芸:“姐姐,姐夫最近在做些什么?”

凌芸说:“什么都没做,修身养­性­呢。”

平白无故被人扣屎盆子,官令宸甭提有多郁闷。这段时日也不敢走亲访友,就怕太过高调让人抓了小辩子。到时候又有一番攀扯了。

“那你们家老太太呢?”

“老样子呗,见天的把表小姐带在身边,仿佛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看了就恶心。”

徐璐眨眨眼,“我听说,姐姐家的姑­奶­­奶­好像也回来了。”

凌芸的小姑子,官令菲,嫁到了苑平县的齐家。这齐家老太爷曾做过三品京兆伊,并风光致仕,这对于大多数没有好下场的京官来说,能够全身而退,也着实是了不得的本事。齐家靠着齐老太爷,在苑平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书香世家。

凌芸的小姑子是齐家五房媳­妇­。丈夫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只是迟迟没能考中进士。官令菲压力大,回娘家的次数就增多了起来。

凌芸说:“妹夫这几年运气不怎么好,我这个姑­奶­­奶­就有些上火了,就时常往娘家散心。我和你姐夫外放三年间,我这个姑­奶­­奶­倒是孝顺,隔三岔五回娘家陪老太太说话解闷。自咱们回到京来,倒不曾回来过。不过最近又跑得勤了,与那香表妹也挺投机呢。”

经常往娘家跑的女子,除了回娘家打秋风外,也就是想从娘家找助力吧。只是官令宸是武将,官老太太又是个糊涂的,恐怕也帮不上忙。想来,官令菲应该是打凌芸的主意了。毕竟凌家在朝堂上的人脉可不少。

只是,她既然要巴结凌芸,怎么又跑去与那所谓的香表妹走到一起呢?真是本末倒置。

武夫人就说:“她与那位表小姐打得火热。想来那位表小姐能够助她一步之力吧。”

凌芸扑嗤一声笑了起来:“香表妹能给她什么助力?也不关我的事呀。”

是呀,小姑子是家中的娇客,可嫁了人后,就只是客人了。与嫂子可没什么关系了。

……

次日,朝堂上就传来一则消息,昨夜子夜时分,都察院忽然走水,吓呆了好大一群人。虽然不曾损失什么,也只是损失了些不甚重要的陈年文件,但依然令人震怒。

都察院掌管着天下官员犯罪证据,这些人也实在胆大包天。

朝堂如炸开了锅,皇帝大怒,当着文武朝臣的面,意有所指地道:“别以为不吐口朕就不知道这幕后主使人是谁。当真是自作聪明。”然后把一份证据丢到朝堂上。

离得最近的杨阁老上前捡起,只是瞧了没两页,就脸­色­大变。

专司“纠察百官,辨明冤枉”,兼有监察、监督的职能的都察院经历厉进周,因诬告朝廷良臣,大庆律对诬告惩罚极严,不但连坐还加等处罚,厉进周当场被革职查办,打了五十板子,并打入天牢,听侯发落。而举荐厉进周的左佥都御史段琦文也因识人不清等罪名,革去官帽子,贬为庶民,并抄家罚没家产。

弹劾向有为的右佥都御史江墨也因“举荐不实”,误使忠臣受屈,被圣上申斥,罚三个月薪奉。

其后,又从朝堂上传出,吏部右侍郎斐浩然,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包蔽有问题官员,严重触范大庆律法,被当场摘去乌纱帽,打入天牢,再让交由刑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堂会审。

消息传至威国公府,顾远山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厉进周和段琦文都是顾家的人,也是顾家安Сhā在都察院的钉子,如今这两颗重要钉子都被圣上拔掉,显然,这是皇帝在敲打顾家呀。

还有,大女儿的事没爆发,怎么偏偏斐浩然就给告发了呢?

顾远山百思不得其解。

得知消息的顾夫人也顾不得与顾远山置气,急匆匆地奔进书房,“……我听说圣上把斐浩然打入大牢,是不是真的?”

顾夫人身边还有哭得双眼红肿的顾六,顾六惊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爹爹,公爹被打入天牢了,咱们家都没法子去刑部大牢递消息进去。这究竟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皇上怎的就把公爹打入天牢呢?”

顾六是国公府的嫡女,一向受宠,被其母养得目下无尘,也未曾经历过风雨,斐家的顶梁柱毫无预兆地被下了大狱,这让斐家上头的天都蹋了大半。顾六唯一的办法就是回来找父母想办法。

顾远山­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言不发。

顾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吼道:“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呀?还不赶紧想办法把斐浩然捞出来呀。”

斐浩然是顾家的姻亲,斐浩然若是倒下,女儿也要跟着受罪,顾家自然要拉斐家一把的。

顾远山一脸疲倦地道:“你要我怎么捞?小六的公爹可是圣上亲自下令打入大牢的。圣上也不知从哪搜集了斐浩然的犯罪证据,直接丢给了杨士清。杨士清与斐家交情也是匪浅,连杨士清都不敢开口,我又能去做什么?”

顾夫人傻了眼:“怎会这样?那,那怎么办?”

顾远山疵倦地揉了揉眼:“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他抬头望着妻女,“斐浩然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就算保住了­性­命,但丢官罢职是肯定的,以圣上对买贪污受贿官员的深恶痛绝,估计有可能会被抄家。你可得多留个心眼,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才是,爹爹保不住斐家,但保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六傻了眼,哭道:“那,那您女婿怎么办?他明年就要下场参加春闱了呀。”有个犯了事的父亲,其三代之内都别想出头了。

顾夫人也是六神无主,眼巴巴地看着顾远山。

顾远山正要说话,忽然顾家大管事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老爷,大姑­奶­­奶­的­奶­妈子姚嬷嬷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姚嬷嬷身为国公夫人的­奶­娘,身份自是不一般,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往日也是体面­精­神,极是有架子,但这回,却是气急败坏惊惶失措,来到顾远山跟前就跪了下来:“国公爷,夫人,大小姐,大小姐她……”

顾夫人看姚嬷嬷这副模样,心里一个咯噔,疾声道:“大小姐怎么了?”

原来,皇后娘娘忽梦到已逝的卫国夫人,卫国夫人向娘娘哭诉,她在地下过得孤苦,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让娘娘想想办法,派个人来陪陪她。

皇后娘娘大恸,恨不能自己亲自去卫国夫人坟前陪伴祖母。但皇帝不同意,皇帝称,皇后母仪天下,已是天家媳­妇­,自然要以天家为先。若是实在心疼卫国夫人在九泉之下无依,那就在杨氏族人里找个卫国夫人生前疼爱的人去卫国夫人坟前陪伴就是。皇后娘娘千挑万选,这才选中了衡国公夫人大顾氏。称“祖母生前最是怜惜这个孙媳­妇­,如今祖母泉下顿感孤苦,就由汝去祖母坟前陪伴祖母她老人家吧。”

传旨的太监冷冰冰念完皇后懿旨后,大顾氏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贿赂传旨太监问个究竟,传旨太监带来的数十个婆子已如狼似虎地捉着大顾氏就往外拖去。片刻不停地把大顾氏拖上一辆平顶单架马车,驶去了陕西瞳关的杨氏老家。

卫国夫人安葬在陕西瞳关杨氏祖坟里。

得知自己闺女就这样被皇后送回了杨氏老家给已逝祖婆婆守坟,顾夫人愤怒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厉声道:“卫国夫人生前对我儿从来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皇后这话倒是不打草稿。她分明,分明是——她这是在八意作贱我儿呀……”

“娘,您小声些。”顾六赶紧捂着母亲的嘴。

顾夫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传出对皇后一安半句的不满之语,只能捂脸,

悲愤恸哭,“我可怜的儿呀……”一番痛哭过后,又站起身来,要进宫找皇后理论去。

顾远山一巴掌掴向她,怒道:“你昨日任­性­妄为,冒我的名打了凌家派来的人,就应该知道大丫头会有的下场,如今大丫头被送往杨氏祖坟守墓,全是拜你所赐。你这个蠢­妇­。”

……

徐璐不会料到,皇后对付大顾氏,居然如此辛辣,却也解气,

尽管不会有人相信卫国夫人会向皇后托梦,要找个人去陪伴,但皇后直接下懿旨把大顾氏送到陕西,丝毫不顾及威国公顾家以及衡国公的脸面,肯定也是有别的原因的。

至于什么原因,众人不得而知。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顾氏被皇后厌弃了,还是无比的,非常的厌弃。

皇后的脾­性­为人,外命­妇­们也都知晓一二,就算再厌恶一个人,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让人消失在京城地界。

显然,大顾氏应该是做了让帝后忌讳的事来,或是惹了滔天祸事,这才令皇后连兄长衡公国的脸面都顾不得了。

想着大顾氏素日里的嚣张,徐璐是无比解气的。大顾氏被皇后送到陕西守坟,小顾氏夫家也面临罢官抄家之祸,就算顾家重新接纳小顾氏,但对于一直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了。

想来小顾氏以后应该会夹着尾巴做人了吧。

徐璐表示,她非常解气,晚饭都狠吃了三大碗。

后来,听说威国公夫人递折子进宫觐见皇后,但顾夫人却是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入,就被劝了回来。

尽管皇后拒绝的语气很是委婉,但顾夫人依然不敢相信,皇后如此对她。

顾夫人不信邪,又回娘家,找自己的舅舅,陈王。

但顾夫人在陈王府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就离开了陈王府,据说,顾夫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武夫人听说后,海吃了三大碗饭,表示她对顾夫人的遭遇非常的同情,和高兴。

紧接着,凌峰的飞鸽传书也递了进来,上头只写了几个字:“静观其变,置身事外。”

徐璐转告给了武夫人。

武夫人又转告给了凌宽。

接下来,在查审斐浩然事件上,凌家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即不说对方高矮,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很是高风亮节的模样。

有些人心里撇­唇­,觉得凌家人装得又过余了。

徐璐就笑着说:“你们说得都对,不管斐浩然最终结局如何,他已无法再成为我家夫君的对手了。这时候,就得表现出咱们家的高风亮节。我家世子爷说了,他虽然讨厌斐然,但对痛打落水狗毫无兴趣。”

如此光棍的话,倒是让一些人哑口无言。

但传进皇后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景像了。

皇后对时常进宫的外命­妇­说:“齐缘这个妻子娶得倒是不错,真是坦白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消息传到外头,众人心头又懊悔起来。她们怎么忘记了皇后娘娘的脾气呢?居然由着­性­子对斐家落井下石。

路玲玲对徐璐说,皇后越发喜欢她,因为徐璐真的合了皇后的胃口。

徐璐表示很是不解,她进京两年,进宫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就贤名远播到深宫中去。

路玲玲被她逗笑了,说:“皇后娘娘是个爽利又不拘小节的­性­子,自然就不大喜欢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而你是从不掩饰内心的卑劣,比那些满口仁义实则一肚子肮脏烂货好多了。”

徐璐汗颜,想不到皇后喜欢她的理由会如此独特。

路玲玲又神秘一笑:“你真想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注意你么?”

徐璐脸上浮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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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第159章 朱贵妃

确实,她进宫次数真的很少,京中那么多外命­妇­个个都想往皇后跟前挤,皇后哪来的闲功夫注意自己的。

路玲玲未语先笑,捂着­唇­哈哈笑了一番后,这才敛了笑意,说:“你还记得前日里,你参加英国公张二爷的婚礼,期间遇上顾夫人。顾夫人似要生剐你,对你说了好些难听的话,那时候你是如何应对的?”

徐璐就笑了起来,也就是前天吧,徐璐参加英国公张二爷的婚礼,与顾夫人狭路相逢。

顾夫人神­色­憔悴,但依然挺直着肩背,非常恶毒地盯着徐璐,对徐璐冷笑一声:“我家明月是你弄得鬼吧?”

徐璐当时说:“顾夫人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贱人,敢做不敢当么?”顾夫人目光恶毒地盯着徐璐,眼里像淬了毒液似的。

徐璐淡淡地说:“说起敢作敢当这四个字,那我倒是要请教顾夫人了,顾家算计咱们家姑爷时,我还想着派小厮来顾家一心求和的,我可是抱着十足的诚心去的。耐何夫人把我的善意狠狠踩进泥里,贱踏得惨不忍睹。还把我家小厮打得不成人样,只是要给我凌家一个教训。夫人,您这个教训倒是让我永生难忘。所谓来而不往非礼矣,夫人都送了我如此大礼,我自然要回馈给夫人更大的礼才是呢。怎样,夫人,我的回礼很是不错吧?”

顾夫人气得脸­色­扭曲,把特意来顾家投城的凌家下人暴打一顿,以致于错过挽救大女儿的最后大好机会,是顾夫人毕生之痛。但她并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她一心认定是徐氏故意给她安的陷阱。

顾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得意,你加诸在我女儿身上的痛苦,我一定会加倍偿还你的。”

徐璐就说:“不知道杨夫人现在如何了?是不是已经抵达了陕西?听说那边很少吃粮食呢,全是吃得­干­粮。也不知杨夫人习惯不。”

顾夫人心痛如绞,抬手就给徐璐一巴掌。但徐璐让看似丫头实则是暗卫的半夏机灵地拉开,顺道暗中踹了顾夫人一脚。顾夫人一个狗吃屎的动作跌在地上。什么脸面,全在这一跤中跌得­精­光。

顾夫人气得头晕目眩,指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同样来参加张家婚礼的徐梦雅看不下去,过来指责徐璐:“凌少夫真够威风的,果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当心哪一天得意过了头,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徐璐捂着­唇­就叫得惊天动地:“大半年不见,叶少夫人怎的瘦成这样了?少夫人脸­色­也好差,皮肤也好难看,还起了豆印,连褐斑都长出来了,看起来好生憔悴,少夫人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叶世子对少夫人不好么?唉呀,叶恒真的太过份了,怎能这样对少夫人呢?少夫人如此遭遇,怎的不早些告诉我呢,让我好……高兴高兴。”

周围人大乐,扑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甭提徐梦雅气得暴走的脸­色­了,这事儿就被当成笑话般传进皇后耳里。

路玲玲说:“把这事儿是传到长安郡主耳里,长安郡主又告诉给了朝阳公主。朝阳公主又告诉给了皇后,当时我也在场,皇后听说后,当场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不住得夸赞你,说妹妹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倒是高竿。也正是因为这个典故,皇后娘娘特别关注你。”

徐璐大汗,想不到端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是如此的……恶趣味呢。

……

斐浩然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毕竟是正三品实权大员,为避免冤假错案发生,大理寺在收集证据时,异常谨慎。不过,因为大理寺卿周向荣的尽心尽责,斐浩然的罪证依然摆到了御案前。

真正的铁案如山。

圣上很是愤怒,斐浩然可是他一手提拔的。

虽然算不得心腹,可这些年来也是较为信任的。

但越是这样,圣上越是震怒。

斐浩然依然还在牢中关着,刑部的人已把斐家上下全打入了牢中。这是惯例,但凡犯贪污受贿的官员,一旦坐实罪名,其家人也不能幸免,一同打入牢里,听候发落。

顾六也没能幸免。

尽管她是威国公千金。

这日,徐璐应皇后之邀,抱了团哥儿去了坤宁宫。

皇后知道徐璐最怕进宫,是以每次都是让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去宫门迎接进来。

徐璐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暗自汗颜,她把宫中的贵人想得太过卑劣,是自己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了。

朱贵妃也在场,她也是个美丽的女子,美丽得很是张扬,打扮得也很是奢华,与皇后的端庄文雅不同,朱贵妃是一只开得炫丽的牡丹,艳丽妩媚,娇艳如花。

朱贵妃说话快语如刀,在皇后面前非常自在,时常笑语如珠的。甚至有时候对皇后还不大恭敬。但奇怪的是,皇后对她一直很容忍。

徐璐表示自己很不明白。

她看不透宫中的贵人。

朱贵妃虽然美丽,又受宠,可无子嗣傍身。据说当年东宫受孙贵妃暗算,这辈子也与子嗣无缘了。

而皇后却是生有四子一女,长子还是太子殿下,一直被皇帝带在身边奚心陪养。皇后的优势远远高于朱贵妃,没道理聪明如朱贵妃,会看不清形势?

不过,很快,徐璐就明白朱贵妃对皇后的功用了。

烧有暖墙的坤宁宫偏殿里,团哥儿只着一件大红薄绣老虎的锦缎袄儿,剃得光秃秃的脑袋,在地毯上来回滚动着,很是机灵的模样。

朱贵妃瞅着团哥儿可爱的模样,对徐璐说:“这小家伙真可爱,­干­脆,我收他为­干­儿子好了。”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下意识地看着皇后。

皇后语气温和地道:“­干­儿子可不是想收就收的,还得请人相看,八字是否相生,若是不相生,不是他克你,就是你克他。慎重些为好。”

徐璐赶紧说:“皇团哥儿能入贵妃娘娘惠眼,是团哥儿的福气,亦是凌家上下的福气。只是诚如皇后娘娘所言,这结为­干­亲,万一相克,可就是喜事变坏事了。还请娘娘三思。”

朱贵妃说:“是这个理。”

徐璐正要松口气,哪知朱贵妃却扭头对身边的宫人吩咐说:“去请龙虎山的张天师来。”

徐璐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求救似地望着皇后。

皇后笑着安抚她:“不必担心,朱贵妃克不着你们家团哥儿。

徐璐几乎要急出一身汗来,结结巴巴道:“团哥儿拜在贵妃娘娘膝下,沾点儿娘娘的富贵气也好。只是臣妾却是怕团哥儿八字硬,克着了贵妃娘娘。到时候,可就万死莫赎罪了。”

皇后笑着说:“也是呢,所以最好请张天师来相看。张天师道术高明,不过是测算八字罢了,完全是大材小用,你放心吧。”

徐璐心头越发没底了,这皇后似乎还乐意让团哥儿拜朱贵妃为­干­娘哩?皇后与贵妃定然是面和心不和。她们凌家至始至终都站在皇后这边,怎么皇后还要把他们推到朱贵妃那儿去?

难不成……

这么想着,徐璐冷汗都急了出来。

徐璐心在不蔫地与皇后等人说着话,脑海里急速转着,要找什么样的理由阻止呢?

幸好张天师住的地方离内宫还有较远的距离,一时半刻也还无法到来。徐璐巴不得张天师不来更好。

正想着,有宫人进来凛报,顾夫人求见。

朱贵妃把玩着团哥儿的小尾巴,厌烦地道:“怎么又来了?需要我去打发她么?”

皇后说:“不用,先前已让她吃了几回闭门羹,这回就见见她罢。”

朱贵妃不屑地道:“八成是为了她的小女儿吧。”

皇后淡笑不语。

朱贵妃又自顾自地说着:“我敢打赌,若是娘娘没能同意把顾六从斐家捞出来,这马氏肯定又要指责娘娘忘恩负义了。”

皇后脸­色­­阴­沉了下来,不过依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顾夫人来了。

一身宝蓝遍地金刻丝锦缎长褙子的顾夫人,因两个女儿的事,脸­色­自然不好看,似乎比以前也苍老了不少,但她的肩背依然挺得笔直。

这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

徐璐忽然有了这样的评价。

顾夫人没有瞧到徐璐,因为顾夫人进入大殿之前,就避开了,事实在团哥儿去了另一边偏殿。不过只要不分心,还是能够听到殿内的动静的。

顾夫人向皇后和贵妃行了礼后,就直接说明来意。

“……请皇后娘娘可怜可怜我家六丫头吧。”顾夫人跪下来磕着头。

皇后说:“段琦文合着厉进周污陷向有为,你当本宫不知道幕后主使者是你么?按我大庆律,诬告者反座加罚。皇上只处罚了段琦文厉进周,倒不曾过你分毫,你也该知足了。”

顾夫人双­唇­颤得厉害,从未见过皇后如此疾言厉­色­,倒是吓得不轻。但她仍不肯死心,叫道:“娘娘忘了皇上如何登得基?如何坐稳龙椅,娘娘都忘了?”

皇后沉下脸来,­阴­沉沉地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夹恩图报的心思倒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顾夫人喘着气,死死地盯着皇后:“臣妾不敢夹恩图报,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皇上和娘娘这般对待当年的从龙功臣,实在令人心寒。”

朱贵妃挑高了眉毛,瞅着顾夫人,声音冰冷尖锐:“马氏,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顾夫人姓马。

据徐璐所知,一般宫中的贵人称呼外命­妇­,都是称其夫家姓氏,再以夫人或太太称之。而少有直接称姓氏的。

朱贵妃只称顾夫人为马氏,显然是不准备对顾夫人客气了。

耳边很快就听到顾夫人悲愤拔高的声音:“难道臣妾说错了吗?当初若不是我外祖父一心一意助圣上,哪有皇后今日这般威风。当年外祖父和爹爹为了支持圣上,可是连身家­性­命都压进去了。后来四皇子叛变,我家夫君也是立了汗马功劳。再到后来剿灭山东土匪,荡尽京城地痞牛氓,哪一回没有我家夫君的身影?当年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微服去江南辑查盐税,被人追杀,也是我夫君拼死保护,自己却差点丢了­性­命,否则哪还有皇帝如今的风光。如今圣上龙骑坐稳了,就免死狗烹,也不怕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朱贵妃怒斥道:“好个免死狗烹。”

紧接着,朱贵妃声音冷冷地质问起来:“那么马氏,本宫问你,顾远山原只是区区伯府子弟,当时的顾家也就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皇上念他的从龙之功,特地连晋两级,升为一等爵位。也知道顾家的底子,特地赏黄金千两,纹银万两,九间田庄,又领五军都督府职,位高权重,你们还不满意?”

顾夫人隔了有一会儿才哭道:“可上个月皇上却无缘无故革了我们国公爷的职。这是何道理?”

朱贵妃说:“马氏,你好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还是堂堂郡主之女,受封县主,也曾受过宫中嬷嬷仔细教养过。怎么说话行事,与市井泼­妇­一样?有理不饶人,无理也要搅出三分浪来?”

“……你,你……你居然这样说我?”顾夫人声音发颤,“好歹,我也是你长辈。”

朱贵妃毫不客气地道:“如今本宫与你谈得可是公事,天家不论亲疏,只论君臣之道。而君臣有别,在这坤宁宫中,皇后和本宫是君,你是臣。少在皇后和本宫面前摆你的长辈架子。”

顾夫人怒道:“我与皇后说话,与贵妃娘娘何相­干­?”

朱贵妃怒道:“放肆。本宫虽不受皇上待见,可好歹还占着贵妃的名头。马氏你胆敢这般与本宫说话,当本宫是死人不成?来人,顾马氏不顾尊卑,以下犯下,给本宫掌嘴。让她知道知道天家规矩。”

真想不到,朱贵妃果然名不虚传,够嚣张,够跋扈。

而奇怪的是,皇后居然一声未吭。

顾夫人尖声叫了声,很快就痛呼起来,紧接着,耳边就听到竹片拍在皮­肉­上发出的噼啪声响,很是均匀,足足有十下。

后来又听到朱贵妃冷冰冰的声音:“前阵子顾远山不是染了风寒,圣上怕他不爱惜身子,这才暂且让别人顶替。皇上也是真心为顾远山的身子着想,怎的就成了没道理了?”

朱贵妃的声音很是咄咄逼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不成,顾远山自认有过从龙之功,就可以居功自傲?连圣上的主都可以作了?”

顾夫人双颊被打得鲜血淋淋,从小就养尊处忧的她,哪受得了这等掌掴之侮?顾夫人气得双目似要喷火,她并不理会朱贵妃,只是冲皇后叫道:

“皇后,您堂堂中宫这主,就让她一个贵妃越过您来教训我?好歹我也是圣上钦封的县主,宗室之后,岂能以宗室之尊成全贵妃之尊?”

皇后慢悠悠地说:“本宫觉得,朱贵妃说得很有道理。马氏,你确实居功自傲了。”

“……”

朱贵妃冷笑一声说:“马氏,本宫面前,休要左言右顾。有些话,皇后顾及颜面,不好说。而你却脸皮老厚仗着皇后脸皮薄,得寸进尺,蹭鼻子上脸。哼,本宫却是不必。你既然说皇上免死狗烹,那本宫就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当年陈王府和令尊以及顾远山都有从龙之功。所以皇上重赏了陈王府和马家。令尊早逝,但圣上仍然加封令弟为诚意伯,连袭五代,并赐黄金万两。后来圣上登基,令弟加受镇国将军。你弟妹邱氏,也破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马氏,你可还满意?”

顾夫人嚷道:“名声倒是好听,不过就是个虚职罢了,也只能唬那些八辈子都是泥腿子的卑贱之人。哄谁呢?”

徐璐听得乍舌不已。震惊于顾夫人的胆量,也佩服她什么话都敢说的勇气。

不过想来她应该是气狠了,破罐子摔碗了。

抑或是,以前天家对顾夫人太好了,以至于让她生出了骄横之心?

正想着,耳边又听到朱贵妃浓浓的讥诮:“你觉得,你弟弟是做事的料吗?”

顾夫人滞住。

朱贵妃却不再由着她占据主动,而是咄咄逼人地道:“你弟弟那副满脑肥肠的猪头脑子,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在女人堆里混,还能­干­些啥?你也好意思让你弟弟领实职?那置天下辛苦奋斗的寒族子弟于何地?置那些冬九酷暑皆刻苦习武的志气男儿于何地?置圣上于何地?置祖宗律法于何地?”

朱贵妃一番猛烈质问,让顾夫人疲于应付。

而朱贵妃似乎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是劈头盖脸的斥责:“因马伟强和顾远山的缘故,你也破例受封县主,怎么?还不满意?是不是要皇上把那张椅子让给你,你才满足?”

“圣上确是借顾远山生病而借机夺了他的差事,那也完全怨不得圣上。而是该怨你。”

徐璐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去墙跟偷听的欲望。

“……”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顾氏嫁到杨家,处处给杨家树敌,借着衡国公的名头,居然放起了高利贷,还做起了专门在衙门里捞人的买卖来。段琦文指使厉进周陷害向有为,大理寺已查清真相,乃你和大顾氏所为。你们一介女流,不在家好生相夫教子,居然敢­干­涉起朝堂大事来。甚至做出那残害忠良之事。圣上本欲治你们母女大罪,也是看在顾远山和马伟强曾对圣上有功的份上,只罚了从犯,对于你们母女,却是不曾有半分苛责。原以可以敲山震虎,让你们收敛收敛。谁知顾远山胆子倒是大,居然敢做出火烧都察院的事来。真当皇上是傻子,可以由你们一而再而三的搞小动作?”

朱贵妃越说越怒,扔了一盅茶盏过去,顾夫人尖叫一声,茶盏被摘中额头,顿时就流出了鲜血。

但朱贵妃却仍然不肯罢休,又起身,朝顾夫人踹了几脚,边踹边道:“叫你居功自傲,叫你蹭鼻子上脸,叫你陷害忠臣,叫你男人火烧都察院,叫你女儿给皇后蒙羞……”朱贵妃每嚷一句,脚下就重重踹了过去,顾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呀,被踹了三下就倒地不起,也不知是真被踹痛了,还是被吓住了。

皇后见差不多了,这才叫住朱贵妃,“好了好了,堂堂贵妃,怎的还像泼­妇­一样亲自动起手来?还要名声不要?”

朱贵妃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名声算什么?反正本宫也没什么好的名声了。倒也是蚤子多了不怕痒。”

皇后无耐一笑,望着顾夫人满脸的惊怕痛苦,说:“马氏,你太令本宫失望了。”

顾夫人脸上闪过更多的惊惶,嘴里不可置信地叫道:“娘娘……”

皇后语气缓慢:“不否认,你们顾家,对圣上是有恩。可圣上已对顾家仁致义尽。马氏,你可知,不管是恩情还是功劳,就像存在钱庄里的存票,只取不存,总有一天也会有取完的时候。马氏,你一向聪明,怎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呢?”

不得不说,皇后这话,着实说得妙。居功自傲,又夹恩求报的人,最令人厌烦了。尤其夹恩的对像还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物。

顾夫人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额上脸上火辣辣的伤口,爬到皇后面前来,嘴里叫道:“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朱贵妃却轻嗤一笑:“现在才知道错?晚了。”然后转头对皇后埋怨道:“皇后也真是的,这种人,得寸得寸,欲壑难填,永远没个满足的时候,皇后与她讲什么道理?直接拉出去处置就是了。”

皇后无耐一笑:“你呀,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冲。你都不知道外头的人都把你传成什么了。”

朱贵妃毫不在意地笑道:“至少没人敢在我面前要这要那的。倒是您,成日顾惜这个顾忌那个,弄得坤宁宫像菜市菜一样,不嫌累么?”

皇后无耐地道:“把马氏带下去,从今往后,不许出现在本宫面前。”

直至顾夫人挣扎哭求告饶的声音越行越远。徐璐这才怯生生地抱着团哥儿出现在偏殿门口。

朱贵妃一瞧,忽然笑了起来:“唉呀,只顾着这马氏,倒把凌少夫人给忘了。快把团哥儿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徐璐刚才见识到了朱贵妃的飙悍,加上皇后也纵容她,也从刚才朱贵妃对付顾夫人言行里猜出了什么,对朱贵妃哪有不从的道理,赶紧屁颠颠地把团哥儿抱了过去。

朱贵妃逗着团哥儿,皇后则侧头对徐璐温言道:“官乃国之重器也,官无才,庸碌无为。而官无德,则瞒上欺下。而外命­妇­慎之,则能正官德。本宫待外命­妇­好,也是让她们回去警诫各自的丈夫,切莫做无德之事。本宫待你好,其实是有原因的。”

皇后一脸的意味深长。

徐璐却是听出了皇后话中的意思,赶紧跪下道:“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必随时规劝夫君,做有为官员,有德官员。”

朱贵妃则在一旁说:“凌少夫人还是满不错的,即有品格,人又正直,凌峰有此贤妻,也是他的福气。”

徐璐说:“贵妃娘娘廖赞,臣妾只是尽为人ℚi的份内事罢了,不敢当娘娘盛赞。”

尽管管皇后和蔼可亲,尽管对顾夫人跋扈嚣张的朱贵妃对自己也是温文可亲的模样,可冷汗依然把徐璐的背心打得透湿。

从宫中出来,抬头看了天边瑰丽的晚霞,徐璐长长透了口气,打定主意,日后能不进宫就不进宫了,宫中的女人,尽管戴着和气的面具,却占据着身份权利优势,在这些真正的贵人面前,徐璐总觉自己好生渺小。

……

------题外话------

补上昨天的二更。

第160章 凌峰归来

过了没两天,京城邸报累篇叙述了威国公顾夫人殿前失仪,冲撞贵妃娘娘,被掌嘴以示惩罚。其后,又有可靠消息称,皇后不许顾夫人再踏入宫门半步。

顾夫人日下无尘的­性­子,早是人尽皆知。这种­性­格的人,风光时尽管众星捧月,可一但遭了难,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众人乐意传播顾夫人失去圣宠的消息来满足昔日被其轻蔑之恨。

紧接着,衡国公顾远山因涉及火烧都察院一案,被锦衣卫锁拿诏狱。忽如其来的消息,使得好些嗅觉灵敏的人已察觉出:“顾家大概要覆灭了。”

可不是呢,先是大顾氏被皇后以强硬粗鲁的手段扭送杨氏老家替已逝卫国夫人守坟,那时候大家也只是猜测应该是大顾氏做了触犯杨家利益或是开罪了皇后才会如此。谁也没想到,紧接着顾夫人冲撞朱贵妃被掌嘴,顾远山被锁拿诏狱,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帝后对顾氏已动了杀心。

衡国公府自圣上登基以来,足够威风煊赫了,只是没威风几年,就被连根拔起,令人快意的同时,也中无限唏嘘。

凌宽更是以顾家的下场来告诫妻儿媳­妇­女婿:“……昔日顾家不可谓不风光,圣上多么优待他们家。可为何这回却被连跟相拔?除了顾家上下不会做人外,也是顾家居功自傲,居然对圣上夹恩相报的缘故。乐毅,你可得引以为诫呀。”

官令宸说:“为帝王者,最忌臣子居功自傲。我再是犯傻,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凌宽又看向徐璐:“据说皇后娘娘时常召你入宫?”

徐璐赶紧回答说:“回侯爷的话,今年开年至今,娘娘统共也就召见了媳­妇­四次而已。”

凌宽说:“前后也才两个月,就召见你四次,也算较勤了。皇后喜欢召见你,是你的福份。但也休要仗着进宫进得勤就得意忘形。”

顾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进宫可勤了,还是皇后正儿八经的姻亲长辈,说收拾就收拾,毫不手软。

徐璐才没自大到皇后当真喜欢她到可以让她的得意无限膨胀的地步,她可是一直谨记“越是站得高,跌得越重”这个至理名言,不管爬得再高,她都给自己准备了梯子的。

徐璐说:“谨记侯爷教诲,媳­妇­每次进宫,都是谨小慎微,从不乱说话,也从不敢多呆。”

凌宽点点头,这个媳­妇­他还是很满意的,比起先前那个面容都快模糊的杨氏来说,徐氏这个媳­妇­无论是在家中的表现还是对外的交际应酬都是可圈可点。

当然,身为长辈也不可能把夸讲的话挂在嘴边,就是再满意,嘴上说会挑出几分毛病来。凌宽板着脸训斥道:“顾家之鉴,教训深刻。咱们就更要时刻谨记,匆步上顾家后尘。顾家如今是墙倒众人推,顾远山出事,朝堂上居然没半个人替他们家求情,这里头固然少不了顾家平时候过于失败的为人处事,但也证明世态炎凉的本质。所以你们更要牢记,满招损谦受益。尤其是徐氏,前阵子你针对叶徐氏,虽说你有理在先,但你公然处置叶家的奴才,未免过了。日后切莫再冲动行事。”

徐璐低头,表示以后不会再犯了。

凌宽又训斥道:“还有前阵子在范家,你与杨家五房媳­妇­置什么气?你堂堂侯府少夫人,凌家未来的族­妇­,居然跑去与别人家的小媳­妇­置气,成何体统?”

徐璐脸­色­赫然,讪讪地低下头来,并诚心表示以后不会了。但心里却是不后悔的,谁叫那顾月芙先前算计了顾芸儿,如今见顾芸儿高嫁了,居然又廉不知耻地跑去找顾芸儿,要求顾芸儿向沈任行吹枕头风,把她的父亲调到户部去。

求人也没有求人的模样,一副“你若是不帮,就是忘本”的恶心嘴脸。

当时徐璐实在看不下去,就上前讽刺了两句,称其:“如今你可是杨家的五­奶­­奶­了,不去求自己的公爹和丈夫,怎的还跑来求隔房的姐姐?更何况,你比你姐姐嫁得还早,也不见你帮辅你家叔父。”

顾月芙一瞧徐璐,也不知是想起了在护国寺的事儿,还是知道徐璐不好惹,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徐璐公然站在顾芸儿这边,外头自然又有新的说辞,要么说顾芸儿有福气,才嫁了个金龟婿,又得到凌少夫人的青睐,是个厉害的。也有的说徐璐四处钻营,捧红踩黑,如今又是皇后跟关的红人,又跑去结交阁老夫人,拧这么多,也不嫌累。

尽管只是少部份不和谐的声音,以凌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必放心上,但凌宽为免媳­妇­年纪轻被人一捧就轻狂起来,少不得要敲打几句。

凌宽又把女儿女婿也训戒了一遍,这才留下官令宸,武夫人则携女儿媳­妇­离开书房。

来到晚香堂,武夫人就问凌芸:“肚子又大了不少,家务可还繁锁?你婆婆可有为难你?”

凌芸笑着说:“老样子吧,您女婿这回原本有可能留京任职的,不过家中糟心事儿着实良多,也满厌烦的,­干­脆还是寻个外放的差事吧。不拘哪个地方,只要不与家中一大群里表小姐什么的来往就是了。”

如今官家已住了两位表小姐了,一位是先前就大名鼎鼎的香表小姐,官老太太娘家的侄女,一位是官令宸姑母带过来的瑗表小姐,这两位表小姐都是待嫁闺阁少女,长期往在官家,明说是陪伴官老太太,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司马昭之心。

武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道:“老天怎的就这么不公平,总是让你遇上这么些糟心事儿。”

凌芸倒是毫在不意地笑道:“娘说什么呢,人生在世,哪能一帆风顺的。我那婆婆倒是不难对付,反正就那三板斧,女儿应付起来就早轻车驾熟了。”

官老太太的第一板斧也就是拿婆母的身份来压凌芸,不过凌芸才不怵她,三言两语就把她堵了回去。第二板斧自然就是扣不孝的帽子,凌芸也有法子把她绕进去。第三板斧就是大哭或是装病,凌芸只需把服侍在身边的人重新换上一遍,保证什么病都好了。

武夫人叹口气:“可遇上这种人,到底不是个事儿。先前我还听说,她又逼你给女婿纳妾了?”

凌芸不屑地讽笑:“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女儿把拿家中的账本递给老太太瞧,算了家里的开销和她儿子的奉禄。我给她说,若是养一个姨娘,就要花掉她儿子的所有奉禄,甚至还不够。他儿子的奉禄用来养家都还差一大截呢,平日的人亲往来,对下人的打赏,还有家中的吃喝拉撒,全靠我的嫁妆支撑呢,养姨娘实在吃力了。我甚至说:‘老太太,您该不会让媳­妇­拿自己的嫁妆给丈夫养小妾吧?’老太太幸好还要这么点颜面。不过她后来居然说,姨娘的开支算在她头上。当时我就笑了,对老太太算了她一个人的花销,老太太身边共有八个人服侍,这些所有花费,全是从我的私账里出的。然后我又说:‘老太太真是心疼儿子的好母亲,只是养一个姨娘一个月大概要花三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是省了又省的,这三十两银子若全从老太太这儿扣,那只得裁掉一半的丫头,另外还需裁掉每日的三餐点心瓜果,以及一日一盏的燕窝。若是让夫君知道老太太为了他一个人享受却让自己的母亲过着拮据的日子,恐怕不会同意的。’老太太这才不再提纳妾的事了。”

武夫人长长吁了口气,骂道:“这老货,吃你的用你的,还居然敢给你添堵,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种婆婆还敬着­干­嘛,送往乡下任她自生自灭得了。”不过也只是气话罢了。

徐璐观察凌峰,气­色­不错,丝毫没有被婆婆刁难的压抑,也就明白,她这个大姑姐,在婆媳争战中,应该是占据了上风的。

徐璐又问了官家的那两位表小姐。

凌芸笑道:“得知官家的所有产业都掌握在我手上,将来就算有老太太撑腰,也还得看我这个主母的脸­色­,哪还有心思给你姐夫做小?很快就找了理由走人了。不过临走时,还顺走了咱们家不少好货,被夏妈妈当场搜了出来,好是没脸呢。我特地给老太太说,两位表小姐顺走了寿安堂不少好货,老太太脸­色­可好看了。”

徐璐大笑,这真是太可乐了。

正说得带劲,门房上的来凛报,凌峰已从山东起程,他从山东采买的物品则已抵达安国侯府,这时候已进了门,要徐璐前去整理。

凌峰不但带回了杨康的囚车,还带回了不少山东的特产,这时候已陆续运进了家中,徐璐赶紧去登记造册并整理进库房。随同凌峰一道前去保定还有小厮染墨,他指了一地的箱子,“临走前爷可是仔细吩咐过了,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还望少夫人仔细甄别,千万别弄错了。”

凌峰带回来的东西可不少,有保定府的各级官员送来的地方土仪,也有自己花钱买的,古玩布料,小孩子的玩具,头面首饰,衣服鞋帽,林林种种,应有尽有。

徐璐好不容易整理妥当,又把凌峰交代过的礼物土仪分发出去后,天­色­已晚,凌峰也回来了。

“爷。”思念如潮水涌来,徐璐顾不得下人在场,紧紧地抱住了凌峰的腰,把头依在他怀中。

“这些日子可还好?”凌峰搂着她,低头就看见她细腻如玉的脖子,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她雪白的脖颈。

徐璐紧紧抱着凌峰的腰,最后改搂他的脖子,让身子更加贴近他,她仰脸笑道:“好,都好。就是很想你呢。”

凌峰仍然是一身绯­色­官服,黑­色­梁冠,一个月不见,脸上都带上了些许风尘之­色­,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比起先前又更加威严了些,上颌处居然还蓄起了髭。徐璐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凌峰蓄髭的事实,顾不得下人也在场,揪了他上颌处的胡须,取笑道:“平白老了几岁了。”

凌峰抓着徐璐的手,放在心里揉搓着,­唇­角含笑地问道:“真的老吗?”

“也不算老,只是一时还不大习惯。”她还是喜欢他光洁的下巴,只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要蓄胡子。这也是与身份有关的,无身份的人,就得把下巴递得光溜溜的,不留胡子的不是粗役就是下人。

他亲了亲她的手指,笑道:“以后会习惯的。”

徐璐点头,也不在这方面过多纠缠,问道:“此去保定府可还平顺?”

“还好。杨康罪证确凿,已被押解入京,这会子已被打入大牢,听侯判决。”凌身拥着徐璐,边走边道:“刚才进宫面圣,圣上夸我差事办得好,特地给我准了两天假,这两天我就在家中陪你。可好?”

“好。”徐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还在他怀中,而屋中还有人,赶紧推开他。所幸屋子里的丫鬟都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凌峰可没那么多顾忌,一个月不见,他也确实想她了,又把她拉过来,亲了她嫣红的嘴儿,双手隔着她鹅黄­色­对襟五彩刺绣七彩罗的衣裳揉着她饱满的玉桃。

徐璐赶紧制止他,说:“爷回来了,一会儿还要向夫人请安的。可不能耽搁得久了。我先服侍爷睡觉。”外出归来,都要梳洗一番,再去向长辈问安。若是只顾着与妻子亲热而误了向长辈请安的时辰,再是宽厚的长辈也会不高兴的。

“那你服侍我。”凌峰尽管饥渴得厉害,但也知道此刻不是亲热的好时机,只能在她身上摸了又摸,先过了把手瘾再说。

自得知凌峰今日要回来,徐璐早早就让人备下了热水,不肖吩咐,已有人抬了热水进来,徐璐脱了身上的七彩罗刺绣长褙子,只着一身紫­色­刺绣折枝梅花中衣,把袖子挽了挽,服侍凌峰沐浴。并向他简单交代了些家中发生的事儿。

得知顾远山被锦衣卫拿下,如今已认罪画押,立即被打入刑部大牢,听侯判决,凌峰倒没什么惊讶,只是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顾家的事儿我早已知道,只是不曾想,那马氏居然作,也算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个敢对皇权挟恩自报的人,不是作死是什么?

徐璐说:“可不是呢,当时听到那些诛心的话,真替她感到高兴。也开始同情起顾远山了。”若不是顾夫人的作死,顾远山仕途也不至于生生折戟。

“顾夫人自圣上登基以来,行事做派越发左了,尤其这顾夫人,一直以皇后恩人自居,皇后能忍了她七年,也算是好­性­儿。”凌峰靠在浴桶边缘,把徐璐的手往水下伸去:“来,这儿也给我搓搓。”

那个地方……

徐璐没好气地瞪他:“这地方你自己不会搓?”不过仍然任劳任怨地附下身来,很快,就有只大掌罩在高高翘起的臀部上,又揉又捏的。

徐璐嘴上说着“安份点”却也未曾阻止他的动作,反正这时候他也就是过过手瘾罢了。

……

武夫人很是意外地看着向自己请安的儿子,凌峰一身雨过天青­色­绣八团花直缀,应该还洗过头,头发还有些湿润,只以一根墨绿竹节簪子馆住头发。再看看徐璐,仍是下午那套衣裳,只是头发重新梳过,不由暗自暗兴。想来媳­妇­只是服侍儿子梳洗,倒未曾做过别的事儿,尽管小夫妻久别胜新婚,好在还算懂规矩,知道先来看望她这个长辈。

尤其凌峰向她说起保定府的事,徐璐脸上的表情更是取悦了武夫人。

看来儿子心中还是有她这个长辈的,

武夫人越发满意了,说起了女儿女婿的事来。

凌峰说:“小璐已向我说起了姐姐的事儿,母亲不用担忧,官家老太太不足为虑。至于姐夫的差事,皇上已向儿子透露了口风,仍是想让姐夫外放。”

武夫人是由衷希望女婿能留在京城的,不过也知道女婿留京的可能­性­挺小,也就不再过多纠缠,只是问:“那这回又要外放去哪?”

“福建。”

武夫人意外。

凌峰说:“姐夫是武将,京城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吭,想来也没多少发展余地,还要受文官挟制。与其这样,还不如外放,天高任鸟飞,又能做实事,垒军功。何乐不为。”

武夫人当然知道以官令宸的资历,外放绝对比呆在京城划算,只是多少舍不得女儿。她说:“可你姐姐又有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凌峰就笑道:“母亲这是关心则乱。姐夫自去任上,姐姐自然留在家中待产,等生了孩子,再去福建也不迟……不过,姐夫如今到底不同了,福建总督非比寻常,姐姐怕是得长留在京中了。”

一省总督,位高权重,自然就得留家人在京城,要么留长子,要么留母亲妻子。

武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心情又复杂了。她又喜悦女儿能留在京城,又心疼女儿与女婿分隔两地,怕女婿变心。总之,与天底下的母亲一样,为了儿女,永远没有真正安心过。

徐璐也挺理解武夫人为人母的心思,武夫人是慈母,虽对子女慈爱,却从不溺爱,替儿女­操­心,却从不求回报。

她不由想起了斐浩然的妻子袁氏来。

第161章 求情

斐浩然因贪污受贿,举荐有问题官员,拉帮结派,造谣生事等罪名,被三司会审。斐浩然虽说也收受了些贿赂,可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还构不成巨贪二字。耐何他的妻子袁氏却是真正收受了那江浙地方不少供奉。斐浩然原不想认罪,只承认他识人不清,被问题官员蒙蔽而已,只是大理寺呈到面前有关母亲妻子的犯罪证据时,斐浩然立时颓丧了起来。他不敢骂母亲,只能骂妻子袁氏:“这个丧家娘们,把害得我好苦。”

甭管斐浩然如何的悔恨,也只能褪去身上的官服,被贬为庶人,发配岭南十年。圣上仁慈,念在斐浩然到底还是替朝廷做过不少贡献,没有抄没斐家。斐家得以保全了较为丰厚的家底。

可斐家没了官皮在身,那丰厚的家底怕也保不住,袁氏也只能收拾细软,灰溜溜地离开京城。也顾不得她的两个女儿了,大斐氏是韩国公府二房­奶­­奶­,据说斐家出事后,大斐氏就病下了。小斐氏与提刑按察使的周家订了亲,但因斐家出了事,周家有意悔婚。袁氏上门去闹,一翻泼­妇­骂大街的本领,让周家人不得不拧着鼻子认了小斐氏这个媳­妇­。前天才举办的婚礼,堂堂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又是江南有名的望族,却只才下了区区五百两银子的聘礼,让世人不得不怜惜小斐氏,就算嫁到周家,估计日子也不好过。

而袁氏,更是枉为人母,也就草草把家中现存的家具器皿给了女儿作陪嫁,几乎不曾给女儿半分银子田庄,就把女儿打发了出去,然后自己收拾了斐家的所有细软,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回了老家去。

值得一提的是,袁氏的长子媳­妇­小顾氏,自从顾家出事后,就一直病倒在家,直至斐家人离京,都未曾露过面。

武夫人与凌峰说了会子话,就放他们回去了,并打趣说:“既然圣上准你两日假,你哪儿也不要去了,就在家中陪你媳­妇­吧。你走后的这一个月里,顾家可是蹦得欢呢。也多亏了你媳­妇­,才没让他们­阴­谋得逞。”

凌峰就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那也是夫人教导有方。”

吃了饭后,凌峰就看望团哥儿。一个月不见,团哥儿都快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加上凌峰又蓄了胡子,更是陌生得紧。好在父子天­性­,在任由团哥儿的尾巴抽了几回后,团哥儿总算要凌峰抱他了。

凌峰抱起儿子,在他肥脸上左右亲了记,就那样把他抱在怀中,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吃了饭,又与团哥儿玩了一会儿,看着小家伙在炕上翻来滚去的模样,格外怜爱,忍不住摸了他的尾巴,又被抽了下。这回被抽在脸上,火辣辣的。凌峰一边捂脸一边骂“混账小子”。

团哥儿却是咯咯地笑得欢。凌峰又气又爱,想收拾他又实在不忍心,只好找妻子诉委屈去了。

凌峰皮粗­肉­糙,脸上自是看不出被抽过的痕迹,不过仍是好声好气地给他吹了两下。

而团哥儿则抱着自己的尾巴,笑得格外欢快。

“这臭小子。”凌峰黑了一半,不过看着他可爱的笑脸,哪忍心斥责他,又怜爱地把他抱在怀中,亲了他的肥嘟嘟的脸颊。然后抱着他在空中甩来甩去,团哥儿笑得更是欢快,凌峰见他毫不惧怕,抛得更高了,徐璐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凌峰一个失手,把孩子摔着了。

父子俩玩得很是痛快,团哥儿更是玩得满头大汗,徐璐见他们玩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弄了热水来,给他洗澡。洗了澡后,团哥儿又把手伸向凌峰。凌峰激动不已,一把抱过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记:“爹爹的乖儿子哟。”

只是下一刻,他的动作就僵住了。因为团哥儿的尾巴缠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脖子处拉了尿。

“你这混小子。”凌峰哭笑不得,这个混小子,真是欠收拾。

徐璐忍着笑,给他擦试了脖颈处的尿液,又给他换了衣裳,取笑说:“也亏得只是拉尿而已。若是拉屎,恐怕就得跳脚了。”

“敢拉屎,他敢。”凌峰恶狠狠地瞪着小家伙。小家伙仍然笑得欢,丝毫不见惧怕。

团哥儿总算玩累了,沉沉睡去,由下人抱去睡了。待屋子里没了人,凌峰一把扑向徐璐,“可真是憋死我了。”

久别胜新婚,自然有一番胡天海地的房事。徐璐想凌峰也想得紧,这回也没什么矜持,很快就起了春兴,与凌峰滚起了床单。

凌峰虽然在家中休养两日,但外界的事儿依然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耳朵。

保定原知府杨康,也因包弊,收受贿赂,贪污,鱼­肉­百姓等罪名,被解职押回京中,待刑部定罪。

凌峰妥善处理了那起冤假错案,那些公然打砸公堂的为首几人,各打三十板子,那个迫害人ℚi致死的富翁,被依法处理,押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

杨康被押解入京,刑部很快就给他定了罪,斩立决,并抄没家产,妻女贬为庶民,杨家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也有言官弹劾杨士清,因为杨康是杨士清举荐,又是杨士清的本家族弟,杨康犯此重罪,杨士清也有督管不力的过错。

圣上留中不发。

当日下午,杨士清进宫,向皇帝请罪。皇帝并未斥责,依然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番。

凌峰就说:“杨家已不足为虑。”

两日过后,凌峰上了朝。

斐浩然已被问罪,发配岭南。斐袁氏则带着儿子媳­妇­,离开了京城。

至于小顾氏,据说病下了,就连那日起程离京,也不曾见到过本人。

以一些对袁氏了解至深的人甚至猜测:“估计被斐家软禁了吧,等离了京城,再让她病死,小顾氏的嫁妆不就让斐家得了么?”

也有人提反对意见,因为顾家人还没死绝呢,虽说顾远山还呆在牢部大牢里,但顾夫人还在呢,如何能任由斐家这样对待自已的女儿。

又有人就说:“顾夫人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外头都在传,顾家能有今日之祸,全是顾夫人惹出来的。如今顾家族人正闹腾得凶呢,要休了顾夫人。亏得陈王府出了面,不然顾夫人还真要被休。”

“不过现在顾夫人也不好过就是了。虽未被休弃,但墙倒众人推,也够她受了。”

众人都在猜测,顾家有可能被毁券夺爵。毕竟火烧都察院,完全可以视同谋反的。

连徐璐也是如此认为的。

过了几日,有关如何定罪顾远山,朝堂上圣上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时,百官一致齐称,毁券夺爵,贬为庶民。

圣上又问了凌峰的意见。

凌峰想了一会,道:“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加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寐奕世。盖生民之道,有德者可为天下君。乱世重能,盛世启德。顾远山逢于乱世,力挽狂澜,威加四海,此乃不可磨灭之功矣。虽盛世之下,贤德者居之。然,臣以为,少尽力,老而弃之,此为不仁矣,收而养之,方显我君慈悲矣。”

圣上大为惊讶,没想到凌峰居然还会替顾远山求情,于是就问凌峰:“卿与之素来有宿怨,何以求情?”

凌峰回答说:“圣上­性­度恢弘,英隽异才。臣并非完美,亦有不足之处,而圣上却能容纳犬子,容纳臣,臣铭感五内。臣虽与顾远山结有宿怨,然,圣上能容纳臣的不足之处,臣又有何不能?顾远山固然犯下糊涂事,然功不抵过,请圣上宽宥处之,亦不负圣上与顾远山君臣一场。臣此番所言,亦是尽臣之职责谏言,无关其他。”

皇帝深深看了凌峰一眼,称:“凌卿所言,甚得朕心。”然后保留了顾远山的国公爵位,只是收回了先前御赐的田庄,并责令顾远山闭门思过三年。

不曾夺爵,也不曾治罪,也算是圣上的格外开恩了。对于一些深谋远虑的人来说,顾家就算不夺爵,但闭门思过三年,顾家三代内休想抬起头来。倒也不足为虑,于是朝臣三呼万岁,呼得很是心甘情愿。

徐璐很是不解凌峰的作为,埋怨他为何非要替顾远山求情,让顾家贬为庶民不好么?

凌峰笑道:“你是想让我在圣上跟前对顾家落井下石么?”

徐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想在圣上面前摆出胸怀宽阔的纯臣模样么?一个弄不好,就是偷­鸡­不成了。

凌峰又解释道:“我若是对顾家落井下石,圣上也不会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圣上并不想治顾远山的罪。这才投其所好罢了。”

徐璐很是迷惑:“顾夫人那番言语,圣上居然还会容下顾家?”

凌峰笑了起来:“你就不了解圣上了,顾远山虽未夺爵,但闭门思过三年,还能有什么气侯?更何况,顾远山早些年,确是帮助圣上良多,圣上是念旧之人。自然做不出免死狗烹的事。”

君王心慈,到底比冷酷无情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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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第162章 被抢

……

四月初,官令宸的任命文书总算下达,福建总督,从一品的官位。

消息传至凌家,武夫人非常高兴,连忙携徐璐去了官家贺喜。

这时候,前去凌家道贺的人几乎要把官家的门槛踩破。徐璐也见到了凌芸的婆母,官老太太。

官老太太满脸的­鸡­皮疙瘩,头发银白,尽管穿戴得很是­精­神,却依然掩盖不了早些年劳作遗留下来的乡村气息。

官老太太尽管想处处压儿媳­妇­一头,但在武夫人面前,却只有陪小心的份。

凌芸怀着身孕,接待宾客的任务就落到徐璐肩上。

前来道贺的宾客都很是识趣,徐璐倒也不曾受累。只是不大受得了凌芸的小姑子,官令菲。

官令菲来得最迟,却是最声势浩大的。不但带了四个儿女,连夫家小姑了也带了来。这齐家小姑子生得倒是齐整,一身玫瑰红绣折枝桃花斜襟褙子,水红­色­十二福湘裙,看起来娇艳可人,如鲜艳盛开的杜娟花。

官令菲在徐璐面前倒是不敢托大,行礼,称呼了句“舅太太”,徐璐还了一礼。

官令菲又把自己的四个儿女叫到徐璐跟前,称呼“舅母”

几个孩子,大的五六岁,小的也才一岁多,除了大的叫了一声舅母外,其余小的都是吃手指头的吃手指头,乱跑的乱跑。

徐璐依然笑得和气,让人各自赏了一把金豆子玩。

官令菲又把小姑子齐丽绮拉了过来,向徐璐介绍了一通。

徐璐从手上撸了个金镯子,算是给齐丽绮的见面礼。

齐丽绮接过,又往徐璐手腕上的羊指玉的镯子扫了眼,笑道:“舅太太那镯子倒是好看。”

徐璐笑着说:“齐小姐廖赞,这是婆母赏的,自然好看。”

齐丽绮有些失望,望了眼官令菲。

官令菲就说:“妹妹若是喜欢,改日嫂子送你一个。”

“多谢嫂子,还是嫂子疼我。”齐丽骑挽着官令菲的手腕,笑得亲切。

徐璐见过了官令菲,知道她与凌芸不怎么对付,所以就格外谨慎起来。暗中打量了官令菲,普通姿容,大概是生多了孩子的缘故,身子发福了不少,粗腰肥臀的,不过头上珠饰倒是­精­致,看起来很是崭新,像是初次打造出来的。穿着靓蓝­色­遍绘蟠桃对襟长褙子,下身是朱紫­色­的马面裙,手腕上带了数对刻龙凤的套镯。

官令菲带着孩子见过了徐璐,就又风风火火地去见官老太太去了。官令菲一进得门来,就瞧到大着肚子迎上来的凌芸,高声大气地叫道:“大哥现在可是福建总督了,大嫂如今­妇­凭夫荣,这通身的气派,倒是与往日不同了。”

凌芸笑着说:“这是你大哥的本事,更是皇恩浩荡。”

官令菲笑道:“大嫂可真会说话,我听说,大哥这回升官,亲家夫人和舅老爷可是出了不少力?”

亲家夫人指的是武夫人,舅老爷指的是凌峰。

凌芸轻描淡写地道:“你大哥是凌家的女婿,自然要帮的。”

官令菲就说:“就知道大嫂娘家有本事,只是还请大嫂也疼疼我,也给你妹夫谋份差事做吧。”

凌芸笑道:“妹妹这话可就让我为难了。妹夫走的是科举之路,将来可是要走清贵文官路线的。你大哥走的是武路子,恐怕帮不上忙。”

“大哥帮不上忙,但亲家舅老爷能帮呀。舅老爷可是掌管着天下官帽子,你妹夫的差事,还不是亲家舅老爷一句话的事儿?”

凌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替我兄弟招来祸事?吏部对官员考核,自有一套严格标准,哪能一句话就成事的,那把皇上当成什么了?还有,我兄弟一向公正廉明,可做不到给人开小灶的事儿。姑爷的差事,恐怕无能为力,还望姑­奶­体谅。”

官令菲脸­色­就不好看了,沉下脸­色­来:“大嫂,你可不能只顾自己呀,好歹也要拉拔下亲戚呀。”

凌芸淡淡地说:“姑­奶­­奶­这话可就诛心了,姑­奶­­奶­若因我不能帮姑爷就这样说我,那以前对姑­奶­­奶­的相帮,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么?”

屋子里还有不少客人,全都以带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官令菲,官令菲脸­色­腾地涨红了。

凌芸不再理会她,又轻声细语地招呼着齐丽绮,齐丽绮见识了凌芸的厉害,也不敢造次,很是淑女地向官老太太行礼问安。

对于女儿的小姑子,官老太太还是很客气的,不但赏了东西,还夸奖了一番。

这边,徐璐也招呼完了宾客,已经是午时,正好开饭,等安排了客人后,这才回到正屋里来,宾客当中也有相当一部份人认得徐璐,纷纷朝她招手,让她坐过去。

徐璐笑着婉拒了,准备坐到武夫人这一桌,不过武夫人却说,“去吃饭吧,我这儿可不缺人服侍。”

徐璐笑着说:“就知道夫人最疼我,那您慢慢吃,我去吃饭了。”

武夫人笑道:“去吧,你也累了,多吃些,争取回本。”

到底存了心事,午饭吃得并不多,徐璐喝了半碗­鸡­汤泡饭就下了桌,而这时候,官令菲也下了桌,正在与客人说着话,看到徐璐后就笑了起来:“让舅太太­操­劳了,这会子舅太太也该歇息了,客人由我来招呼吧。”

官令菲是官家的正经姑­奶­­奶­,由她招呼客人再适合不过了。徐璐也没与她抢功的想法,也就笑道:“那就有劳五太太了。”

官令菲嫁给了齐家五房。

徐璐仔细观察赵婉儿,只见她温婉地坐在齐丽绮身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绿鄂梅花短褂,月白­色­绘紫荆花春衫,下身是浅紫­色­绣青斓边湘裙,头梳流云髻,别致的赤金梅花簪,杯口大的丝绒珍珠娟花,Сhā在鬓边的偏凤钗,无不一别致玲珑。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如绽放在清晨露珠里的粉荷,散发些清新的光茫来。

这是徐璐第四次见到这赵小姐,初次见面给她的印像只是高傲无尘,但之后却是越发有清贵女儿家的矜持和涵养了。

看来,赵夫人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时候,就有人开始问起赵婉儿可有许人,赵婉儿脸­色­有些发窘,不过仍是羞涩地回答道:“让这位太太见笑了,婉儿暂时还不曾许有人家。”

只见众人双眼就亮了起来。赵九重是两广总督,地位与官令宸不相上下。赵婉儿出身家世也都显赫,看起来也温婉出众,刚才瞧她与徐璐的对答如流,进退得体,显然也是经过闺阁教养的,众人看赵婉儿的目光里,就带了些热切。

反观齐丽绮,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容貌,皆胜赵婉儿,可与赵婉儿坐到一起,却是无人问津。反倒沦为陪衬,不由暗恨这些­妇­人鼠目寸光,错把鱼眼当珍珠了。齐家如此清贵,这些人居然瞧上赵家那样的门弟,一介武将罢了,有什么值得巴结的。

客人们陆续吃完饭,都来到宴息处集合,但人太多了,身为主人家的哪能招呼得过来?所以一些低品秩的人很是自觉地结伴吃了午饭后就告辞。

到了午时三刻左右,客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一些与官家交好的或近亲女眷。

赵婉儿也告辞离去,徐璐和凌芸亲自送她到门口,再一次问侯了赵夫人后,徐璐这才低声对赵婉儿道:“刚才那位卫所指挥史的鲁太太,她是鲁大人的继室,她继子都已娶妻生子了。鲁太太倒是年轻,她的兄弟,想来年纪也不大。不过我觉得,妹妹应该配更好的。”

卫所指挥史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品官,娶的年轻继室想来家世也不怎样。否则谁愿意把女儿嫁到有成年继子的人家?

这样的家世,居然妄想打自己的主意,赵婉儿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不过她很快就向徐璐道谢,也多亏了徐璐的提醒,否则她若是当真应了鲁太太的邀约去鲁家作客,那才麻烦了。

徐璐又说了某位丈夫是宣府总兵的太太,对媳­妇­很是严苛,每个媳­妇­嫁过去,身怀六甲都还要被立规矩。长媳­妇­都快四十岁了,虽主持中馈,却事事都要让这位总兵太太拍板定夺。又说起某位伯府的公子,前阵子才曝出在青楼与人争粉头大闹青楼的事来。见赵婉儿脸­色­煞白,又赶紧说:“我觉得苏家就挺不错,苏家是金陵望族,世代书香门弟,族中子弟多有出仕,家风正派,甚是清贵,苏老太太还是奉安夫人,苏家两代子弟皆成器。尤其那位苏家三位小姐,个个品貌俱佳,才气过人,最难得的是,苏家两位小姐有皆嫁自书香世家,很是受婆家赞扬。赵小姐自该与这位苏三小姐多加结交才是。”

小姐都是如此的教养,想必爷们应该不会差了。

赵小姐心里一动,更是感激起徐璐。

送走了赵小姐后,凌芸悠悠地说:“什么时候与这些闺阁小姐走到一块儿了。”

闺阁小姐娇贵,只需保持清风雯月便成。而已婚­妇­人却是些米油盐等俗气的代名词,所以已婚­妇­人一般很少与闺阁小姐绞到一块儿的。

徐璐笑道:“这位赵小姐的父亲,在团哥儿出世后,曾替世子爷说过好话。而咱们家与赵家,向无往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赵家与凌家少有往来,却未曾落进下石,未作壁上观,却是雪中送炭,这笔情,凌家肯定是记下的。

凌芸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怎的好端端的与一个闺阁小姐说到一块了。原来还有这么些名堂。不过弟妹注意到没?这位赵小姐似乎一直都在模仿你呢。”

徐璐愕然:“模仿我?”

“是呢,刚开始我一见到她,就有些熟悉感。当时客人太多,倒未曾想起来。可后来瞧她时不时望向你,尤其看到你用三根手指头端茶,她也赶紧换上你那样端茶的姿势,这才有了些眉目。”

徐璐惊讶了好一会儿,呵呵一笑:“只要能学我好的一面我倒是不反对,可千万别学我坏的一面就是了。”

怪不得她总感觉赵小姐一直在看她,原来是在模仿自己。徐璐说不得意那是假的。

官令宸是武将,前来官家道贺的,几乎清一­色­都是武官,只少部份是文官。

文官自诩清贵,一向不大瞧得起靠拳头打拼的武将,但官令宸可是福建总督,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加上凌芸又是安国侯府的嫡女,这些文官太太们自然不敢在凌芸面前摆架子。总得来说,也还宾主尽欢。也不会有不识相的人这个时候来找抽。所以到了下午,凌芸轻松了,帮着招呼客人的也轻省了不少。

只是,总也有不称心的时候。

轩哥儿气呼呼地奔进来,扑进凌芸怀中,不满地叫道:“娘亲,娘亲,刚才祖母把外祖父赏给孩儿的羊脂玉佩要了去,给了大表弟。”

凌芸正与路玲玲说着话,徐璐则在一旁当旁听,吃着盘子里的南瓜饼,中午没吃多少,这会子肚子饿了,自然是按着点心吃了。

凌芸就板着脸:“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但凡在家中都不许把贵重玉佩戴在身上,你怎的又给忘了?”

轩哥儿气愤地大叫:“我为什么不能佩戴?为什么要藏着遮着?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凭什么不能戴在身上?更何况,这是外祖父送给孩儿的,若是一直束之高阁,外祖父会伤心的。娘亲,那大表弟真是个讨厌鬼,姑姑也好讨厌,居然明着抢孩子的东西。娘亲,您可要替孩儿作主。”

凌芸揉着额角,小姑子的德­性­,简直是十年如一日呀,就是见不得自己的侄子们佩戴个好些的东西。否则瞧到了就都会借着老太太的口来要。真是不要脸至极,她娘家人还没走呢。

第163章 表妹

路玲玲则讶异地说:“你那小姑子,怎的还是这么副德­性­?你就不打算收拾她?”

凌芸淡淡地说:“以前上过两回当,就一直防着的。只是不曾想,稍微不注意,又让她钻了空子。老太太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合着闺女一起算计我就很不错了。”官老太太时常占媳­妇­便宜,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知道媳­妇­的东西将来会传给孙子。女儿外孙虽重要,到底没有自己的儿子孙子重要。但轩哥儿外祖父赏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在老太太心目中,反正凌家有的是钱,就算心中不喜,为了面子也断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找女儿要回去。说不定得知轩哥儿没了玉佩后,反而又赏好的来呢。

路玲玲倒没什么气愤感,只是长长叹口气道:“与我那大姑子差不多。”不过她的大姑子可好得多了,因为是庶出,姨娘早就没了,也需要靠娘家过活的。虽然也爱占娘家便宜,也不至于明着抢小辈们的东西。与官家这个小姑子比起来,路玲玲觉得,自己的大姑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徐璐连吃了五块南瓜耙后,肚子总算得以半饱,这才有力气道:“侯爷那羊脂玉我是知道的,那可是先帝御赐的,无论­色­质还是其雕工,都是最上乘的。侯爷可宝贝呢,想不到让老太太上下嘴皮一碰就弄到别人腰包里了。若是让侯爷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她有一百种方法收拾那些占便宜的人,不过她仍是想看看凌芸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凌芸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轩哥儿说:“傻孩子,你本不愿给,为何最后又给了?”

轩哥儿一脸不服气:“是祖母非逼着我给的。还说,若是我不肯给,就不是好孩子,不孝顺祖母,忤逆祖母。又还说轩哥儿是好孩子,行事一向大方,表弟又不是外人,怎的连个玉佩都舍不得的。我说我不是舍不得玉佩,而是这玉佩是外祖父赏给我的,怎的平白给了表弟呢?祖母就说,外祖父赏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由我自己作主就是了。然后姑姑身边那个讨厌的嬷嬷就强行把玉佩拿过去了。我原想想抢回来的,不过也知道事情不能闹起来,只好先忍气先吞声了。”

路玲玲笑道:“唉哟,我的小宝贝,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还知道忍气吞声,不简单呀。”

徐璐也笑着夸赞:“是呀,简直是孺子可教矣。”

凌芸摸了摸轩哥儿的头,笑着说:“你做得很好。那种情况下,你确实不该把事情闹出来。否则不管你有理没理,都是你不懂事了。你选择忍气吞生,日后徐图图之也是可以的。但我想,你应该还有更好的法子。”

轩哥儿睁着一双大眼:“娘亲,孩儿还能别的好办法不成?娘亲快教给孩儿吧。”

凌芸笑得温柔:“傻孩子,你应该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大表弟喜欢哭,你怎的不去哭呢?哭你祖母偏心不疼你。对上你祖母和姑姑那样的人,什么礼仪谦逊都是行不通的,你就要比他们更豁得出去才成。”

轩哥儿似懂非懂,最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了。

“我现在就去把玉佩要回来。”轩哥儿全身充满了斗志。

凌芸笑道:“你要怎么去要?明着要你大表弟肯定是不会给的。因为你已经送了他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呢?”

轩哥儿大声说:“娘亲放心,我就算不能要回玉佩,也要姑姑身上一件好东西。”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凌芸又好气又好笑,让身边的杨嬷嬷跟过去,并吩咐:“见机行事,若是轩哥儿占了上风,你就不必管。若是轩哥儿被拿捏住了,你就赶紧上去打圆场。”

杨嬷嬷匆匆离去。

凌芸转头对徐璐二人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路玲玲说:“我家大小姑子加起来都没你这个小姑子闹腾。”虽然不大待见大姑子,但小姑子们都还是不错的。

徐璐则笑着说:“这么说来,我是最幸运的。”

路玲玲瞪她:“果真是憨人有憨福呢。”

徐璐得意一笑,说:“你这个马屁倒是拍得不动声­色­。”

凌芸大笑。

路玲玲瞪了她一眼,看着凌芸:“这样的人,我不信你就当真忍得下。”

凌芸也乐呵呵地说:“纯当看笑话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随外子外放,她想占便宜怕也是没法子。这回嘛,也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笑间,时光就悠悠而过。

而轩哥儿去找官令菲的事儿也有了初步眉目。

轩哥儿并未去找官令菲,居然跑去了外院,找姑父齐烨,要了一个比羊脂玉更加有价值的珊瑚石制的压袍玉佩。

还又把官令菲佩戴的一枚蓝田玉要了来。

轩哥儿洋洋得意地说起了他的辉煌战绩。

“……我去了外院找姑父。对姑父说,姑姑借祖母的手,把我外祖父送给我的羊脂玉佩要了去。我是表哥,给表弟见面礼也是应当的。可是,姑姑和姑爷还没给我见面礼呢,姑父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见面礼?然后姑父就把他身上的这枚珊瑚玉佩给了我。”

徐璐把玩着通体火红的玉佩,确实是珊瑚制的,齐家果然是有底蕴的呢。

至于这个女­性­佩戴的比目玉石,颜­色­呈栗子黄。其­色­泽纯正,也能值不少的钱。

“……这块黄玉,是姑姑给我的。我直接对姑姑说:‘我都把外祖父赏的羊脂玉佩给了大表弟做见面礼,可姑姑是长辈,也该送我见面礼才是。姑姑,您给侄儿的见面礼呢?’祖母就斥责我,说我没大没小,怎能向长辈索要见面礼呢?太不懂事了,还说娘出自公卿之家,居然连小孩子都没教好。我就大声说:‘可是刚才姑姑不也向我索要见面礼了么?还要了我外祖父赏给我的羊脂玉。姑姑是长辈,长辈都可以向晚辈索要见面礼,为何晚辈不能?祖母,您说是不是?’然后祖母脸就板了起来,说孩儿反了天,敢顶撞起长辈了,要对孩儿施行家法。屋子里的客人就赶紧劝着祖母,说我说得很有道理,既然长辈都能向晚辈索要礼物,晚辈自然也是可以的。还要姑姑给我见面礼。姑姑全身搜了下,说暂且没有合适的礼物给我,下回补上。我就指着她身上的比目黄玉佩,说就要这个。姑姑舍不得,说这是祖母送给她的。不能随意送人的。我就大声说,我连外祖父送我八岁生日的贵重礼物都给了大表弟,姑姑居然连这么个见面礼都不肯给我,看来心里是没有轩哥儿。然后我就佯装哭泣。姑姑没法子,只好把玉佩给我了。孩儿拿着玉佩就赶紧跑了。”

徐璐和路玲玲同时爆笑出声,想不到,这轩哥儿居然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真的太可爱了。他才八岁好不好,居然就能使出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厉害。

凌芸又是好笑又是骄傲,摸着轩哥儿因跑动而汗渍的脸儿,说:“虽说你占了上风,可你姑姑必会对你怀恨在心,若是你姑姑再在你祖母面前说咱们的坏话,你祖母还道是我教你的呢。”

轩哥儿大声道:“娘不用担心,孩儿已经与祖母说了,说是路姨教我的呢。”

路玲玲愕然道:“什么,你居然,居然把我拉下水?”

这熊孩子。

轩哥儿笑嘻嘻道:“刚才轩哥儿瞧姑姑百般巴结着路姨,所以轩哥儿就灵光一闪,­干­脆来个狐假虎威。反正姑姑就算知道是路姨教唆的我,她也不敢找路姨麻烦的。路姨,您就可怜可怜轩哥儿吧?”

凌芸斥责了轩哥儿,又向路玲玲道歉。

而徐璐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凌芸说:“这小混蛋,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路玲玲也是哭笑不得,扭头对凌芸说:“你这小子可了不得,将来可出息呢,得好生教养。只是日后切莫再借我狐假虎威了。”

正说着,杨嬷嬷就进来凛报,刚才在老太太屋子里的客人要走了。并请示凌芸,需要出去相送么?

凌芸站起身:“来者是客,自然是要相送的。”于是就出去送客了。

客人很是怜惜地让凌芸不必相送,凌芸依然把她们送到了寿安堂外头,这才折了回来。

官家的客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外院还有两人还在吃酒行令。

官令菲还没走,坐在老太太的罗汉底下头,正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凌芸佯装没有瞧到,一进入屋来就高声道:“老太太,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晚饭咱们就简单吃些可好?咱们家底薄,还是不要浪费了。”

官老太太面带怒­色­,剜着凌芸,可到底没法子发作,僵硬地点头:“你是当家主母,你安排便是。”

凌芸便出去了,高声吩咐着下人,在寿安堂摆膳。

这时候,路玲玲和徐璐也过来向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看着这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自己女儿刚才到底做了丢人的事,也不好说什么,佯装挽留两句,便说着:“那路上小心些,老婆子就不相送了。”然后吩咐凌芸亲自送她们出去。

路玲玲和徐璐不约而同地看着把脸垂得低低的官令菲,和官令菲的小姑子,齐丽绮。

路玲玲看这对姑嫂非常不顺眼,就一边捋了耳边的鬓发,边走边对徐璐说:“前上十二卫统统李澄析家的六闺女,你可知道?”

徐璐笑道:“知道呢,在娘家时,见天的占嫂子的便宜。虽只见过一面,却是印像深刻呢。”

路玲玲就说:“这个李六在娘家仗着有母亲撑腰,可没少占几个嫂子的便宜。可惜嫁到衡国公府,顾家很快就败落下去,这下子可就神气不起来了。在顾家也无人把她放眼里,回娘家呢,如今娘家都是由嫂子当家,才不甩她呢,连门都不让进。可怜哟,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活该。”

徐璐说:“所以说,每个媳­妇­心中都有一杆称。谁对谁不好,虽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一直记着呢。李家那老太太长辈没个长辈样,那小姑子也没个小姑子样,难怪有今天的下场。”

二人声音渐行渐远。

官老太太脸­色­铁青。

官令菲脸­色­胀得通红,又气又难堪,却又委屈得厉害。她自己育有四个孩子,凌芸的每个孩子都有七八个下人服侍,就连那个非官家种的官诺,身边也有两名­乳­娘,数个小厮服侍。自己的孩子统共也才四个下人服侍。害得她每次出门,都弄得手忙脚乱的,根本不敢放开手脚玩耍。尤其见凌芸在官家发号施令,所有奴仆皆恭敬听命的气派,就又羡又妒。

她更讨厌那个徐氏。

自己好歹还是官家的姑­奶­­奶­,都不好指挥官家的奴仆,她倒是好,再是舅夫人,也不至于大赤赤地就把官家的奴才吩咐得团团转吧。

真要论关系,这徐氏不过是凌氏的舅呣子,她还是凌氏的小姑子呢。这凌氏也真是的,一心只向着娘家,也不帮衬着自己的小姑子,一点都不贤惠。

越想越不气的官令菲,也没胆量去凌芸那找苗头,更没胆子在徐璐面前放肆,也只好在官老太太跟前诉诉苦了。

她也没有要强行索要轩哥儿玉佩的意思,只是想从母亲这儿抠点儿好处罢了。反正母亲由兄嫂赡养,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孝道,兄嫂对母亲都不可能太坏,母亲这儿的好东西也满多的。

只是不曾想,母亲居然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就那样直接向轩哥儿索要起东西来。

官令菲很是后悔。

早晓得母亲是这样的没脑子,她应该明说的。

也要怪自己,看到轩哥儿那羊脂玉佩就顺水推舟,谁知玉佩还没捂热呢,就让轩哥儿弄了这么大的难堪。当时屋子里还有那么多客人。若是传到齐家去,官令菲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看了官令菲的笑话,徐璐心情大好,回去后,就把这一事儿向武夫人分享了。

武夫人狠是夸赞了轩哥儿,说果然外甥肖舅,这话果真不假。小时候凌峰也这么应付那群极品亲戚呢。

徐璐就好奇地问起了凌峰小时候的事。

武夫人兴致一来,也就倒了不少凌峰的趣事。

……

五日后,官令宸动身前往福建,安国侯府一家子也前去送行。

徐璐又瞧到了官令菲夫­妇­,齐烨徐璐只匆匆见了一面,就去了外院。而官令菲,比起几天前,好像憔悴了些,她身边服侍的人似乎也换了人。

官令菲避开了徐璐的目光,在凌芸面前,似乎也有些讨好,不过在徐璐看来,大概是摆惯了高高在上的小姑子架子,陡然要她放下身段,似乎不大适合,无论是脸上的笑容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很是僵硬。

官令宸的表妹众多,主要是官老太太娘家亲戚实在太多了,官令宸的舅母,表娘,表弟表妹们真的很可观,这些人也身皆不高,但却有共同的特点,能生。

官老太太有九兄妹,成活了六兄妹,然后这六兄妹又分别开枝散叶来,所以今天徐璐也随凌芸叫了不少表婶表嫂表弟妹或表妹。

已婚的表妹足足有十一个,而未婚的表妹,也有四个。不过瞧着这些未出阁的表妹就是全加起来都不及凌芸一半的美貌,徐璐就放心了。

看着这些面容普通说话却嗲声嗲气的表妹们,徐璐不禁又想起了妹妹徐琳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表妹。

那个表妹姓王,自称是庄家姑母的闺女,早些年,王家老爷子曾与庄老爷子有过口头婚约。但后来王家举家迁离京城,十来年没有来往过,这事儿也就被淡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王家没落了,王太太领着王表妹,孤苦无依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投靠庄家。

然后,这位王表妹就拿出了当年王家祖父与庄家已逝祖父提过的婚约,想与庄家屡行婚约,想嫁给二表哥庄良。

徐琳没法子处理这事儿,只好来找徐璐求救。

这也是今日才发生的事,徐璐叹口气,只是今日是给官令宸饯行的日子,只好压下这遭心事儿,等送走了官令宸,就回去处理那所谓的王表妹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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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史有一更。

第164章 武夫人发怒

官令辰吃了午饭就走了,凌芸需在家安胎,没能前去。不过把轩哥儿带了去。按凌芸的说法就是,男孩儿还是带在父亲身边最好。

官老太太舍不得儿子,但为了儿子的仕途,也只能忍痛放儿子离去,­精­神就有些厌厌的,武夫人就携着凌芸前去开导她。

虽然武夫人巴不得老太婆早早死了好,但若是现在就死了,女婿就得解职丁忧。官令宸今年三十有五,官场上,这种年龄要资历有资历,要年龄有年龄,正是仕途上升的大好势头,正需一股作气。若是让丁忧给耽误掉,绝对会悔青一肚子的肠子。

凌芸前去开导官老太太去了,自然没功夫陪客人。而招呼客人的任务,又落到了徐璐和官令菲身上。

今日的官令菲似乎想通了似的,招呼起客人来,比她更热情,更周到。

徐璐也落得轻松,自己退回厅堂享受服侍去了。

官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正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这点徐璐还是清楚的,大概是听说了自己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心里好奇罢。不过也只是暗中议论下罢了,倒不至于当面鼓地说将出来,

当然也有人笑问徐璐:“怎的没有带小公子出来?”

徐璐说:“孩子太小,又顽皮,怕冲撞了客人,便没有带过来。”

“听说小公子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名,请恕我孤漏寡闻,不知小公子赐的是什么名字。”

“就一个澈字。”

“唉呀,澈字好咧,清澈,澄澈,那可是个好名字的。小公子可真有福气。”

看这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徐璐也就笑了起来:“是圣上抬爱罢了,当不起您的廖赞。”

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斌哥儿兴冲冲地从外头进来,四处张望着,没能发现自己的母亲,便扑到徐璐这儿来:“舅妈,娘亲呢?”

徐璐说:“你祖母病了,你娘正在照顾你祖母呢。”

斌哥儿就说:“那我就去看看祖母。”

徐璐赶紧拉着他:“回来,你祖母有娘亲服侍就好了,你好生招待你的那些小伙伴便是。”

“可是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娘亲。”

“什么好消息,可以与舅妈分享不?”

斌哥儿犹豫了会,看徐璐一脸温柔的笑意,就垫起脚,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刚才爹爹起程之前,姑父把外祖父赏给轩哥的玉佩还给了轩哥。”

果然是一件好事。

“轩哥很想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姑父铁了心要给,轩哥就接下了。”想来那齐烨身为读书人,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只是,平白失去了名贵的珊瑚玉佩,又还让妻子把大舅兄给得罪了,这笔买卖,着实­肉­痛。

“轩哥儿临走前,要我把这事儿告诉给祖母和姑姑。不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算了,只告诉给姑姑得了。”

徐璐愕然,看着斌哥儿秀气的脸蛋儿,小家伙才几岁呀,居然如此腹黑,日后长大了还了得?

正想着,官令菲进来了。

斌哥儿立马扬起大大的笑脸,显摆似地把走过去,高声笑道:“姑姑,这是外祖母给我亲自做的衣服,姑姑瞧瞧,可好看?”

官令菲刚才招呼了一群客人,还是颇有收获的,也认识了好些有身份地位的女眷,正步在云端,如今见什么都顺眼,微扫了斌哥儿那身姜黄­色­绣双喜直缀,像模像样地配了嵌玉红宝石的腰带,腰间还垂着枚压袍玉佩,和豆绿­色­宫绦,垂着个小小的玉葫芦,及一枚鹅黄­色­的南瓜造型的荷包,好一副贵气公子哥的打扮。

官令菲双眼一亮,斌哥儿皮肤白皙,人又生得秀气,这副打扮下来,越发有世家公子的派头,贵气逼人。

“好看,斌哥儿这身派头,简直快要赶上那些世家勋贵子弟了。”官令菲由衷夸赞着,犹在心里想,自己回去后也给儿子这么打扮。

斌哥儿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又摆弄了玉佩,说:“以前都是穿娘亲做的褂子,如今这么穿,好看是好看,却不怎么方便。生怕把衣裳弄脏了,稍稍弯下腰就要弄脏下摆呢,还有这玉佩,万一系得不牢,掉了怎么办?这可是轩哥临走前亲自交给我的,可不能弄丢了。”

洁白的玉佩躺在斌哥儿微胖却又白­嫩­的手心上。

官令菲也瞧到了玉佩,目光一缩,脸­色­大变:“这玉佩怎的在你手上?”

斌哥儿说:“这是轩哥临走前给我的。说是姑父还给他的,还对爹爹说,大表弟不懂事,看什么东西都眼热,眼皮子忒浅,还要爹爹不要放心上。”

徐璐好整以暇地欣赏官令菲大变的脸­色­,捂着­唇­,偷偷地乐着。

难怪上有极品婆婆,下有极品小姑子,凌芸依然不怎么放心上,敢情这些小家伙小小年纪,战斗力就这么强,凌芸着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官令菲饱受打击,可又还要维持着面上的风度,只可惜诚府又不够深厚,看起来极外的扭曲。

徐璐心情大好。

到了下午,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毕竟官老太太病下,官令宸又起程离去,女主人又身怀六甲,再继续呆着未免扰人。

官老太太那群亲戚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徐璐按着凌芸的吩咐,亲切地送了他们出去。

后来徐璐也去看望了官老太太。

官老太太也不算病,只是长年与唯一的儿子聚少离多,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加上年纪又大,一时间悲从中来,就有些难过而引发的失落。经过武夫人的安慰,人也缓了过来。看着凌芸怀着大肚子依然给自己张罗着,又想着这些年来,自儿子娶了凌氏后,家里家外,就再也没有让她­操­心过了。这凌氏虽然曾嫁过一次,但出身显赫,也不嫌弃儿子半张脸的疤痕,又还给官家留了后,如此一想,心也就软了,对凌芸也就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让凌芸去休息,千万别累着自己。

武夫人欣慰不已,觉得人心都还是­肉­长的。还私下里对凌芸说:“对你婆母好一些吧,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是,很快,武夫人又收回了对官老太太的好感。

官令菲趁客人走后,向官老太太诉苦去了,说斌哥儿小小年纪,居然抢儿子的东西。

官老太太一听,立马坐起身来,把斌哥儿叫了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斌哥儿斥责了一通。

斌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齐烨也来看望老太太了。就听到斌哥儿惊天动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哭声,一番询问,自然是勃然大怒。当着岳母的面,就对妻子怒喝道:“胡闹。究竟还要脸不要?身为姑姑居然抢侄儿的东西,末了还冤枉自己的侄子?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长辈?我都替你臊死了。”

然后又蹲下身来安慰斌哥儿。

只是斌哥儿受的委屈实在太大了,一直哭,哭得伤伤心心,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前因后果,直把齐烨臊得无地自容。

偏偏,得到消息的武夫人凌芸也赶了过来。刚开始齐烨还想替妻子捂着,但架不住斌哥儿口齿伶俐地说起了前来,武夫人大怒道:“怪不得我和侯爷还有他舅舅送给外孙的礼物,总是没过几天就不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好好,官家姑­奶­­奶­果然好本事。”

凌芸悲忿地呼道:“姑­奶­­奶­,自我嫁到官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留你一份。你,你如今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干­脆你把官家的东西全搬到你们齐家得了。”然后就捂脸哭着出去了。

斌哥儿左看右看,又嚎了起来,被杨嬷嬷哄走了。

武夫人和徐璐也板着脸奔了出去。

她们三人出了寿安堂,拐了个弯,沿着外边墙角,摸到了老太太呆的地方,只见齐烨声音冷厉:“……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岳母,官氏这样的禀­性­,不但丢齐家的脸,还丢官家的脸,您非但不管,反而助纣为孽。您这么做,又对得住大舅兄大舅母,对得住自己的亲孙儿?”然后气如斗牛地离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官令菲的哭声。

官老太太也委屈地哭道:“我这么做,还不是心疼菲儿。看你们夫妻俩日子过得艰难,这才想办法帮你们,怎的就还成了我的错了?”

徐璐撇­唇­,果然天下父母心,心疼过得不好的女儿,就对过得好的儿子孙子劫富济贫。

官令菲怨恨地道:“都是那凌氏,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她娘家什么没有,金山银山都积得烂了,都不肯给玉哥儿一个。玉哥儿好歹还是她的侄儿呀。”

官老太太说:“就是,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手指头拢得那样紧,半分好处都得不到。亏我刚才还夸她来着。”

武夫人怒了,说:“不要脸的东西,当我凌家没人了?”

武夫人是真的怒了,她拿官老太太没办法,但拿官令菲就没法子么?

武夫人走后,凌芸也没有去老太太房里,而官令菲在老太太屋里一直呆到天黑,这才离去。凌芸也没有出来相送,不由咬牙暗恨。

武夫人没有回凌家,而是杀去苑平齐家。

徐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官老太太也是可笑,不愿让女儿占官家的便宜,就可劲地占凌家的便宜。她以为凌家是好欺负的?

还有官令菲那番话,凌芸再是好脾气的人都要发怒了。

武夫人没有以齐家姻亲的身份去齐家,而是点齐人马,摆上侯府夫人的仪仗,典锣开道,八抬大轿随行。

苑平县城近年来已少有见到如此阵仗,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全苑平消息灵通些的公家人物,都知道了京城来了位侯府夫人去了齐家,对齐家又羡又妒的。

齐夫人却是满面的发苦。

望着神­色­冷冰冰的武夫人婆媳,齐夫人心头一个咯噔,知道来者不善,小心又小心地陪着笑脸。

“……不知凌侯夫人远道而来,不曾迎接,还望海涵。”齐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武夫人,边走边说:“我那五媳­妇­还是夫人千金的小姑子,今儿是官家舅老爷赴任启程的大日子,今儿一大早,我就让官氏回娘家去,亲家舅太太有了身孕,她身为小姑子,正该回娘家帮上一二。今儿一大早就出去去了官家。不知侯夫人见过不曾?”

武夫人冷着一张脸,只说往里头走。并未回答齐夫人的话。

徐璐扶着武夫人,也是冷着一张脸。

齐夫人越发忐忑了,让人快马加鞭出去通知齐家的男儿,凌侯夫人驾到,并来者不善。

这时候,齐家所有女眷都集齐在宴息处。

因武夫人摆了侯府仪仗,所以齐家上下,就得全体出动,在宴息处,向武夫人婆媳下跪磕头。

丫鬟战战兢兢地上了茶水,徐璐接过,是上等的铁观音,不过并没有喝,只是拿着茶盖微微拔了下茶水。

宴息处一片鸦雀无声。齐家女眷起身后,偷偷看了武夫人婆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在心里猜测着,侯夫人究竟为何而来。

不过众人还是有了些微的眉目。

今日是官令宸赴任启程的日子,凌家身为姻亲,自然是要去的。可这个时候却来齐家,还来着不善,想来应该是老五他们惹了凌家。

老五媳­妇­官氏的为人德­性­,齐家妯娌都是清楚的,为了显摆她在娘家的地位,时常从娘家带些名贵的物品回来。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玉或头面,名贵的瓷器茶具,还有有钱都买不到的茶叶……虽然官氏一直称是娘家嫂子送她的,但她们知道,茶叶或许可以送些,但那些名贵头面及瓷器,再是大方富有的人估计也不会舍得的。尤其昨日官氏回来还向她们显摆了凌氏赏给玉哥儿的羊指玉佩。

今日凌侯夫人就气势汹汹地来……

武夫人见大家吓得不成样了,这才冷冷地拿出那枚羊脂玉佩。

“这枚玉佩是我家侯爷给外孙八岁的生日礼物。昨儿个让齐家五太太瞧中了,就向我那外孙索要了去。今儿个,官家姑父又把这玉佩还给了我外孙。只是后来让齐家五太太知道后,就撺掇着亲家老太太大骂我外孙,还骂我闺女,说她手指头拢得这样紧,不配为官家­妇­。齐家诸位太太,难不成你们也像齐五太太那般,每回回娘家去,都要占嫂子娘家的便宜?”

徐璐又补上一记刀子,左右打量了齐家的宴息处,布置得清雅中见高贵,齐套的花梨木的桌椅,两边摆放着的八仙过海,蟠桃贺寿整片琉璃屏风,移栽在汉白玉刻金丝花盆里的铁杉笔挺飘逸。

齐家果然不是书香世家,雅致中又见清贵。

齐夫人惊怒交加,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竭。

齐家几位太太们脸­色­也胀得通红,深为官氏为耻。

齐夫人艰难地说:“侯夫人息怒,原是我们没有教好媳­妇­,让她丢脸丢到侯夫人跟前去了。只是,我这媳­妇­虽然又蠢又笨,可在齐家一向安份守已,从未出过差错。我实在难以相信,她在娘家还是那般模样。”

齐家太太们纷纷点头,官氏在齐家很是安份,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从未与妯娌争过长短。再来,齐夫人的另一层意思也表明,官氏在齐家都安份,一回到官家就原形毕露,想来也是环境造成的。官老太太的责任更大。

武夫人轻笑一声:“我只问齐夫人一句话,官氏究竟是不是齐家的媳­妇­?”

齐夫人脸都绿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官氏不管在娘家犯了什么事,外人都不会找官家的麻烦,只会找上齐家。

毕竟,女人嫁出去后,就是婆家的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问责的自然也是婆家了。

齐夫人承认官氏是齐家的媳­妇­,但仍然狡辩着官氏在婆家一向安份守已,实在难以置信会在娘家­干­出那样的事。

徐璐就一惊讶地道:“唉呀,齐夫人当真不知?我还以为齐夫人是知道的呢。”

齐夫人忍下心头的怨气,赔笑道:“少夫人说笑了,媳­妇­年纪也大了,我再是婆婆,也无法管媳­妇­在娘家的事。所以是真的不知。不过侯夫人少夫人请放心,既然官氏这般行事,确是不像话,等官氏回来,我必好生教训她。以后决不会再犯同样的事。”

武夫人把玉佩放到桌上,冷冷地道:“这玉佩是先帝爷在世时,赐给我家侯爷的。外孙的生日,侯爷就赏给了轩哥儿,这都还上了凌家册子的。如今却让贵府五太太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就到手了,倒是开了我的眼界。不过玉佩既然送了出去,也概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不然我闺女在婆家可就难做人了。只是这玉佩可是宫中御赐之物,等闲人是不得佩戴的。所以还是由齐夫人保存方妥当。不然落到有心人手里,若是捅到御前,我家侯爷怕也难逃­干­系。”

齐夫人脸­色­变了数变。

徐璐接着说:“官家姑爷是个好的,今儿个原本把玉佩还给了轩哥儿,只是让贵府五太太得知后,就又闹了起来,害得官老太太也生起我们家姑­奶­­奶­的气来,如今我那外甥可委屈了,饭都吃不下。连累我们家姑­奶­­奶­也受了挂落。天可怜见的,我家大姑­奶­­奶­多贤惠的人,这些年来,吃的用的什么时候短过你们五太太?如今连御赐的东西都给了她,还不满足,居然还在官老太太面前指责我们家姑­奶­­奶­,说她手指头拢得那样紧,实在不配为官家­妇­。天可怜见的,姑­奶­­奶­都身怀六甲的人了,除了要服侍婆母外,还得受贵府五太太的冤枉气,再是好­性­儿的人也会气得不行。我婆母也是忍无可忍了,这才来问问齐夫人,你们齐家教出来的好媳­妇­,倒是厉害呢。”

齐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不止一次地骂道:“这个不要脸的贱­妇­,眼皮子忒浅。”

齐家几位太太也气得不行,纷纷指责官氏的不像样,又替官氏向武夫人道歉。

武夫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可当不起诸位太太的道歉。只求你们齐家好生管束下自己的儿媳­妇­,以后千万别丢脸丢到外大街,难看。”

不给齐夫人描补的机会,武夫人和徐璐扬长而去。

上了轿子,徐璐对武夫人说:“想必官氏未来的日子会不好过了。”

武夫人冷笑一声:“早在官家就想收拾她了,不过顾忌着官家老太婆罢了。”武夫人是真心疼凌芸的,凌芸是出嫁女,未来的荣辱都系在官令宸身上。官令宸正值壮年,正是挣大好前程的时候,可容不得有半分闪失。官老太太虽然让人憎恨,可若有个三长两短,官令宸守孝三年下来,前期累积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徐璐拉着武夫人的手道:“夫人是真心疼姐姐的。不像官老太太,目光短浅,她疼惜官氏是真,可惜却用错了方式方法。”

出嫁女还是要靠娘家支撑的,早些年靠父母,但父母没了后,就要靠兄嫂。有远见的小姑子都不会去得罪自己的嫂子的。就拿朝阳公主来说,人家堂堂嫡出公主也要讨好嫂子,才能有如今公主堆里的头一份。哪像那官氏,目光短成这样,生平少见。

徐璐体内的兴奋点,一直建立在官令菲回到齐家后,即将被婆母往死里收拾的基础上。

可惜回到凌家,没有人能够分享她的高兴。

因为凌峰最近实在太忙了。

吏部陡然少了个右侍郎,一时半刻又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凌峰自然就比以往忙碌了许多。官令宸起程赴任也只是露了下面,喝了杯酒就匆匆离去。

晚上月亮升到树梢头才回来。这时候,徐璐都已睡下。

徐璐的兴奋在第二日继续维持,但也只维持到中午罢了。

徐琳中午过后就来了。

“长姐,你可得替我想个办法才成。”

徐璐正在看外书房上个月的账,闻言怒拍了炕几,怒道:“天还没蹋下来呢,你着急给谁看?素日里我教你的规矩礼仪呢?都丢脑后了?”

第165章 徐琳

徐琳这才想到自己不该如此慌张的,身为女子,应当沉静优雅,喜怒不形于­色­,她刚才的表现着实不中用了,于是喏喏地道:“让表姐失望了,只是,妹妹是真的忍不住了。”

徐璐板着脸道:“忍不住就得忍。你才嫁过去多长时间?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往娘家跑?成何体统。还有,出门作客,居然就这么一身衣服出来,好歹也要给讲些仪态吧。”

徐璐穿着蜜合­色­的春裳,下身淡蓝­色­马面裙,垂着枚豆绿­色­宫绦,连个压袍玉扣子都没,梳着偏堕髻,Сhā了支金素簪子,大概是出来时比较匆忙,头发好些都乱了,露出浅浅的发丝,看起来有些狼狈。女子还是要三分颜­色­七分打扮,徐琳本来面容就普通,就更要­精­致打扮,不说要佩戴多华丽的珠饰,至少头发要梳齐整,珠饰要佩戴妥当吧。瞧她这么副模样,比乡下农­妇­差不多。

徐琳被斥责得满面通红,局促地道:“长姐教训得是,妹妹以后会注意了。”

“你身边服侍的李嬷嬷呢?我不是把她拔给了你么?她没给你出主意?”

徐璐脸­色­很是不安,一副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的模样。

徐璐知道她软弱的德­性­,又看向徐琳带来的丫头,青草。

青草是徐琳从福州带来的贴身丫头,半路买来的,能有多少规矩,不过一做事还算勤快,对徐琳也满忠心,后来在凌家那一段日子,也学了不少规矩。如今倒也有模有样了,青草赶紧回答道:“回姨夫人的话,李嬷嬷因冲撞了大­奶­­奶­,被大­奶­­奶­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家中养伤。”

青草嘴里的大­奶­­奶­就是徐琳的妯娌,庄家大嫂。

徐璐愕然:“李嬷嬷怎么就冲撞了你们家大­奶­­奶­了?”

青草忿忿地道:“李嬷嬷是安国侯府出来的老人了,哪会冲撞大­奶­­奶­,不过是大­奶­­奶­故意找茬罢。”

原来,徐琳每隔半月就回乡下向庄母请一次安,李嬷嬷自然一同跟随。徐琳向庄母请安过后,按例要在庄家吃午饭的。庄家人口简单,但下厨的人还是有的。偏庄大嫂非要吃徐琳做的红烧狮子头,想沾沾徐琳的光。

李嬷嬷知道徐琳无法说不的­性­子,就替徐琳回答,借徐琳身上的衣裳才订制为由,怕弄脏了衣服而婉拒了。

庄大嫂又说:“弟妹这身衣服,确实易脏呢。也罢,那改明儿弟妹得了闲,可得教教家中的厨房才是。弟妹应该不会拒绝吧?”

李嬷嬷就笑着回答,若是庄大嫂真要吃红狮子头,就派厨房去银杏胡同请教青荷。

青荷是徐琳另一丫头。

徐璐点点头,很是赞赏李嬷嬷的反应,“不错,身为主了就要有主子的派头。她叫你做,你就真去做呀?若你当真下了厨,那以后就真要沦为她的免费厨娘了。”然后徐璐又教徐琳,庄大嫂那样说话,是非常拿捏人的。尤其让徐璐教一个下人做菜,是非常掉价的。徐琳就该向李嬷嬷那样,棉里带针地还回去。你派个厨娘过来,我也就拔个丫头来教你,公平的很。

徐琳恍然大悟,讷讷地道:“原来,原来大嫂还存了这些心思。”然后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她压根儿就没听出庄大嫂话里的机锋。

徐璐叹口气,这丫头怎么如此单纯呀。

“说吧,李嬷嬷那么聪明的人,怎的就冲撞了你们家大­奶­­奶­?”徐璐问得讥诮。

青草说:“吃午饭的时候,大­奶­­奶­想吃二­奶­­奶­跟前的鱼子酱,就请二­奶­­奶­给她端过去,李嬷嬷动作很快,先二­奶­­奶­一步把鱼子酱给她端了过去,可大­奶­­奶­没有接稳,鱼子酱就被打翻在桌上,把大­奶­­奶­的衣裳弄脏了。大­奶­­奶­就说李嬷嬷是故意的。要惩治李嬷嬷以下犯下。李嬷嬷跪下来求饶,二­奶­­奶­也说李嬷嬷不是故意的,请大­奶­­奶­宽容。大­奶­­奶­不依不饶,非要惩罚李嬷嬷。后来李嬷嬷只好用嘴型对二­奶­­奶­说了三个字,可惜二­奶­­奶­没能看清楚,奴婢倒是看出来了。便对大­奶­­奶­说,李嬷嬷并非庄家的奴才,而是安国侯府少夫人特意拔给二­奶­­奶­使响的。卖身契也还在安国侯府,若是大­奶­­奶­真要处罚李嬷嬷,得等二­奶­­奶­去安国侯府拿了李嬷嬷的卖身契再处罚也不迟。”

徐璐很是赞赏青草的反应,笑着说:“很好,你倒也学出来了。”

青草不好意思地道:“当不起姨夫人的夸赞。奴婢也只是从姨夫人这儿学了些皮毛而已。”

“那后来呢?”

徐琳垂下了头颅,很是羞愧。

青草看了徐琳一眼,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大­奶­­奶­自然不好再处罚李嬷嬷,又说她的可是从御衣坊里买来的,可是她省吃简用花了七十两银子买的,如今就这么报废了,然后就心呀肝的叫起来。二­奶­­奶­就说要陪大­奶­­奶­七十两银子。然后大­奶­­奶­又哭呀叫的,说她的头面也弄脏了,这个可要值好几十两银子的。二­奶­­奶­就忍不住了,与大­奶­­奶­理论起来。大­奶­­奶­嘴巴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二­奶­­奶­挤兑得不成像。二­奶­­奶­也恼了,只肯陪七十两银子,不肯赔头面。大­奶­­奶­就又哭又闹的,连太太也被惊动了。太太出来后,大­奶­­奶­恶人先告状,偏派起了二­奶­­奶­和李嬷嬷的不是。说二­奶­­奶­和李嬷嬷仗着有个做侯府少夫人的姐姐,不把她这个大嫂放眼里,刚才还故意拿酱来泼她,弄得她一身脏,新做的衣服毁了,头面也弄脏了。二­奶­­奶­还不肯赔。奴婢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奶­­奶­就要来掌奴婢的嘴,说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说话,哪有奴婢Сhā嘴的份。还讽嘲二­奶­­奶­,你身边的人不都是安国侯府出来的吗?怎的还这么不懂规矩?”

徐璐深吸口气,看了把头垂得低低的徐琳一眼,淡淡地问:“接着往下说。”

青草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二­奶­­奶­就说,他们自是懂规矩的,不过是忠于我,关心则乱罢了。还喝斥了奴婢,要奴婢向大­奶­­奶­赔不是。”说着委屈地红了眼。

徐璐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接着青草的话说:“你向林氏道歉,林氏自然就占据了主动。就可以正大光明教训你了,是也不是?”

青草很是佩服:“姨夫人好厉害的本事,全让您给猜中了。不错,大­奶­­奶­确是如您所言,借着奴婢不懂事,要替二­奶­­奶­教训奴婢。二­奶­­奶­就说,我自己的奴才我自己教训就是了,不劳大嫂­操­心。大­奶­­奶­就讥笑二­奶­­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太太听不下去了,喝斥了大­奶­­奶­,说她大嫂没个大嫂的样,居然与弟妹闹腾起来。又喝斥了二­奶­­奶­,说二­奶­­奶­连个下人都管不好。不管李嬷嬷是安国侯府的奴才,还是二­奶­­奶­的奴才,如今归二­奶­­奶­使唤,自然要遵庄家的规矩。太太还斥责了二­奶­­奶­,要二­奶­­奶­好生管教自己的奴才,庄家虽小门小户,但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然后太太就回屋里睡觉去了。大­奶­­奶­就借着太太的话,说既然太太都开口了,李嬷嬷自然是要罚的。还问二­奶­­奶­,服还是不服。”

当时徐琳当然不服的,就辩驳了两句,但庄大­奶­­奶­左一句“婆婆说过”右一句“你敢忤孽婆婆”。徐璐自然不敢忤孽婆母,让庄大­奶­­奶­借­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了一回,让人打了李嬷嬷一顿。

庄家没个像样的板子,还是特地折的柳树枝打的。如今三月底的天气,衣衫渐渐穿得少了,脚拇指粗的柳枝抽在身上,也还是满痛的。李嬷嬷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让人找上这种腌赞理由,惊怒交加,加上对徐琳失望透顶,回去后,就给病下了。

徐璐指着徐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她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这个­棒­槌。”

徐琳满脸羞愧,话都说不出来。弱弱地替自己辩驳道:“我也从未见到过样显搅蛮缠之人,也是真的没了主意的。长姐,你教我些本事吧,今儿回去好生收拾她。”

“人家占了个长字,你要如何收拾她去?”徐璐气急败坏,恨不得掐死她,这个妹子,不止单纯,还笨,又不知变通,还懦弱到撞墙的地步。

“她说李嬷嬷弄脏了她的衣裳,你就不知道反咬她一口,称她是故意算计李嬷嬷的?什么衣服值七十两?御衣坊我也带你去过两回,那里头的衣衫布料什么价格你就忘了?七十两,哼,就是两个七十两都买不到御衣坊的衣服。你就不知道拆穿她?就任她狮大子开口?”

徐琳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徐璐缓了口气,看她委屈又气愤的模样,实在懒得骂她,就问青草:“庄家大­奶­­奶­暂且放一边。先说说那位王表小姐吧。”

其实那位王表小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是因为过不下苦日子,见庄家日子还不错,就想赖在庄家。而庄家兄弟都成了亲,她就只能退而求次从中选一个兄弟。她看中了庄良。一来庄良年纪轻,又与庄家分开单过。二来徐琳比庄林氏好对付多了。加上她比徐琳生得好看不少,自认可以把徐琳压下去。只是后来听说徐琳还有个侯府少夫人的姐姐,稍稍打起了退堂鼓。徐琳还来不及松口气,那王表姐只在乡下庄家呆了数日时间,就又决定要给庄良作小。因为王家与庄家有婚约在先,庄母也不好拒绝,只好把徐琳叫去问问徐琳的意思。

徐璐看着徐琳:“然后你就同意了?”

徐琳喏喏地道:“我再笨,也不会让她进门的。只是,婆婆之命不可违,我,我也不好明着反驳,只说,回去与夫君商量。婆婆就说,夫君那儿自有她作主,只问我一句,是否同意便成。然后……”

“然后怎样,你说呀。”不用照镜子,徐璐估计都能瞧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了。

徐琳哭了起来,捂着脸道:“婆婆步步进逼,我也是没法子了,就,就答应了。”

徐璐毫不意外,刚才瞧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琳低垂着头,讷讷道:“就今天早上。”

这么说来,徐琳前脚答应了庄母让表小姐进门,后脚就赶紧来搬她这个救兵。

只是,应都应了,来找她又有何用?难不成,她侯府少夫人就可以逼着庄家把出尔反尔不成?

徐璐深深叹口气,连骂徐琳的力气都没了。

她顺了半天的气,这才道:“首先,这件事上,你实在太过软弱,你就算泼辣一些,庄家人也拿你没办法。因为你与妹夫还在新婚期内。你婆母再强势,也断不会强逼你纳表小姐进门。其次……”

徐琳居然弱弱地辩驳:“可万一让婆母指责我善妒可怎么是好?”

说来说去,还是怕婆母生她的气。

徐璐忍着满腔的怒火,拔高了声音:“谁敢?你婆母,还是你大嫂?哼哼,你忘了你如今已是四品官员千金,低嫁他们家,强势些又何妨?你这样丑弱,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你的份。人善被人骑你没听说过么?她们若是真敢指责你善妒,哼哼,你公爹可有纳过妾,庄善可有纳过妾?他们都不纳,凭什么要你纳?欺负老实人也不是这种欺法。”

徐琳双目一亮,很快就又黯淡下来:“可是,这些话,我哪敢与婆母说?”

徐璐哼笑:“你就直接问你婆母,公爹可有纳妾?大伯可有纳妾?他们若是还要脸,就不会逼你应这事儿。”

徐璐又教徐琳回去如何应付婆母和庄大嫂,“你不常在你婆母身边,你大嫂又百般妒忌你,估计没少在你婆母面前说你的坏话。不然你婆母也万万不会冒着得罪安国侯府的风险斥责李嬷嬷。有你大嫂在婆母身边挑唆着,这个表妹你不纳也得纳。加上你又同意了,也反悔不得。索­性­你就以退为进,说既然表小姐已与庄良有婚给在身,那她岂不就是多余的?她愿自动让贤。不过你非过错方,只需庄家陪你双倍嫁妆就成。哼哼,看你那婆母如何回答。”

徐琳大惊失­色­:“可是这么做,岂不让婆母认为我挟制她?”

徐璐火大地道:“就是要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她既想得好处又还想要名声,就要来牺牲你,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果然人善被人欺,她怎的就不让她林氏纳王表小姐呢,非得让你纳?”

徐琳小声道:“是了,大嫂比我泼辣多了。原本婆婆是想让大伯纳表妹的,只是大嫂哭闹得厉害,这才作罢的。”

徐璐挑眉:“这就是了,她能闹,你为何不能闹?贤惠可不是当饭吃的。”庄大嫂娘家也不过是长兴县的地主罢了。人家都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闹将一番,为何徐琳就不能闹?

真的很不可思议,田氏那种拔尖要强又争强好胜的人,徐琳为何没有学到田氏十之其一呢?

好说歹说,把徐琳踢了出去,让她自己去面对婆母面对表小姐。徐璐对这个妹子是恨铁不成钢的,不求你如何聪明伶俐,只求你自己立得起来,不受人拿捏就是了。居然让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就把你拿捏得动弹不得,真是朽木不可雕。

凌峰今儿回来得较早,就瞧到徐璐气冲冲的模样,不由笑问:“是谁惹你了?”

第166章 冲撞

徐璐看他一眼,叹口气,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把徐琳的事儿说出来。只是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往回不到天黑是不可能回来的。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就丢给底下人去弄了,早些回来赔你。”如今气候转暖,初春到来,许久没曾放松过,想带妻儿出去走走,这才早早回来了。

一听要出去玩,徐璐就来了­精­神。一边让人去好生服侍团哥儿,一边问要去哪儿玩。

看着妻子生动的脸儿,凌峰也受了感染,说:“如意楼,那儿新推出了菜品,另外还可观看如意楼推出来从西洋传过来的西洋话剧,听说挺新奇的。”

一听是如意楼,徐璐更是兴奋得双眼发亮,她听说过这家酒楼,做得极很是美味,大多时候去得迟了都没得卖了,都还得提前三天预订。据说那西话剧也挺吸引人的。

“我听路姐姐说过,她也曾去过一次,挺好看的。”

只是如意楼的西洋歌剧不外包,不登门献唱,只能客人前去如意楼。徐璐也想去瞧瞧,只是没有爷们陪同,还真没胆量前去。

人家路玲玲都是由沈任思陪着去的。

凌峰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外出的便袍,月牙白织金丝八团花缎面直缀,头戴白玉冠,豆绿­色­宫绦垂着枚两寸宽六寸长刻步步登高竹节长方形状的和田玉,玉白­色­的四方型荷包,嵌玉缂丝腰带,整身打扮,很是清新舒爽,也不见奢华,却自有股令人心折的风流气度,让人过目难忘。

徐璐妙目瞅着自己的丈夫,这男人,马上就而立之年了,越发沉稳英俊,那种经由岁月洗礼的熠熠风华,加上手握重权带来的唯我独尊的气度,着实出采,令人着迷。

在三尺宽六尺高的以梨木镶嵌的全身镜前,凌峰理了理袍角,又弹了弹五彩刻丝­精­美刺绣的袖缘,看着镜中的自己,袍子上也不见有多少­精­美刺绣,料子也不是最顶级的,玉佩也只是普通的新疆和田玉,荷包也是朴实无华,但整体搭配下来,却是非常舒服。果然,再是出­色­的男人,还是离不开合乎身份的打扮。妻子在这方面,做得一向好。

凌峰在打量自己的同时,脑子里却又回想起叶恒,抛开凌叶双家的恩怨不谈,那男人也是挺英俊的,虽比不上自己,但也是极为出­色­的。只是娶了那么个丧门星媳­妇­,堂堂侯府世子,衣着打扮,从来都是缭缭草草,得过且过的。认识叶恒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穿过浅­色­或艳­色­的衣服,全是藏青和黑­色­这种沉闷颜­色­为主,虽然都是上好的料子,但整体感觉就不那么顺眼舒服了。果然,穿衣打扮,好的搭配占大半。

徐璐知道凌峰不耐久等的,所以只让掌梳嬷嬷给她梳了简单的圆髻,Сhā上能够不让人小瞧的嵌六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仙鹤簪子,四根嵌南珠小金簪固定住圆髻,不使松散。因不喜用头油,就再拿了四枚嵌折枝玫瑰花尖嘴牛角夹分别把容易掉落的浅发固定住,再戴上指宽的赤金抹额,面上再略微抹了些以桃花汁而制成的面脂抹在两腮,呈现出自然红润­色­泽,肌肤立时就动人娇艳起来。

豆绿又打开装­唇­脂的沉香木匣,匣子里有十六个小盒,里头盛着十余种颜­色­的­唇­脂,“要选哪个呢?”

姑爷都打扮得英俊出尘,自己的女主子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想给主子打扮艳丽些,又怕主子不接受。可太过朴淡了,又实在可惜。

这时候凌峰走了过来,看了看镜子里娇艳如花的妻子,又瞧了瞧各­色­­唇­脂,亲自选了款艳丽的深玫瑰红­唇­脂,“就这个吧。”

中深玫红­唇­脂,“会不会太艳了?”她几乎很少用这个颜­色­,因为太艳了。怕被人说成轻浮。

“咱们是出去玩呢,又不是去参加席筵。自然要随意打扮,更何况,夜­色­中,打扮得鲜艳些才更有种烈焰红­唇­的娇惑之美呢。”

徐璐美目看了他眼里的一抹­色­笑,嗔道:“怕是爷自己的想法吧?”

“女为悦已者容,有何不可?来来来,就用这个,赶紧的,别耽搁了时辰。我已让人端硕去订位子了。去得迟了可就浪费爷砸下的一千八百两重金了。”外出吃一顿饭就要一千八百两银子,着实贵了些。

不过见惯了安国侯府的财大气粗,徐璐已没了先前的心痛感。如今的她,已能支配万两以下的银子,而不必向任何人报备。虽然仍有些心痛这顿超贵的晚饭,但男人喜欢,兴致也颇高,反正赚钱养家的是他,他都不心痛,也就没有说扫兴的话。

俗话说得好,越花钱的人越有钱,越舍不得花钱的人越贫穷。

总算打扮妥当,看了看窗台上的鱼嘴滴漏,尽管她已缩短打扮时间,依然花去了两盏茶的时光。

“咱们就这样出去,成吗?要不要请夫人也一道去?”

凌峰笑道:“不用,我已派人告之过母亲了。咱们回来后再向母亲请安就是了。母亲一向开明,不会管这些事的。”见徐璐依然有些担忧,经过打扮的她,越发娇艳迷人,饱满动人的脸蛋看起来格外诱人,忍不住在她脸上啾了两下,说:“母亲还巴不得咱们一直恩爱下去呢。”

当着丫鬟的面,凌峰就对她动手动脚,让徐璐难为死了,赶紧推开他:“给我老实点,不许动手动脚。”万一妆容花了,可就惹人笑话了。

如意楼开在皇城东面,三层楼高的辉宏建筑,这时候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店门外,数个穿着­精­神的小厮正在门口招呼客人。如意楼的东家也是个生意能手,专走贵族高端路线,前来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加上如意楼后台雄厚,又刻意宣传如意楼曾接待过不少王公贵族,连圣上也曾微服私访过,越发激得大家心痒难耐。据说酒意楼幕后老板背景深厚,倒不怕有人在这儿闹事,客人们反而以能够在酒意楼用饭为荣。

如意楼大门外,早已车水龙马,有来谈公务联络感情的,也有请客吃饭的,更有爷们陪着家眷前来用饭的,反正很是热闹。

像凌峰这种只是陪同妻子前来的,反而只是个别。因有女眷陪同,所以就由酒楼里的专业嬷嬷负责接待。

这位嬷嬷先作了自我介绍,姓黄,人称黄嬷嬷,或黄三娘。

黄嬷嬷看到诺大的包间内,就只有凌峰夫­妇­二人,都有些羡慕徐璐的好福气了,也说了不少奉承话。

“……别的客人来咱们如意楼吃饭,大都是为了公务或请客吃饭的,当然也有女眷来用饭的,不过都是一大家子前来,老婆子到我接待了这么多客人,还是头一回瞧到爷们带着媳­妇­来用饭的。­奶­­奶­真是好福气。”

黄嬷嬷不识得徐璐的身份,就只称个­奶­­奶­。

徐璐浅浅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接下来开始点菜,黄嬷嬷推荐了几款店里的招牌菜,又如酒意楼的大厨有的是从宫中出来的,也有蜀地的厨子,还有湘厨,浙厨,总之,全国各地的厨子几乎有七成的菜系都在如意楼。

凌峰来了兴趣,又问了诸多道各派系的名菜,最后又问徐璐的意见,徐璐也不矫情,点了如意楼的招牌菜,嘉州回锅­肉­,麻婆豆腐,浙系的西湖醋鱼,油焖春笋,江苏厨子的清炖蟹粉狮子头,但点的最多的还是闵菜,太极明虾,佛跳墙,烧生糟­鸡­。鲁菜和京菜一样都没点。

凌峰笑问:“不是说只点三样么?”徐璐有些赫然,但仍是强辞夺理:“唉呀,人家算术不好嘛,你还笑人家。更何况,今儿不是爷请客么?自然是由妾身负责点菜了。”

黄嬷嬷啧啧称奇,见多了那些端庄持重又肃穆一副清贵模样的贵­妇­人,这位年轻漂亮的­奶­­奶­却没什么架子,居然还在爷们面前撒娇呢,果然爽心悦目。尤其发现凌峰眼里闪过一丝宠溺,黄嬷嬷更是在心里暗赞:这样的女子不让男人疼简直没天理了。

“就你歪理多。”凌峰轻斥了她一句,转头对黄嬷嬷说:“都记下了吗?”

黄嬷嬷回过神来,小小的绿豆眼不时在凌峰英俊贵气的脸上睃视着,又不时瞟向徐璐那张圆润迷人的脸儿,满面堆笑地介绍道:“咱们还有酿扒竹笋,清酿八宝­鸡­、醉卧糖醋鱼、爆炒毛蟹、油炸虾,­奶­­奶­不来些儿么?”

徐璐说:“不了,就这些吧,就我们两个人,太多了也吃不完。”

黄嬷嬷点点头,这位漂亮的­奶­­奶­不止生得好看,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对徐璐越发有好感了,又说:“好,就依­奶­­奶­的吩咐。只是老婆子要提一点的是,浙系的西湖醋鱼和油焖春笋,为了做到原汁原味,那可是有专人亲自从杭州采买回来的,为了图个新鲜,可都是走的水路,这一来一回,成本可就增加了许多。所以,这价钱嘛……”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说:“价钱好说,只要味道好。从订金里扣就是了,多退少补。我和内子都有些饿了,赶紧让厨房的上菜。”然后赏了个金锞子过去。

看这对夫­妇­,穿的也不算顶级华贵,但那通身的气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身份,听凌峰的口气,果然是不差钱的主。

黄嬷嬷接过金锞子,虽然不重,但依然眉开眼笑。

等黄嬷嬷出去后,徐璐这才起身,四下打量了包间布置,果然雅致,丝毫不见暴发户的奢华,只是清雅中带别具一格的舒服,她把包间里的布局暗自记了下来,对凌峰说:“回去后我也照这儿的布置在华馨苑弄个包间出来。”

“随便你。”

徐璐撩了捎金丝的米­色­云锦窗帘,又推开窗子,窗户外头居然还有个*步宽的小台子,台子四周都有纱帘垂下,这种纱帘徐璐也是知道的,从里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景像,但外头却瞧不清这里头的情景,这酒意楼的东家果然会替客人着想。

徐璐大胆地来到台上,这儿应该就是观看话剧的地儿了,四处打量着,底下左前边六七丈远果然有一正方形状的高台,话剧还没有开始,空无一人。而他们的包间对面,却有好些撩了帘子的包间,徐璐看得清楚,但凡撩了纱帘的,都是些男客,正喝酒喝得欢,高声阔语,好不热闹。有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哥,也有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更有朝堂上的高官显要,也有一些富商巨贾。而那些没有撩帘子的,徐璐猜想,应该就是有女眷在包间里了。

徐璐折了回去,坐到靠墙的花梨木雕灵芝纹官帽椅,亲自执了万马奔腾的茶壶,重新给凌峰注了茶水,说:“想不到来这儿用饭的女客还挺多的。”

凌峰靠在椅子上,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笑道:“话剧是日晚初刻开始。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刚好可以到外头去看话剧。”

菜很快就上来了,黄嬷嬷身后跟着几名穿着统一绯­色­服饰的少女,动作轻柔地上了菜,便退了出去。

上来的菜是麻婆豆府,和油焖春笋。这两样菜很好做。

黄嬷嬷说了句:“请慢用,其余的菜式一会儿就上。有什么吩咐只管摇墙上的铃铛就是。”

徐璐浅笑以对:“好,辛苦你了。”

完全没有世家勋贵家的傲慢和指气熙使。

黄嬷嬷越发喜欢这对年轻夫­妇­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又提醒了他们隔壁左包间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是个脾气不怎么好,刚才在外头走廊上,还差点与一位通政使司家的家眷起了冲突。那通政使司家的还主动相让赔礼。刚才那位顾通政还特地去了隔壁陪礼道歉。”

黄嬷嬷不敢打听凌峰夫­妇­的身份背景,所以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们,连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家都要相让赔礼,那么那人身份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人家这是好心提醒自己,徐璐肯定要领这份情的,笑道:“谢嬷嬷提醒,我省得的。”

黄嬷嬷见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有也种做了好事的满意兴奋。

在退出时,她又瞧到徐璐亲自给丈夫倒酒布菜,言笑宴宴,如沐春风,不由暗叹:“这才是居家过日子的上上之选呢。”

徐璐如今对菜的研究也多了起来,口味也刁了,还不时点评几句。总得来说,如意楼的菜式着实是不错的,只是真要说好吃到哪儿去,也不见得吧,大家图的也就是个新鲜。毕竟纯正的别地方的菜系,在京城着实较难吃上的。

安国侯府的厨子们也能做出各个菜系的菜,但都不正宗,一来受制于地理位置,二来原材料不易弄齐,也就难做出原汁原味来。而如意楼刚好弥补了这一缺点。帝都容纳百川,全国各地的人都有,京菜虽然是主流,但能在帝都吃上自己的家乡菜也是件值得回味的事。

徐璐觉得佛跳墙着实不错,基本上做出了福建那边的原汁原味,虽然还差了那么点点火侯,那也难得了。徐璐对凌峰说:“为什么我总觉得别家的厨子做的菜就是比我们自己的厨子做得好吃呢?”

凌峰说她:“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

“为什么呀?”徐璐有些不服气。

凌峰盯着她:“依你这么说,那是不是别人家的丈夫也比自己的丈夫优秀?”

徐璐张了张嘴巴,赶紧说:“这哪能相比呢?我的丈夫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丈夫。没有之一,是唯一。”

凌峰笑道:“嗯,幸好我也这么觉得。”

“不害臊。”徐璐糗他。

“我说的是实话呀,至少我从来没有觉得别人家的妻子比自己的妻子优秀。”

这是他的马屁,还是甜言蜜语?

徐璐心里很是高兴,但嘴里却说:“少灌我学汤,我才不上当呢。”

凌峰一脸受伤:“你不相信?”

徐璐横他一眼:“我当然信。不过,每回你说甜言蜜语时,都是我受苦受难的开始。”

每回他想在床上玩新花样时,嘴巴都是抹了蜜的。

天知道,她这么横眼瞟人的动作,有多么媚,多么勾人摄魂。凌峰忍不住,长臂一伸,就把她勾到怀中,捧着她的脸儿,对着她嫣红的娇­唇­恶狠狠地吹了下去。

徐璐不料他在外头也是如此猛浪,吓都快吓死了,生怕有人闯进来,拼命挣扎着。

但她哪敌得过凌峰的力道,很快就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因为他开始隔着衣物搓揉她的身体。

生过孩子的身体格外敏感,徐璐很快沉浸于男人的强势中,也没法思考是否会有人闯进来什么的,反正外头还有凌峰的护卫守着。

他们就在如意楼的贵宾包间做了起来,挨着墙壁的花梨木椅子上,靠窗的罗汉床上,以及放着文房四宝的大理石桌案上……

一直循规蹈矩的人,忽然在陌生的地方做起最羞人的事,加上怕被闯进来的恐惧,反而激发了想像不到的无边刺激兴奋。徐璐先前还声­色­俱厉地拒绝,到之后的半推半就,再到后来的疯狂迎合,凌峰感受着妻子的变化,更是兴奋提全身哆嗦,抱着妻子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娇躯,越发胡天海地起来。

徐璐也不会料到,她在陌生的地方,居然会疯狂如此。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她一边穿着衣服,又一边懊恼着,但脑海里却无时无刻回味刚才的无限美妙。

想到刚才她的疯狂,她脸儿红了起来。

外头响来西洋人说官话特有的异国腔调,也无法拉回她的心智。

她的衣服全被皱成一团,头发也弄散了,珠簪散了一地。

她欲哭无泪,“这下可怎么办?”衣裳弄得再不像样,还可以自己穿在身上,可头发乱成这样,她要如何见人?

凌峰这时候已穿好衣裳,又恢复了世家公子哥的派头。潇洒轩昂,风度翩翩。

他优雅来到她面前,把她往怀里拽去:“弄不好就别弄了,我让洗砚把你的丫鬟叫进来。”

她们肯定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徐璐快要羞死了。

可是再羞,也敌不过在人前形像的坍塌。她不敢看绘春和沁香的脸­色­。

好在二人也已习以为常,动作俐落地把包间拾缀了一翻,再给徐璐梳头。

她们都不是很会梳头的,也就只能梳些简单的头发。把她如瀑的长发挽到一起,再以梅花小金簪固定起,再Сhā上其余的珠饰,看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等她弄得差不多后,外头的话剧似乎已演到*,四面面八方已响来阵阵喝彩声。

凌峰把桌面上未用完的饭菜赏给了两个丫头及在门外值守的洗砚和忍冬。

四人坐了下来吃饭,凌峰则揽着徐璐来阳台处看话剧。

西洋话剧不若国内的京剧,京剧是用唱,而话剧是以说话形式表达,因为没能看到开头,就没能代入场景当中。徐璐看了一会儿就兴趣缺缺。

那西洋人金发蓝眸,鼻子高得过份,轮廓也分明,身上体毛浓密,又长又粗,徐璐对西洋人实在欣赏不起来。西洋女人也生得高大,皮肤倒是呈­奶­白­色­,胸脯高耸,同样的金发蓝眸,鼻子高挺,看起来倒是挺美的,不过却不是徐璐认可的姿­色­。只是发现凌峰看得目不转睛,有些吃味,故意问道:“这些西洋女人美吗?”

凌峰低头,冲她­色­­色­一笑,低头咬了她的耳朵,呢喃道:“你说呢?”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徐璐推开他。

凌峰把她搂进怀中,又亲了她的脸儿,他实在爱极了她­肉­嘟嘟又粉­嫩­­嫩­的脸蛋儿,更爱极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来­肉­­肉­的感觉,像小时候母亲送给他的毛毛熊玩具,又柔又软,格外的舒服。这张脸蛋儿经久耐看,他似乎中了她的毒,习惯了她称呼自己娇­嫩­的嗓音,习惯了她­肉­呼呼的身材,更习惯了她只及自己下巴的身高,别的女人再美再温柔,都没法让他关注半分。

“不许再弄乱我的头发。”徐璐推开他的头和手,离他离得远远的。

外头话剧正演得如火如织,但徐璐却没心思看,就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爷带我去逛逛夜市好不好?”自回了京后,就再也没有和凌峰单独出去逛过街。

凌峰也觉得这些西洋人生得实在是欠观赏,真不明白那么多人喜欢西洋妞。见徐璐也不喜欢,也就从善如流地退了包间。

徐璐不敢见黄嬷嬷,让沁香和绘春洗砚忍冬四人护送她下了楼。

二三楼全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走的是专用楼梯,倒是不怕让人冲撞。徐璐下了楼梯,上了马车坐等凌峰。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凌峰下来,等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又让洗砚去瞧过究竟。不一会儿,洗砚出来,哭笑不得地道:“少夫人,刚才爷出来的时候,去了躺官房,如意楼的官房分为男女两间。只是居然有女的走错了茅房,冲撞了爷。反而把爷当成登徒子打骂了起来。虽说误会解除了,可爷却是不肯罢休了。又找上那丫鬟的主子,正要讨要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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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游泳,没去成,死男人不肯。昨天情人节,死男人也没半分表示,表示很生气。亲们帮我想个主意,要怎样收拾他?

第167章 男人就该挣钱养家

徐璐大惊:“还有这等事?”

“那,现在如何了?那女子是哪家的丫鬟?”

“是锦衣卫南镇抚使宋仁超的女眷,那丫鬟是宋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锦衣卫南镇抚使,正四品的官位,虽然品秩不高,却是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巡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锦衣卫南镇抚使直接受命于皇帝,有直接逮捕任何的权利,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审讯,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而这冲撞凌峰的丫鬟则是专司南北抚司诏狱的宋仁超家的婢女。

宋仁超此人,徐璐也曾听说过,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为了邀功请赏,时常罗织罪名,陷害朝廷官员。而一般官员见了此人,通常都是饶道走的,主要是得罪了此人,就会得到宋仁超的极致报复。

徐璐担忧起来,以凌峰不可一世的脾气,再对上因手握过生杀予夺权利却得不到有效督管的宋仁超,恐怕没什么胜算。就算那宋仁超暂且服了软,怕就怕日后会更加狠辣的报复。

正当忧心忡忡时,凌峰下来了,负手而行,脸上神­色­如常,一如以往的傲慢淡漠,及恰到好处的高高在上。

凌峰的身后,跟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那男人体格壮实,正错开凌峰半步的距离,与凌峰说着什么。看那模样,很是谄媚,甚至讨好。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穿飞鱼服,持绣春刀的锦衣校蔚。

凌峰来到马车前,那人看了马车一眼,赶紧说:“以凌大人的英姿,怎的不乘马?”

凌峰说:“今儿有带家眷,不便骑马。”

那男子恍然大悟,“凌夫人也来了?唉呀,早知道凌夫人也出来用膳,刚才应该叫上内子来拜见凌夫人的。”

凌峰拱手道:“以后有的时时间。多谢宋大人请客,宋大人这份情,凌某记下了。”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宋仁超。

只见宋仁超哪有传说中的­阴­狠毒辣,在凌峰面前那是无比的诋媚,不止让徐璐惊讶,跟出来的黄嬷嬷也是几乎掉了一地的下巴。

锦衣卫的厉害连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都是知道的,这宋仁超虽品秩不高,但在如意酒楼里,却是特殊的存在。好些朝廷三四品大员见了都要停下来友好招呼问安,虽不至于低声下气,却绝对客气。就是刚才通政使司的顾家,明明就是宋家女着目中无人撞上人家,但道歉的却是顾家。

但这位年纪不大的公子哥被宋家的丫鬟冲撞了,居然直接打上门去,对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赔尽小心。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

黄嬷嬷对凌峰的身份好奇起来。

能够让满朝官员都退避三舍的锦衣卫陪尽小心,这身份……

正当黄嬷嬷胡思乱想之际,宋仁超已与凌峰寒暄完毕,恭敬目送凌峰上了马车。直到凌家的马车走远了,宋仁超这才收回脸上的笑意,哀声叹气地道:“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怎的遇上这煞星。”

他身边年约三十岁的校蔚也丧着张脸:“小的一晃也有近十年没见过这煞星了。刚才一瞧到他的身影,只觉全身都在冒寒气。”

黄嬷嬷听了半个耳朵,内心更是惊骇莫名。

马车上的徐璐,也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你刚才说,你曾血洗过锦衣卫?”

凌峰点头,“也是*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四皇子谋反,锦衣卫里头好些都被策反。这些人又死不悔改,仗着身份的便利,躲进了皇宫大内,让我包了饺子。因为被策反的人实在有些多,几乎占据了大半。我原本就痛恨锦衣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又把神机营新研发出的火统,百箭穿肠弩,和万箭齐发弩派了出来,这些人倒成了神机营新研发武器的第一试用人。效果奇好,一千六百余人,当场­射­死的就有一千一百余人,另外还有上百个倒死不活的,也让我补了一刀。仅余下数百个活下来的,一个个都吓尿了。”

徐璐乍舌,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道:“想来这些人是被爷的手段给吓怕了,所以刚才一见到爷,才会百搬讨好献媚了。”

凌峰很是得意,不过为了表示好汉不提当年勇的低调,故意轻描淡写道:“这宋仁超也是少数全须全尾存活下来的,当时也还只是个百户罢了。这才几年功夫,倒升上了南镇抚司。刚才我还以为这家伙手中有了权,会与我打擂台,想不到这厮还这么的怂包,一瞧到我就急于献媚,让爷想发作都找不到借口了。”

徐璐忍着笑道:“那是,能够快速升任的除了少数有真本事外,大多数人都是溜须拍马拍出来的。”

过了会,徐璐又问:“那个冲撞你的丫鬟呢?”

凌峰淡淡地道:“被宋仁超一巴掌掴得晕了过去。原还想说把这丫鬟送我,是抬举她还是出气,皆由我说了算。我说怕内子不喜欢,婉拒了。”

徐璐指着他,“你你你,你怎能这样说我?”

这下子可好了,外头的人肯定认为她善妒。

好吧,善妒就善妒。

她倒是无所谓的。

只是……

“你就不怕让外人说你惧内?”

凌峰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指头,放在­唇­边吻着:“惧内就惧内吧,爷若是太厉害了,反而不好,惧内也算是爷不大不小的弱点了,是不?”

徐璐哭笑不得。

虽然他的话无赖了些,但却也是大实话。凌峰真的太厉害了,也太过完美了,这样的人,给人不怎么真实的感觉。若是有了让人耻笑的缺点,反而更接近地气,更能让人接受。

天子脚下的繁华是有目共睹的,若非早已吃了晚饭,徐璐肯定要把夜市上的美食小吃统统尝过遍。

她打包了两样小吃,水晶玲珑鲜­肉­包,刷鱼片。

凌峰嫌外头的食物不卫生,亲自观察了许久,才准许她打包这两样小吃。

徐璐虽然不满,不过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好,也就听她的。

沁香先前还死活不肯让徐璐吃­肉­包子,徐璐只好把武夫人搬了出来。武夫人爱吃面食,也有猪­肉­浇头。堂堂侯夫人都能吃猪­肉­了,为什么她就不能?

沁香被驳得说不出话来,加上凌峰也没有阻止,这才不甘不愿地让人打包。

徐璐买的最多还是玩具,竹子制的风车,木头制的小马车,小椅子,小桌子,大刀,长矛等玩具,林林种种买了一大堆。布料摊上的西洋衣服,虽然眼热,却没胆子下手。

反倒是凌峰,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草帽堆里,给徐璐选了个粉蓝­色­的帽子,用蕾丝织成,帽沿还拴了朵夸张的绢丝花儿。帽子倒是好看,就是没法子戴,因为徐璐满头的珠翠。

凌峰打量了许久,说:“以后咱们去乡下玩的时候倒可以戴着玩,肯定好看。”

然后摊主就把徐璐夸了一通,说什么西洋女人都是戴帽子参加派对,尤其宫廷里的贵女也都是配备着千十百顶帽子,各式各样,很是好看,并说徐璐戴起来肯定好看,又说既然自己的男人喜欢,女为悦已者容,就更该买。说得徐璐也跃跃欲试起来,除了凌峰选的一顶外,自己还选了三四顶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帽子。然后想了想,又给武夫人选了几顶。

夜市逛得差不多了,夫­妇­俩准备打道回府,往原路回走。

也因为夜市里人多,不好坐马车,只能步行。徐璐四处张望,发现夜市上的人着实很多,有让奴仆丫鬟拥簇的小姐,也有让一群家丁扈卫的公子哥,也还有年轻夫­妇­带着孩子出来玩的。

忽然发现前头有间铺面,灯火通明,好多人进出,各自手上端着个碗,徐璐好奇地垫着脚问:“可是有什么好吃的不成?”

凌峰人高,稍稍张望,便瞧到了大概,说:“这是间冰饮铺,专卖冰镇酸梅汤,冰棍,冰冻果丁,刨冰等。”

“啊,冰饮?这才三月份呢,就开始卖冰了?”徐璐惊讶至极,好些冰铺都要五六月份才开始卖的嘛。这间铺子居然开得如此早。

凌峰笑道:“是还不到时候,不过可以提前预订呀。这店家很会做生意,你瞧,还在外头竖了个牌子,上头写着,本店出售各类冰饮,因供货量大,需提前预订,有冰镇酸梅汤,雪糕,冰棍,还有什么冰……冰激棱,这是什么玩意?”

因为人太多,徐璐不喜与人挤,只远远地看着,也瞧到了门口的牌子,笑道:“我也没听说过,要不,咱们去试试?”

“不是还没开卖么?”

“那这么多客人进出又买的什么呀?”徐璐好奇地看着从店里出来的客人,手上拿着个碗,碗里装着些白花花的碎冰块,很是好奇:“现在天气一点都不热呀,买冰来做什么?”又还只买一点点。

有个客人见徐璐横样好,气度好,就停下来解释说:“这叫刨冰,买回去,用来做冰镇酸梅汤,或是冰镇果丁,叶道很好的。”

刨冰?这又是什么玩意?

徐璐再是稀罕,可这时候天气又不热,也着实没兴趣,只是看热闹似地看着这间铺面,心想,这掌柜还挺会做生意的呢。现在还只是冰铺淡季都能让生意如此红火,等旺季来临,那绝对是日进斗金了。

“你看那个女的。”凌峰忽然指着铺子里的一个女子。

徐璐望过去,“怎么了?爷认识此人?”

“那个穿秋香­色­衣裳,头戴银簪的那个女的。”

徐璐仔细瞧了瞧,忽然瞪大眼:“居然是她。”

梁秋韵。

徐璐非常意外,这梁氏不是在卖豆浆油条等早餐么?怎么又跑来卖起冰了?不过这人倒是有副极厉害的生意头脑就是了。瞧生意如此好,想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

凌峰笑道:“这严家娶了梁氏,倒是娶对了。”如此能­干­又能赚钱的媳­妇­,也算是赚大了。当官看似风光,可奉禄极低,两袖清风的这日子过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家中有人能够做生意补贴家用,生活质量才能得到保证。

“怪不得,上回我去严家,严家上下就发生了大变样。”敢情有银子在手,底气就足了起来。

徐璐却是迷惑不已:“既然爷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想必他们家应该没有再放利子钱了吧?”

“放利子钱确实来钱快,但钱来得再快,也没有拥有一身官皮来得实在。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取舍。”

想必严家人也知道银子的重要­性­,应该会重视起能够给严家赚银子的梁氏吧?

徐璐对对赚银子的梁秋韵有些妒忌。

这无关其他,就是单纯的妒忌,妒忌人家一介弱质女流,无身份无背景,居然能撑起夫家一片天,若换作是自己,怕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又发现自己只会花钱,却不会生钱,更是羞愧死了。

“与这梁氏比起来,我忽然觉得我好没用。”

凌峰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会这样想?”

“我只会花钱,却不会挣钱。”花的用的全都是凌峰的钱呢,真是一点贡献都没有。

凌峰笑道:“你应该这样想,若是你能挣钱养家的话,该羞愧的就是我了。”男人挣钱养家,女人生孩子管家,天经地义。他堂堂大男人,有责任有义务养自己的媳­妇­。

徐璐抬头,杏眼带着迷离:“可我只会花钱,爷会不会认为我没用?”

“你给我生儿育女,孝敬父母,­操­持家务,做我最艰实的后盾,让我回到家中有热饭吃,不必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牵绊,更不必为家务而烦恼,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会嫌弃你?不然怎会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说法?更何况,男人挣钱本来就是给女人花的,不然男人挣那么多钱­干­嘛?”凌峰实在不明白一向可人喜气的妻子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就越发讨厌起那梁氏了。没事那么能­干­­干­嘛?好生回去相夫教子不成么?非要出来显摆你的本领。

看着妻子眼里流露出的光茫,凌峰哭笑不得:“你还羡慕人家不成?有何好羡慕的,你应该可怜她才是。自己男人靠不住,还要自己出来挣钱,她男人到底无能到何等地步?你若是学她,岂不表明你男人我无能?”

这人惯会歪楼。

徐璐说不过他,但心里却是甜兹兹的。

刚才她也只是试探他罢了,好些男人自认自己挣钱养家就是天王老子,就觉得女人是依附于他过活,越发要伏低作小,对女人更是百搬挑剔。幸好凌峰没有这样的想法,她真的好幸运的。

她偎近他,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冲他甜甜一笑:“唉呀,我忽然发现,我好喜欢好喜欢爷。”

这儿的烛火并不明亮,但凌峰永远忘不掉,妻子抬起螓首冲他甜笑的那一刹那的无限风情,是妩媚的,甜蜜的,纯真的,还有惊艳的娇美。

这一刻,凌峰的心顿时化作柔柔的蜜水,加上她甜美动人的嗓音,说着喜欢他的话,只觉胸口柔软无比。只恨此刻人多,又在外头,不能把她抱进怀中狠狠地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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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们,今天双更,我的鲜花掌声呢?我的钻石呢?别给我说你们全是穷吊丝?我不依啦,统统给我白富美去。

第168章 臆测

逛了夜市下来,肚子就有些饿了,徐璐就吃起了刚才的小笼包,用桑纸包裹的小笼包还有余温,尽管没有才刚出笼的好吃绵软,不过馅儿着实做得不错,不咸不淡的,放了些葱花在里头,半肥瘦的馅儿,蒸出来的油全浸入皮里,吃起来格外香软。

徐璐原本不怎么饿的肚子,也忍不住连吃了两个。她递了个包子到凌峰­唇­边,“味道还真不错的,爷尝尝。”

凌峰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一口。

“是还不错,想不到这猪­肉­馅的味道也不差嘛。”凌峰从未吃过猪­肉­,平常也就吃些糖醋或软烧排骨罢了。

徐璐笑道:“那是呢,真不明白,为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允许吃猪­肉­。”

凌峰笑道:“咱们家也偶有吃猪­肉­的,不过吃的都是里脊­肉­或排骨。母亲最爱用五花­肉­做浇头佐面吃,以前也不是没让人嘲笑过。不过母亲却不以为意,她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吃猪­肉­并不会跌了身份,而那些总是把身份尊卑挂嘴边的人,才是自筑蕃蓠。”

徐璐很是喜欢武夫人爽利的为人以及不做作的­性­格,诚挚道:“夫人比任何人都来得通透。”

……

在马车上,凌峰又疯了起来。

不比在如意楼的温柔中的疯狂,他的吻火热而霸道,急促又猛烈,似要把她吞解入腹。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他用不可思议的力道欺负自己,加上马车又震动着,徐璐只觉腰快要被折断,她怎么挣扎怎么喊叫都无用,害她一度以为他在惩罚自己,或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他不高兴了。

只是后来他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小璐,我的小璐”那累切而火热的呢喃,这才释然。

原来,男人表达兴奋的方式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凌家离夜市还是有些距离的,加上夜里路上没什么行人了,已快到霄禁的时刻,车夫只能加快速度赶着马车,充分体现出身为奴才的自觉。

马车直接从后门驶入,静静地停在空旷的地院子里。

但车内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歇。

徐璐知道已经到家了,更是不敢再呆在马车里。只是无论她如何哀求凌峰都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候的徐璐已经累得全身发软了,她连收拾自己都没力气了。

所以更是气愤男人的龙生活虎。

等徐璐勉强收拾了,下了马车。看了空无一人的院子,松了口气,车夫早就被打发走了,不然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回到华馨苑,团哥儿早已呼呼大睡,徐璐可没心情侍侯凌峰洗澡,只让丫鬟过去服侍他,自己则泡了个热水澡,从净房出来,凌峰已着中衣,躺在床上,就着烛火看起了书。

徐璐这时候双腿还有些发酸,在如意楼让他欺负了近半个时辰,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本来已经够累了,又在马车上让他发狠地欺负了一回,就是铁打的身子都遭受不住。可他却还对自己说:“累了吧,你先睡,我看一会儿书。”

和男人比起来,女人的体力,真的差太远了。

徐璐上了床,越想越不忿,就移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臂,在他的手上咬了口。

凌峰飞快地捉了她的手,丢下书,翻过覆在她身上,在她耳边呵着热气:“还想玩火?”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睡觉了,真的好累了。”感觉到他的危险,徐璐非常识时务地见风使舵。

凌峰嘿嘿一笑:“原本想放过你的,不过晚了。”开始剥她的衣服。

徐璐慌忙伸手抵挡:“今天都好几回了,不许再来了。”这男人哪来那么多的体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可我还想要。”雪白小衣下的香肩,还有着各颜­色­的斑点。

凌峰表示,很有成就感。

徐璐挣扎着,却又力不从心,只能哀嚎道:“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嘛。”

“小时候曾与沈任行两兄弟一起随龙虎山前任张天师练过纯阳功。一是为了锻练身体,二来也为了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与练功又有什么关系?

凌峰的蛇尾慢慢把她包裹住,渐渐收紧,徐璐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赶紧叫来:“骨头要断啦。”

凌峰赶紧放松了力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了,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体内才肯罢休。

“我是家中独子,沈任行兄弟是沈家唯一嫡子,都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和义务。恰好龙虎山张家也是数代单纯,但到了第四代张天师时,一口气纳了九个小妾,生了十一个儿子,沈老爷子佩服到不行,得知张天师自创了一种内功心法,不但可以强健体质,在子嗣上头也有也容易些。沈老爷子很是高兴,就把他两个儿子一道送去了龙虎山。我却是因缘巧合,碰上而已。”

徐璐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法子反应消化。

凌峰拍了拍她的脸:“沈任行今年三十有三,娶过两任妻子,纳了四个小妾,生有九个孩子,夭折三个,活了六个下来,也算是厉害了吧。沈任思没他兄长厉害,只娶了路玲玲一个母老虎,却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沈家是不愁后了。而与沈家兄弟同时练过功的我却只得一个孩子,已经够让他们嘲笑了。”

“……”徐璐半天没法子反应,他们这些男人难不成还会私下里比谁生的儿子多不成?

双腿被一股冰凉包裹住,紧接着……徐璐大叫:“不成,不许你变回去,会怀孕的。”团哥儿那般模样,还可以用蛇童下凡来囫囵过去,若继续生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可就没法子自圆其说了。

“我已向路玲玲要了避孕的药,无任何害处。”

“你你你……”这男人原来是有预谋的。

次日向武夫人请安时,徐璐双腿是真的软了。

昨晚回来得迟,没来得及像武夫人请安。所以今早无论如何都要早早起来向婆母请安。

因为徐璐知道,婆母再是开明,总归是婆母,是不可能有亲妈的好耐­性­好脾气的。加上武夫人对自己一向尊重,所以投李报桃,她也要拿真心对侍她才是。

徐璐拿出了在夜市上买的帽子,大的小的都有,武夫人的帽子颜­色­以深­色­居多,形状名异,很是好看工,其中一个还有纱巾垂着,上头还绣了折枝梅花的刻丝刺绣。

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尤其这些帽子很是奇特美丽,就算少有机会佩戴,但用来欣赏还是很不错的。

徐璐就服侍武夫人取下头上的钗环,戴上帽子,左右瞧了瞧,就笑道:“夫人模样生得好,戴什么都好看。这顶大檐帽,可就比我好看多了。”

戴帽檐深的帽子时,又说:“这个戴着特别简洁­干­练,这紫绿的颜­色­戴在您头上,简直像双十年华的少女似的。以后出门我都不敢和您一块走了。”

武夫人看她一眼,笑道:“得了,甭拍我马屁了。昨晚出去玩疯了吧,看你眼圈都还青着呢。”

因为觉得做了亏心事,所以对武夫人格外奉承起来。

但没料到,婆母洞察力如此厉害。

徐璐再是脸皮厚,也忍不住心虚起来。

“都是媳­妇­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徐璐还是决定向婆母认错,昨晚着实晚归了,就是怕婆母心里不痛快。

武夫人说:“知道错就好。你们年轻人,行事疯闹些也无妨,但也要讲个度。”武夫人到底没有过多­干­涉儿子媳­妇­的相处模式,说了两句就放徐璐回去休息了。

徐璐松了口气,暗自感激起武夫人的宽容。若是放在别的人家,

估计都去跪佛堂抄了。

回到华馨苑后,承恩伯家的小连氏和周氏就来了。

小连氏瞧着徐璐的脸­色­,问:“姐姐昨晚没能睡好么?”

周氏豁然抬头,果然发现徐璐脸­色­不好看,其实也不是脸­色­不好看,只是看起来像没睡饱似的。眼睛下方却有浓厚的黑眼圈,走路也是有气无力的。

徐璐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与男人翻红浪翻到半夜影响了睡眠,只好吱唔着说这阵子爷们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的,她要服侍爷们,作息被打乱,所以脸­色­就差了些。

小连氏尽管不怎么相信,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了。与徐璐寒暄起来。

她是来向徐璐下贴子的。

下个月小连氏代表承恩伯朱家,举办一场赏兰宴,特地来请徐璐出席赏花的。

承恩伯朱家擅种兰花,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每年四月都要举办一场赏兰会。因为朱贵妃的受宠,在帝都也还算是一场盛宴。

徐璐笑着说:“只需派人下个贴子就是了。周姐姐和连妹妹何至于亲自跑这趟呢?”

小连氏笑道:“还不是怕妹妹你不来呗,所以我和三嫂一起过来,至少姐姐就会不好意思拒绝咱们了。”

小连氏说得半真半假。或许是真,或许只是对徐璐的奉承。

徐璐就说:“说哪儿话呀,就算不去别家,但你们家我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我对兰花一无所知,到时候可别让我出糗就是了。不然与你没完。”

小连氏赶紧保证只要她能去就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周氏一直静静地坐着,听小连氏与徐璐说话,等说到一段落后,这才开口问:“今儿我们来得也挺早的,有没有打扰到少夫人?”

徐璐说:“没,反正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事儿。自从生了团哥儿,家中好像忽然多了许多事似的,加上夫君公务繁忙,团哥儿又调皮,一整天也没忙个什么,可就偏偏感觉忙得跟什么似的。大概也是我能力不行的缘故吧,总是恨不得多生两双手来。倒是很少出去走动了,估计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了。”

周氏笑了笑说:“少夫人说哪儿话呢,少夫人如今夫君成器,公婆省心,儿子也健康成长,放眼整个京城,到哪找少夫人这样好福气的。”说了恭维话后,话锋一转,又问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听下人说少夫人去向侯夫人请安了,还去了好一会儿,侯夫人对少夫人果真亲似母女。”

小连氏连连与周氏使眼­色­,并试着转移话题:“姐姐与侯夫人自然是亲似母女了。可婆母越是慈爱,身为媳­妇­的就更该好生侍奉婆母,是不?姐姐?”

徐璐微笑道:“妹妹说得极是。今儿个婆母找我有些事儿,所以耽搁得有些晚了。倒让两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小连氏就笑道:“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的,论起来,是我们来早了,恐打拢姐姐了。应该是我们向姐姐陪礼才是。”

周氏却不怎么相信,向婆母请安有必要去那么早?还去婆母那呆了那么久。

还有,徐璐眼睛下方有一轮黑眼圈。

走路的模样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似是双腿站久了走不动路的模样。

还有刚才问她的时候,神­色­闪烁了下,虽然她掩藏得很好,但周氏还是机敏地捕捉到一丝心虚和不自在。

周氏看着徐璐身边的丫头,一个个也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就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周氏有些兴奋了。

她虽然一心讨好巴结徐璐,但见她过得并不若外人想像中的好,仍是高兴的。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高兴。

小连氏因为连氏的关系,对徐璐也很是喜欢,加上她们岁数相当,也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不过小连氏也看出徐璐­精­神不怎么好,坐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周氏不愿这么快就走人,因为她还想继续深挖下去的,于是就找借口拖住了小连氏,说起了七房的事来。

周氏对徐璐笑道:“差点忘了,我和五弟妹临走之际,七弟妹特地过来,要我替她向少夫人问一声好呢。”

小连氏奇怪地看着周氏,她们出发之际,七房妯娌什么时候来找过她?

徐璐一时间还弄不明白朱家七房­奶­­奶­好端端的要与自己问好,目的何在,但见门口的豆绿对自己对了下嘴形,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朱家七房­奶­­奶­,正是凌峰的表妹,乔三妹。

“三表妹在朱家过得可好?”虽然不待见乔三妹,但既然人家提起了,好歹要问侯一二。

小连氏瞪了周氏一眼,赶紧说:“挺好的,一直跟在三婶婶身边学规矩呢,三婶婶教得也认真。”

小连氏的说话行式,与别的官家贵­妇­那样,喜欢委婉地说,侧面去说。听的人能够听懂自然是好,听不懂,那就是你无知了。

这样的说话艺术,是徐璐非常羡慕的,只可惜她一直学不来。

朱家三太太是朱七爷的嫡母,乔三妹是朱三太太的庶媳­妇­。朱七爷生母一向得宠,朱七爷也是有些能力的。反观朱三太太所出儿子,却没什么成就。朱三太太这个嫡母会喜欢乔三妹才有鬼。

乔三妹一直留在朱三太太身边学习规矩,还教得认真,这便说明,乔三妹被婆母整得很惨。

但人家小连氏,即以夸赞的语气粉饰太平,又说了实话,又还把事情真相掩盖了一翻,但听者却能听出其意义来。

徐璐说:“朱三太太一向端庄严谨,三表妹能跟在她身边学习规矩,也是极难得了。”

小连氏笑得文雅:“是呢,也才两个多月的功夫,七弟妹的变化可真大,刚进门那段时日,规矩上是有些差,可没少闹笑话。不过现在总算好了,三婶婶教的确实仔细。如今人也沉稳下来,只是瘦了不少,看着怪心疼的。问她怎么瘦了这么多,七弟妹却说:瘦了才好看呢,以前多胖呀,衣服都不好穿了。”

比起小连氏既说了别人的八卦,又还让人捉不到把柄的说话方式,周氏就又要直白多了,她不屑地道:“三婶婶见天得给她立规矩,天不亮就要过去服侍,风雨无阻,从早到晚一直呆在三婶婶屋子里,也就是晚上才放她回去。还有几回三婶婶身子不爽利,七弟妹可是接连几日睡在三婶婶屋子里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休息也没法子休息,能不瘦么?我听说七弟妹想要吃份红烧狮子头,还得自己掏腰包去贿赂厨房的,不然厨房的还不给做呢。”

徐璐故作愕然:“真是这样么?”

“那还有假,有好几回,我去三婶婶屋里玩,好几回都瞧到七弟妹站在廊上给三婶婶抄佛经呢。”

乔三妹嫁到朱家,正是隆冬腊月之际,直到现在,天气也还没完全转暖。乔三妹就站在廊下抄佛经,就算不被冻死,也够受罪的了。

尽管不喜乔三妹,但听她被婆母搓磨,徐璐心里又不好过起来。

小连氏看徐璐的脸­色­,又赶紧说:“其实也就抄了那么几回。后来让三伯父知道了,就没有再抄了。”

周氏又继续说:“是没抄佛经,可三婶婶又要七弟妹给她做里衣,荷包等针线活,见天的做,晚上又只点头一盏油灯做,有几回七弟妹瞧到我,几乎还眯着眼,说隔得远些,就不大看得清人。唉哟,天可怜见的,三婶婶对七弟妹未免也太苛刻了。只是我们是小辈,又隔了一房,有些话倒是不好说。”

堂堂伯府,居然用体面下人都不会使用的油灯,这朱三太太对庶子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呀?

周氏把自己肚子里的八卦倒出来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小连氏知道这个三嫂的德­性­,做不出大­奸­大恶,但小­奸­小恶却是罄竹难书。特别兴奋于别人过得不好,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徐璐亲自送了周氏和小连氏出去。

她先借口支走了周氏,对小连氏道:“妹妹怎的与她在一起了?”

小连氏苦笑,“现在总算知道她的为人,以后我会离她远些的。”

徐璐放下心来。休息了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总算得以恢复元气。

昨晚她的小日子来了。

凌峰很是庆幸地说:“幸好前天连本带利讨回来了,也不算亏。”

气得徐璐恨不得咬他几口泄忿。

小日子来了,徐璐就更加不爱走动了。下午午睡起来后不久,徐琳身边的吉祥来了。

徐璐心里一突,吉祥只是徐璐送给徐琳的陪嫁丫头,还只是二等的。徐琳就算有什么事不能来,也是派李嬷嬷这样的有经验的人来传话,再不济,也是派青草青苗等头等丫鬟才是。实在没道理只派个二等小丫头来的。

吉祥一进来就跪在徐璐面前,哭道:“姨夫人,我们家二­奶­­奶­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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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们,不许给我装穷哦,全当白富美去。

我的钻石和鲜花呢?统统砸来。让本姑娘高兴高兴,说不定就爆发了。

第169章 经过

得知徐琳流产是上午发生的,罪魁祸首还是庄母。徐璐怒不可竭,果然,人善被人欺呀。庄大嫂那样的人都能与庄母相处多年而相安无事,而徐琳如此善良的人却与庄母处不到一块儿。一方面替徐琳的懦弱而愤怒,另一方面也觉得庄母欺人太甚。自己的妹子软弱就合该让你们欺负不成?

吉祥因只是二等丫头,俱体的事儿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李嬷嬷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后,就又跟在徐琳身边。今天一大早,就又回了乡下庄家。

吉祥也跟了过去。

但却不明白为何庄母会要让人收拾李嬷嬷,而徐琳大概是受了徐璐的责骂,进而刺激到了,与庄母顶撞起来。庄母怒不可竭,越发认定李嬷嬷在里头挑唆,更要惩罚李嬷嬷。

徐琳为了护住李嬷嬷,被庄家的几个婆子拉扯了起来,就那样摔倒了,然后就流产了。

京城离大兴县也还有些距离,近两百里的路程,徐璐足足赶了两个半时辰才抵达。

徐璐也顾不得被震得快要直不起的腰和几乎发肿的腿,因小日子来了,出门不大方便,她又不愿使用庄家的官房,就在马车上换洗了一通后,才下了车。

徐璐黑着脸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庄母物庄大嫂。

庄家几乎是全家出动,主子加上下人,也只有十来人。

庄母脸­色­也不好看,勉强笑着道:“姨­奶­­奶­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庄母只称徐璐为姨­奶­­奶­,而不是称少夫人,大概是想走姻亲路钱。

徐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剜了庄大嫂一眼。

“我听我妹子说,庄太太和庄大­奶­­奶­似乎不喜欢我妹子。”徐璐问得毫不客气。

庄母赶紧说:“姨­奶­­奶­说哪儿话呢,二媳­妇­温柔贤惠,我再是满意不过了,怎的会不喜欢二媳­妇­呢?定是二媳­妇­误会了,因二媳­妇­才刚进门,又分府单过,怕不侍候不好夫君,不免就对二媳­妇­严厉了些。所以二媳­妇­就认为我不喜欢她了,唉哟,天地可鉴,我是真心对二媳­妇­好的。就是当年大媳­妇­进门,我也是如此的。”

庄大嫂林氏赶紧说:“是呀亲家姨­奶­­奶­,婆母对二弟妹一向宽和大方的,也从未给二弟妹立过规矩。连我这个做大嫂的,在二弟妹面前,也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就怕二弟妹生我的气呢,姨­奶­­奶­所说的咱们婆媳不喜欢二弟妹,实在是没依据的。”

徐璐冷笑:“对我妹子好?就要逼着我妹子纳表妹为妾?对我妹子好,好端端的就要打杀我妹子的奴才?对我妹子好,还让我妹子流产?庄太太,庄大­奶­­奶­,今儿个本夫人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不与我说个丁字卯正,庄徐两家不是结亲,就是结仇了。”

庄母脸­色­大变。

徐璐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傲然进入屋子。

庄家的屋合布局还是挺宽阔的,居然是三进的院落,还带了两个不小的跨院,以及两个前后花园。

乡下土地不值钱,稍微有点钱的人家盖的房子都比较宽阔。

庄家占地大概也有两亩地,比起京里某些当官的居住的院子都要宽阔不少。

庄母住在第二进的院落,即是庄母居住地儿,也是会客之处,那儿最宽阔,布置也最齐整。

庄善夫­妇­及孩子们都住在第三进的院落,客房也紧挨在此处。徐琳因与庄良分家单过,只在靠二进院落另外的东跨院有三间厢房。

徐琳就在东跨院里。

来到东跨院,徐璐就皱起了眉头。

院门外的台阶上起了青苔,院子里的小小天井不但长满了青苔,还树叶遍地,杂草丛生。虽说屋子也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但看起来偏就给人一种违和感。

屋子里有许多灰尘,连八仙桌,椅子上,也都有灰尘的痕迹,而这种灰尘痕迹,只布落于椅面的边缘,坐过的地方倒是不曾有。

这就证明,庄家的下人懒散,没有规矩。要么就证明,庄家当家的人对二房不够重视,少有派人打扫二房的屋子。

只是此刻没功夫计较这些,因为左边屋子里奔出来几人,为首一人正是徐琳的丈夫,庄良。

庄良脸­色­也很是不好看,这会子见了徐璐,也心虚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大姐,是庄良无用,没能照顾好阿琳。”

庄良身后的李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徐璐脚下,泣不成声:“少夫人,老奴愧对您的嘱托,没能照顾好二­奶­­奶­,请少夫人责罚。”

李嬷嬷神­色­也很是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血印子,衣服上也有尘灰及拉扯过的痕迹。

跟着李嬷嬷一道出来的还有青草及青苗,二人也跪了下来,哭了起来。

至于另外两个没有跪的,则是官家的两个下人。

二人犹豫地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徐璐身后的庄母和林氏,没有吱声。

徐璐也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目光眯起,盯着李嬷嬷:“我刚才听吉祥说,妹妹是因为要护着你才被拉扯得流了产,你该死。”

李嬷嬷碰碰地磕着头,颤声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用,非但没有照顾好二­奶­­奶­,还让二­奶­­奶­反过来护着奴婢,少夫人,二­奶­­奶­如今这样,奴婢万死都不能赎罪呀。”

徐璐这时候可没功夫听她说话,问了句“妹妹如今怎样了”便进入内室。

徐琳躺在床上,满脸蜡黄。

屋子里还有股不好闻的霉味,大概是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再是打扫整理,都有股说不出的气味。

不过也不能苛刻庄家了,一如当年的徐家也是如此的。

徐璐坐在床前,看着徐琳蔫蔫地躺在炕上,也才两日不见,脸­色­就变完了,人也瘦了一圈,原本丰满的双颊都窝了下去。额头戴了个三指宽的棉麻黄布套,头发散乱着,身上穿着件桃红­色­中衣,被子是常见的大红­色­龙戏牡丹棉被。

屋子里摆着个三足鼎,里头烧着些木炭,劣质木炭散发出的烟味把徐璐呛得不行,说:“天气又不冷,还烧炭做甚?赶紧移走。”

“长姐……”徐琳一见到徐璐,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徐璐坐在炕沿,拿了帕子替她抹眼泪,怜惜道:“别哭了,哭又能抵什么事?你个没用的,爹爹就是因为你­性­子软,怕嫁入高门受磋磨,这才特地给找了老实厚道的人家,只希望你在婆家过得舒心顺意,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千挑万选的把你嫁出去,仍然逃不过让人欺负的命运。是长姐眼光太差,还是你自己不中用?抑或是庄家柿子专捡软的捏?”

徐璐越说越怒,说到最后,声音已提得高老,只差没喷到庄良脸上了。

庄家人心里突了下。

徐璐再是年轻,可居移气养移体,在尊贵窝里也让人养出了几分威严来。加上她身边一大群奴仆拥簇,这让从未见过真正权贵的庄家人腿都快要软了。

生平第一回,庄母都有种后悔的感觉。

庄良满面通红,艰难地长揖在地:“大姐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庄良的错,是庄良无能,没能照顾好阿琳。大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徐璐冷笑:“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婆婆,也没有不是的男人,只有不是的媳­妇­。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妹子的错,嫁到庄家也有几个月了,居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才导致滑了胎,这就是她的错。她身为主子,为了护着个奴才把自己弄得滑了胎,这也是她的错。她身为媳­妇­,居然与婆婆顶嘴,更是错上加错。所有错都是我妹妹造成的,与你们庄家何­干­?你们庄家不指责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庄良越发抬不起头了,只连声道着歉。

庄母也赔礼道歉,庄大嫂嘴巴微撇,尽管不以为然,但仍是进来嘴里说着歉然的话。

徐璐毫不理会,只是冷冷地道:“李嬷嬷,事情都因你而起,给我滚进来,把所有事情经过都给我原原本本说上一遍。”

徐璐盯着李嬷嬷,一字一句地道:“只管实话实说就成,不许添油加酷,更不许避重就轻。”她盯着庄母三人,声音冰冷:“若是我家妹子的错,我必让妹子给庄家一个交代。若是你们庄家的错,哼哼,我不介意让徐家多一个生死仇敌。”她刻意把生死仇敌四字嚼得极重。

庄母吓得双腿发软,若非庄大嫂扶着,差点就要软在地上了。

庄良也是一脸的焦急,庄家只是拥有些田地小地主,他们兄弟托了关系这才谋了差事,可到底只是低等武员,堂堂知府的徐家,他们都惹不起,更不用说安国侯府。

庄良一直呆在京城,对安国侯府的势力手腕知道得要比母亲大嫂多得多。自然明白,安国侯府真要收拾他们,简直就是比踩码蚁还简单。

生平第一次,庄良恨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嫂来,尤其是大嫂林氏。

徐璐没有理会庄良的恳求和道歉,只听李嬷嬷说话。

李嬷嬷果然把事情客观陈述了出来。

原来,对于那个王表小姐进门一事,李嬷嬷也说出了与徐璐差不多的看法。庄家上至公爹下至大伯都没有纳过妾,凭什么要二房纳妾?既然庄家早先就与王家有了婚给,那徐琳这个二­奶­­奶­又算什么?

徐琳觉得李嬷嬷着实厉害,想法思维居然与姐姐不谋而合,因为有李嬷嬷的仔细分析,对于徐璐当初给出的建意也就不再摇摆。今儿一大早就回了庄家,对庄母说了先前徐璐教给她的话,把庄母气得肝痛。庄大嫂就跳出来指责徐琳不孝,居然编派起婆母长嫂的不是。

庄母听庄大嫂这么一说,这才后知后觉地摆起婆母的款,把徐琳斥责了一顿。

徐琳几时与人吵过架辩驳过呀?明明心里着急,明明认为长姐的话是对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而事情也没有按自己想像中的发展,不由急了,就把徐璐教给她的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既然王小姐与庄家早已有了婚约,那为何又要来娶我?把我娶进了门,又冒出了个表小姐,这岂不是欺负我徐家无人么?既然如此,那我­干­脆离开算了。我也是受了你们庄家蒙骗,所以你们得退还我双倍嫁妆。不然这事儿没完。”

徐琳说这话是对的,但坏就坏在,她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几乎是结结巴巴地喊出来的,像是面对凶神恶煞的人时,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

庄母自然知道她外强中­干­,也知道徐琳软弱好拿捏的­性­子,也就沉淀了心思,摆起婆母的架子来,把徐琳厉声喝斥了一顿。

庄大嫂在一旁添油加醋,事情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李嬷嬷实在是忍不住,只好上前以理据争,三言两语就把庄母等人的气焰打了下去。

李嬷嬷是这样说的:“大­奶­­奶­口口声声说二­奶­­奶­仗着家世目中无人,那我们二­奶­­奶­早就该仗着家世,把表小姐赶出庄家得了,何至于现在两头受气?”

李嬷嬷平静地看着庄大嫂,又道:“上回的事,明明就是大­奶­­奶­故意算计奴婢的。二­奶­­奶­可有说半句大­奶­­奶­的不是?二­奶­­奶­还忍气吴声赔了大­奶­­奶­七十两银子。实际上,京城的御衣坊,就是我们家侯夫人亲自开的,那里头的衣裳布料奴婢也知道一二。大­奶­­奶­您那不过是普通的杭缎,也就是二十两一匹。裁成衣服,撑死不过**两银子。可大­奶­­奶­却冒充御衣坊的衣裳对二­奶­­奶­狮子大开口。二­奶­­奶­可还是您的妯娌,又不是不相­干­的路人,都让大­奶­­奶­敲筋吸髓,大­奶­­奶­这般,可是要不得呢。可就是如此,可有见我们二­奶­­奶­仗势欺人过?”

庄大嫂气得哆嗦,最后就说李嬷嬷是刁奴,别以为仗着是侯侯的奴才就可以在她面前横。

李嬷嬷就说:“奴婢是少夫人求了侯夫人,特地把奴婢指派给二­奶­­奶­,只是专门服侍二­奶­­奶­生活起居。也曾告诫过奴婢,不许在庄家仗着安国侯府的势在庄家耀武扬威,以免让二­奶­­奶­难做人。所以上回大­奶­­奶­故意陷害奴婢,并要责打奴婢,奴婢为了二­奶­­奶­,全都忍了。奴婢都这般忍气吞生了,大­奶­­奶­还要来指责奴婢仗侯府的势。大­奶­­奶­也未免太小瞧安国侯府。若是让侯夫人知道,这可了不得呢,大­奶­­奶­还请慎言,庄家的内部事儿,也别总是牵扯到侯府。”

庄大嫂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说不过李嬷嬷,就只有抓着李嬷嬷再是侯府的奴才,可也只是一介奴才,主子们说话,哪有她一个奴才Сhā嘴的份。然后又指责徐璐,连个奴才都教不好,实在丢徐家书香门弟的脸。

徐璐没有与人咬过嘴,哪说得过庄大嫂,很快就败下阵来。就算李嬷嬷有通天之才,但没后盾给她撑着,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这边,加上庄大嫂一个“主子说话,哪有奴才开口的规矩”而死压着。加上徐琳又是扶不起来的,李嬷嬷刚才打开的局面,徐琳没能及时把握,或是站出来替李嬷嬷撑腰,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琳一步步被庄大嫂拿捏住,直至动弹不得。

庄大嫂拿捏徐琳有三要素。

一是嘴快,噼哩叭啦地指责一通,徐琳这样的生手很快就被绕晕。

二是扣帽子,吵架里的­精­髓,庄大嫂也是此道高手。

三是趁胜追击,快刀斩乱麻。

大帽子扣下来后,趁对手没了反抗之力后,快刀斩乱麻是很有必要的。先彻底坐实徐琳顶撞婆母,动不动就拿下堂为要胁,并且纵容指使奴才以下犯下,就光这三个罪名,徐琳就要压得抬不起头了。

徐琳正目瞪口呆之际,庄大嫂一声大喝:“弟妹你顶撞婆母,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就算你有侯府少夫人的姐姐和做官的父亲,那庄家也没你的容身之地了。若事情传出去,还要连累你姐姐兄弟,你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了。还不赶紧跪下请婆母原谅?”

徐琳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跪了下去。然后彻底坐实了她顶撞婆母,指使奴才以下犯下等罪名。

李嬷嬷拉都拉不住,或是来不及拉,总之,李嬷嬷纵然再有一张能改天换地的嘴,也及不上庄大嫂仗着身份优势盖过来的一记又狠又快的巴掌。

庄大嫂打李嬷嬷也是正大理由的,刚才她被冒犯了,就算李嬷嬷不是庄家的奴才,但也不能在庄家顶撞主子。所以要惩罚李嬷嬷。

徐琳尽管知道庄大嫂强辞夺理,可偏就没法子反驳,就只能拼死护着李嬷嬷。上回她没能护着李嬷嬷,已让李嬷嬷心灰意冷了好一阵子。这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只是徐琳护李嬷嬷的方法弄错了,她像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护着李嬷嬷,瞪着想动手的下人,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又瞪着庄大嫂:“你敢动我的人?”

庄家的下人当然是不敢动手的。

庄大嫂也没这个权利。

于是庄大嫂就说:“我是没权利动你的人,但婆婆可以呀。”然后又天花乱坠地把庄母说通了,借庄母的手来惩治李嬷嬷,名正言顺。

庄母原本还顾忌徐家,顾忌近在咫尺的安国侯府,不预闹得太狠。

但架不住庄大嫂的挑唆撺掇,“我知道弟妹有个做侯府少夫人的姐姐,可令姐再是尊贵,也同样要服侍公婆丈夫。我可是听说,令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先服侍安国侯世子上朝,再去服侍侯夫人。听说每次服侍了侯夫人下来,腿都站软了。连令姐都如此,更不用说你了?自你嫁到庄家,可有真正像样服侍过婆母?可有像令姐那样服侍过丈夫公婆?”

徐琳这样的软弱人都能听明白自己姐姐在侯府过得不如意,那庄母更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庄母就没了顾忌,果断下令,严惩李嬷嬷。

徐琳发了疯地推那些要动李嬷嬷的庄家下人,但哪敌得过五大三粗又做农活的婆子?被推得摔倒在地,就流产了。

庄母没见过世面,但也很重视孩子的,见徐琳流了产,后悔不已。赶紧让人请大夫。李嬷嬷则一边照顾徐琳,一边派人兵分两路,赶紧通知徐璐和远在京城的庄良。

庄家没有车子,只有去逛乡的牛车。徐琳坐来的马车,被派出去请大夫了。这对派去报信的吉祥如意很是一大考验。没车子坐,又没钱雇车子,最终,吉祥如意也只能等大夫来了后,再赶着马车前去京城,这样一来,可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李嬷嬷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庄母很尴尬地看着徐璐,一个劲地抹眼泪表示她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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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一章,审核总是不通过,直到今天上午,已修改了三回了,很是无语,恨不得撞墙,我习惯­性­地把某些并不涉及h的情节拿到床上去讨论,再Сhā上一小小小小段的夫妻间的亲密事儿,就被就被咔嚓掉了。

这一章是今天的第一更。

第170章 高门威风

但庄大嫂却依然把徐琳定­性­为不敬婆母,她处置李嬷嬷是对的。不过看徐璐和庄良的脸­色­,也知道见好就收,又说徐琳只是年轻,难免冲动,也要怪她这个大嫂没有调教好弟妹。

庄良脸­色­铁青。

他已从李嬷嬷嘴里得知,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大嫂挑唆而起的。

只是庄良也不擅言辞,尽管恨庄大嫂恨得滴血,却只是一句:“大嫂这张嘴,若是放到世家大族,是否就犯了饶舌之罪呢?”

庄大嫂愣了下,就哭天抢地起来,哭诉庄良对大嫂不敬,还有没有天理,还说他们兄弟见天在外头,只留下她一人侍候公婆,十年如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不到小叔子上下嘴巴一搭,就否决她的所有付出,还给她安上这么个罪名,还说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居然让小叔子作贱,不要活了之类的。

庄良除了­干­瞪眼外,也是毫无办法的。

徐璐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领会,上前一巴掌挥向庄大嫂,冷泠喝道:“少夫人面前,岂容你哭闹!”

庄大嫂被打蒙了。

整个庄家人都呆了。

赵嬷嬷又冷冷地道:“再敢嚎一句,就治你个冲撞权贵的罪名,铰了舌头都是轻的。”

庄大嫂还要哭嚎,但见徐璐脸上冷冰冰的,从未见过权贵倾辄的她也不由吓住了。

她吃吃地道:“姨­奶­­奶­这可是不想与庄家做亲家了?”

徐璐嗤笑一声:“我打你,是因为要替我妹子出气,与庄家结不结仇又有何关系?该不会你觉得你能左右庄家与我结仇不成?”

庄大嫂滞了滞。

徐璐又轻蔑一笑,问庄母:“李嬷嬷所言,可是属实?”

庄母讷讷道:“句句属实。”

“可有夸大其辞的地方?”

庄母脸­色­越发不自在了,李嬷嬷说的是实话,基本上没有夸大其辞过,甚至还替她遮掩了一二。

“李嬷嬷并未夸大其辞。”

“好,那庄太太,刚才你要收拾我凌家的奴才,究竟是你想拿婆婆的款呢,还是受了贵府大­奶­­奶­的挑唆?”

庄母张口结舌,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她要如何回答呢?说自己想拿婆婆的款?以徐家庄家相差悬殊的门弟,只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说凌家,徐家就可以把她碾压成泥。

说是受大儿媳­妇­挑唆?那大儿媳­妇­就必定保不住了。她虽然不喜欢林氏,可好歹给庄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就算不顾她,也还要顾及孩子们的体面才是。

徐璐又提高声音:“庄太太,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庄母心头咯噔一声,总算明白了徐璐的险恶用心,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

同样是姐妹,怎么差距如此大呢?

妹妹老实懦弱,稍微恐吓一番或是说上两句重话就吓得如落水的狗。可姐姐一出现,角­色­就转变了。

她可以拿捏徐琳,可在人家姐姐面前,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庄大嫂发现婆母看自己目光的闪烁,冷笑一声:“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您还未给二弟妹立过规矩呢。”

徐璐目光看过去。

赵嬷嬷又上前甩了林大嫂一耳光,冷冷喝道:“我家少夫人说话,岂容你Сhā嘴?没规矩。”

林大嫂接连被打耳朵,一辈子的体面全都没了。她满心的怨恨,可徐璐带的人足足有庄家的十倍之多,识时务为俊杰,到底还是不敢再吱声。

徐璐目光冷冷地逼视庄母。

庄母本来就没什么主见,以往都是林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如今林氏让人收拾了,庄母也就彻底没了脾气,不知该如何是好。天生对权贵的畏惧,使得她喏喏地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是我生气过余,做了冲动事。现在想来也后悔死了,姨­奶­­奶­,二媳­妇­是您妹子,可也是我媳­妇­呀,她肚子怀的可是我庄家的骨­肉­呀,我,我这也正心疼着呢。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没了林氏在一旁挑唆出溲主意,庄母就是一个纸老虎。可这样的纸老虎也是极可恨的,自己没主见,让人牵着鼻子走,做了别人实实在在的枪,害得自己妹子如此惨。

徐璐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庄太太说是因为生我妹子的气,不知我妹子如何惹庄太太生气的?”

庄母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先前她还认为让儿子纳表妹为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徐璐面前,这话却是提也不敢提的。

但庄母不肯说,自有人帮着说的。

李嬷嬷便把庄母逼徐琳同意二老爷纳表小姐为妾的事说了。

庄良愕然道:“表妹的事,我不是拒绝了么?娘?您怎的还要逼阿琳让表妹进门?”

庄母喏喏地道:“可你表妹与咱们家确实有婚约在身呀。”

“可我也已娶了妻呀。更何况,王家一晃十多年不曾出现,连个音信也没有,也实在怨不得我们的。”庄良到底在官场上混,事情利害还是知道清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与安国侯世子成为连襟的一天。直到现在他都还有着做梦的感觉。他把徐琳供着都来不及呢,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嫂子却百搬拿捏。一想到他极有可能面生安国侯府及徐家的熊熊怒火,庄良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璐问庄母:“王家与庄家有过婚约,可曾有信物?”

庄母茫然,然后摇头,

“可曾有人证?”

庄母想了想,说:“是已逝老太爷口头上说过的。”

“可有亲自指明要嫁给哪位爷们不成?”

庄母摇头。

徐璐冷笑:“不过是口头上提了下,连个信物都没有,也未曾指明要嫁哪一个,就敢称与庄家有婚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为了一个与爷们毫无相­干­的人,庄太太就要逼着我妹子给爷们纳妾。可是欺我徐家无人吗?”

庄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对呀,不过是口头婚约罢了,连个信物都没有,她当初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居然还对小姑子母女心存愧疚。

想明白后的庄母又无比悔恨起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居然逼迫自己的媳­妇­,还把好好的姻亲弄成仇家,她怎么就这么蠢呢?

庄母又悔又恨,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哭道:“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媳­妇­,媳­妇­,你可得原应该我。是我做了糊涂事,是我对不住你呀。”庄母来到徐琳床前,痛哭流涕。

徐琳也哭了起来。

一方面为有人撑腰而激动地哭。一方面却也为自己的无能而哭,明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姐姐那儿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而自己却把一手好牌弄得奇烂无比。

发现李嬷嬷还跪在地上,徐琳虚弱地说:“长姐,不关李嬷嬷的事,先让李嬷嬷起来吧。”

徐璐看了李嬷嬷,知道她受委屈了,暗叹口气:“李嬷嬷你起来吧。”

李嬷嬷在地上也跪了良久,双腿差点麻木了。她艰难地起身,但依然弓着背。嘴里说着:“奴才辜负了少夫人的厚爱,没能护好二­奶­­奶­,老奴万死难以赎罪呀。”

徐璐冷冷地道:“你确实有错,还大错特错。首先,林氏算计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忍气吞生只会助涨她的嚣张气焰,并使你主子替你蒙羞。其次,明知林氏对你主子敲诈勒索,你却不吭声,任由自己的主子被林氏敲诈。另外,你并非庄家的奴才,庄家人无权处置你。就算真做错了事,也得庄家人来凛了我,由安国侯府的人出面处置你,而不是让他们私下就把你处罚了。你如此软弱,我凌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最后,也是最不可绕恕的,庄林氏如此可恨,明着对我妹子敲诈勒索,暗着挑拔离间,眼里心里,岂是拿我妹子当妯娌?当仇人还差不多。这样的人,心思恶毒,居心叵测,我妹子老实单纯,哪是庄林氏的对手。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是个奴才,既然你没把握替我妹子周全,就该早早派人来回我,或是告诉姑爷,请姑爷出面周全。而不是自己捂着藏着,等发生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后再跑来通知我。”

徐璐明着教训自己的奴才,实则是说给庄家人听的。

庄良被说得满面通红,艰难地道:“大姐,还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是我无能,没能护住阿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姐要骂就骂我吧。”他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林氏。

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他太小看她了。

李嬷嬷跪了下来请罪,也不辩驳。

徐琳则艰难地道:“长姐,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不中用,是我无能,又软弱,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她捂脸哭了起来。

徐璐上前,又拿帕子给她抹眼泪:“总算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了吧?那以后就要振作起来。不然,还有你受的。我知道你委屈,可再委屈也得先把身子养好。因走得匆忙,没带什么补品来,改明儿派人给你送些燕窝,好生补补身子。”

庄母赶紧说:“先前我就已让厨房给二媳­妇­熬了­鸡­汤,想必这会子也该好了。赶紧的,你们去端来给二­奶­­奶­喝呀。”

徐琳委屈到不行,像被欺负了的小孩子总算等到大人给她撑腰作主,就尽情的告起状来。

“那些可恨的奴才,不但推了我,还掐了我。我的腰都快被掐青了。”

徐璐看了庄良一眼。

庄良就大步出去了,很快,外头就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和求饶声。

林氏脸­色­惨白,忿恨,却又无可耐何。

这些婆子,有四个是她的陪嫁,剩下的是庄家的,但早已被她收买了的。

庄良进来了,脸上煞气浓厚,大步流星地来到床前,也不知是说给徐璐听,还是说给徐琳听,“刚才但凡动过你的刁奴,我全都折断了手臂。那个推你的婆子,是林氏的陪嫁。也只是折了她两条手臂。还是由林氏你来处置吧。”

长幼有序,但庄良却连基本的称呼都省了。足可见他对林氏的痛恨。

也是,林氏不止害了他未世的孩子,往大了说,简直就是在断他与徐家凌家的路子呀。惹毛了凌徐两家,他的仕途也就毁了。毁人仕途,无异是杀人父母。

林氏又惊又怒,她怒瞪着庄良,最后又瞪着徐璐。

徐璐却是看都不看她,问庄母:“林氏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服,需要值七十两银子?”

庄母羞愧地低下头来。

是她内心­阴­暗了,小儿媳­妇­出身比大儿媳­妇­好,嫁妆也丰厚,孩子也多,所以对大儿媳­妇­占小儿媳­妇­便宜时,因为对大儿子的怜惜,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谁知道徐家人算起旧账来,锱铢必较。

李嬷嬷回答:“也就是普通的杭缎,京城御衣上几年前就淘汰的那种。布料加上做工,撑死也就十两银子。”

徐璐微笑道:“那件衣裳呢?”

李嬷嬷不愧为安国侯侯府出来的,居然也笑了起来:“奴婢就知道少夫人会这么问,所以当二­奶­­奶­赔了大­奶­­奶­银子后,就把那件脏衣裳拿到手了。如今正放在银杏胡同的屋里呢。”

徐璐漫不经心地道:“好呀,十两银子居然被敲诈了七倍的银子,按我大庆律,敲诈者,斩左趾流放一千里。来人,把林氏给我绑了,扭送衙门。”

徐璐带来的几个婆子专门执掌凌家内宅刑罚的,凌家规矩森严,几乎不曾有用武之地,正是无聊的时候,如今有差事做,兴奋的摩拳擦掌,擒着嗜血的笑容,把林氏三两下就绑得严严实实。

林氏挣扎大叫,就被破布捂了嘴,只能怨恨又哀求地看着庄母。

庄母慌了神,赶紧吃吃地道:“姨­奶­­奶­请息怒,林氏是有不是,可好歹也请给她留分脸面才是。”庄母虽然不怎么喜林氏,可好歹也是长子的媳­妇­,又给庄家生了五个孩子,若被送入衙门,不止庄家没脸,连几个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庄母知道徐璐不好惹,更不好说话,只好转而求徐琳,她垂泪道:“好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林氏固然有不是,可好歹也是你大嫂,你的妯娌,她的几个孩子也要叫你一声婶娘,还请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给她留几分颜面吧。林氏敲诈你的银子,我让她还给你,不,让她双倍还给你。”

徐琳刚才找徐璐告状,也是有让徐璐给她出气的意思,如今瞧林氏狼狈的模样,又觉得于心不忍,心头堆积的怒火已消散了大半。加上婆母又服了软,又替自己求情,最后的一丝委屈不平也没了。

庄母又说:“老二媳­妇­,你是最懂事的,还不劝一劝亲家姨­奶­­奶­。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再因着林氏而委屈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自会替你作主。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多少也给庄家留几分颜面吧。”

?果然软了。

徐璐心里轻笑,这就是低嫁女最大的优势了。有娘家撑腰,长辈如何敢轻易拿捏?要想在家里立足,可不是靠忍让来换取,息事宁人处处退让不叫贤惠,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越发糟糕。

不过,这事儿可还没完呢。

什么叫让林氏撺掇,这庄母就一点罪都没了?分明是觉得徐琳是高门媳­妇­,她自己不好摆婆母的款,就让林氏出来打头阵。就既使惊动徐家人过来讨要说法,只需把林氏推出来就是了。反正林氏是庄家­妇­,并不是庄家的奴才,无非就是给徐琳磕头赔罪罢了。徐家再是憎恨林氏,也不至于逼迫庄家休掉林氏吧。

徐璐当然不会逼庄家休掉林氏,但想整治林氏,还没法子么?

徐琳正要求情,但徐璐已厌恶地看了林氏一眼,冷笑一声:“现在才来后悔,不嫌晚了么?早­干­嘛去了?”与赵嬷嬷等人使了记眼­色­。

几个婆子行动起来,就把林氏拖了出去。

赵嬷嬷不愧为武夫人使出来的人,居然趁林氏被拖出去的当,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大­奶­­奶­也别气,给人做棋子的人从来都是这种下场。大­奶­­奶­放心,咱们少夫人到底要顾惜二姨­奶­­奶­,还是会给大­奶­­奶­留两分颜面的。大­奶­­奶­此番去衙门受罚,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林氏惊恐地挣扎着,眼里有着哀求。

徐璐也是这般与庄母说的。

庄母失魂落魄,她知道,大儿媳­妇­是躲不过被送衙门责罚的命运了。

不过好在徐璐承诺了,只是私下里送去,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还算保全了庄家的体面。

只是,林氏回来后,岂不要恨死自己?

徐璐冷眼看着庄母,又瞟了庄良。

庄母不是个恶毒婆母,但也有人­性­不好的一面。徐琳是低嫁,她自然不敢摆婆母的谱。却又放纵林氏欺负徐琳,自己再拉偏架,一副受林氏蒙蔽的无辜样。这样就算徐家人来讨说法,她也是有理由替自己推脱的。

但她应当没有料到徐琳会在这时候怀了孩子,并在这一场变相的婆媳较劲中流了孩子。没见过世面又没经历过风浪的庄母应该是真的慌了神的。

但刚才李嬷嬷的话也挺有趣,林氏亲自给庄母说了,她这个侯府少夫人也要天不亮服侍丈夫后再去服侍婆母,还腿都站软了。想来就给庄母一个“二媳­妇­的姐姐在侯府也并不见得有多受宠,说不定也一样受着婆母的搓磨”的印像。以至于有恃无恐,这才下定决心惩罚李嬷嬷来给徐琳一个下马威吧。

估且不轮林氏是如何得知自己在侯府的事,但冲着林氏能对庄母说出这句话,徐璐无论如何也要收拾她。

随便治她个罪,让她在衙门里走一圈回来,看她日后还敢在徐琳面前横,敢在庄母面前编排她的不是。

收拾了林氏,自然就是剁了庄母伸向徐琳的爪子。

刚才徐璐用雷霆之威碾压庄家,庄家服了软,那么,就该给颗甜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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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合好如初

徐璐一边安抚徐琳,一边对庄良斥道:“也亏得我知道得早,压下了太太写给父亲的信。不然,若是惊动了父亲,后果你好生想想吧。”

庄良又赶紧拱手赔不是。

“原本太太也是要来的,让我拦了下来。太太的为人你们肯定不清楚,那可是受了点委屈就能把天给捅个窟窿的主,才不会管有谁脸没脸的。谁要是欺负了她的闺女,必会闹得天翻地覆。太太是乡下人出身,乡下人婚姻嫁娶可不像京里,可就随意多了,连‘庄家欺人至甚,­干­脆与他们义绝了才好,给我儿另外再找一个’的话都说了出来。你们想想,若是太太真的来了,看你们有好果子吃。”

意思是人家刚才那番蛮横也还只是小打小闹,庄家人不但不能怪罪她的蛮横,还要感激人家的好意。

居然得了便宜还卖起乖。

庄母心头几乎要吐血。可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较嘴劲的时候,捏着鼻子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徐璐当之无愧地受了庄母的感激,话锋一转,目光尖锐的盯着庄母,咄咄逼人:“现在咱们再来说说李嬷嬷的事儿吧。李嬷嬷怎的就惹了庄太太的厌,让庄太太不顾我妹子的体面也要罚她?李嬷嬷可是安国侯府的奴才,庄太太难道不明白打狗也要看主人么?”

庄母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徐璐居然还没有完。

这对姐妹也不过是隔了个母亲,怎的差巨如此大。

一个咄咄逼人到让人吃不消,一个软弱无能到让她这样的老实人都忍不住想欺负。

李嬷嬷其实并未犯哪条大罪,不过是她太厉害了,太­精­明了,有她在徐琳身边,对庄母对林氏都不是好事。不过是想打上李嬷嬷一顿,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徐璐又厉声责问:“李嬷嬷到底哪里做不够好,让你们一再再而三得处罚她?先前连栽脏嫁祸,恶人先告状都使了出来,我都没有吱声,你们就以为我凌家无人了吗?”

庄母其实也并不擅言辞,没了林氏在一旁“帮衬”,也与徐琳好不到哪儿去,三言两语就让徐璐逼问得无地自容,当真觉得自己做了天理难容的事,只差没给徐璐下跪了。

庄良虽然也埋怨母亲给他惹乱子拖他后腿,但见母亲被徐璐质问得下了不台,也于心不忍,上前一步道:“大姐请息怒,母亲年纪大了,人就有些糊涂。可母亲心地是好的,自阿琳嫁到庄家来,母亲也从未给阿琳立过规矩的。阿琳所受的委屈,也并非母亲的本意。”

徐璐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不管庄良如何她,她都有理由驳斥,闻言立马反问道:“什么叫没给阿琳立过规矩?你的意思是,庄太太没给阿琳立规矩就是好婆婆的表现了?哼,你要搞清楚,我家妹子嫁到你家,是结两姓之好,不是来给你们庄家做牛做马,让你们欺负的。我们之所以选中你做妹妹的夫婿,也是看中你老实本份。否则,以我徐家的门弟,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偏厚着脸皮拿闺女来给你母亲作贱不成?”

这这这……庄良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徐璐这说得极重,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可偏偏,他又觉得,徐璐这话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徐璐又厉声道:“虽说我妹子是低嫁,可自嫁到你们家,可有摆过高门媳­妇­的谱?可有仗势欺人过?可是没有服侍好你?可是不曾孝敬过婆母?还是规矩差了,才让你母亲教她规矩?”

庄良被说得越发抬不起头了,冷汗涔涔的,原来,他们庄家能够娶到徐琳这样的媳­妇­,简直就是祖上烧高香的缘故。

他不是没瞧到高门女子威风的,那些高门女子在婆家耀武扬威的大有人在。而妻子的温柔善良,却是极为难得了。

庄母也不比庄良好到哪儿去,她是凭着姻亲的力量才让庄家有机会壮大的真实见证人。两个儿子,也是靠着已逝的姐夫的关系,才从平民白身丁弄了个一官半职,在大兴县城也只是小鱼虾一个,但在这方圆百十里地,却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而自从小儿子娶了徐氏后,庄母也还是能感受到庄家在乡邻间的地位又提升了不少,不说巴结他们的里正娘子,连本地县令都对他们和颜悦­色­。庄母这才想起,这一切,都是由徐氏带来的。

以前怎么就猪油糊了心,既然徐氏能够提升庄家的整体实力,她不好好拉拢,居然只想着打压拿捏占便宜?

看着杀气腾腾一点都不好惹的徐璐,想通后的庄母肠子都悔青了。

庄母再一次像徐璐姐妹道歉,只是她也不怎么会说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

徐璐也知道她应该是彻底想通了,但仍然添了把柴,盯着庄母,慢悠悠地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妹子,虽说稍嫌软弱了些,单纯了些,却也是心地良善,没那么多心眼。做不来依仗家世就耀武扬威的事儿,我妹子或许做不好长媳宗­妇­,但做次媳­妇­却是再适合不过的,至少没有拔尖要强,也不会与妯娌计较这房多了根针那房多了根钱的,更不会撺掇着一大家子闹腾起来。庄太太,你可想过没?若是长房二房娶得都是拔尖要强的媳­妇­,哼哼。”

指责也是一门艺术。

在指责过程中,宜一鼓作气,把事情恶果分散扩大化,让对方知道其严重­性­。

忌重三遍四,翻旧账。

所以徐璐指责庄家时,尽管严厉凶狠,却不曾颠来覆去地在同一件错事上纠缠。

当然,徐琳还得在庄家继续生活,猛烈的指责后,一般是要给颗甜枣的。指出徐琳对庄家的重要­性­,相信不是笨蛋的人都该知道将来该如何对待徐琳。

庄母再是没主见,好歹也是有脑子的。如何不明白这些,只是先前没有转过弯来罢了,如今让徐璐这么一分析,她才知道,徐氏这个媳­妇­娶得真是太对了。

加上徐璐口才甚好,庄母只差没去菩萨面前忏悔她对徐琳做过的事。

见庄家呣子心服口服,徐璐又把徐琳斥责了一通,指责:“一个巴掌拍不响,庄家固然有错,你亦有不是。王表小姐与庄家并无确切婚约,而你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受道德挟制,却不替婆母解围。使长辈陷于不义,始为不孝,此罪一。林氏是你妯娌,是庄家长媳­妇­,本身占着个长字,对庄家影响深远。你是弟妹,你得敬她护她。但不该怂恿她,使她在偏激道路上越走越远。身为长媳,立身要正,更要有颗宽容大度之心,才能兴旺家族。林氏处处与你为难,挑唆、离间、算计、陷害、嫁祸、敲诈,不但有违人ℚi之道,媳­妇­之道,更违为人之道,你就该在她第一次为恶之时,义正严明斥责她,使之不再为恶。君子有成人美,更要止人恶。你实在不该因她是长嫂,就容她忍她,你这么做,不是敬她,而是害她,此罪二。婆母大嫂纵然有不是,你亦不该与之争执吵闹。你即有和离之心,就要­干­脆果决,而不是拖拖沓沓,让人误以为你只是要挟的借口。身为媳­妇­,要挟长辈,这可是大罪,也难怪你婆母要生气,此罪三。你已为人ℚi,就该有为人ℚi的责任,子嗣乃一个家族传承的根本,你更有义务和责任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没能护住孩子,亦是你不是,此罪四。”

徐琳被指责得头晕目眩,原来她居然犯了这么多错,只是最后一条她自觉冤枉,赶紧辩解:“长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了身孕的。”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小日子迟迟没来你就该引起重视。当初出嫁之际,我也曾教过你,你都抛脑后了?就算你自己忘了,那你身边服侍你的丫头呢?”

徐琳呆了呆,她让奴才推攘流产,居然还是她的错?

庄良呣子听徐璐这么一说,也是不住地点头。觉得这个大姨姐虽然凶悍了些,横了些,却也不是一味的蛮不讲理的。听她刚才一番话,只觉茅塞顿开,翻然顿悟。

庄良深深看了徐璐一眼,在心中暗道:难怪大姨姐能得连襟独宠,并非没道理的。原来人家并非靠美­色­事人,人家是有真本事有道理的。

庄母也被徐璐这番话震惊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妇­呀,有根有据,有理有义。

徐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徐璐又让徐琳向婆母道歉,徐琳刚开始只觉自己委屈,如今才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也就诚心诚意向庄母道歉。

庄母有了如此宽阔的台阶可下,哪有不高兴的。对徐璐隐忍的不满也全决发,对徐琳又说又哭的,心服口服地承认自己的错处,请徐琳原谅她,并“好孩子好孩子”地一通乱叫着。

庄良也受到了启发,赶紧上前深深鞠躬,深切地表达自己的错误和悔意,并请求妻子母亲原谅之类的。

徐璐又借着这东跨院屋子里灰尘重,院子里杂草从生为由,又把林氏黑了一通。这时候的庄母对林氏哪还有半分怜惜重视?对林氏越发的厌烦起来,觉得让她去衙门走一圈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林氏的男人庄善,这男人晚上才回来了,对于妻子的所作所为,先是震怒,但得知林氏已被徐璐送入衙门,又大惊失­色­,正要向徐璐求情。

徐璐淡淡地道:“庄大爷,这世上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看徐璐冷淡的神­色­,庄善就不敢再求情了。他在五城兵马司任中路兵马司指挥史,也见识了不少的权贵。那些半壶水就响的人,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而真正的权贵人物,却与徐璐一般无二,面上和和气气的,可一旦被惹到,其报复也是猛烈而无情的。

庄善虽心疼妻子,可也不敢拿­鸡­蛋去碰石头。

正当庄善尴尬之际,徐璐又冷冷地问道:“王家表小姐的事儿,庄太太是如何想的?”

庄良赶紧表态说:“咱们只有一个姓王的表小姐,她也只能是咱们家的表小姐。”

庄母生怕徐璐生气似的,赶紧说:“这贱人,害咱们好苦,好好的一个家几乎被她给拆散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岂能饶她?我现在就去把她们母女赶出去。”庄母说着就要冲出去。

徐璐说:“表小姐来者是客,亲家太太若把表小姐赶出去,未免有失待客之道。要是传扬开去,外人又会怎么想呢?”

庄母赶紧停下脚步,讪讪地道:“那,那依姨­奶­­奶­之见呢?”

徐璐淡淡地道:“这是你们庄家的事儿,我一个外人如何好置喙?”

庄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庄良已表态:“娘,亲家姨­奶­­奶­说得有道理,表妹来者是客,咱们就该尽地主之谊才是。表妹长久住咱们家也确实不妥当,大不了,咱们再给表妹找个可靠老实的庄户人家就是。这样也成全了亲戚之情。”

庄母一向听儿子的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候,赵嬷嬷接下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纸条,递给徐璐:“少夫人,世子爷的飞鸽传书。”

庄氏兄弟很是羡慕,想不到凌家居然也养有信鸽。

徐璐接过,忽然就笑了起来,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赵嬷嬷还来不及回答,庄母就赶紧道:“现在已是酉时末了。姨­奶­­奶­大老远赶来,又替咱们家收拾烂瘫子,这会子还没吃晚饭吧?就请亲家姨­奶­­奶­纡尊在寒舍用膳可好?”

徐璐笑着说:“不用麻烦亲家太太,赵嬷嬷已在城里的聚宾楼订了席,我就去城里用膳吧。亲家太太和亲家大伯还有妹夫一道去吧。”

客人登门哪有去酒楼吃饭的,但庄母也知道自己家中没什么好吃的,怕招待不周,人家堂堂侯夫人,怕也吃不惯乡下的粗茶淡饭,也就讪讪的应了。

倒是庄善兄弟很有自知之明,庄善说:“寒舍简陋,怕亲家姨­奶­­奶­不习惯,如此,咱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庄家住在乡下,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去了县城里的聚宾楼吃了饭,外头又来了一批人,为首两名神­色­坚毅,一个青衣劲装一个穿黑衣甲胄的男子进来,朝徐璐抱拳,口称:“卑下杨云海,奉世子爷之命前来接应少夫人。”

徐璐笑道:“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真过意不去。”

青衣劲装男子杨云海是凌家的外院侍卫长。

黑衣甲胄王周是神机营的一名千户,是朝廷派到凌峰身边进行出行保护的。

朝堂实权三品以上大员,皆由神机营专司保护。

像方阁老沈任行那样身份的高官,出行皆有上百名神机营士兵开道。

凌峰把外院的侍卫长和保护自己的神机营千户都派来接应自己,也算是给徐璐极大的脸面了,让她在庄家人面前,大大长了一回脸。

徐璐面上带笑,心里却是甜甜的,不过还是有些羞恼,不难猜出凌峰这么做的用意,或许也有担心自己的成份,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想讨她好吧。

前天晚上的事,她至今想来都恨不得捶他。

庄家人全都在聚宾楼大门口相送,一直到凌家最后一骑马尾消失在眼角,庄母这才收回视线,和大儿子一样,对林氏越发不满了。

人家凌徐氏,不过是匆忙出门,也是婆子八人,丫鬟六人,二等丫鬟四人近身服侍,茶盏勺碗之类的也是随身携带,扈卫整整三十六名,每名扈卫皆佩长刀弓弩,其中还有六名侍卫腰间还佩有火统,个个飙悍,实权勋贵­妇­人的气势表露无疑。而凌家怕徐氏夜路不安全,特派了两百名扈卫前来接应,震摄于安国侯府的财富权力惊人,也震惊于徐氏在凌家的地位之高。

人家这般排场,哪有林氏所谓的“并不受宠,依然要受婆母搓磨”的可怜­妇­?人家分明就是在夫家拥有极大话语权的世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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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我更得少就不理我,人家更得少,你们就更要好好激励我才是。

第172章 调皮的小混蛋

徐璐回到凌家,已经是半夜三更。得知凌峰早已在外书房歇下,团哥儿也被抱了过去,也就不怕一番洗舆会吵到凌峰了。不过徐璐还是吩咐值夜的沁香在卯时二刻就叫她起床。

既然凌峰这般为她着想,在人前替她做脸,她就更要回报才是。

卯时二刻,沁香准时把徐璐叫了起来,徐璐尽管仍想睡觉,仍然强迫自己起床,领着丫鬟赶到外书房去。

外书房已经有灯火亮起,凌峰应该已起了床。

果然,徐璐进去的时候,凌峰正在小厮隆冬和腊月的服侍下更衣,看到徐璐,怔了怔,不过还是很高兴:“你怎么过来了?”

徐璐擒着浅笑走了过去,从隆冬手上接过缂丝皮带,“让我来服侍爷吧。”

两名小厮就退了下去。

凌蜂说:“你妹姝的事,解决了?”

“嗯,托爷的福,解决了。”

“昨晚回来得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徐璐原本要说“白日里可以补觉。”但很快又说:“还不是为了过来服侍爷。”

凌峰大笑,显然很是高兴,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说:“其实也不用那么劳累的,有下人服侍我就足够了。”

“下人服侍得有我好么?”徐璐垫起脚,在他­唇­边亲了记。

凌峰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了她,又在她身上摸了几把,邪邪一笑:“不错,服侍爷很尽心,爷晚上回来赏你。”

徐璐推他一把,嗔道:“没个正经。时辰不早了,用早膳吧。”

早膳是加了薏仁和花生红枣的小米粥,四笼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子,有牛­肉­炒香菇馅,素菜馅,也有牛­肉­芹菜做的辣­肉­馅,还有芥菜素馅,但凌峰吃得最多的还是牛­肉­香菇馅。一口气­干­完了一笼包子,徐璐怕他肚子饿得快,又把自己的那一份牛­肉­馅的给他。

凌峰也不客气,抓起来两口一个就­干­完了。上朝可是个体力活,上午在要朝堂上站上两个时辰,有时候遇上较为纠结的事儿,还得无限延后。也因安国侯府就在皇城,离朝堂不远,才得以在卯时二刻起床。好些低品秩官员,四更天就得起床,有条件的官员,坐着轿子去外头买早餐吃,没条件的就只能在家等妻子做了。

京城米珠薪桂,当官的奉禄不高,朝堂也有相当一部份人正处于温饱之间,也因家中无亘产,养不起奴仆下人,做妻子的三更天就要起床做早饭,然后服侍男人上朝,累得跟狗似的。

徐璐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嫁给那种一穷二白的寒门子弟。就算考中进士授了官,没背景的也只能安排去冷门衙门,半分油水都没有。只能靠奉禄过日子,可怜巴巴地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有些官夫人听起来威风,但内里也就那么一回事。

听了徐璐的理论,凌峰嗤笑一声:“俗,真俗。翰林院清苦,奉禄普遍不高,也是圣上仁慈,宣德三年就给翰林院拔了炭敬和冰敬,但仍是杯水车薪。可你见过哪位翰林夫人就自觉低人一等了?”

脑海中回想着见过几回的某位翰林夫人,徐璐垮下脸。

翰林虽清贫,却也贵,这也是好些人,守着清贫的日子,依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那些靠经商补贴家用的行为。

忽然想到挣钱补贴家用的梁秋韵,今年梁氏来向自己拜年了,送了好些年礼,又向徐璐说了不少严家对她不公的话来。先前徐璐还以为梁氏是空有挣钱本事,却无处理人际关系的“偏才”。现在想来,才惊觉,严家人应该也是普遍当官的心理,自己再穷再苦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九流,而你再能挣钱,也做的是下九流的勾当,花你的银子天经地义。说不定严家人还会觉得,梁氏是靠着严家的资原经商才能赚钱的,花起梁氏的辛苦钱就是问心无愧了。

想通了这里头的症结后,徐璐一时间不知该为严家人的行为感到无耻,还是替梁氏不值。

凌峰上朝去了,徐璐略作休息一会,就带了团哥儿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武夫人也是才刚起床不久,刚刚梳妆妥当,抱着团哥儿用膳,徐璐在一旁服侍。

武夫人说:“不必侍候我,你照顾团哥儿用饭就是了。”

团哥儿六个月大后,就不再吃­奶­,徐璐正愁半岁的孩子断了­奶­不知该吃什么,谁知这小子味口倒是好,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倒是好养的很。并且食量也大,相当于正常大人的胃口了。有时候徐璐都怕他吃撑了不消化,限制他不许吃太多食物。谁知武夫人却说:“让他吃吧,每天只要一睁眼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活动量也大,能不饿么?”

徐璐仍是担忧,“他已经吃了两碗稀粥,一笼包子了。”完全赶上她的食量了。

武夫人说:“他爹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先前也与你一个样,生怕他吃多了不消化,限制他吃食。谁知这小子一个人偷偷爬去厨房偷吃的。找到他的时候,这小子正趴在灶台上,抱着一块卤猪蹄啃得欢,一块两斤多重的猪蹄几乎被他啃了大半。现在想来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也没见他积食,也就任由他了。”

徐璐将信将疑,又应了团哥儿的要求,又移了一屉包子到他面前,小家伙一手一个,三两下就吃完。徐璐震惊不已,“这也太能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拿着湿帕子给团哥儿拭手上的油渍,怜爱地看着团哥儿,道:“他每天从睁眼就一直爬呀动的,能不饿么?没事,只要不积食,就任由他吧。以前峰儿也是如此的。”

团哥儿吃完早饭,果然就又滑下桌,到处爬了,一会儿滚到桌子底下打着滚,一会儿又爬到茶几上翻杯子,丫鬟们赶紧收拾了几子上的东西,生怕他打碎了伤害到自己。

一个眨眼的功夫,团哥儿又爬到窗台上,要翻窗子,丫鬟们赶紧上前去抱他下来,放在炕上。团哥儿又在炕上翻着,抱着炕上的木车玩具,翻跟斗。几个丫鬟又赶紧围着炕,生怕团哥儿翻下炕去摔着了。

“这小子。”徐璐无耐地摇了摇头,既气这小子调皮过余的行为,又怜他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可爱透顶,让她都无法狠下心收拾他。

武夫人吃完饭,也来到炕上,怜爱地看着团哥儿,不时摸着他四处抖动的尾巴,就算被尾巴抽中,也是毫不在意,摸了团哥儿的尾巴,又去拍他的肥手,揉着他圆滚滚的脑袋。

小家伙穿着特制的连身衣裳,连尾巴包裹了大半进去,­嫩­黄加宝蓝颜­色­的细棉布料,也很衬他的皮肤,武夫人忍不住,把他抱在怀中,亲着他­嫩­乎乎的皮肤,又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胖手,爱怜至极。

“这小东西,和他爹一样,皮得不得了。”

只是团哥儿却不愿受束缚,拼命挣扎着,挣脱后,就俐落地滚到地上,徐璐吓得心脏忽停。倒是武夫人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这小子皮厚着呢,经得起摔。”

徐璐已把团哥儿抱在怀中,正要捡查他是否摔着了,哪知他又挣脱了徐璐的怀抱,俐索地爬向大门口。

徐璐赶紧追了出去,原来小家伙已动作迅猛地爬上了走廊上的黑漆柱。

“天呀,团哥儿居然还能爬柱子。”有丫鬟大叫。

徐璐赶紧奔出去,团哥儿已沿着柱子,几乎快要爬到屋项上。赶紧叫道:“快去叫胡侍卫长来,把这小子抓下来。”

团哥儿已沿着木柱子,爬到了屋檐上,就在小青瓦上爬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母亲焦急的呼唤。

武夫人也担心,吩咐晚香堂的人拿着软垫放到屋檐下,万一团哥儿从屋顶上摔下来,也好有个缓冲。只是团哥儿爬得实在太快,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众人神经都跟着抽紧,拿着软垫的嬷嬷们一直在屋檐下走来奔去。

“团哥儿,快下来。不然娘要生气了,一定打得你ρi股开花。”徐璐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团哥儿一个不察,从上头摔下来。屋顶那么高,他那么小的身板儿,岂不摔成­肉­饼?

团哥儿非但不听,继续往顶上爬,甚至开始掀瓦。

“这混蛋小子。”武夫人也气得不行,“果然是三日不打,上梁揭瓦,这小子是该好生收拾了。”

团哥儿才不顾底下人如何焦急,继续揭瓦,武夫人头痛不已,家中可没有泥瓦匠,到时候还得请泥瓦匠入府重新盖瓦才成。

胡浩然被领进了晚香堂,看到几乎快要爬到屋顶的团哥儿,脸­色­丝毫不变,只是飞身上了屋檐。只是团哥儿瞧到他,就赶紧爬走,但他动作快,又岂能快过胡浩然?三两下就被抓住。

徐璐拧着团哥儿脏兮兮的身子,横眉竖目地拧着他的尾巴,厉声道:“你这个小混蛋,小小年纪就皮成这样,这还了得。”准备带回华馨苑,好生处罚一番。

武夫人却不让徐璐处罚他,只是说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小孩子调皮,在­干­坏事时,同样也是在动脑筋的。不能因做了危险的事就抹杀孩子对外界事物的探讨之心。

徐璐可不认同武夫人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爬那么高的屋顶,让长辈担忧,就是混账透顶的行为,坚决不能轻易揭过。

武夫人还想说话,孩子就该要有对未知的探索之心,不过最终还是尊重徐璐身为母亲的权利。

徐璐把团哥儿拴在柱子下,让他只能在三尺宽的地方活动,这对于皮惯了又好动惯了的团哥儿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哭得声嘶竭力,尾巴儿在地上抽来抽去,显示他暴怒的脾气。

看他哭得那么伤心,徐璐也有些不忍。但仍是硬下心肠来不理会他,只与他说以后再去爬屋顶,做危险的事,就把他拴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团哥儿的事完全占据了徐璐的所有身心,直至傍晚时分,庄善呣子来向徐璐替林氏求情,徐璐这才想起她差点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

按徐璐的意思,把林氏丢进衙门关上一个晚上,打上一顿板子,给她永生难忘的教训就成。只是今日她被团哥儿闹得没了脾气,也就忘了还有林氏这一茬。

林氏是因为敲诈勒索的罪名被送入衙门的,大兴县令钱学彬正是如今的户部侍郎钱文清的长子,与凌家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去年凌峰夫­妇­力压冯氏,让钱学彬夫­妇­得以在钱家真正抬头,钱学彬自然乐意买徐璐这个面子的。甚至还特地罗织罪名,判了林氏敲诈勒索罪成立,并邈视权贵,对权贵不敬,光这两项罪名,就足以让林氏脱层皮了。

庄善呣子虽然不喜欢林氏,好歹也是庄家­妇­,真死在衙门里,庄家也会没脸的。庄良是五城兵马司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只是文武殊途,也依然命令不动钱学彬。解铃还需系铃人,又赶紧找上徐璐,请求徐璐给林氏一条生路。

徐璐原本也没想过要拿林氏怎样,只是给她一场永生难忘的教训就成。既然庄善呣子都主动登门了,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

徐璐让人持了她的贴子,去大兴县衙门,请钱学彬从轻发落。然后又对庄母笑道:“我原也不想这么做的,只是昨日看我妹子了无生气躺在床上,她本是因林氏的缘故才没了孩子,已经够愤怒够委屈了。这林氏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但推卸责任,还指责我妹子的不是。这对我妹子来说,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任谁遇上这种人,也都恨不得撕碎她。不过既然错误已经造成,林氏也得到了教训,若是她已能悔改,我倒是不介意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氏能不悔过么?从来没吃过苦头的她,脸被打得稀烂,又被打了板子,还在又脏又臭的牢房里呆了一天一夜,这对林氏来说,无疑是终生噩梦,加上吃喝拉撒都在牢房里,一辈子老脸都丢得­精­光。

而钱学彬有意讨好徐璐,对林氏可没有客气,甚至都不许庄家人前去探望。林氏的母亲得知后,也是花了重大代价才去了牢房看了女儿一眼。也因为得知女儿做了什么样的蠢事后,林母也是气得不行,就在牢门外对女儿破口大骂。

不过女儿到底比不得儿子,虽然林母有心相救,但儿子们可就不一样了。尤其几个媳­妇­,虽然面上对自己恭敬,实际上,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儿子们虽听自己的话,但更会听媳­妇­的。林母让儿子们齐齐反对后,也就熄了拿钱救女儿的想法。她能花一百两银子去看望林氏也算是仁致义尽了。

人心就是如此奇怪。

亲生母亲不管对自己做了再多,但在最紧要关头却打了退堂鼓,就会得到女儿的仇恨。而亲生母亲以外的人在最紧急关头还救了自己,则会得到一辈子的感激。

林氏此刻便是这样的心理。

她对自己的娘家完全是心灰意冷,在她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却见死不救。反而是自己瞧不上的婆母,以及让她无比愧对的丈夫,却在生死关头,不顾体面,四处求人,这才救了她一命。

被打了一顿板子,又在牢里呆了一天一夜,林氏的胆儿都被吓破,也见识到权贵倾辄的厉害,她也才知道她几乎给庄家带来毁灭­性­灾祸,可婆家却依然容纳了她,还救了她。

林氏连怨都不敢怨,只有满满的感激。

处理了林氏的事后,徐璐这才想起,她承诺今天派人给徐琳送些补品,居然给忘了。刚好趁庄母也在此,就让人准备了一车子的补品让庄母带回去。

至于林氏,徐璐深深懂得打你一­棒­再给你一颗甜枣的本领,又送了两盒专治外伤的膏药以及一些燕窝给庄母,嘴里道:“虽然我仍气那林氏,不过既然已受到教训,我也不会再紧纠着不放了。只要她日后不再欺负我妹子,我自然会拿她当姻亲看待。”

送走了庄善呣子后不久,凌峰也回来了。当然就瞧到被拴在门口柱子上的团哥儿,团哥儿见了父亲,如见救星,原正玩着尾巴玩得欢的他,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比刚才哭得还大声。

徐璐听到他这样的哭声,就知道凌峰回来了。

从里头出来,目光豁豁地盯着父子俩。

只见凌峰蹲下身来,抱起团哥儿,扯了扯环着他整个身子的绫布,轻声哄着:“爹爹的乖宝贝,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让娘生气了?”

团哥儿也渐渐听得懂人话了,闻言又大声哭了起来,委屈到不行。还指了指徐璐,发现后者凶神恶煞的,又立马埋到父亲的颈窝,寻求保护。

凌峰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别哭了。咱们的团哥儿究竟做了何了不得的大事,把娘亲给气着了?”

团哥儿扭着身子不说话,只一味的哭。

凌峰就责问徐璐:“团哥儿究竟­干­什么坏事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还有,就算发再大的火,也不能拴着他呀?他才多大,能懂什么?你也下得了狠心。”

徐璐看着这父子俩,恨恨地道:“你还敢来质问我。我问你,昨日我离开家中后,是不是你怂着团哥儿爬房子的?”今早胡浩然抓团哥儿下来的面容实在太过平静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胡浩然已不止一次­干­这样的事。就赶紧打人去外院问个究竟,回复的消息果然如徐璐所猜,昨日徐璐不在家中,团哥儿让凌峰抱去了外书房,就任由他爬房子,还在屋顶上玩累了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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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临时决定去黄龙溪耍,晚上10点钟才回家,累惨了,家中没有宽带,无法上传。所以早上来早早就更新了。晚上再更新一章肥肥的,大家消消气,顶阒锅盖爬走。

第173章 大俗人徐璐

凌峰振振有辞:“那又怎样?咱们团哥儿才七个月就能爬房子,说出去多有面子?你更该发挥他的特长才是。”

徐璐双眼一黑,恨不得拿鞋底抽他。果然是他­干­的好事,上梁不正下当歪的典范。

“团哥儿才多大,你就让他爬房子?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

“有我在,当然不会摔着他的。”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留着我们一群老弱­妇­孺的,又要怎么办?”

“团哥儿身体异于常人,能滚能翻墙,爬房子又算得什么?更何况,他身子那么俐落,如何会掉下来?是你太杞人忧天了。昨儿个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房顶上揭瓦,甚至还翻来滚去,也没见他滚下来。”一不以为然的语气。

徐璐快要晕过去了,指着凌峰说不出话来。

凌峰见她气成这样,生怕她气出个好歹,很是能屈难伸地捡了好话来说,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这样了。而团哥儿小小年纪就调皮成这样,着实要不得,她罚得好。以后不能再在内院里爬墙上房。再有下回,一定好生收拾。

团哥儿让母亲拴在柱子下一整天,原以为父亲是他的救星,谁知居然与母亲一道狼狈为­奸­,就再也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咬着手指头。

徐璐又心疼极了,但仍是板起脸来,训了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许再翻墙爬房,并且不能在无人的时候下水,不许在花丛里翻滚,不许去太偏避的地方,不许做危险的事。

凌峰抱着团哥儿大笑说:“团哥儿才多大,哪听得懂你的话?等他大些再说吧。”

徐璐也哑然失笑,不过仍然说:“这小子可­精­着呢,知道我不会放了他,就不再哭嚎了,而是自己玩自己的尾巴。一瞧到你回来就扯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还不是想你给他撑腰嘛。”

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再调皮都是可爱的,每一步成长都是无边的喜悦。不管是团哥儿的趣事还是糗事,坏事,凌峰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听妻子说起这小子祸害晚香堂时的丰功伟绩,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

团哥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哪还有先前的无辜委屈?

说了半天孩子的话题,凌峰依然还穿着官服,不由抱过团哥儿说:“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先换身衣裳,一会儿就开饭了。”

只是团哥儿却不肯让她抱,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要让凌峰抱。徐璐笑着拍了他的ρi股,骂道:“居然还爱记仇呀。”

凌峰又抱过团哥儿,走进屋中,在他脸上亲了两记,把他放在罗汉床上,从几子上的木箱子里整了几个玩具丢到他面前,让他玩玩具耍。耐何团哥儿与所有小孩子差不多的行为,玩具当时新鲜,玩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对于自己玩过的玩具,团哥儿看都不看,就全掀到地上去,又去抓自己的父亲。

凌峰不得已,只好把他抱在怀中,亲了他的脸儿,“爹爹要换衣服,你先一个人玩,好不好?”

团哥儿不肯,死死抓着凌峰的衣袖,尾巴也紧紧地缠着他的手腕。

凌峰只好在团哥儿耳边小声说:“以后不许在娘看见的地方爬屋顶了,以后趁娘亲不在的时候,爹爹就带你去爬,好不好?”

徐璐气急败坏:“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

团哥儿也不知能否听懂父亲的话,但见娘亲生气,只觉欢喜,扑到凌峰怀里拍掌咯咯地笑着。

凌峰嘿嘿一笑,双手撑着他的腋下,把他高举过头顶,玩了一会儿,才把他放下来,不过他又紧紧抓着凌峰的袖子。凌峰亲了他的脸,说:“你不听话,爹可不要你了,以后再让你娘欺负,我可不会救你。”

团哥儿果然就松开了手。

凌峰一脸惊喜地对徐璐道:“这小子,居然能听懂我说话了。”

徐璐也很是惊喜:“是呀,他才多大呀?”

夫­妇­俩又逗了团哥儿一会儿,直到天­色­黑透,厨房的都派人来催几时上菜,这才依不舍地让人把团哥儿带下去。

如今的团哥儿可了不得,因为实在太皮了,动作又快,稍不注意就会钻出去,躲在让人找不着的地方让你­干­着急。所以徐璐想了办法,在团哥儿脖子上上的赤金项圈上又加了两个铃铛,不管走到哪就一路响到哪。倒也大大杜绝了这小子故意与大家捉迷藏的行为。

但团哥儿仍然离不得人,从出生再到现在,服侍他的人从八人已涨到如今的三十六人,直逼宫中服侍皇子们的人数了。

虽然养团哥儿的支出有些庞大,好在凌家还养得起。这么多人盯着,总算没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今日团哥儿爬房子的行为,仍然让徐璐心有余恼,对凌峰说:“恐怕该给他配备几个会功夫的暗卫了,必须得轻功好的那种。”

凌峰也觉得团哥儿着实调皮,点头同意了。

徐璐服侍凌峰更衣,问道:“难得,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是呀,今儿难得清闲。”凌峰说,他已有好久不曾这么早回来过了。

“左侍郎还没人顶上么?”

“快了,四川巡抚王梓明极有可能走马上任。”

王梓明已从四川进京述职,经过吏部的考核,王樟明在任上还是颇有建树,成功淡化了汉人与少数民族的矛盾,又使四川经济活跃不少,收上国库的锐银也比往年多了两成。凌峰也动用自己的私人力量调查了王梓明,得知此人能力不错,最重要的,为人品­性­也还不差。所以凌峰乐意举荐此人。

吃过晚饭,凌峰洗了澡,又让人把团哥儿抱来,屏退华馨苑所有的下人,父子俩在床上玩了起来。

这还是团哥儿头一回瞧到凌峰的真身,看到与自己一样拥着条尾巴的父亲,团哥儿高兴坏了,爬在凌峰粗大的蛇身上,又咬又咬又舔的,亲热到不行。

不过小孩子的­精­力虽然旺盛,只是一沾到床,很快就趴在凌峰的蛇身上睡着了。

徐璐上前抱起他的小身子,爱怜地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对凌峰笑道:“这混蛋小子,皮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个恶魔,可一旦睡下了,又可爱得不得了。”

凌峰甩着蛇尾巴,在徐璐身上游移着,他笑着道:“大概这便是为人父母吧。”看着妻子温柔地抱着孩子的模样,凌峰忽然心头异常柔软起来。他撑起身子,把妻子搂在怀中:“小璐,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了团哥儿。”

徐璐手上依然还抱着团哥儿,她抬头笑道:“团哥儿也是我的儿子好不好。”

“那不同。”凌峰在她眉间吻了一记,又亲了她的脸,鼻子,最后来到她的双­唇­,爱怜地亲了下去。

徐璐被他吻得心头暖暖的,柔柔的。与往日充满ji情的吻不同,这回完全是带着爱怜和柔情。没有*,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她只想偎在他怀中,感受他对自己的怜爱。

……

过了数日,京城邸报总算轩登了一则震惊朝野的消息。

空悬两个月之久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终于有顶上。是从才四川入京述职的王梓明。

然后双有上百字对王梓明的介绍以及以往为官覆历。

王梓明是陕西王氏家族的旁系,与嫡系已出三服。而嫡系里头的王氏子弟,最高也只是江南地区的右参议,从四品官。

徐璐放下邸报,很是满意,有了王梓明入吏部,想来凌峰就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忙碌了吧。

过了没多久,福建右参议袁向天的夫人随夫进京述职,而袁夫人第二天就来拜访徐璐,还带了大量泉州那边的特产,以及京城都难得一见的大量西贝货。

徐璐接待了袁夫人。

两年多不见,袁太太苍老了些,胖了些,穿着件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缎棉袍,雪青­色­瑞鹊衔花藏花缎马面裙,珠饰明丽,即不失官夫人的派头,又显得低调。

袁夫人来拜见徐璐,也还说了昔日在福建的往事。语气很是亲热的模样,似乎当年在福建与徐璐就很要好似的。

徐璐对袁太太的印像只是平常,远远没有林骏妻子及刘向东妻子那般亲厚。但人家来者是客,袁向天虽然不再担任福建右参议,能够进京述职的,吏部少不得也要给安排一个不低于四品的官职。若是袁向东的后台再活动一下,给凌峰施加人情或压力,估计还会被安排到肥水衙门里去。

四品官员的职位,刚才在凌峰的权利范围内。

袁夫人来找她套近乎,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袁太太注定要失望了。

徐璐好茶好言地招待了袁太太,但对于公务上的事,并不吐口。她可不能给凌峰拖后腿。

当然,袁太太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才登门第一回,就要人家拍胸脯保证,她反而不放心了。

袁太太除了来向徐璐叙旧外,还带来了刘向东夫人于氏的问安。

袁太太说:“以前在泉州的时候,夫人与刘太太那可是孟不焦的,如今夫人远在京城,刘太太可想念夫人了。这回还特地让我帮着挑带了些福建那边的特产进京给少夫人,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不要嫌弃。”

以前在地方上,不管官员品秩高低,其妻子一律称某某夫人。但进了京后,等级森严,非二品以上大员不可称夫人,这些称呼就全都改口了。

徐璐与刘太太的关系还是一直保持得不错的。主要是自徐璐进京后,刘太太也依然时常让人稍带些东西进来,偶尔也有信件来往。都是些不怎么值钱,却又让外人放心的那种礼物。没有涉及过多的功利­性­质,徐璐乐意与刘太太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尽管刘太太也深谙夫人外交这一项本领。

提起刘太太,徐璐就满脸的欣喜,还问了袁太太更多刘太太的近况。袁太太有问必答,还称她时常去刘太太家中作客,一起做女红或是看戏。一副她与刘太太交情不错的模样。

徐璐自然明白袁太太打的主意,却并未说破。

袁太太也知道她与徐璐可没那么好的交情,也有些后悔当初在泉州时,没有与徐璐多加走动。谁会想到,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居然能真的坐稳凌少夫人这个位置,不但一跃成为侯府实权掌家夫人,又还把凌峰的心占据得牢牢得呢?

袁太太坐了不多久,就告辞离去。不是她不想多呆,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家男人极需要凌峰的提携支持,但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耗在凌家。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把袁太太来拜见她,并送了大堆礼物的事儿告诉了他。

凌峰淡淡一笑说:“袁向天昨日才刚进京,今儿就派其太太来拜访你,显然,要么就是味口不小,要么就是对这回述职并无多大把握呀。”

徐璐点点头,袁向天在泉州时,能力并不突出,也就是个奉行中庸之道的官员,即不冒头,又不落人后。反正,就是属于那种无为无过的人。

这样的官员,若是肯拍马屁,肯钻营,恰巧上峰又爱阿堵物,倒是好升官。但凌峰这样的人,这些肯定是行不通的。唯一能打动凌峰的,就是昔日在泉州曾经共过过的微薄交情了。

只是做官做到凌峰这样的高度,交情可不顶用的。

徐璐说:“既然爷不看好袁向天,那好歹也要给我透露些口风吧。也好让我回袁太太呀。”

凌峰说:“袁向天在任上无为无过,这样的人,在圣上跟前,完全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还会认为这样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呢,巴不得早早告老还乡才好。所以袁向天我才不会提拔他,举荐都嫌烦。不过好歹又曾共过事,要拒绝也得委婉些才成。”凌峰习惯­性­地轻敲桌面,对徐璐说:“过两日你就去回袁太太,就说吏部上下官员,都不怎么看好袁向天,我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要她有个心理准备。”

……

四月二十号,诸事皆宜。

徐璐去了承恩伯府参加了朱家举办的赏兰宴。

徐璐对兰花了解并不多,原本也不想去的,但朱家两个­奶­­奶­亲自登门相邀,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朱家的赏兰宴还是办得挺隆重的,宾朋满坐,座无虚席。个个穿金戴银,仪态万千。­妇­人优雅端庄,小姐们明媚娇艳。

徐璐去的时候不晚不早,她是与表嫂连氏一道去的。

李骏如今可是帝都最炙手可热的朝廷权臣之一,加上侍奉在圣上跟边,简在帝心,自是百官争相巴结的对像。连氏­妇­凭夫荣,不管走到哪,也是一呼百诺。

徐璐与连氏连袂而来,朱家的下人就是忙得脚后跟打手脑勺,也依然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纳福问安,并恭敬地把二人迎了进去。

亲自来迎接她们的是三­奶­­奶­周氏,和小连氏。

周氏热情地迎上前,双方纳福见礼,连氏不喜周氏,神­色­略有些冷淡,不过也未曾失礼,颔首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徐璐就更不用说,这个总爱传别人­阴­私八卦的人,谁喜欢得起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心里不喜周氏,面上依然笑得一团和气。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交情是真的好。

周氏问徐璐怎么不把团哥儿带来。

徐璐叹气道:“太调皮了,我怕他一来,把贵府的兰花全给祸害了,到时候可没地方赔。”

周氏笑道:“少夫人哪儿话,兰花再美再好,也不过是死物,祸害了就祸害了,只要团哥儿高兴。”

“若是爬到你们家房顶上揭瓦呢?”

周氏张口结舌:“还还爬屋顶?”

徐璐苦笑道:“是呀,实在是皮得不得了,所以真不敢把他带出来。”

小连氏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徐璐,显得亲热不已,周氏有些妒忌,不过也知道人家与连氏可是亲姐妹。

很快,她们一行人就来到朱家的花房。路上不时有人招呼着她们,徐璐微微浅笑,又停下来与对方寒暄着。她与这些人也就是点头交,虽说时常见面,却并未深交,见到的第一句自然就是:“怎的不把你们家哥儿带出来?”

徐璐千篇一律以“调皮到不可想像,不敢带出来当破坏王”当理由。

幸好这些人也并非一定要见团哥儿,不过是见面时找的话题罢了。

主持朱家中馈的长房媳­妇­张氏也过来向她们打招呼。徐璐和连氏赶紧回礼,张氏是英国公千金,年约三十来岁,身材发福,面容只是普通,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威仪,举手投足间,公卿家的嫡女风华一时无俩。

张氏非常热情地招呼了连氏徐璐,说了一会子话,又让小连氏好生招呼,自己则把周氏领走了。

周氏有些不甘愿,但长嫂的吩咐又不好不听。

等周氏走后,三人说话就更随意多了,小连氏拉着连氏她们就要去赏兰厅赏兰。

徐璐说:“赏兰可以,但千万别叫我做诗什么的,妹妹可得替我顶着。”

连氏也赶紧说:“对呢,只要不叫我做诗,不说赏兰,就是赏草赏树都成。”

小连氏哈哈大笑,拉着她们的手说:“走吧,不会让姐姐做诗的。做诗的都是那些名门才女,与咱们不相­干­的。咱们只需瞧着就是了。”

朱家的赏兰院很是阔大,九丈宽的院子里,植了两颗大榕树,树下呈圆型摆放着各­色­兰花盆栽。走廊上,以及花房里,也都齐整地摆放着各式花盆。客人穿梭其中,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人群中,有人正高声阔气地说着:“……百花之英。从远在深山人未识,不采羞自献的空谷小草到进入丰都大邑、名门雅室乃至远乡陋屋,成为千百万人家的赏品,正所谓‘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兰为花中君子、养心之花,国­色­天香,号称‘天下第一香’王者之香、国香、香祖。识者是宝,不识者是草。兰花尽管高不过盈尺、花不足满寸,却倍受青睐,蔚为大观且历久不衰,一靠其无与伦比的纯香,二靠多姿多彩的姿­色­,三靠人们高洁的鉴赏之心……”

徐璐望过去,顿时就乐了,居然是顾月芙。

小连氏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徐璐道:“她究竟是赞美兰花,还是赞美自己品­性­高洁?”

连氏笑道:“她那样的人,也品­性­高洁?那我就成圣人了。”

顾月芙肚子里还是有不少墨水的,又称她以前在家也酷爱兰花,家中种有四季兰,春兰,寒兰,及春剑,每到春季,都要请闺阁姐妹们赏兰云云,身边倒也围了些年纪相当的年轻少­妇­。

连氏拉着徐璐和小连氏说:“走吧,咱们也去赏花。”

承恩伯府的兰花品种还是很齐全的,几乎有三十余个品种,徐璐一个品种都不识得,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一星半语的介绍。

兰花开得很是含蓄娇美,虽然花朵模样不及牡丹百合,但自有股高洁风华。

徐璐指着一朵半开半合的紫兰对连氏道:“表嫂,您瞧,这花朵虽比不得牡丹的艳丽,玫瑰的娇艳,莲花的圣洁,可却自有种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美呢。尤其这香味,着着独特芬芳。”

连氏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有句诗叫‘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么?兰花一向被喻为四君子之一。

兰者,王者之香,草中之王,不乏孤芳自赏。其淡雅馨香的气质,一向深受风流人物、雅人俗士所喜。”

徐璐眨眨眼,靠近连氏,小声道:“什么叫风流人物?是下流的流么?”那些成日流忘返于青楼的文人墨客也叫风流。

连氏忍着笑,捏了她的鼻子:“促狭。虽说兰花有孤芳自赏之境,但其香、雅、幽、却是令人称赏的。”

徐璐自然也知道兰花的品­性­和特­性­,但仍是忍不住说:“好些人自喻为兰,其实,他们也只学到了些皮毛罢了。兰花从不取媚于人,也不愿移植于繁华都市,一旦离开清幽净土,则不免为尘垢玷污。因此,兰花只适宜于开在人迹罕至的幽深所在,只适宜于开在诗人们的理想境界中。但人类哪能真正像兰花那样,不受尘垢污染呢?有些人呀,只学到了兰花的孤芳自赏,却不曾品悟兰花的品­性­高洁,端庄质朴。”

连氏连连点头,“妹妹说得是。说到孤芳自赏呀,这类人还真不少。可真要讲品­性­高洁,可就少了。”

徐璐虽然不懂欣赏兰花,但仍是走马观花地在诺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圈,不过却是学不来那些­妇­人,每看到一盆花,就会发出倒吸气的艳羡声,然后围在一起不肯走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盆花的不俗之境,引经据典,谴词优雅,意境深远。

徐璐深深佩服这些人,悄声对连氏道:“看来,就只有咱们是俗人呢。”

连氏打量了周围赏花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们是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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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挑唆

连氏打量了周围赏花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们是俗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strong>”

走了几步,又瞧到前边围了一群人,徐璐也不可避免地挤进去瞧了个究竟,其花很是奇特,叶四到九枚,长十三四寸,宽三寸左右,米黄颜­色­,中带暗红­色­,先端渐尖,徐璐见周围人个个惊讶艳羡的神­色­,又见朱大太太一脸的骄傲,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兰花。

朱太太还来不及说话,旁边就有人笑道:“少夫人是福建人吧,居然还不识认此花么?”

徐璐说:“我就是个俗人,还真不认识呢。”

另一个声音又脆生生响起:“唉呀,少夫人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又是福建人,如何会不认识这种冬凤兰,少夫人这可在埋汰咱们呢。”

徐璐听这声音有些面熟,就望了过去,是沈四夫人。沈家是书香世家,朝廷重臣,朱家是皇亲国戚,一向少有交集,想不到沈四夫人居然也来了。

一些人听了沈四夫人的话,就纷纷笑问徐璐:“少夫人一看就是个雅人,想必也懂兰花吧?一会儿做诗的时候,少夫人还得露两手给咱们瞧才成。”徐璐赶紧说:“我就是个俗人,肚子也没什么墨水,你们可别拉下我。谁让我出丑,我就恨谁一辈子。”

人群在散发一阵善意的笑意。

也有取笑徐璐的,不过都是些善意的取笑。

顶级官宦圈子里,各类赏花品茗的场合里,不好拼权拼财富,就只有拼文才了。大家也都认为,肚子里有两分墨水是件很光荣的事。就是没有墨水的,也怕让人说成是俗人。徐璐这样直接承认的,倒是少见。不过人家有承认的顶气,她们可没有的。

不过徐璐还是让好些人启发了灵感,至少连氏和小连氏就赶紧表示,她们也是俗人,今天也就是来附风作雅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又有人说:“少夫人太过谦虚了。一直听说凌少夫人嘴才了得,出口即成章,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会儿还要请教少夫人才是。”

说话之人声音脆脆的,甜甜的。

徐璐看了过去,是个结着辩子并Сhā着枚赤金打造的镂空凤钗的姑娘,此人生得高高瘦瘦,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美,模样儿很是清丽,此刻正对徐璐甜笑着:“少夫人可要不吝赐教哦。”

看这少女的神­色­,倒不是特地来挑衅,反倒是有讨好的意味。

徐璐就笑着说:“若是讲持家之道,女红­妇­容什么的,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二。若是讲作诗赏花,小姐可就找错人了。”

一些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有墨水的­妇­人纷纷点头附和着,这话她们爱听。

而一些有墨水的人则微微皱起眉头,有的甚至说:“少夫人依您这么说,咱们这些作诗赏花的,就不是好主­妇­了?”

说话之人徐璐也有些印像,泽云侯府的千金,京军副统领林骏的从妹,授太子少师勋衔的张家的长媳­妇­。其夫婿张成,是宣德六年的新科进士,如今在翰林院授了从七品编修。

尽管这**氏对徐璐不怎么友善,不过徐璐却依然好脾气地笑道:“张大­奶­­奶­好才华,既能作诗赏花,又能主持中馈,而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些了。”

**氏没有再说话,倒是与她在一起的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穿红地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的少女却挑眉笑道:“少夫人谦虚了。少夫人不愿与咱们为伍,是真的不会,还是瞧不起我们?”

徐璐看了这少女一眼,很是面生,头上簪着凤簪,证明已订有婚约,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她淡淡地道:“让这位小姐笑话了,我这人肚子里可没什么墨水,所以不敢献丑。你就尽管笑话我吧。我脸皮厚,不怕被笑话的。”

这是真的生气了。

围观的人听得心惊胆战,但都默不作声,她们也想瞧瞧,这打哪来的才气逼人的小姐,这般不知死活,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居然当场嘲笑凌少夫人。

徐璐从来没有在人前作过诗,也很少参与赏花品茗之类的宴筵,想来是真的不会。txt全集下载但人家都已明明确确地说自己不会了,居然还有人穷追猛打,这就有违交际原则了,也容易得罪人。

也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真是谁娶了谁倒霉。

所幸这位小姐也听出了徐璐语气里的不善,见好就收。倒是她身边的另一穿粉红­色­绣小金花褙子的少女叫道:“少夫人大概没说实话吧,我可是听张家二公子不止一次与我说起过,少夫人可是出口成章,胸有点墨的女文豪呢,张二公子可是佩服得紧呢。还时常与我说,将来娶妻,必要娶少夫人这样的女子。”

那位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有少女飞快地捂了她的­唇­,惊慌道:“好妹妹,你可是魔怔了?”

张大­奶­­奶­也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平日里你可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说,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目光却凌厉地盯着那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依然镇定地道:“霞姐姐息怒,雨妹妹也就是道听徒说罢了,当不得真的。凌少夫人一向宽宥,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凌少夫人?”

这少女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上毫无血­色­,“我,我……只是道听徒说罢了。”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觉得这位小姐疯了。

道听徒说的事儿,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暗指张家公子与徐璐有私情,这无中生有的事,居然还敢拿到这样的场合来说。

徐璐也是怒火滔天,她在张大­奶­­奶­、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少女、以及粉红褙子的少女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冷冷一笑:“这位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以前怎的没见过?”

张大­奶­­奶­赶紧道:“凌少夫人请息怒,这是舍妹,自幼被我娘给宠坏了,不知打哪听来的谣言,心直口快就说了出来,她也不是成心的,还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罪则个。”

粉红褙子的少女是张大­奶­­奶­的娘家胞妹,林雨。也是泽云侯府的千金。这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也发怵,早已躲到姐姐身后去了。

徐璐冷冷一笑,盯着林雨:“谣言?不知张小姐听了谁的谣言呀?”

林雨脸­色­发白,下意识看向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

那少女却镇定地拉过林雨的手,稳稳地笑着:“只是谣言罢了,当不得真的。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心上。”

徐璐淡淡一笑:“谣言止于智者,这话倒是说得好。”她盯着林雨,脸­色­一板,冷冷地质问道:“泽云侯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林家女儿不都是贤良淑德么?谣言?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林小姐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想必时常与张二公子见面吧?否则哪说得出这些话来。哼,我一直以为林家家风清正,只是今儿瞧到林小姐这般,却是让我失望了。”

这在暗指林雨与张二公子时常见面,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也是极大的名声污点。

张大­奶­­奶­强笑一声:“我妹子说话不经大脑,开罪了少夫人,我替我妹子向少夫人陪罪。只是还请少夫人嘴上留情,我家小叔已是与这位秦家小姐订有婚约。我妹子与秦小姐可是手帕交的。”

原来,这位头Сhā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就是张二公子的未婚妻,是保定秦家的千金。

保定秦家出曾出过阁老,不过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如今的秦家依然势大根深,秦家大公子是宣德三年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熬资历,据说再过两年就要外放了。

秦小姐对徐璐恭敬福了身子,温婉又不失大气地道:“少夫人请息怒,雨妹妹心直口快,但她是无心的。我远在保定,也时常听人提起过少夫人一向胸怀广阔,想来不会放在心上吧?我在此替雨妹妹向少夫人陪罪。”说着深深福下身子去。

众人暗自点头,觉得不愧为保定秦家出来的小姐,就是有风仪,大气,是做主­妇­的料。生得又好看,家世也不低,张二公子倒是有福气。

徐璐却冷冷一笑:“秦小姐怕是高估我了,我这人心胸可不宽阔呢。”

秦小姐再是八面玲珑,这会子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张大­奶­­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晓得自己妹子这么的不经大脑,徐璐这么的不好惹,她刚才真不该强出头的。

张大­奶­­奶­四处张望着,求救的目光往一­干­看戏的­妇­人身上扫去。但这些­妇­人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是笑话,明明就是你们作死地跑去惹人家,如今被弄得下不了台,也是咎由自取。如今倒要我们给你打圆场,凭什么呀?

这时候,先前那个穿大红­色­玫瑰紫的少女站出来,笑盈盈地拉着徐璐的手道:“少夫人消消气,林家妹妹是有不是,不该拿道听途说的事儿来浑说。不过林家妹妹如今已后悔了,就请少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林家妹妹一回吧。更何况,少夫人与承恩伯家交情匪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论起来,也都要怪我,若非我起了这个头,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少夫人是不是也生了我的气了?”

徐璐看着这少女,这少女戴着凤钗,结着小辩,却未曾戴簪,想来已是及笄,却还不曾订下婚约,瞧她打扮虽华丽,对自己却是满脸的讨好,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卿小姐,高官显要的千金她都见过,就是不认识此人,想来出身并不高。

瞧她整张脸满满讨好谄媚的笑。

徐璐淡淡地说:“小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少女恭敬地福了身子,声音娇­嫩­甜美:“小女子是顺天府同知程越之女,家中行三。”

众人落了口气,眼里又闪过不以为然。

顺天府同知?也就是四品的官儿。在一群虽品秩不高但都家大势大的世家面前,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徐璐就对连氏说:“程家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弟,瞧瞧程小姐的谈吐。”她对程小姐也没什么好感,野心和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但她偏就要抬举程小姐,打击另外的人。

连氏淡淡附和了两句。

小连氏见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打圆场。她拉着张大­奶­­奶­笑道:“我说张家姐姐呀,你可真够厉害的。凌家姐姐和我一个样,就是个俗人,不说赏兰了,她连兰花品种都认不全。你还要她以兰做诗,岂不难为她?人家也就是持家和女红稍微拿得出手,你还去打击人家,难怪她要与你置气了。”

张大­奶­­奶­就赶紧说:“三­奶­­奶­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何时要凌少夫人以兰做诗了?我不过就是想请教少夫人,会不会因为咱们成日风花雪月的,笑话咱们是酸儒呢。”

小连氏笑道:“酸儒?呵呵,这话倒是贴切呢。不过酸儒总比俗人好吧?是不是呀,凌姐姐?”

徐璐笑骂道:“你就可劲拆我的台吧,你厉害,一会儿你作诗去。做不出来,看我不笑死你。”

小连氏赶紧摆摆手:“可别可别,我肚子可没什么墨水的。与其要我做诗,还不如要我的命。姐姐就饶了我吧。”

这么一番Сhā浑打趣,林小姐那番要人命的话,自然就无人再提了。徐璐也懒得与她计较,一个没见过世面被宠坏了的小姑娘罢了。以泽云侯府的家教,林雨回到家怕也要受一翻拮难就是了。

至于林雨为何会说那样的话,徐璐看了脸­色­有些苍白的秦小姐,­唇­角浮现玩味的笑意。

倒是那个程三小姐又挤进人群来,亲热地对徐璐道:“少夫人的女红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家母一直对我说,若是我有少夫人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今儿个好容易见到少夫人,还得向少夫人请教才是,不知少夫人可赏脸?”

小连氏笑着说:“三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你这一身才气可让我们羡慕死我了。女红又有什么好学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要嫁到婆家去靠女红挣钱养家不成?略有涉及也就是了。不过是磨磨闺阁时粗糙的­性­子罢了。三小姐若真要学,我这儿倒是有几个好的绣娘人选,三小姐若是愿意学的话,我给三小姐介绍可好?”

程三小姐勉强一笑,福了身子,甜甜地道:“多谢三­奶­­奶­的美意,不过我笨手笨脚的,怕把师傅给气跑了,还是不用了。”

小连氏笑得和气:“是呀,今儿是朱家举办的赏兰宴,讨论得自是与兰有关的话题才是,女红嘛,可得靠边站了。一会子就要举行吟诗颂对,三小姐可得拿出真本事才成。得了魅首的,可以任挑几盆兰花,还可得到贵妃娘娘赐的琉球国进贡的金丝楠木镶嵌的全身境。机会难得哦。”

程三小姐双眼一亮,果然心动。

朱贵妃一向得圣宠,但凡有各番国进贡的好宝贝,圣上都会赏一部份给朱贵妃。朱贵妃赏下来的,无不是­精­品。琉球国制作的琉璃镜,其光洁明亮程度,远远甩掉国内所有铜境,不但光鉴可人,就是人脸上的毛孔都能清晰瞧到。如此宝贝,十来年前引入朝廷,那可是举国震惊。宫中虽已流行使用琉璃镜,但人高的整片镜身却是很难寻着的。除非是御赐的,否则还没有哪家世家勋贵能够拥有人高的镜面的。尤其还以金丝楠镶嵌而成。

金丝楠嵌的六尺高的琉璃镜,两边还有暗格,分别盛有­精­巧的小镜子,可以从镜子里全方位观赏自己。偏在市面上又寻不着,自是格外贵重了。

程三小姐这样的四品小官之女,怕是见都没见过,若能靠吟诗就能赢回镜子,肯定是件有面子的事。

小连氏拍了拍程三小姐的肩膀,鼓励道:“去年三小姐一首咏梅诗可是技惊四座,我很是看好三小姐哦。”

打发了程四小姐,小连氏就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程三小姐的背影冷哼一声,侧头对徐璐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品品茶,这回的茶可是从庐山采回来的云雾茶,可是从最高的广济寺里采栽的,味道可不一般的。­色­绿香浓,香如幽兰,可香醇了。”

品茶的地点在离品兰院不远的亭子里,这儿是一大片以草木围成的园林,隔上三五株树就有一颗亭子,宾客们都各自形成了一个圈子,坐在亭子里,品茶的品茶,赏花的赏花。倒是写意自在。

徐璐打量这片似乎望不到头的园子,以桂花树、桃花树、梨花树、海棠,梅花树、等造就的的人工园林景致,却仿若天成,自上去无比和谐,自然舒适,大气典雅,既有江南园林的­精­巧典雅,又有北方园景的大气阔朗。

高处者,以假山镇之,低处者,以池塘修饰,种下莲花,自然而清新。美轮美焕的琉璃亭,造形炯异,错落于诺大的园林里,宾客如炽,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点缀其间,欢声笑语,好一副人间美景。

徐璐由衷赞叹:“朱家的园林景致真乃一绝。”

小连氏说:“还成吧,不过看得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你们安国侯府的园子,那才叫美呢,­精­致又生机勃勃。看起来欣欣向荣。尤其那一片翠竹林里,又植有各式盆栽,尤其是那珠些各式各样的观景树,可让人羡慕的。夏季在葡萄架下乘凉,在池塘边看书,冬季又可以赏雪,赏花,可谓是一举两得。真真是写意自在呢。”

连氏也笑着说:“你们家种的花比较少,除了梨花海棠桃花梅花百合外,就是树多。各式各样的树,大都有上百年的树龄,居然还能生得这么旺盛,看来你们家风水可真好。”

徐璐笑道:“嫂子可真是抬举咱们了。之所以种树,是因为树好打理,不需要那么多园匠,若是换成种花,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我婆婆可不爱花儿,她就爱绿­色­的植物。还说绿­色­植物能散发对人体有益的气味,对人体很有益。还说那些花儿朵儿的,中看不中用,花期一过就谢了,也就那么一么回事,与其那么大代价养花,还不如种树。夏天乘凉,冬天赏雪。甚是方便,所以家中大都种的树子。”

连氏笑着说:“你婆婆向来与众不同的。”

正说着,张大­奶­­奶­一行人来了。

徐璐凝目望去,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雨跟在张大­奶­­奶­身后。

林雨身边还有一­妇­人,并且,林雨对这­妇­人挺恭敬的。

“林家姐姐?”徐璐起身,惊喜地喊道。

与林雨在一起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京军副统领林骏的夫人,以前徐璐在泉州时,与她化敌为友的福建王氏大族之女。

第175章 谣言由来

两年多不见,林夫人面容老了些,皱纹多了些,长胖了些,但­精­神似乎还不错,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徐璐跟前,握着徐璐的手,喜道:“好妹妹,总算见到你了。”

徐璐也欣喜不已,上下打量林夫人,“姐姐发福了。”

“老了,人老珠黄了。还是妹妹让人羡慕,居然比以前更美了。”林夫人上下打量徐璐,成套的羊脂玉头面,桃红­色­的脸蛋儿被衬得清纯而洁白。玉白­色­绣紫金百合束腰偏襟长褙子,淡青­色­饰兰­色­镂空纹的湘裙,看似简单,但整体剪裁合身,褙子是束腰剪裁,而下摆处又打了白兰相间的斓边,并稍稍翘了起来,越发衬得腰身如柳,又给人一种活泼俏皮的感觉。

林夫人眼里闪过惊艳,比起两年前,徐璐变化确实大,居然越长越漂亮,气质越来越好,以前看着还团团的稚­嫩­­奶­气,如今却是雍容而端贵,活泼诚挚倒是一如以往,却又混合了少许意不尽的明媚风流。

如此近距离,发现徐璐整张脸儿,如剥了蛋壳的熟­鸡­蛋,­嫩­­嫩­滑滑,毫无瑕疵,林夫人也不免妒忌。女子生得再美,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再如何的保养,少不得要留下岁月的痕迹。但徐璐却真让人眼红。

林夫人感叹地说:“妹妹越发好看了,真让姐姐妒忌。”

徐璐笑道:“姐姐说哪儿话呀,人靠衣装,不过是会打扮罢了。倒是姐姐你,我才要妒忌姐姐呢。听说姐姐的长子已人乃父之风,又快要议亲了,将来媳­妇­进了门,姐姐就可以摆婆婆的款,真让我羡慕。”

徐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问:“林大人去年年底就回了京,姐姐却未曾随行,倒让我白高兴了一场。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姐姐接风洗尘呀。”

林夫人说:“朝廷公务耽搁不得,外子仓促之下,只好带着孩子先行进京,我随后收拾妥当了,才回得京。才回来不久,有十来天了吧。”

两年不曾相见,林夫人见徐璐如此热情,受宠若惊之下,心情也满激动,与徐璐站在那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后来双方引见后,大家重新新落座。

徐璐知道林夫人是泽云侯府的长房次媳­妇­,是林雨的嫂子,有林夫人在,她与林雨张大­奶­­奶­之间的事儿也就算不得事了。所以很是自然地接受了张大­奶­­奶­和林雨,似乎刚才的事儿未曾发生过。

张大­奶­­奶­暗暗松了口气,目光却复杂地看了正与徐璐连氏等人谈笑风声的嫂子。

徐璐问了林夫人不少问题,大家又说起在泉州相处的时光,又说起各自离开后发生的事儿。连氏张大­奶­­奶­等人也加入话题,不时Сhā浑打趣,气氛就浓烈起来。

林雨一直在替刚才的行为深深悔恨着,也试着与徐璐找话题:“……少夫人这头面打的可真好,全套的羊脂玉,看起来好­精­致,衬得少夫人就像玉人似的。”

徐璐就笑着说:“是我亲自画的样儿,亲自提供的玉,让玉匠打造的。妹妹若是喜欢,也可以让玉匠给你量身打造。”

泽云侯府家大业大,林雨并不奢望羊脂玉全套头面,但能够得到徐璐毫无芥蒂的响应,林雨也就满足了。

她带着讨好的心态说:“我还是算了,我皮肤比不如少夫人的白,也没有少夫人长得好看,怕东施效颦了。”

徐璐仔细打量林雨,林雨长得也不差的,鹅蛋脸儿,很是清秀,十足十的小美人一个。于是就笑道:“妹妹都还嫌自己长得不好看,那全帝都怕是再也找不到美人了。”

林夫人望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笑道:“我这个妹子模样可好看了,连我都忍不住妒忌,难怪家里长辈都宠她。”

徐璐笑道:“也不知哪家爷们有福气,能娶到妹妹这样的漂亮媳­妇­。”

徐璐完全是奉承话了,虽然以她的身份不必要奉承任何人,但社交场合,说好话奉承话是有必要的。既然决定重新与林家建立合作战略,她不介意拍拍小姑娘的马屁。

果然,林雨激动得脸都红了。觉得徐璐不但人生得美,还特别的和气,待人也真诚,难怪好些贵­妇­人都爱与她结交。

小连氏看了看林雨,又看了看徐璐,忽然发现,自己需要学的东西确实满多的。

……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问张大­奶­­奶­:“怎的不见那位秦小姐?”

张大­奶­­奶­笑着说:“秦小姐是随秦太太一道来的,与我们并不是一路的。这会子大概去参加前边的诗会了吧。”

林雨赶紧说:“原来是要参加诗会的,不过后来身子有些不适,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徐璐就没有再问了,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原来听说张二公子即将成亲,我还想走个礼的。只是……”微微叹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

张大­奶­­奶­心里一咯噔,赶紧说:“都是小雨犯傻,道听途说的也要拿来混说。小雨被长辈宠坏了,有些不辩是非,这回,却是让人当了枪使了。”

徐璐看过去。

只见林雨绞着手指头,有些迷茫,又有些委屈。

徐璐笑道:“罢了,事情都已过去了。我脸皮厚,倒是没什么的,只是觉得,刚才那位秦小姐,好像对我有敌意。我又不认识她,也未曾招惹过她。”

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一如徐梦雅对徐璐莫名其妙的仇怨。

张大­奶­­奶­不屑道:“这也不能怪她,谁叫我婆婆求娶秦家小姐的时候,把姿态放得太低了呢?”

这话……好有意境,徐璐微微一笑,又问林雨:“林家妹妹与秦小姐交好么?”

林雨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大­奶­­奶­赶紧说:“以前倒是很要好的,不过今日一事,日后就算要好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这话怎么有那么多内容呢?

不过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徐璐接受了林家的道歉,自然不会紧揪不放。

只是没想到,林雨倒是把她的心直口快发挥得淋漓尽致,居然对徐璐说:“刚才对少夫人说的那些话,并非我的本意,都是从秦姐姐那听来的。”

张大­奶­­奶­噎了噎,瞪着林雨:“你怎么说话的呢?”

林雨赶紧说:“是真的,秦姐姐先前就与我说过少夫人的事,说张二公子曾在人前提起过少夫人,说少夫人不但生得美貌,还大气,有见地,娶妻当娶少夫人这样的人。兴家旺族,指日可待。刚才一瞧到少夫人的面儿,秦姐姐就拉着我,指着少夫人说:瞧吧,张二公子嘴里说的就是这女的。”

张大­奶­­奶­瞪着妹子,不知是该责骂妹子的思想单纯,还是该恨秦家小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明知自己妹子藏不住话,居然在妹子面前乱说一气,拿自己妹子当枪使。

张大­奶­­奶­怒道:“无根无据的话怎的到处混说呢?”她赶紧四处张望了下,又说:“幸好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不然让别人听了个耳朵,遇上那些乱嚼舌根的,岂不要坏事?你这张嘴乱说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不然哪一天怎么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然后又扭头对徐璐急忙解释:“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家二叔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也就是在家中与他大哥提过罢了。外子也曾在我面前夸过少夫人,称少夫人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贤妻楷模,还要我多向少夫人学习呢。好端端的话,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秦小姐的耳朵里去,倒还变了个味。还让我这不中用的妹子被利用了。”

林夫人就说:“保定秦家?不是诗书传家,秦家小姐个个贤良淑德么?居然就是样的贤良淑德,倒让我开了眼界。”林夫人语气可不低,一些附近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扭头。

“三嫂。”张大­奶­­奶­朝林夫人打眼­色­。

林夫人毫不在意地道:“我说的是实话,还怕被人指责无中生有么?”如今的林夫人今非昔比了,虽无法继承爵位,但本事却是最大的,虽只是武将,却已是摸到了朝廷中枢的门槛,儿子女儿也争气,自进京后,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底气足了,说话行事,也就非同一般了。

林夫人又对张大­奶­­奶­道:“娶妻娶贤,秦小姐那样的品格,还没嫁到张家,就敢拿咱们的妹子当枪使,日后嫁到你们家去,与你做了妯娌,这种总爱恶意揣测别人的女人,日后有你受的。”

张大­奶­­奶­苦笑,刚才因林雨的事,对秦小姐可是没客气的,怕早已结了仇吧。

徐璐反倒是哭笑不得。

她与张二公子也就是见了两回面,还是当着众多的沈氏学子们,也就说了几句话罢了。她承认,在这些毛孩子面前,她是故意装出来的沉稳大气,马屁也拍了不少,居然让这张二公子如此高评价,还真有些汗颜。

只是不曾想,张二公子对自己的好感,在未婚妻秦小姐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情像。

偏巧秦小姐又是个心胸狭隘,喜欢以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女子。

不过知道秦小姐敌视她的原因后,徐璐反倒是不甚在意了,既然大家没好感,以后大家见了各自走开就是了。

快要到吃饭的时辰,小连氏起身辞了众人,说:“今儿个也偷懒偷足了,也该­干­些活了。我去给大嫂打打下手,姐姐们,你们慢慢聊。”

小连氏走后,连氏与徐璐及林夫人就说起了官场上或外出经历过的事儿,徐璐说她时常随凌峰去外头酒楼吃饭打牙祭,曾遇到好些头顶大盖帽的官员,那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呢。连氏则说她去年隆冬腊月之际,带着孩子们去别院滑雪,她们四呣子与李骏对打,都被扔得满身是雪,最后耍起了赖,把李骏按倒在地上,捡雪往李骏衣服里灌雪的事儿。林夫人则说起在泉州那些官夫人们的糗事,大家说得哈哈大笑,乐到不行。

连林雨也捡了几件去外祖家作客的趣事来。

反倒是张大­奶­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她嫁入张家也有数年了,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循规蹈矩的,哪有功夫出来应酬或走动呀。听了连氏等人的话,才苦涩地明白过来,原来夫妻间的相处之道,除了相敬如宾外,还有另外一种相处模式。

……

吃饭的时候,徐璐与一些­妇­人打着招呼,这些­妇­人一瞧到徐璐,都会忍不住问一句:“就你一人来?你婆婆呢?”

徐璐笑道:“婆婆走亲戚去了。”

又有人问怎么不把团哥儿带来。

徐璐就回答:“这小子皮得很,不过幸好让他­奶­­奶­带去走亲戚去了,让我喘了口气儿。”

这些人一个个眼里都带着讶异,嘴里却说着:“哎呀,你婆婆可真够疼你的,居然还帮你带孩子。”

好些人家的嫡长子或嫡长女都是由祖母带在身边的,主要是怕媳­妇­年纪轻,怕是没经验,带不好孩子。但也有一部份年轻媳­妇­自己带孩子,只是无论有再多的奴仆丫鬟,带孩子的母亲脸上总有股不易消褪的倦­色­。

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立足婆家的根本,加上好些世家大族内里也并不一定太平,所以带起孩子来格外的吃力。但徐璐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倦­色­憔悴,依然容光焕发,衣着得体,即不抢风头,又不失侯府夫人的身份。一些自己亲自带过孩子的年轻母亲则对徐璐格外羡慕。

而有些人甚至还问:“你家哥儿是由你婆婆带,还是你自己带?”

徐璐回答:“大都时候是我自己带,不过偶尔也去婆婆那儿玩上一天半天的。婆婆偶尔外出也会带上他,倒可以让我松松­精­神。”

这些人就不再继续过问了。

徐璐刚开始也没甚在意,只当正常的交际。只是接下来一接遇上几个都是差不多同样的问题时,徐璐这才惊觉不对尽。

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

有怜悯,有试探,还有某些意味不明的深意。

直至有个二愣子直愣愣地问徐璐:“你如今带孩子也满辛苦,又还要服侍凌大人,怕是不必再向你婆婆请安了吧?”

周围人略带深意的目光,使徐璐哭笑不得,就越发讨厌周氏了。

不过好在连氏,永宁伯夫人杨氏,庆昌侯两位­奶­­奶­,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等人连袂而来,与徐璐同坐一张饭桌,这才杜绝这些莫名其妙的打探。

杨氏是个心直口快的,她与徐璐虽不常见面,却也是谈得来的,也没有拐弯抹角,笑着说道:“最近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婆家不好过。天不亮就要起床服侍丈夫,服侍完丈夫还要去服侍婆母,凌侯夫人天天都要给你立规矩,让你腿都站软了才放你回来。”

连氏笑了笑说:“若是别人我是不信的,妹妹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估计是有人见不得妹妹过得好的故意混加编排吧。”

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也笑着说:“是呢,我婆母听到后,可是骂死那乱造谣言的。我婆母一向敬佩凌侯夫人的为人,也很喜欢凌嫂子,可见不得有人胡乱编排这些有的没有的。上回还把文家大­奶­­奶­训了一通。”

“文家?可是那个太仆寺卿文成章的儿媳?令国公府三房的庶女?”连氏问。

“正是此人。她嫁到文家也有三年了,一直不曾有出。去年文敬轩外放,也没能一道跟去,文太太却是另外抬了两个姨娘一道去了任上。如今庶子女倒是有两个了。”阎氏说起文大­奶­­奶­,可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文大­奶­­奶­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男人外放,却没能一道跟去,情愿让姨娘生下庶长子都不让她生下嫡子,要么就是文家没规矩,要么就是文大­奶­­奶­极不受婆家待见。

永宁伯夫人杨氏就说:“我想,应该是这文徐氏不受文家待见吧。”

连氏看着徐璐,说了句:“拿妹妹的话就是,看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众人大笑。

徐璐也跟着笑。

她看着与自己同桌的­妇­人,全是与自己交好的。并且在帝都也是能量匪浅,默默地巴着手指头,数了数她结交的人脉,忽然又笑了起来。虽然也曾树了不少敌,好在朋友比敌人多,也不算失败了。

因身份的不同,徐璐这一桌离主桌很近,主桌坐的全是各家辈份高的老太君们,而别桌也全都是有爵位的人家,也有不少朝廷重臣女眷。徐璐四处扫了下,就瞧到了其中一张桌前立着个­妇­人打扮的丽人。这­妇­人摆碗筷,指挥丫头们搬凳子自己,则亲自接过丫鬟端来的菜摆到桌上,不正是乔三妹又是谁呢?

乔三妹穿着一套明丽的东珠头面,身穿杏­色­玫瑰金瑞鹊衔花褙子,清云锦织金妆花缎裙子,手腕上戴着绞金银丝的刻龙凤锣子。

果然如周氏所说,乔三妹瘦了许多,尽管脸上上了妆,但眼里的幕后却让人心惊,身上的衣衫看起来似乎都不怎么合身似的,有些空旷。

乔三妹后来也瞧到了她,两张紧邻的桌子,就是装作没瞧到也是不可能的。

徐璐主动招呼着:“三表妹,自你嫁人后,越发深居简出了。”

乔三妹扯出一抹笑意:“为人媳­妇­的,有规矩的人家自然要在家中服侍公婆照顾丈夫的,哪还能像闺阁时那般四处走动的。”

她这是在暗指自己成了亲都还四处走动是没规矩的表现么?

徐璐收起难得冒出的怜悯之心,笑道:“表妹说得极是。想来表妹这般贤惠,应是极得三太太喜欢了。”

朱三太太坐在桌前,正吃着饭,这是个养尊处忧,实则背里不知咽了多少泪水的女人,穿戴得齐整体面,宝蓝六福迎门团花褙子,紫金展翅大头钗,手腕上各套了一对龙凤金镯,满身的珠光宝气,却也掩不了眼里的戾气和刻薄。

一看就知道是受尽丈夫冷落而变得刻薄偏激的女子。

朱三太太看了乔三妹一眼,忽然拍了桌子低喝道:“这么烫的汤,你存心想烫死我呀。”

同桌的人有些惊讶,不过都没说什么,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婆母搓磨媳­妇­的事屡见不鲜。媳­妇­若是厉害些倒也无妨,若自己立不起来,也怨不得别人了。

这年头,虽说媳­妇­要受婆母压制,但真正的世家大族,娶的是两姓之好,轻一句重一句的指责媳­妇­以示婆母权威的行为早已过时。官宦人家,就是不摆婆母的款,做媳­妇­的也是不敢不孝顺的。何必非得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呢?

朱三太太的行为虽令人不齿,但却无人说什么。只除了朱大太太不轻不重说了句外,也就无人吱声了。

徐璐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也挺同情她的遭遇,遇上这么个爱搓磨人的嫡母,可该替她出头的应该是乔家人才是。

正招呼客人用膳的小连氏走过来,不由问道:“七弟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徐璐抬头,乔三妹果然双腿似乎在打抖,脸上也冒着汗珠儿。

朱三太太抬起头,不­阴­不阳地道:“身子这么不中用,是想逼我以恶疾的名义休了你么?”

乔三妹脸上的汗珠子冒得更多了,双手也开始打颤,她弱弱地辩解道:“太太恕罪,主要是肚子有些饿了,没什么力气而已。”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苛刻你了?”

这话说得未免诛心,就是真的受苛刻了,做媳­妇­的怕是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了。

幸好朱大太太出面说了句:“你这张嘴呀……咱们可没有搓磨媳­妇­的规矩,我看你媳­妇­是有些不好,还是让她下去歇着吧。”

朱三太太这才横了乔三妹一眼,“还不下去?真是看着就心烦,笨手笨脚的。”

朱三太太又扭头对朱大太太道:“我对她也够仁致义尽的,服侍人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这样的人,哪是做主母的料。难怪当初乔老太太一门心思要让她给安国侯世子做妾。”

这话,可真够恶毒了,既踩低了乔家,更把乔三妹往泥里踩,还捎带了凌家。

徐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与朱三太太来一场嘴仗,幸好朱大太太瞪了朱三太太一眼,斥道:“浑说什么呢?媳­妇­都娶进门了,还满口胡说八道。传扬开去,你面上又好看了?”

朱三太太这才没再说话。

徐璐放下筷子,觉得今日的朱家之行真的很不爽,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来了。

周氏过来了,徐璐赶紧起身,周氏也加快步伐奔过来,笑问:“少夫人可吃饱了?”

“吃饱了,朱家的厨子手艺可真是不错的,我都吃了好多,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周氏跟着一旁:“少夫人要去歇着么?我们也安排了不少厢房供客人休息所用。要不我带少夫人去歇会儿?”

为了安全起见,徐璐从来不会在别人家中歇息,加上今日朱家的客人当中,也还有不少京城有名的文人墨客,可不敢太过随­性­。当下就婉拒了,又见周氏一直跟着自己,很是烦闷,不得不借口尿盾。

徐璐从茅房出来,发现周氏还在前边白果树下张望着,不由郁闷,又悄然从另一条道路溜了。

墨香在徐璐耳边悄声道:“少夫人,打听出来了。这位朱三­奶­­奶­与庄林氏并无交集,不过是朱三­奶­­奶­曾在人前说起过少夫人的事儿,然后又由别人传进了庄大­奶­­奶­的耳朵。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阁老家二爷新继娶的二­奶­­奶­周氏。这杨周氏与朱三­奶­­奶­并不认识,不过同一个姓,就姐姐长姐姐短叫得亲热了。而这杨周氏正是大兴县周家的嫡女,父亲是吏部郎中,兄长是户部给事中。与庄林氏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徐璐很是讶异,先前的杨二­奶­­奶­难产故去,也还没到一年吧,居然就娶了新­妇­,也不怕让人说凉薄。

不过这杨二爷娶的继室还是有些能量的,吏部郎中只是四品官,算不得什么,但户部给事中却是个位卑而权重的位置。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利很大,皇帝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事儿皆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选拔,是个让人不敢惹的角­色­。

这杨士清倒是个人物,给儿子娶这么一门好亲事。

这周氏也太缺德了些,前脚与她姐姐长妹妹短的,后脚就把她在凌家“过得不好的一面”给四处宣扬了。难怪那庄大嫂敢怂恿庄母给徐琳下马威,原来是认为自己在凌家也是自身难保。

------题外话------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被找茬或找别人茬,也都是有原因的。徐璐虽说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但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高官显要。张大­奶­­奶­之流,当然不敢明着与徐璐交恶,也就是言语方面刺一下罢了。难不成还要弄到家族仇怨上头去?

第176章 春宴

午饭过后,还有一场诗会,徐璐可不打算去做诗,也就与连氏杨金黄­色­等人一道去了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品茶聊天。

周氏亲自指挥着丫鬟送了瓜果点心茶水,然后就坐了下来,大有与大家一起说话的架式。

徐璐就笑问:“今儿三­奶­­奶­可是主人,你不去招呼宾客么?”

周氏笑着说:“有大嫂和五弟妹呢,我可是特地奉老祖宗和大太的命来陪诸位夫人的。”

这处亭子里的女眷,无不出自世家勋贵,各自的男人父兄都是朝廷高官,位高权重。承恩伯也不算差,甚至还有个颇得圣宠的朱贵妃镇着,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朱家派个媳­妇­来招待她们,也算是比较隆重了。

但徐璐才不稀罕这周氏呢,可又不好赶人家吧。还是杨氏脑子转得快,居然说:“陪咱们?我看是想躲懒是真吧。刚才我可瞧到你婆母了,正四处找你呢。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周氏是朱家二房次媳­妇­,在朱家排行三。闻言还真以为自己婆母找自己,果真就急匆匆离去了。

徐璐对杨氏说:“姐姐也真够促狭的。只是,等这周氏找到了朱二太太,不就发现姐姐骗她了么?”

杨氏哈哈一笑:“那又如何?她是个­棒­槌,看不清别人脸­色­,但朱二太太却是再厉害不过了。自然就知道咱们不喜这周氏,肯定会拘着她不再往咱们跟前凑的。”

朱二太太徐璐只见过两回,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给人一种不是很好亲近的感觉。

朱二太太出身也是不错的,虽然如今有些没落了,但底蕴还在,应该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女子。

果然,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里,周氏都没有再来烦过她们。

……

后来小连氏忙完手头的事儿后也过来了,说前边池塘边的挽梅亭里的诗会已进入尾声,夺得魁首的是前大理寺卿如今的湖南布政使杨中文之女,杨玉梅。

连氏当下就笑了起来:“杨家大小姐向来才艺卓绝,在帝都那也是响当当的,今儿个夺得魁首倒是众望所归。”

众人对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有挺有好奇的,就结伴去瞧了杨玉梅了。

顺便瞧瞧朱贵妃赏赐的那金丝楠木做的琉璃全身镜。

当那面镜子被四个小厮抬出来时,耳边尽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徐璐却是有失望,觉得与自己家中放在卧室里的全身镜差不多,连大不尺寸都相差无二。唯一的区别是凌家的镜子是用花梨木做的,朱家的是用名贵稀有的金丝楠做的。

杨玉梅得了镜子,很是高兴,脸上浮现倨傲又得意的神­色­。

徐璐忽然就有不喜。

杨玉梅那副神情,称为矜持都属勉强,完全就是鼻孔朝天的模样。这是恃长傲然的典型。

好些人开始恭喜杨玉梅。

虽然也有说酸话的,甚至还把话引到徐璐身上,说什么:“做闺阁千金就是好,可以姿意过活。等做了­妇­人,怕就由不得这般了。还是凌少夫人说得好,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也就是偶尔用来消谴消谴。平时候呀,柴米油盐才是咱们女人的归宿。”

徐璐瞥了说话的­妇­人一眼,她认得此人,杨士清的嫡长女,提刑按擦使司周家的嫡长媳­妇­,人称周大­奶­­奶­。

杨氏的话可没人附和,因为她们知道杨家与凌家的恩怨,附和了杨氏,可就是得罪了徐璐。但替徐璐说话,又要得罪杨氏,­干­脆就两不相帮,静观其变。

好些人还是想看这些大人物掐架的。

正值风光得意的杨玉梅也听到了这句话,看徐璐的目光就有些冷了。

徐璐从来不会小瞧挑唆的力量,于是当下就反击回去,她斜蹩了周杨氏一眼,很是不客气地道:“我与周大­奶­­奶­可不相熟,我几时在你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挑拔离间也要讲点技术好不好。”

徐璐说话很不客气,反击又刁钻凌厉,当下就有人笑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周大­奶­­奶­下不了台。

杨玉梅又把冷溲溲的目光瞟向周大­奶­­奶­,面带­阴­鸷。

徐璐又瞧到了程三小姐。

程三小姐大概在这场诗斗中落了下风,脸­色­很是不甘。

但没有人注意她,众人的目光全集中杨玉梅身上。

徐璐对杨家没什么印像,不过能外放出去把官做到一省布政使,也是非常了不得了。徐璐也随连氏去恭喜了杨玉梅一番。

杨玉梅生得很漂亮,修长洁白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美,黛眉朱­唇­,柳眉杏眼,衣着不俗,雅致而新颖,好一个天仙般的少女。这时候正神­色­傲然地享受着众人的恭喜,连氏徐璐林夫人这样的身份,都没被她放眼里,也只是轻轻颔首,说了句“过奖”便再无二话。

徐璐与连氏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退了出去,当看到周氏的身影,二人赶紧避了开去,躲到一株白松木盆栽后。等周氏消失后,这才又站了出来。

徐璐回头,杨玉梅已众星捧月地辞别朱老太君和朱家几位主人,让人抬着镜子昂首挺胸离开了朱家。

而那位落败的程三小姐,却是快手快脚地服侍韩国公夫人用茶,手脚麻俐,动作殷勤。

徐璐与连氏相视一笑,徐璐说:“我记得齐家六爷好像还未订亲。”

连氏笑得文雅:“妹妹好记­性­,齐六爷确实还未订亲。”

小连氏挤了进来:“是不是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她也瞧到了正对齐夫人服侍殷勤的程三小姐,脸上闪过不屑,“真是怪了,才女不都恃长傲物,孤芳自赏么?怎么还这么赶着巴着,这也太丢才女的脸的了吧。”

徐璐失笑,小连氏也真够刻薄了。

连氏看她一眼:“人家又没惹你,何必说话刻薄。”

小连氏当下就说:“谁说她没惹我,她惹我的地方可多着了。”

然后小连氏就说起了她与程三小姐的恩怨,“我还不曾嫁到朱家时,与这程三有过一回短兵相接。去年姐姐不是送了我一件掺金丝遍地金的大毛鹤氅么?狐狸皮的里子,羊绉缎的面料,可好看了。我穿在身上,立时人都­精­神了几分。姐妹们可羡慕死我了,大概就刺激了这程三。后来在杨家的后花园里,前边有个水坑,她居然故意溅我一声的污水,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与她吵了起来。她非但不承认,居然还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扮可怜,害得所有姐妹们都替她说话。虽说后来她让杨大伯母训了一顿,说身为闺阁小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也只有姨娘养的才有此作派。一般大家子出来的女儿家,谁会像她那样,动不动就哭自己命苦你们瞧不起我的。哈哈,原来这程三居然就是姨娘养的,难怪小家小气的。上不得台面。”

穿戴­精­致又有些才气的程三小姐居然只是庶出,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瞧她那动辄就谄媚讨好的嘴脸,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起来,庶女也有庶女的无耐,嫡女有父母帮着打算,有丰厚嫁妆,嫁入高门,过着风光显赫的日子。而庶女,却只能受嫡母安排,遇上刻薄的嫡母,如何有好下场。所以一些有不甘心的庶女,也只能自己奋斗了。

小连氏又说:“眼下她似乎又瞧中了齐家七爷吧。不过齐夫人哪会瞧中她?就只有这程三没个眼­色­,还一个劲挤在齐夫人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得好不殷勤。可惜齐夫人对她都爱理不理的,刚才对程家另一个庶女的态度都比对她好,甚至还问程太太程四小姐是否订有婚约,这程三为了排除异已,居然还故作天真得说,‘唉呀,金陵九如巷的付老太太最近时常带着她孙子登门,太太好生偏心的,每回都只让四妹妹接待’,程太太那双眼几乎淬了毒似的。”

徐璐恍然大司,难怪刚才她对主动上门来讨好的程三提不起好感,原来她下意识认定这程三心术不正,如今听小连氏这么一说,果然如此。

说着说着,大家又说到了杨玉梅身上。

“奇怪了,这杨玉梅及笄也有一两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嫁人呢?连订亲都不成。”连氏有些不解。

徐璐也很是不解,杨家门弟也是显赫的,杨玉梅长得漂亮,又有才气,按理说正是一家女百家求,可杨玉梅都快十八岁了,居然还没有嫁人,还待字闺中,真是奇怪。

徐璐说:“会不会是订了婚约,但夫家或是别的缘故,误了成亲?”

连氏摇了摇头:“她还梳着小姐的发髻,连簪子都没有Сhā,哪像是订有婚约的人?”

及策的姑娘会把头发结成小辩,表示已及笄,可以议亲了。而留着少女的发髻,再戴上簪子,就表明已订有婚给的。杨小姐梳着少女的发式,却未曾戴簪,故而连氏才会说杨小姐未曾订婚。

庆昌侯杨二­奶­­奶­却神秘一笑:“你们可就是孤陋寡闻了,这位杨小姐,人家可是有大志向的。一般的凡夫俗子可瞧不上的。”

也是,身为才女,又是各诗会中最受人瞩目的才女,冠盖满京华,自是不会瞧上一般的男子就是了。

徐璐想了想就说:“才女的世界,咱们俗人可是没法子懂的。”

诗会结束后,客人们又去后花园里看戏。

戏台搭在宴处厅外头的院子里,客人们陪同朱家太太们环坐在宴息处看红。

徐璐有些倦了,没心情看戏,与连氏杨家几位­奶­­奶­们连袂向朱老太君告辞。

朱家几位太太都坐在朱老太君身边说笑着,朱家的­奶­­奶­们也各自服侍在左右,徐璐没有瞧到乔三妹,却是看到了周氏。

周氏正想过来,但被她婆母给叫住了,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给朱二太太倒茶去。等倒了茶,徐璐这边已与朱老太君告辞完毕,由朱大­奶­­奶­亲自相送。

小连氏赶紧拦下朱大­奶­­奶­说:“大嫂你今天也够累了,客人就由我来送吧。”

朱大­奶­­奶­就没有再坚持,只让小连氏不要怠慢了客人。

周氏赶紧过来说:“我和五弟妹一起送诸位出去。”

朱二太太就道:“周氏,我忽然有些冷,你去我屋子里拿件披氅来。”

徐璐与连氏等人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

时光如梭,转眼间,徐琳小产后已有半个月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徐琳已出了月子。来安国侯府拜访姐姐。

这阵子徐璐推掉了好些花会茶后之类的邀约,一心一意在家给身边已到年龄的大丫鬟们准备成亲事宜,加上马上就进入五月,安国侯府也要举办一场春宴。徐璐就忙得脚不沾地。

徐琳来的时候,徐璐正在对管事们发号施令,而这些穿着体面的管事们个个神­色­恭谨,唯徐璐马首是瞻的神态,深深刺激了徐琳。

每个女子内心里都有种渴望,希望自己能够奴仆成群,威风凛凛,一呼百诺。

但并非每个女子都能够驾驭下人。

徐璐看到徐琳,就说:“妹妹先坐会儿,等我把手头的事儿处理了。”

徐琳就坐在东厢房里,看徐璐对管事们发号施令,很是羡慕。

等徐璐打发了所有管事,丫鬟们抱走了账本对牌钥匙,徐璐在丫鬟的服侍下净了手,这才笑问徐琳:“身子可养好了?瞧你脸­色­还有些苍白。”

徐琳说:“整整坐了半个月的小月子,身上的恶露总算­干­净了。婆婆这才准许我出门。”

徐璐又问了她婆母大嫂对她是否好,徐琳就笑了起来:“有长姐那番威摄,她们敢不对我好么?”

如今庄母和庄大嫂恨不得把徐琳供着。

得知庄大嫂如今安份了,也不再动辄就挑唆,只是一直深居简出,不怎么爱走动了,看来那场板子应该是把她打服了。

徐璐就说:“这样也好。”又问了庄家其他事儿,徐琳老实回答了,得知她小产后的半个月里,整个大兴县有头有脸的人都携礼来看望她,而徐琳却是不知所措的烦闷模样,让徐璐说了她一顿。

“……锦上添花没错,但这些人可深交不得。你可以与这些人结交,但不可走得太近。还有,你这­性­子,我总是担心你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逢人只说三分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也要有个成算。”徐璐努力教她应酬之道,“虽说妹夫如今也只是五品的千户,暂且用不着你出去应酬,可我瞧妹夫也是有大志向的人,总有一天会爬到高位。你就更要打起­精­神来应付,做好妻子应做的份内事。所以从现在起,你就要替妹夫广结善缘才是。不求你给妹夫拉多少同盟,至少不要随意得罪人。就比如你这回坐小月子,既然有好些人家都送了礼来,这些人家将来家中若有个风吹草动,你可怠慢不得。红白喜事人情往来最是常见的,这送礼收礼也是门学问,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李嬷嬷。李嬷嬷是我婆母使出来的老人,一直得夫人重视,自有她的厉害之处。”

徐琳表示受教了。

又有管事来请示徐璐,说各庄子管事送来了二十来车野禽和蔬菜。

徐璐就派了外院的几名账房出去清点数目。并让人在外院备下了酒席,请各大管事们喝酒吃饭。

过了不一会儿,又有人来请示徐璐,梨园班子也进了府,需要安置在哪。

徐璐就说:“后花园右边不是有幢沁香阁么?就把他们安顿在那儿吧。”

回事处的婆子就有些迟疑:“这回梨园班子来了四十多人,有男有女,沁香阁怕安顿不下吧。”这回的春宴,也是有赏花的­性­质,自然就要后花园赏花了。所以戏台要搭在后花园里。

徐璐说:“往年咱们家请梨园班子进门,不都是住在沁香阁么。往年都安顿下了,今年为什么就不成。”

那婆子就不再说话了,徐璐又派了另一个婆子领着人去了沁香阁照看。

接下来,就是些锁碎的事儿,也有管事不时进来请教徐璐。

徐琳见徐璐如此忙碌,很是迷惑:“长姐开始主持中馈了?”

徐璐点头:“后天咱们家就要举办春宴,大概有三百桌的客人。到时候可有得忙呢。怕没法子招待妹妹了,还请妹妹恕罪。”

徐琳自然不会说什么,反而替长姐高兴。

她又低声问道:“长姐,团哥儿他­奶­­奶­,对你可好?”

徐璐愣了下,忽然想到庄大嫂曾经说过自己在安国侯府受婆母搓磨的事,不由笑了起来,说:“你看我像过得不好的模样么?”

徐琳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的姐姐越发稳重周全了,但面容却是少有变化的,依然貌美如花,皮肤洁白胜雪,眉清目亮,半分过得不好的影子都没。

徐琳就暗恨庄大嫂乱传谣言,觉得挨那顿板子实在是活该。

看了徐琳的神­色­,徐璐就笑问:“是不是我在婆家过得不好,你在婆家就挺不起腰杆不成?”

徐琳低下头来。

徐璐忽然就叹口气,这个傻妹子哟。

第177章 客人

徐琳知道徐璐忙,坐了不多会就告辞离去。

徐璐送她到门口,让她后天早些来玩。

晚上凌峰回来,就问徐璐:“你与袁太太究竟说了什么话呀,今儿个袁向天特地在官衙外等我,然后一个劲得感激我。”

徐璐得意直笑,就说起了她的丰功伟绩:“……我想着,爷既然不看好袁向天,但人家都求上门来,不管拒绝的话说得再委婉,总是得罪人的。所以我就派人直接了当得告诉了袁太太,让她赶紧规劝袁向天,因为他在泉州没能把ρi股擦­干­净,地方御史已把弹劾的凑折上交都察院,别说升官,就是保持原来的品秩怕也不容易。让袁向天赶紧先下手为强,以退为进,上书朝致仕得了,至少可以保全现在的官位品秩,不至于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我还与袁太太说:袁大人的差事,我们爷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若是袁大人能够壮士断腕,我家爷倒是可以保袁大人周全。袁夫人被我的话给吓得脸­色­发白,火烧ρi股就回去了。怎么?袁向天当真向吏部上书致仕?”

凌峰笑道:“是,今日特地来了吏部,递交致仕文书,称年迈体衰,在福建任上,因能力不足,并未替朝廷、替百姓做实事,深感不安。也因能力不足,不敢担当重任,特上书致仕。郎中周欣荣收下了文书,然后呈交给我。我说这些事儿应该归右侍郎王梓明管。又当着袁向天的面,暗示周欣荣,袁向天与我有些交情。这周欣荣倒是乖觉,大概与王梓明说了什么吧,王梓明准了袁向天的致仕,还对他以往功过进行了褒扬。还给了半品加官衔。”

一般致仕官员,对朝廷贡献颇大的,朝廷通常会加半级官衔,以示优待。袁向天受了徐璐的蒙骗,误以为朝廷即将清算自己,心慌意乱之下,主动上书致仕,居然躲过了清算,反而还能加官致仕。自是喜不自胜,原本抱着对未来的雄心勃勃,忽然发现升官不成,还要面临牢狱之灾,能够保住原来的官位,还能加官致仕,自然是心满意足了,对凌峰也就感恩戴德了。

……

五月三号,凌家举办一年一席的春宴。

恰巧今日又逢官员沐休,好些人家也都携家带女,幸好早有准备,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凌家的姻亲是最早抵达的,光武夫人的娘家就来了十多人。紧接着,是乔老太太一家子。

徐璐迎上前去,行了纳福礼:“姑婆来得可真早,一路上辛苦了。姑婆赶紧去里头坐。”

乔家被凌峰赶到了长兴县,离京城有两个多时辰的路,乔家人能在巳时之前就抵达,也着实出乎徐璐的意料。

乔老太太满面的慈爱:“峰儿媳­妇­许久不见,越发­精­神了。”瞧着面若桃花,肤若凝脂,衣着华贵,高贵如谪仙的徐璐,乔老太太就不经想到她那在朱家饱受磋磨的孙女,心下百般不是滋味。

她对徐璐依然是不喜甚至是厌恶的,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再是愤恨,也只能忍着,还得装出一张笑脸来奉承徐璐。

半年多不见,乔老太太又苍老了不少,扶着她的胡氏脸­色­也不若以往的­精­神。徐璐知道乔家目前目子过得凄凉,不过她们敢做初一,就休怪凌峰做初十。佯装没有瞧到这对婆媳的讨好,徐璐甚至还眼眼说瞎话地说她们气­色­比以往好多了。

胡氏冲徐璐笑道:“侄媳­妇­今儿必是很忙的,都不是外人,就不必管我们了。你自忙你的去。”

徐璐虽不喜乔家人,但礼节上头可是从来不落人口舌的,说了一会子的客套话,叫来婆子理她们去晚香堂,并嘱咐着:“好生服侍姑老太太她们,不可怠慢。”

……

今日来凌家作客的,有六位国夫人,四位侯夫人,还有十来位伯夫人,二十六位世子夫人,以及各勋贵家的太太­奶­­奶­们。还有朝廷高官显要。除了一些老封君需徐璐亲自迎接外,其余客人全都由两个妯娌帮着招呼。

沈老太君一家子是所有高官显要中来得最早的,徐璐亲自迎了沈老太君,“这娶了会医术的媳­妇­就是不一样呢,瞧老太君您身子这么硬郎,比我们年轻人还要厉害。”

沈老太君由顾芸儿和沈四夫人扶着,笑呵呵地道:“那是呢,老三这媳­妇­娶得妙,哈哈。”

顾家女眷都凑趣地笑着。唯独沈四夫人脸­色­不豫。

徐璐对沈四夫人没什么好印像,只招呼了一声,就去招呼顾芸儿:“芸儿还是第一次登咱家门吧?可别客气,尽管当成自己的家就是了。今儿个我任你使唤。”

众人乐了,沈老太君拍了拍顾芸儿的手说:“听见了吧?一会儿千万别与小璐客气,尽管使唤她。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庙了。”

顾芸儿抿­唇­笑得甜甜的,清丽可人的脸颊露出两颗可爱的梨窝,她挽着沈老太君的手,笑道:“娘,我知道了,一会儿可劲得使唤徐姐姐。”

路玲玲上前问道:“那我呢?”

徐璐沉吟了一会,说:“你嘛,就替我作牛作马吧。”

沈老太君和顾芸儿再一次笑了起来。

路玲玲Сhā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你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芸儿才被封了诰命夫人你就赶紧去巴结人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马屁­精­呢?”

顾芸儿今年正月初八,沈任行在御前给顾芸儿讨了个封诰,圣上很给面子,居然给了正二品的封诰。甚至还当着朝臣的面取笑沈任行:“听齐缘讲,你娶这个美娇妻还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如今总算抱得美人归,如愿以偿了吧?也该好生把­精­力放在国事上了。”

这段小Сhā曲,居然还写进了次日的京城邸报,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沈任行很得圣上信任,顾芸儿很得沈任行宠爱。于是乎,顾芸儿不管走到哪,再也不会有不识相的人敢取笑顾芸儿这个继室了。

徐璐笑道:“这哪叫马屁?芸儿生得娇娇­嫩­­嫩­的,万一在我地盘上碰着了搁着了,我要如何向沈大人交差?你皮厚­肉­厚的,磕着了也无事。”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路玲玲气急败坏。

顾芸儿上前拉过路玲玲说:“如今咱们是客人,这又是路姐姐的地盘,咱们还是忍些气吧。不然一会儿不给我们饭吃可怎么好?”

徐璐就笑道:“瞧瞧人家芸儿,多有眼­色­。就你一人还看不清形势。”

路玲玲又作势打她,一翻取笑,人也来到晚香堂。很快,方阁老一家子女眷也来了,徐璐又赶紧上前迎接。

方凌两家自来交好,今日方家几乎是全体出动,光老中青少四代女眷,加上各自带来的奴仆丫鬟,居然就有四十多人,声势浩大。

除了远在南京的方三老爷没来外,方阁老和方侯爷都来了,还有方家中青少三代男子共十余位。

凌峰亲自迎接。

方家如此声势,让沈老太君羡慕不已,对顾芸儿几个妯娌说:“瞧瞧人家方家,子嗣可真是茂盛呀,以后你们可得加把劲哦。”

顾芸儿羞红了脸,低下头来,未吱出。

她嫁到沈家也有半年多了,还未曾有喜。

路玲玲笑着说:“娘,您再努力多活个二十年,咱们共同努力,肯定能行的。”

沈老太君笑道:“二十年?那我岂不成老妖怪了。”

“老妖怪也是块宝呀娘,是不是,芸儿?”

顾芸儿点头,“三弟妹说得极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娘,您可得再多活二十年才成。”

这边,武夫人上前迎接了方老太君,让她高座上首。

晚香堂的丫鬟赶紧端茶上水,忙碌了好一阵子。

徐璐更是亲自给沈老太君方老太君斟茶,并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再放到方大夫人旁边的­鸡­翅木束腰几子了。

“三位伯母请用茶,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方大夫人说:“又说客气话,不必顾我们,你自去忙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你嫂子弟妹们帮忙去。甭与她们客气。”

方家几位太太们就皱着眉说:“咱们今儿来可是做客的,可不是做做牛做马的。”

徐璐就说:“不帮我­干­活,一会儿可没饭吃的。”

方家女眷就起身,作势要掐她。徐璐赶紧躲开,嘴里道:“好好好,不让你们­干­活总成了吧?你们呀,都爱欺负人。”然后又忿忿地道:“一会儿不给你们饭吃,哼。”

众人都乐了起来。

……

随着时间的推移,客人陆陆续续赶来了。

安国侯府的正式宴息处搬到了晚香堂,华馨苑的宴息厅也是挤满了与徐璐交好的同辈份的年轻­妇­人。

而后花园的各个亭子里,花坛边,风景树下,则由年轻公子哥,各家小姐们占满了。徐璐怕小姐们容易受年轻公子哥冲撞,在后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下人盯着。坚绝不允许有任何不和谐的事儿发生。加上凌家又还有大片湖泊,一些好动的公子哥及小姐们,还登般游湖赏莲,徐璐更怕小姐们不小心落了水出事,更是对各个船娘吩咐了又吩咐,还特地从凌家的暗卫里拔了数十名女暗卫分守在各处。

徐璐忙得脚不点地,武夫人要招呼与她同辈份甚至更高辈份的女眷。徐璐则要统筹大局,一些身份贵重的还得亲自去迎接,有些太太们不和,则要分开招待,有些­妇­人品­性­不佳的,更要让人盯梢着,这些客人又还带着各自已到婚嫁年纪的子女,嫡庶都有,也要预防这些公子小姐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使妖蛾子。

总之,徐璐没一刻闲得下来的。

今日凌柏的两个媳­妇­也来帮忙了。

岷­奶­­奶­和凯­奶­­奶­对徐璐这个大嫂很是亲切,也很尊敬,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叫得欢快,被徐璐请来招呼客人,二人受宠若惊之下,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岷­奶­­奶­不若以往的胆小怯弱,说话行事也大有不同,也开始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而凯­奶­­奶­就更是不同了,说话爽利,妙语如珠,客人们都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看着这对­精­神俐落的妯娌,徐璐很是庆幸,幸好钱氏早早被送入了家庙。

果然一颗老鼠屎能够坏一锅汤,自从钱氏走后,二房的凌柏也不再混了,岷三爷也在凌峰的安排下,在户部谋了个户部广积库的职,虽只是不入流的从九品大使,好歹也是个正经差事,有奉禄,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凯四爷就要厉害些了,如今已是铁骑营实打实的正五品千户了,拥有二十名亲兵校蔚,一千名士卒,太平盛世,武将不容易升官,只能熬资历了,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国侯府这块招牌,凯四爷在军中应是无人敢给小鞋穿就是了。

客人越来越多,晚香堂也渐渐挤不下人,一些人便起身,让丫鬟带着去了清静的地方。年轻一辈的,与徐璐颇有交情的,也都让徐璐带去了华馨苑的宴息厅。

客人们大都带着媳­妇­或未出阁的闺女前来,带媳­妇­是想见见世面,多认识一些人。带女儿来自然就是相看婚事了。不过小姐们可不会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当木头人,给武夫人磕了头后,就都三三两两地往后花园去了。

今儿来的闺阁小姐们也有不少,加上男女都去了后花园参观,生怕出事。不过幸好在徐璐事先的预防下,没有出什么大事儿。也就是某某小姐与别家的小姐使了些口角言语。一些风流公子哥们虽然眼馋那些小姐们,却也不敢在安国侯府闹事,一群人在后花园临湖的挽滔榭里临时办起了诗会。

小姐们则隔着湖,在另一边的梅树林里也办起了诗会,与男客们隔湖相望,倒也相映成趣。

徐璐在后花园里走了一圈,小姐们纷纷与她打招呼,徐璐笑着点头。小姐们都有自己的圈子,顶级勋贵家的嫡女们自成一派,官员小姐们又聚在一堆儿,武将家的千金又是另一小帮派,而各家的庶女则又成一派,看起来泾渭分明,互不相­干­。

徐璐看得挺有趣的,这些小姐们分成好些个小圈子,有的吟诗,有的作画,也有的相邀逛园子,还有的聚在角落处绘画,也有讨论女红的,当然,也有一小部份,四不着落,被各个小圈子排挤出来,看着也挺尴尬的。

徐璐身为主人,自然不容许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受冷落,于是就让人去请了这些小姐去沁香阁陪同长辈们看戏。

客人们见凌家的下人们井条有序,忙而不乱,而凌家布置也­精­巧,­精­贵中又带诗情画意,客人所需物件更是信手拈来,显然是事先就已安排妥当。不管走到哪一处,也都有下人服侍安排。尤其后花园里,公子小姐们齐聚一堂,也是有不少的凌家下人在一旁盯着。不由暗自点头,奴才们如此规矩厉害,自然是主人的功劳。于是就夸奖武夫人,持家有度,调教下人也是很有一套。

武夫人一边逗弄着团哥儿一边笑道:“如今可都是媳­妇­当家,我也就是偶尔过问罢了。”

众人看徐璐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纷纷夸武夫人有福气,媳­妇­如此厉害,以后也该享清福了。

也有少部份客人,仗持着辈份,对武夫人说:“妹妹家媳­妇­好是好,可就是有一点不好,有些善妒呢。”

说话的是武夫人的姐姐,令国公府的徐夫人。

好些与徐夫人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徐夫人古板的脾­性­,有些不以为然。

徐氏善妒又如何?人家能把爷们拢在手里,说明人家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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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小妖­精­们,我的福利呢?

第178章 不束之客

附和徐夫人的还有另外几位夫人,都是与徐夫人交好的各家老太太们。这些人虽品秩不高,但辈份高,武夫人对这些人还是颇为客气的。

尤其是方家的老太君更是毫无遮掩地表示对徐璐的不喜,“这孩子好是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是做大家­妇­的料。可到底有些小家子气了,凌家家大业大,子嗣犹为重要。可你瞧瞧,凌峰都已到而立之年,居然就团哥儿一个孩子,未免凄凉,她这样的主­妇­,可是很不称职呀。”

众人都知道方老太君又左又拧的­性­格,并不搭腔。

武夫人面­色­不变,笑眯眯地道:“老太君您说得是,回头我训训她。”

方老太君又说:“光训又有什么用?你可要拿出做婆母的款才是。做婆母的给儿子安排通房姨娘天经地义,她还敢吭一句不成?你呀,也就是太好­性­儿了,越发纵得这徐氏不知天高地厚。峰儿可是做大事的人,自该三妻四妾那才有男人样儿。哪能只守着黄脸婆过日子的,没得让人笑话。你们凌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姨娘,何苦委屈了孩子?”

没有人帮腔,全都或喝茶或左右笑着低声说些什么。武夫人面­色­不变地笑着:“老太君您说得是,受教了受教了。”她扭头对方大夫人道:“听说你们家六娘又有好处了?”

方大夫人说:“前儿个我才去看了她,才刚上身,这会子正在家中安胎呢。”

武夫人羡慕地道:“你们家六娘就是有福气,对了,婆家可有安排通房?”

方大夫人说:“没呢,女婿也没那个闲功夫。”

武夫人欣慰道:“那就好,证明你家六姑爷是个疼老婆的。不像有些婆母,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堂,逼着媳­妇­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纳进门,光享受不下蛋。把身子掏空了,更是生不出儿子,到头来又还怪罪媳­妇­不经心。这样的婆家,谁遇上谁倒霉。”

武夫人的话说中了一些人的心声,但也让有些人红了脸。

方老太君脸­色­变了数变,很想质问武夫人,不过她在方家横怪了,但在外人前可就横不起来。尽管生气,却是不敢发作的。

徐夫人见方老太君哑了火,就接过话说:“妹妹,老太君也只是关心峰儿。”

武夫人笑道:“我知道老太君向来疼峰儿,这也是峰儿的福气。可峰儿每日里早出晚归够辛苦了,回来还要应付一屋子的茑茑燕燕的,多累呀?媳­妇­带孩子­操­持家务也不容易,还要弄些小妾通房来给她添堵,反正我是下不了手的。我觉得呀,与其让媳­妇­把­精­力分散在这些小妾身上,还不如一门心思照顾爷们,做爷们的贤内助。老太君您说是不是?”

方老太君脸­色­很不好看,冷笑道:“你就可劲惯吧。”

众人都摸清了武夫人的心思,一些想给凌峰塞妾的人也不好再提这事儿,很快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

徐璐对这些并不知情,从外头进来,笑着对武夫人道:“夫人,锦绣阁打人来说,世子爷让把团哥儿带过去收礼呢。”

屋子里的人就笑了,韩国公太夫人说:“上回咱们家乐姐儿满月酒那日,你们家团哥儿可发了一笔小财呢。今儿个还不放过呀?”

众人也跟着打趣,沈老夫人­干­脆说:“刚才这小家伙已经发了一笔小财了,这会子再弄到爷们那去,再发一笔财,将来娶媳­妇­的钱不就有了?”

众人又笑。

方大夫人则扼腕道:“早知道带个小子出来就可以发笔横财,我应该早些把孩子们带出来了。”

众人再度失笑。沈老太君就笑骂方大夫人:“你家小子虽伶俐,但发财的本事怕比不过团哥儿。”

路玲玲凑趣地道:“这就叫什么来着,物以稀为贵。”

在一阵大笑声中,徐璐让人把团哥儿带走了,去了湖中心的锦绣阁。

那儿有凌峰与亲近的友人在那喝酒。

凌峰交游广阔,京城好些世家公子哥,或官家子弟都有交情,加上凌家本族子弟,友邻亲朋,也有三五十人。

徐璐相信团哥儿能够满载而归。

徐璐带了团哥儿去了锦绣阁,团团向一群客人福了身子后才款款离去。

在进入后花园的的月洞门里,徐璐还遇上一行书生打扮的年轻爷们。一个个头戴四方巾,身穿交领左衽长衫,手上拿着描金折扇,风流翩翩的模样。

大约有十来人,其中徐珏兄弟也在里头。

徐璐就想起来了,这些全是徐珏徐珏两兄弟在沈家的同窗。

徐璐记­性­不错,还认出了几位。

礼部右侍郎张家的二公子,张瑞,徐珏兄弟的同窗。

“子央见过徐家姐姐。”张瑞原来走在人群中间,只眨眼间,就冲到了前方来,向徐璐施礼。

子央是张瑞的字。

其余的书生也赶紧向徐璐施礼。

徐璐还了一礼,笑道:“子央不必多礼。诸位也不必多礼,今儿你们能来,也是我弟弟的福气。三弟四弟,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友,又是头一次登门作客,你可得好生招呼着。”

徐珏兄弟上前,笑道:“是。”

徐璐又对张瑞等人说道:“知道今儿诸位要来,未人和灿坤可兴奋了。我特地给诸位安排在靠湖的颂雅阁。不过未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请客,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未人是徐珏的字。

而灿坤则是徐环的字。

徐璐并未向张家下贴,倒是徐珏兄弟求到凌峰跟前,想借凌家这次春宴,宴请他交好的同窗。

凌峰对于小舅子一向大方,当下就同意了。

徐珏兄弟今儿也算是半个主人,他的同窗好友自然由他们来招呼。

众人赶紧说“乞敢。”

张瑞更是拱手施礼,文质彬彬地道:“今儿贵府客人众多,徐姐姐怕是忙不过来吧。姐姐不必顾我们,不是还有未人和灿坤么?”

徐璐笑道:“你们都是我大庆将来的栋梁之材。我却是个俗人,我就是想招待诸位,怕也胆怯,怠慢了各位呢。”

张瑞赶紧称:“徐家姐姐说笑了。”他还想说什么,可素日里能说善辩的本领这会子却毫无用处。一肚子的话,就那么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徐璐却是没注意到脸­色­有些胀红的张瑞,让徐珏兄弟好生招待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丫鬟。

徐珏头称是。

徐璐又微笑着侧身,让他们先过。

众人纷纷抱拳侧身而行,跨过月洞门,就有书生对旁边的同窗说:“未人这个姐姐简直就是玉做的。”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未人这位姐姐,倒也当得起这个字。”一个书生如是说。

走到最后的张瑞,听了这话后也跟着帮腔:“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用这话来形容徐家姐姐,倒也贴切。”

徐珏听了这放在,非常自豪地笑道:“算你们有眼光。我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看又最温润的女子。”

徐珏兄弟领了他们的同窗去了颂雅阁,这是间不大却布置­精­巧的地方,错落于幽静的一片荷塘深处,四周栽有腊梅翠竹,把红瓦青墙掩映其间。在此吟诗作对,对弈品茗皆是上上之选。众人落座后,一边打量屋子里雅致的摆设,一边品茗,纷纷夸赞这个地儿好,既清静又别致。有的甚至还当场吟了两句诗来。

徐珏就得意地说:“这是姐姐亲自让人布置的呢。”

众人纷纷夸徐珏有福气,有如此温润贤惠的姐姐。

张瑞则说:“何必羡慕未人灿坤?咱们该羡慕的应该是安国侯世子才是。”

张瑞等人对徐璐的夸赞,徐璐并不知情,这时候她正接待提刑按察使司的周夫人。

徐璐很是奇怪,凌家与周家向来无来往,这回春宴也没向周家下贴子,但周家却主动登门。

周夫人带着两个媳­妇­,握着徐璐的手:“少夫人,咱们不请自来,你不会赶我们出去吧?”

周夫人还是皇后的姑母,周家原本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寒门子弟,自娶了皇后的姑姑后,这些年倒也平步青云。几年前就坐上了提刑按察使司的位置。今年周大人的任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是平调至虚职或是继续任实职,凌峰可是有极大发言权的。所以徐璐并不难猜周夫人与凌家走动的目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即然都来了,也不可能把人家赶出去的。到底是皇后的亲姑姑。

于是徐璐扬着亲切的笑容表示欢迎周夫人,并与周夫人的两个儿媳­妇­见了礼。

周夫人两个儿媳­妇­分别是三­奶­­奶­李氏,四­奶­­奶­小斐氏。李氏徐璐并不认识,但小斐氏却是还有印像的,正是斐浩然的小女儿。因斐浩然丢官发配,斐家失势,周家不愿娶小斐氏,让袁氏狠闹了一阵,周家这才勉强让小斐氏进门,却只给了几百两银子的聘礼,让世人都替小斐氏的将来担忧起来。

如今见到小斐氏本尊,徐璐就忍不住多打量了下。

小斐氏也没有传说中的憔悴,脸上画了妆,普通的珍珠头面,唯独那枚紫金衔宝珠钗稍微有些看头。衣裳也不出挑,七成新的石榴红绘紫葡萄纹褙子,桔红­色­的桃线裙子,一只手腕上戴了个细细的金圈。

小斐氏神­色­有些怯懦,尽管应对得体,身为过来人的徐璐还是能够瞧出她的局促不安及自卑的感受。一如当年她随祖母去文家作客的情形。

热情接待了周夫人婆媳,徐璐心里却有些疑惑,周夫人的长媳­妇­是杨氏,怎么没把长媳­妇­带出来呢?

也因为徐璐不喜杨氏,也就没问。她领了周夫人婆媳去了晚香堂,一些人也就问出了徐璐的疑惑。

周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着说:“你们说杨氏呀,她呀,这阵子­性­子有些左,做了好些让我不满意的事,我就让她在家抄抄佛经,养养­性­子。”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长媳­妇­可是未来的宗­妇­,却被拘在家中抄佛经,周夫人还这般召告天下,对杨氏这个长媳究竟有多厌恶呀?

一些知情内情的人也能够猜出周氏舍弃杨氏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杨家与凌家不睦的缘故,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杨家在朝堂上已逐渐失声,杨士清在内阁更是举步维艰,只能够做一枚应声虫。而凌家却是如日中天,周家最是擅长踩黑捧红,疏远杨家,巴结凌家也就无可厚非了。

其实,就算周夫人不明说,徐璐大概也知道些原因。虽然有些得意杨氏让周家收拾,却也暗自警惕着,这周家如此*­祼­地踩红捧黑,人品怕是不怎么行,将来就算与之走动,也得小心又小心。

徐璐的想法与大多数有见识的客人不谋而合,尽管这些人与周夫人亲切地说说笑笑,但内心早已把周家打入不可来往之列。

周夫人却是不知这些的,看着身边这么多人巴结自己,也很是满意就是了。

承恩伯朱家来了朱大太太,朱二太太,年轻一辈的则有朱大­奶­­奶­小连氏二人。

徐璐就笑问朱大太太:“我表妹怎的没来呢?”

朱大­奶­­奶­抢着回答:“三婶子身子有些不适,七弟妹需要侍疾。”

徐璐微微皱了眉头,说:“表妹就是孝顺。”

京兆伊严少秋的太太也来了,严二太太还带了自己的长媳­妇­伍氏,以及一个侄媳­妇­,这侄媳­妇­自然就是梁秋韵了。

凌峰与严少秋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所以徐璐没有怠慢,亲自上前迎接,夸了严二太太“越发有气势了。”又夸了严二­奶­­奶­伍氏“二­奶­­奶­这蜘蛛造型的珠钗倒是别致,在哪做的?改明儿我也做一个。”

与严二­奶­­奶­讨论了珠饰心得后,徐璐又朝梁秋韵含笑道:“三­奶­­奶­好像清减了。”

梁秋韵赶紧说:“劳少夫人关怀,大概比较忙的缘故吧。”

徐璐又问:“你家姐儿也有一岁了吧?怎的不把你家姐儿带来?”

梁秋韵受宠若惊地道:“少夫人还记得我家姐儿?那可真是姐儿的福气。姐儿还小,怕她淘气,所以没有带来。”

徐璐就笑道:“以后等她大了些,就带姐儿来玩。”

梁秋韵脸颊红通通的,她满面红光地说起她的冰饮铺子“……开张了有两个多月了,生意还成吧。我们店里开发了冰棍,雪糕,冰缴棱,水果刨冰等,还没到夏季,就已有客人预订了。少夫人若是喜欢,改明儿给少夫人送些来。”

徐璐笑着说:“这哪成呢?你也是做生意的,可不能让你破费。到时候还是按市价算就是了。”

梁秋韵双眼放光,声音激动:“少夫人对我可是有大恩的,哪能收您钱的?您这不是折煞我么?”

徐璐和和气气地笑着说:“做生意都是要成本的,哪能白要呢?大不了三­奶­­奶­给我便宜些就是了。”

梁秋韵越发激动了,甚至以炫耀的目光看着严二太太及严二­奶­­奶­。

严二太太婆媳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与徐璐笑着说:“少夫人不必陪我们,自去忙就是了。”

徐璐颔首笑道:“就知道二太太向来最疼人的,那您可别拘着了,我就先去招呼别人了。”

严二太太和伍氏含笑致意,等徐璐走开了几步后,就往里头走去,并未理会梁秋韵。

但梁秋韵并不以为意,能够巴结上徐璐,就是倍有面子的事。说出去嘴巴都要长一截呢。

想着以往做过的蠢事,梁秋韵又悔恨不已。不过幸好这徐璐是个不计较的,在她的努力下,她们的关系又还进了一步呢。

随后过来的衡国公二夫人严氏望了梁氏的背影,来到徐璐跟前:“这梁氏向来上不得台面,少夫人理她作甚?”

岷璐笑道:“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严家的三­奶­­奶­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严氏嗤笑一声:“梁氏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哪来的僧面佛面的。”

徐璐惊讶:“不会吧,这梁氏挺能挣钱的,严家供着她都来不及了,还会嫌弃她不成?”

严氏严肃的­唇­角微微下撇:“自甘下贱,居然抛头露面做起了买卖来,谁瞧得上?”

徐璐笑道:“我倒是忘了,夫人可是出自书香世家的严家,自来轻贱俗务。可做买卖怎的就是自甘下贱呢?严家人口多,花费大,若是无人打理庶务,怕是没法子过着这般体面的日子吧?”

严氏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庶务,交由管事做不就得了?非要自己抛头露面的,分明就是安分,不守­妇­道。严家人可是打心里瞧不起她的。以后少夫人离她也远些吧,免得沾了一身的俗气。”

徐璐点头附和说:“这倒也是呢。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了,既然严家人瞧不起她,­干­嘛又要用人家挣的俗气钱呢?”

她歪着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严氏:“二夫人,您说是吧?”

严氏:“……”

旁边传来扑嗤声响,一个带着讽刺的声音响来:“人家说做了­婊­子还要立牌访,说得不是­婊­子,怕就是某些人了。”

这声音严氏也熟悉,豁地转过头去,瞪着来人,厉声道:“你在说谁?”

来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六七名婆子丫鬟,看起来气势摄人。

------题外话------

第二更,我的福利,赶紧送上,不然我要打滚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更新的。

第179章 算计

再不交上来,明天我就变灭绝师太。 [800] 哼……

妖­精­们,我的鲜花,我的钻石,我的打赏呢?

打滚了,我真的不相信,我的读者全是穷吊丝,太打击人啦。白富美们去哪儿?别逼本姑娘变师太呀。

------题外话------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她的大弟,徐珏。

当徐璐看到那人身上的衣着时,心头咯噔一声,抱着佼幸心理看那人的脸,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了开来。

徐璐心中一个咯噔,因为她已瞧到了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人。

钱嬷嬷等人急匆匆地奔了出来,看着徐璐,一脸的难­色­,“少夫人……”脸­色­很是震惊难看。

留香阁就在前边两百步远处,跃过一道泰山石假山,再穿过一座廊桥就是了。

徐璐携顾芸儿亲自去了留香阁,至于地上那被制住的丫鬟,徐璐看都没看一眼。因为自有人收拾她的。

顾芸儿轻笑着,神­色­冷冽:“我也想瞧瞧究竟是谁想暗算我。”

安国侯府或许还得不到以手遮天的地步,但若再加上沈家的力量,还敢在凌家地盘上公然算计人沈家夫人,要不就是有恃无恐,要不就是蠢不可及。

徐璐瞟了那丫鬟一眼,说:“妹妹放心,不管这丫鬟是受何人指使,我必给你一个交代。至于那幕后主使人,我倒要亲眼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芸儿神­色­淡然,轻笑道:“让姐姐担心了,我没事,就是姐姐这丫鬟……”她瞟了眼委顿在地,面­色­如土地的丫鬟。

徐璐下了滑竿,急忙迎上前去:“妹妹你没事吧?我一听到有丫鬟算计你,心都快吓没了。”

事发地离留香阁并不远,不过幸好地方偏远,倒不曾让人发现。顾芸儿制服了那丫鬟后,就一直在原地等着徐璐。

徐璐也知道大富人家层出不穷的算计,既然那丫鬟要把人领到留香阁,想来留香阁应该有了安排才是。于是让钱婆子抄近路,走水路,偷偷潜入留香阁,不管里头有任何人,一律先抓起来。

因为客人较多,徐璐让下人们各司其职,洒扫的专门互责打整卫生,每个洒扫的丫鬟都有各自的地盘,只需负责自己指定的地盘卫生,再多加注意客人的动向就成,别的都不必去理会。至于领客人更换衣裳的事儿,自有另外的丫鬟来做。

府里各个房上的丫鬟,衣着汗巾子颜­色­都不一样,就算不认识,但也能一眼从衣着分辩出是哪一房的。

婆子说:“那丫头奴婢不认得,不过穿着青灰­色­的衣裳,腰间系着白­色­绣掬花的汗巾子,也就是府里的三等丫环,应是洒扫房的。”

“那个丫头呢?是哪个房上的?”一想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算计内阁夫人,徐璐神­色­就有些冷冽。

徐璐就有印像了,居然是沈任行新娶的继室,顾芸儿。

钱婆子又加了句:“那位­奶­­奶­穿着姜黄­色­绣石榴红百子图的褙子,裙子很是好看,十二开的裙子,月白的颜­色­,绣满了巴掌大的荷叶,每朵荷叶上头还镶了一颗东珠,层层叠叠的,煞是好看。”

年轻漂亮又还不曾生养过,徐璐脑海里回想着一张张脸儿。

钱婆子摇了摇头道:“并不认识,不过那位­奶­­奶­看起来很是年轻,也很漂亮呢,大约比少夫人还要小。一看就知还不曾生养过的。不过穿得很是华贵,想来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徐璐松了口气,问:“客人是哪家的­奶­­奶­?”

“……也还要多亏了少夫人身边的墨香姑娘,也是她向奴婢提示,说那丫头有些可疑,要奴婢仔细盯着。奴婢果真就一路跟到她们后头,也发觉了不对尽。原来,那位年轻的­奶­­奶­身上的衣裙弄脏了,那丫头带着那位­奶­­奶­去换衣服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strong>只是奴婢明明记得,更衣的地儿并不在这边,所以就越发留了个心眼。那位­奶­­奶­也是满警醒的,觉得不怎么对劲了,就不肯再走了,一边打发身边的丫鬟去通知人。一边合着身边的丫头,把那丫鬟给制住了。”

徐璐听书的地儿离留香阁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今日也实在有些累了,就坐了滑竿过去。一边听互责辖管后花园西面安全的钱婆子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不这人对凌家的后院布局很是熟悉,要不就是凌家出了内鬼。

想不到居然就有人在凌家的地盘上弄鬼,选的还是留香阁。

后来赵姨娘被安顿到乡下去,留香阁也就一直空了下来。虽说有下人常去打扫,但常年无人居住,又能好到哪儿去?平时候丫鬟奴仆也很少去那边。

凌家的留香阁,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个偏僻的院落,当年还曾住过赵姨娘,离正房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翻过墙去的两百步远的距离,就是凌家的马厩,足可以证明赵姨娘的失宠程度。

那婆子低声道:“往西院去了,大概目标是留香阁吧。”

徐璐累了一个上午,中午过后,去厨房安排了晚上的菜单后,事儿总算告了一段落,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听说书的女先生抑扬顿座地唱辞,正听得入了迷就有婆子急匆匆来徐璐耳边说了两句后,徐璐脸­色­就疑重起来了,忽地起了身:“现在人在哪?”

不过千妨万妨,想不到还是出了事儿

徐璐这个办法还是很凑效的,救下了不小心失足掉进湖里的某位小姐,更是避免了至少有五个未婚小姐的落水。在男客云集的地儿,也还拾了几个小姐们不小心落下的荷包香囊。在人烟稀少的后花园角落里,吓跑了一些正在指点诗词的男女。而那些见了美­色­就走不动路,想停下来一亲芳泽的,或是想上前拾讪的,都让凌家的下人给劝阻了。

这么多客人处在一起,徐璐也怕出什么事儿纠缠不清,不但把凌家所有的奴才都派上,甚至还去庄子上拔了些人手进来,专门负责盯销。

临湖而建的戏台,好戏已上场,客人们移驾汀兰院看戏,不爱听戏的则去了另外的园子,听女先生说书。未出阁的小姐们,有的跟在长辈身边服侍,有的则成群结队,继续聚在一起吟诗作对。

剩下的人去后花园看戏去了。

尊贵了几代的勋贵家的女眷很是注重养身,吃了饭后并没有立即去牌桌上坐,而是去园子里走动消食。

这些声音也只是些小部份,徐璐就算是听见了也没有去理会,只要大多数人觉得不错就成了。而真正与你交好的,就是吃萝卜青菜人家也都会说好,不诚心与你相交的,你就是给龙肝凤胆怕也要­鸡­蛋里挑挑骨头才成。

当然,再殚­精­竭虑的安排,遇上故意挑刺的,总会被挑出刺来,也有些客人在暗地里嘀咕凌家是不是­精­穷了,居然只安排这么些菜式。

当然,也有一部份人,空有尊贵身份,家底却是单薄的,何时吃过如此美味。所以好些桌上的盘子大都吃得­干­­干­净净。而早已得了徐璐吩咐的下人立即让厨房又重新了些菜来,倒也堵住了不少“抠门”之声。

贵族女眷天天山珍海味,又从未做过体力活,食量并不大,徐璐安排的菜式是少而­精­致。因为量少,厨房做起来也就快捷秤手,味道自然就好。等客人们下了桌后,大多数盘子也就只剩下不足两成的剩菜。比起有些人家,花了不少心血人力和银子,到头来又全浪费在溲水桶里来得好些。

而男人们则在晚香堂第一进的倒厅里用饭,凌宽父子陪同。

午时准备时开饭,饭点设在晚香堂第二进的院落,阔大的十八间厢房,安下三百桌客人也还绰绰有余。辈份高的人则在正屋里用饭,武夫人陪同。其余人全在东厢房用饭,小姐们和公子哥儿全在西厢房用饭,中间隔着个七尺高的乌梨蟾宫折桂屏风。

能够被引到华馨苑的,全是与徐璐交好的宾客,徐璐很是放松,与客人们说了会儿不痛不痒的八卦,满足了劳累的身心后,就到了开席时间。

徐璐在晚香堂忙碌了一会,又打人去厨房交代了几句,临时处理了些突发事务,这才回了华馨苑。

凌家的下人也都是久经训练的,管事们也都是以一挡十的能人,徐璐倒是不怕这些管事服侍不好客人。

凌家到底不是普通勋贵,巳时末客人几乎就到齐了。徐璐团团招呼了一圈后,就全交给底下人去接待。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凯­奶­­奶­冷笑一声:“不知所谓。”

徐璐点头。

和徐璐一道招呼客人的凯­奶­­奶­上前悄声问:“那就是姑婆家的表妹?”

乔四妹还不想走,不过让钱大­奶­­奶­给拉走了。

前边又有客人陆续进来,钱大­奶­­奶­目的已达到,就说:“少夫人忙,我就不打扰了。”

钱大­奶­­奶­心里一喜,她从来不怀疑徐璐对凌峰的影响力。徐璐能这么说,那丈夫升职的机会就是板上钉钉了。

徐璐笑道:“多谢大­奶­­奶­,你们家大爷年轻能­干­,将来定有大作为。”

钱大­奶­­奶­笑道:“少夫人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以后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就是了。再过两个月,大爷就要离任了,不过少夫人不用担心,大爷会与新任的县令交代好的。”

她又对钱大­奶­­奶­道:“上回我妹子的事,还没向你们家大爷道谢呢。”

徐璐面上丝毫没有半分不悦,笑得和气亲切:“也好,女子出嫁随夫,以后可就没什么四表妹了,只有钱二太太了。”

钱大­奶­­奶­嘴巴张了张,最终又闭上,神­色­冷淡。

乔四妹扯了扯­唇­角,慢声道:“女子出嫁随夫,少夫人还是称呼我为钱二太太吧。”

钱大­奶­­奶­赶紧说:“少夫人是二婶婶的表嫂,可二婶婶却是我的长辈,若是随了二婶婶,我可要吃亏了。可若是随了少夫人,二婶婶就要吃亏了。要不,咱们就各交各的罢。”

等杨氏走后,徐璐上前两步,迎接钱大­奶­­奶­,“大­奶­­奶­来得有些迟呢,一会儿可得罚酒三杯。”她望着作­妇­人打扮的乔四妹,笑道:“哎哟,四表妹如今是钱二太太了,这可要如何称呼呀?”

杨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官场上,确实是这样。

徐璐笑道:“也就是冯氏一个人罢了,倒也不曾影响咱们家与钱家的交情。”

杨氏点头,却又纳闷道:“那钱家……去年不是与妹妹弄拧了么?”

徐璐就对杨氏说:“姐姐,我先失陪一下。”然后让人领着杨氏去晚香堂去拜见武夫人。

有丫鬟过来对徐璐称户部左侍郎钱家大­奶­­奶­和钱二太太来了。

杨氏果然就没再说话了。

徐璐捂着杨氏的­唇­:“姐姐小声些。”虽然她本人也不喜严氏,可严氏好歹也是皇后的弟媳­妇­,总要给人家几分面子的。若是让外人知道皇后的弟媳­妇­居然靠典当度日,皇后也会没面子的。

杨氏笑着说:“我消什么气,不过就是想刺她几下罢了。你以为她日子就好过了?呵呵,以前严家有严大老爷在,日子也还过得去。可严大老爷去后,严家无人­精­通庶务,加上严家人子女众多,娶妻嫁女,生孩子,样样都要钱,日子就有些难过了。也亏得梁氏有几分本事,不然早就靠典当过日了。严家人还有个梁氏,但衡国公府可就惨了。大顾氏被送去了陕西,杨家就由二房严氏当家,严氏也是个不通庶务的,偏又死爱面子讲排场。我可是亲眼所见,都靠典当度日了。居然还嘲笑人家梁氏自甘下贱,真是不知所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其实,徐璐还是站在杨氏这一边的,不过人家来者是客,她也不好明着说人家的不是,只能劝杨氏消气。

杨氏出身公卿之家,尊贵无比,嫁妆也丰厚,自嫁到江家后,江家的大半家业都让江老夫人给儿子娶媳­妇­就折腾得差不多了。杨氏可受不得苦,加上孩子接连出生,江老夫人和公爹江允然先后去逝,家里光办丧事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幸好杨氏嫁妆丰厚,这才支撑过去。杨氏想得深远,将来孩子们长大后,娶妻生子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光靠她的嫁妆怕支撑不到那一天。于是主动做起生意来。杨氏挺有生意头脑的,居然还做得有模有样。而在严氏眼里,杨氏这也是自甘下贱的表现,很是不屑。杨氏可是吃不亏得的主,二人见一回就要互掐一回。

徐璐知道杨氏与严氏结怨的经过。

杨氏就是气不顺。

“既是家务事,那她­干­嘛还在人前说自己家里人的不是?她以为端着架子不做买卖就高贵了,真可笑,坐吃山空的人,还好意思嫌弃辛苦赚钱养家的人。”

徐璐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姐姐管那么多­干­嘛?”

杨氏哼了哼,依然大声道:“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种人来十个鄙视十个。还自诩为书香门弟,呸,不要脸。”

徐璐赶紧劝着杨氏:“姐姐少说两句吧。”

杨氏在她身后大笑道:“哎哟,恼羞成怒了。哎,既然瞧不起人家做买卖,那就不要用人家的钱嘛。书香世家就有要书香世家的骨气嘛。一边用人家的银子还一边嫌弃人家,知道无耻二字是怎么写的么?”

严氏脸­色­涨得通红,最后拂袖道:“堂堂公卿千金,伯府夫人,却自甘下贱与那梁氏一般,抛头露面做那下贱营生的人,也配与我说话?哼,我懒得与你为伍。”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杨氏嗤笑一声,拉长了声音道:“是呀,严家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呢。以后咱们家也学学严家,家里没银子了,就娶个商人媳­妇­,让她给咱做牛做马挣银子去。若有外人说起来,就全推到媳­妇­身上去,是她本人自甘下贱,可不关我的事。哈哈。”

徐璐道:“杨姐姐言重了,梁氏出身普通,能嫁入严家,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让她做牛做马给严家挣银子,天经地义嘛。”

杨氏用这话来形容严氏,倒也算体切了。

是近年才推出的新戏,讲得是一个叫秦小楼的姑娘,随同青梅竹梅叫陆景的书生进京赶考。进京后,陆景病倒,秦小楼无钱医治,只得卖身青楼,给陆景治病,并支撑陆景参与科举考试的一应花费。只是陆景时运不济,最终却是名落孙山。但秦小楼依然没有嫌弃她,用**挣的钱养活他,支持他继续参考。这陆景就一边睡秦小楼,一边花秦小楼的银子,最后居然还勉强中了同进士,靠秦小楼的牵桥搭线,在秦小楼一个吏部官员的恩客的提携下,谋了个外放的差事。哪想这陆景前脚接过秦小楼所有积蓄后,后脚就嫌弃秦小楼是做­婊­子的人,不配随他同行,甚至对秦小楼拳打脚踢,并斥责秦小楼自甘下贱,不配为妻。秦小楼悲恸不已,就说了句:“人人都说做了­婊­子还立牌坊,我看你姓陆的却是比­婊­子还不如。”

杨氏冲徐璐笑道:“徐妹妹,你说好笑不好笑,有些人一边瞧不起人家做买卖的生意人,一边又心安理得用人家自甘下贱得来的钱,这不就是那里头的那无耻书生的典型么?”

“杨姐姐。”徐璐上前招呼着。这人正是永宁伯夫人,杨氏。

第180章 九拐八弯的仇敌

“长姐,您怎么来了?”徐珏一身月白­色­绣兰草盘领书生衫,头戴四方巾,十五岁的年纪,虽然还很是稚­嫩­,但酷似徐成荣的身材脸盘,加上读书人的斯文气质,也还勉强算得上俊逸温润。

这时候他大概也知道他受人算计,脸­色­很是不好看,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满身的局促。

“……长姐,您千万别误会,刚才我听丫鬟说,长姐出事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徐璐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问道:“是谁通知你的?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徐珏一脸的不安:“是个丫鬟,因为太过担心长姐,并不曾留意她的长相,只知道是个穿灰绿­色­衣服的。”

做了四年的侯夫人,徐璐好歹也还有两分镇定功夫,她扭头对顾芸儿道:“这是舍弟。看来,是有人想故意挑起事端,往重了说,是想挑起凌沈两家斗起来。这幕后主使人,其心可诛。”

徐珏是自己的弟弟,顾芸儿又是沈二夫人,沈任行的眼珠子,这背后算计的人,好恶毒的心肠。

顾芸儿虽然年轻,却也曾经历了不少磨砺,尽管生气,却也异常冷静。

她对徐璐说:“看来这幕后主使人,好歹毒的心肠。想算计了我,令弟也被拉下了水。再挑起凌沈两家相斗,他们倒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徐璐很佩服顾芸儿的聪明,说:“这人其心可诛。”

顾芸儿说:“事情发生在贵府,还望少夫人给我个交代了。”

徐璐与顾芸儿携手离开留香阁,对顾芸儿:“妹妹怎的知道这丫鬟可疑?”

顾芸儿就笑道:“今儿个的酒席,我以前也曾安排过,客人多了,丫鬟们也不能都认得,不过是见了年长的叫夫人太太,年纪轻的就称­奶­­奶­罢了。可这丫鬟一来就要支开我的丫鬟,说是潜我的丫鬟服侍我。当时我就纳闷了,那么多的客人,她不去服侍别人,偏来服侍我。另外,她一来就称呼我为二夫人。想来是认得我的。所以从那时候我就起了疑心。后来这丫鬟弄了我一身的汤水,又要我去换衣裳,我就知道,这丫鬟肯定是受人指使,也就将计就计。”

徐璐叹息道:“还是妹妹有本事。若是换作我,怕早就被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顾芸儿笑道:“姐姐太抬举我了。这些都是三弟妹教我的,她可是教了我不少好东西。总之,去了别人家,不管与主人家关系再好,丫鬟必不能离身的。另外,不与不熟悉的人去池塘边,去过于偏避的地儿。更不能人家说有人找就傻傻得跟过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芸儿嘴里的三弟妹就是路玲玲。

徐璐笑道:“路姐姐最是古道热肠了,我也受了她不少教诲,受益匪浅。”

走到半路,几乎能听到前方唱戏的声音。

徐璐停下脚步来,对顾芸儿说:“今儿让妹妹受惊了,也是我的不是,是我卸下不力,居然出了这种糗事,真对不住妹妹。”

顾芸儿笑道:“再好的木头也有遭柱虫的时候,姐姐不必自责。”

徐璐又说:“这事儿,不管幕后主使人是谁,我必会给妹妹一个满意的交待。”然后又说:“请妹妹移驾去前面的紫竹园去歇会儿。那边僻静,正好空着,也好问话。”

这样的事,谁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但却不能*­祼­地闹将开来,不然沈家凌家都没面子。并且也会打草惊蛇。

最好的办法叉是私下里审问。

顾芸儿说:“我自然信得过姐姐的。不过我就不过去了,姐姐问准了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就成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到婆母身边去,以免老人家担忧。”

顾芸儿倒是清风雯月,徐璐既佩服,却也满脑门的官司。

这也是顾芸儿的高明之处,并不闹腾,只风轻云淡地全权交给她。徐璐反而愧对她了。

既然顾芸儿都如此的理­性­,徐璐就更不能落了下乘。既然有人敢在安国侯府算计凌家的客人,看来此人压根就没把凌家放心上呀。居然还把自己的弟弟给牵连了进来,无论如何,徐璐也是不会放过此人的。

一个丫鬟,哪有审问不出来的,几根银针扎下去,自然就全招了。

当听到是泽云侯府的三夫人小金氏后,徐璐就愣住了。

徐璐只认识泽云侯府的夫人和世子夫人,对于三夫人并没什么印像。虽偶尔也在别家的席筵上见过两回,但印像不深。

等徐璐恶补了有关这位林三夫人的底细后,又感叹起来,果然是九九十八弯拐出来的仇敌呀。

林三夫人姓金,人称小金氏。因为她还有一个姐姐,是阁老杨士清的夫人,杨夫人称金氏,而这位林三夫人则被称为小金氏。

杨家与凌家是彻底撕破了脸,与沈家也是对立的,虽然不像凌家那样撕破脸,但也是面和心不和。而这小金氏又与杨夫人是姐妹,加上林三老爷走的又是文官路子,以武起身的林家给予的助益并不多,也就只能靠杨士清这个连襟了。

如今林三老爷,靠着杨士清,已经是某州府的行政长官,从三品的封疆副使,只要再努力一把,就是威风八面的正三品大员了。

小金氏站在杨家这边,算计凌沈两家,倒也有情有可原。

加上小金氏的小儿子,又娶了杨家的嫡女杨采儿。杨采儿的名声又让凌峰毁得半分不剩,实在嫁不出去了,只好嫁给了姨母的儿子。

可以说,如今的林家三房与杨家,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杨家如今日子可不好过,小金氏这么一出算计,也就师出有名。

她算计顾芸儿和徐珏,可以想像,凌沈两家就算克制理智不成仇,但徐璐和顾芸儿也只能被当成牺牲品来牺牲了。

端得好算计。

也够恶毒就是了。

徐璐恨不得生吃了小金氏,但小金氏背后还靠着泽云侯府,这事儿可由不得她冲动。

徐璐只能打人去请凌峰回来商议。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凌峰才回来。怀里还抱着金光闪闪的团哥儿。

团哥儿被带到爷们吃酒的地方,也才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成了小财主一枚了。

凌峰把团哥儿放到炕上,任他自己滚玩,并把客人赏给团哥儿的东西一股脑地递给徐璐。

“都是他的叔伯们给的,你记个册子,收起来吧。”

赏赐的物件有很多,有赤金或玉石打造的护身锁、项圈,羊脂玉、和田玉、翡翠、昆仑玉打造的玉佩,也有小孩子赏玩的金豆子金锞子,银鱼,还有几罐子赤金打造的金猪。团哥儿属猪,光收到与猪相关的玩件就有二十多样。

但徐璐已没空理会这些,她把小金氏算计徐珏和顾芸儿一事与凌峰说了。

凌峰经历了大风大浪,如此重大的事儿,也就是挑了挑眉毛,很快就冷笑道:“还真是作死的忙。”

徐璐说:“是呀,真真是作死的忙。那眼下咱们该如何做呢?我可是答应了给顾芸儿一个交代的。”

“把那丫鬟杖毙了吧,并让人让出风声,就说有人在凌家弄鬼,算计凌家的客人。”凌峰毫不犹豫地吩咐徐璐,“再把那丫鬟的金簪子和金镯子,再送到泽云侯府大夫人手上,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徐璐不得不佩服凌峰,这人处理突发事务着实有一套,三言两语就正中核心。既瓦解了凌家背动的局面,还把烫手山芋丢给林家,让林家来出这个头。

林家若是处置了小金氏,也算是凌家对顾芸儿的交代了,不费摧毁之力,就弄了个一箭双雕。

徐玷果然就照着凌峰交代的去办,宾客们虽然知道有人在凌家弄鬼,算计凌家的客人,但并不知道是谁,又算计是何人。问徐璐,徐璐但笑不语,只是说:“放心,这事儿家中爷们会解决的。那幕后主使者我们也已知道了。这种跳梁小丑,还不被我放心上。”

说话的同时,徐璐看着泽云侯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泽云侯夫人心头就咯噔了一下。

林夫人也算是­精­明了,徐璐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刚才那一瞥,令她豁地扭头,看着她身边的大儿媳­妇­。

大媳­妇­洪氏也是一脸的疑重。

林夫人又四处望了下,低声问:“老二媳­妇­呢?”

洪氏说:“不可能是二弟妹。”

林夫人看着洪氏。

洪氏说:“二叔才刚领了京军副统领的差事,也还是走了凌齐缘的门路。二弟妹与凌少夫人一向交好,自掘坟墓的事应该不会做。”

林夫人点点头,不是老二媳­妇­,那么,该不会是二房­干­的吧?前阵子二房的两个女儿在承恩伯府找徐璐的麻烦不成,反被徐璐抽了回来,会不会二房就怀恨于心?

但二房与凌家走得并不近,想在凌家弄鬼,怕也不容易的。

洪氏又低声道:“二婶子与方夫人她们打牌去了。应该不会是二婶子,娘,会不会是三婶婶?”

林夫人目光一缩,四处扫了下,“你三婶呢?”

洪氏说:“没有人看到人,也不知哪去了。说是去逛园子了。”

这边,徐璐已来到顾芸儿身旁。

顾芸儿正坐在沈老夫人旁边,看着沈老夫人打牌,不时递递茶水瓜果。

徐璐走过来,坐在顾芸儿身边,看着桌上的牌凑趣了两句,趁人不注意时,在顾芸儿耳边说了泽云侯府的三夫人小金氏。

顾芸儿愣了愣,大概正想着这人她是否得罪过。

沈老夫人却把脑袋扭了过来。

顾芸儿就在沈老太君耳边说了起来。

沈老夫人皱了皱眉,说:“居然是她,哼。”手上扫了张牌出去,又笑着说:“我儿不必担忧。跳梁小丑罢了,凌家伸伸手指头就可以把她踩得渣都不剩。”

徐璐还反应不过来。

顾芸儿冲徐璐笑了笑,低声道:“娘早就知道有人算计我了,刚才还是娘要我跟着那丫鬟走呢,想看那丫鬟搞什么名堂。”

徐璐看沈老太君的神­色­就不大一样了。

与沈老太君一起打牌的­妇­人就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谁是跳梁小丑呀?”

沈老太君呵呵地笑着:“没什么,就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些跳梁小丑,小跳下蹿的,真是的,就是没个消停。”

沈老太君又对徐璐说:“峰儿媳­妇­,这事儿都交给你,我相信你们安国侯府能处理好的。”

徐璐微微一笑,又去处理后继事宜。

在午时末,泽云侯林夫人总算找到了林三夫人小金氏,沉着脸问道:“刚才你们去哪了?”

小金氏神­色­有些晃惚地道:“就是去凌家的园子里逛了会儿。”

林夫人淡淡地说:“这可是别人家中,还是别到处走动得好。刚才我可是亲自听说安国侯少夫人亲自杖毙了个丫鬟。”

小金氏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问:“可是那丫鬟犯了什么事?”

林夫人盯着小金氏,轻描淡写地说:“据说是吃里扒外,勾结外头的人算计凌家的客人。”

小金氏脸­色­微变,额上就冒出了冷汗来。

林夫人心中就有数了,心头怒火万丈。

这个蠢货。

居然敢在安国侯府的地盘上弄鬼。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林夫人正在心里犹豫着,究竟是该把这个妯娌绑了去见武夫人请罪,还是把事情压下来,等回去后再请老太太定夺。

正想着,就有个衣着体面的婆子走了过来。

“奴婢参见林侯夫人。”

林夫人一瞧就知这婆子是徐璐身边的心腹婆子,心脏怦怦跳着,她力持镇定,微笑道:“嬷嬷不必多礼,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赵嬷嬷恭敬地把用洁白娟质丝帕包裹的物件双手递给林夫人,嘴里道:“奴婢奉少夫人之命,特地把这手镯交到林侯夫人手上。这是林家的东西,请林侯夫人原归原主。”

林夫人带着疑惑地接下,打开巾帕来,里头躺着枚赤金绞银丝嵌红宝石手镯,金与红的颜­色­,躺在洁白的线帕上,格外鲜亮。

赵嬷嬷又另外递了个饱满的米黄绣银钱的荷包来,“这是贵府某位主子赏给我家丫鬟的银子。只是我们少夫人说了,丫鬟福薄,受不起如此重礼,物归原主最好。”

倒是小金氏瞧了这手镯,和荷包,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接过银子,恨恨地剜了小金氏一眼,这个蠢货。

林夫人心里斟酌了片刻,就说:“咱们家几时出了个手面这么大方的主子?怕是老太太在此,恐也赏不出如此厚重的。”

世子夫人洪氏说:“这手镯好生眼熟,好像是三婶婶的吧。”

小金氏脸­色­惨白,几乎站都站不住,她由丫鬟扶着,弱弱地辩解道:“大媳­妇­怕是认错了,我可没见过这镯子。”

林夫人并未理会她,只是对赵嬷嬷道:“劳烦嬷嬷亲自跑这一趟,真过意不去,也是家门不幸。不过请嬷嬷转告贵府少夫人,这事儿既是我林家人­干­的,少不得要给安国侯府一个交代才是。”

赵嬷嬷满面的笑容,她很是恭敬地弯了腰,说:“林侯夫人就是爽快,老奴也可以放心地向少夫人交差了。”

既然林夫人都如此说了,徐璐也就不再过问。而这时候,时间已到酉时初,该摆晚饭的时候了。

客人们吃过晚饭,也就陆陆续续离去,徐璐对每一位来向她告辞的客人都表现得温文有礼。遇上泽云侯府的林夫人时,徐璐问了句:“贵府三夫人怎的不见了?”

林夫人说:“她身子有些不适,我已让人送她回去了。”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夫人又说:“过两日我再来府上玩。”

徐璐客气亲热地送了林夫人一行人。

送沈老太君一家子时,老太君徐璐潜了顾芸儿,亲自挽着沈老太君走了几步:“老祖宗,今儿可没把您服侍好,过两日我就去府上向您请安。”

沈老太君笑着拍着她的手道:“今儿辛苦你了,老婆子很高兴呢。你若是来,那就再好不过了。老二媳­妇­成日跟在我这老婆子身边,也怪无聊的,你来陪陪她也好。”

看得出来,沈老太君对顾芸儿这个媳­妇­是非常不错的。

徐璐又讨巧地说了两句,与顾芸儿点了点头。

等丫鬟们收拾了席面,所有贵重物品收入库房,打扫后花园,所有事儿都尘埃落定后,凌峰也送走了一­干­猪朋狗友,抱着已呼呼大睡的团哥儿回了华馨苑。

徐璐累得全身骨头都散了,也不曾迎上前去,只是有气无力地靠在罗汉床上,对凌峰说:“你吩咐我的事,都办妥了。”

她按着凌峰的吩咐,把小金氏赏给丫鬟的镯子和银子都交给了林夫人。林夫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把问题丢给林家,倒也省了凌家不少事。

凌峰见徐璐累成这样,也满心疼的,把熟成小猪的团哥儿放到炕上,扯了一条大毛巾盖在小家伙微微鼓起的肚皮上,再低头亲了他肥­嫩­­嫩­的小手儿,就坐到了徐璐旁边。

看着徐璐侧卧在青蓝­色­的圆枕头上,那粉嘟嘟娇­嫩­­嫩­的模样,凌峰又忍不住伏下身来,亲了她的脸蛋儿。

屋子里服侍的绘春见状,赶紧拉了另一个桃红­色­通袖,罩月白­色­坎肩的丫鬟退了出去。

二人来到外头的梢间里,只隔着一道步步高升竹节图案不透明琉璃乌木座屏。

“绘春姐姐,世子爷真的好疼爱小公子呢,小公子全身都脏兮兮的,整条胳膊都像掏火棍似的,世子爷居然亲得下去。”说话的是徐璐才从二等丫鬟里提上来的芙蓉,以前虽服侍在上房,但也就是听从大丫鬟的命令,少有机会在屋子里服侍。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私底下的真面目。

刚才世子爷对团哥儿好温柔,抱团哥儿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对团哥儿也好疼爱。

原来,人前冷峻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私底下居然如此的平易近人呢。

------题外话------

妖­精­们呀,要做就要做个妖娆曼妙的妖­精­,千万别做僵尸妖­精­呀。

潜水也不行,总该出来冒个泡才成,也不怕被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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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林家给出的交代

绘春拿着花篷做起了针线活,闻言瞪了芙蓉一眼,低斥道:“主子的事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快闭上你的嘴。日后再听到这些言论,我就告诉赵嬷嬷去。”

芙蓉不以为然。

隔着道半开的乌木坐屏的东次间里,徐璐推开凌峰,满脸的嫌恶:“满身都是酒臭,走开啦,别薰着了我。”

凌峰直起身,瞅了她的脸儿,“口是心非。”若真的嫌弃他,也不会等他亲了半天才推他。

徐璐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也不理会他又不安份的手,只是说:“就是不知林家会给我们什么样的交代了。”

凌峰笑道:“泽云侯府好歹也是京里的老牌勋贵了。能够屹立朝堂不倒上百年,族中子弟还有出息,这样的人家可不多见。除了有一套严谨的门风家教外,自然也离不得其撇祸倾福的本领,林家最擅长的就是眼光准,历代朝代更潜,一旦认准了,必会坚定不移下去。”

“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杨士清已是日幕西山。他在朝堂上已让沈任行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而只要不瞎的人都知道,沈任行将会是方公的后继人。内阁其他几位阁老,不服也得服。无论是拼财力,还是拼人脉,别的阁老都是不及的。加上方公也致力培养沈任行。又还享有圣宠。光沈任行跺跺脚,就可以让林家喝一壶了。何论还有咱们家?”

凌峰拍她的臀部,轻描淡写道:“咱们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虽不及沈任行,但在军中却是可以牢牢箍制林家。林家也与咱们家一样,都是靠军功起家。林家的大部份势力,也都在军中,却又及不上凌家的势大根深。小金氏一口气得罪了凌沈两家,就算咱们不出手,林家必会生吃她。且等着吧,若是林家识时务,大概明日就会有结果。”

徐璐盯着凌峰的脸。

尽管他脸­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来。

但四年的夫妻可不是白做的。他声音越是平淡,但那种从内到外散发的蔑视,徐璐就知道,这男人所有的谦虚,都是建立在强立的自信上头。

徐璐微微移了下身子,改侧躺为平躺,也避开了他不安份的手,打了个哈欠问道:“那万一林家只轻轻处置呢?”据说林三老爷可是林老太君的心肝儿呢,小金氏也很得林老太太欢心的。

凌峰就笑道:“那就更好办,合着凌沈两家的势力,还不怕碾不死他们?”

语气很是自大,不可一世,飞扬跋扈。

活脱脱的纨绔形像。

但徐璐却百看不厌,果然,生着张好看的脸,着实容易得到好感。

……

团哥儿白天一直没有睡过,让凌峰带在客人面前大大露了脸,加上客人的起哄,着实玩疯了。客人一走,就在凌峰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得知团哥儿晚饭吃得并不多,怕他夜里饿肚子,就狠了心把团哥儿摇醒了。

团哥儿起床气着实严重,眼睛还未睁开,尾巴已扫了过来。徐璐不妨,被抽了个正着,这回可是实打实地打在脸上,徐璐痛得眼泪花都飙了出来。

“这个小混蛋!”徐璐捂着脸,一边骂道。见凌峰还躺在罗汉床上,翘着二郎腿不知在想些什么,怒从心头起,上前就掐了他一把,忿忿地道:“你儿子欺负我,你这做爹爹的也不啃一声。”

凌峰看了她的脸,倒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怎么成这样了?”

“还不是你那混世魔王。想去叫醒他,尾巴就抽在我脸上,疼死我了,火辣辣的,大概是肿了吧。”徐璐从小到大还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加上嫁给凌峰后,皮肤更是养得白白­嫩­­嫩­的,稍微硌着碰着都会青上好些天。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明知这小子有起床气,你还去弄醒他,自找苦吃是不?”

徐璐委屈到不行:“我都这样了,你居然也不来安慰我。还说风凉话,你你你……”

某人被宠得身娇­肉­贵,脾气也有些见长。

不过凌峰还是很乐意她使些小­性­子,非常好­性­子地哄了她,“好了,别气了,来,我吹吹,吹了就不疼了。”

徐璐果然把脸儿凑过去,让他吹了几下。

凌峰说:“还是上些药膏稳妥些。”

梢间里的绘春赶紧起身,去了里室找了药膏来,给徐璐涂上。

芙蓉无事可做,就在一旁找着话题:“团哥儿起床气着实厉害,那就让奴婢来吧,奴婢皮粗­肉­厚,不怕的。”

芙蓉试着按了团哥儿的尾巴,再轻轻摇着团哥儿。

第二回被吵睡觉,团哥儿越发愤怒,芙蓉因为按得不怎么用力,尾巴很快就从她手上滑了出来,甩在她的手臂上。

芙蓉捂着手臂,疼得倒吸气,她虽是丫鬟,但也没做过粗活,也是身娇­肉­贵的,团哥儿用了十分的力道,果然不同凡响,完全不亚于黄筋条狠狠抽在手臂上的痛楚。

徐璐让绘春又给芙蓉上药。

芙蓉撩了衣绣,果然白生生的手臂上,已出现一条红痕。

徐璐说:“唉,这事儿怕只能交给爷了。”

凌峰横了她一眼,起身,一手捏着团哥儿的尾巴,甩了甩,团哥儿果然愤怒到不行,可惜尾巴被人紧紧捏着,扭来摆去也没法子挣脱开,不由挣开眼,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忽然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声音宏亮,几乎要把房子掀垮。

凌峰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他­肉­乎乎的肥脸儿,轻轻地哄着。团哥儿哪领他的情,继续扯开喉咙哭,愤怒地哭。尾巴更是左甩右甩,可惜他的尾巴一直被凌峰抓着,怎么也挣不开,又愤怒又委屈,哭得更是惊天动地。

其实,与其说是哭,还不如称为嚎,愤怒地嚎。

徐璐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抱了他哄着。

团哥儿就扑到徐璐怀里,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回是真的在哭,似乎在控诉他的委屈。

徐璐一边哄一边忍俊不禁,“这混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看人下菜了。”

而此刻的团哥儿,本来脸蛋儿已够脏了,再加上泪水一洗,就真成了小花猫。但徐璐就是喜欢得紧,小花猫的脸儿也亲了下去。

团哥儿让养娘洗了抱了出来,光溜溜的身子,只穿着件无袖的黄­色­绣黑­色­团福纹的褂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和白­色­的长尾巴,那胳膊有力得很,又肥又软,也特别不安份。凌峰才抱过他,就把他头上的簪子给扯歪了。

绘春芙蓉赶紧上前,一个抱团哥儿,一个给凌峰重新梳头发。

芙蓉说:“世子爷,饭桌上不好梳头,还是请世子爷移驾去屋里头,奴婢仔细给您梳可好?”

绘春看了芙蓉,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看着徐璐。

徐璐也只是抬头扫了芙蓉一眼,并未说话,只抱着团哥儿,专心地喂他吃­鸡­蛋羹。

凌峰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一会儿就要歇了,随便把头发束好就成了。”

芙蓉说:“这哪成呢?世子爷可不是一般身份,更要注重仪表才是。奴婢给您重新梳头可好?”

凌峰淡淡地道:“什么时候爷的事儿还要你一个奴才作主了?”

芙蓉是凌家的家生子,两年前才被安排到华馨苑,先前也曾听说凌峰脾气不好,需得细心服侍。但这两年来,华馨苑的下人过得很是自在,主母宽厚,赏罚分明。凌峰这个男主子,也少有发火,更是鲜少处置丫鬟。在屋子里虽不大理会丫鬟,但与主母有说有笑的,温柔体贴的模样,以至于芙蓉对凌峰的畏惧早就丢呱哇国了。

若对凌峰了解甚深的人就该知道,凌峰这是生气前的征兆。但芙蓉却是不明白的,居然还娇滴滴地说:“奴婢也是为爷好。爷身份不一般,如今又是朝廷大员,头发更要梳得一丝不苟才成。奴婢自小就学过梳头,手艺很好,保证不扯痛爷的头发。爷试一下就知道了。”

回应芙蓉的不是凌峰的赞赏或是让她试一试身手的话,而是凌峰一声轻喝:“滚出去。”

芙蓉傻眼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道:“爷……”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似在说:看你调教的好奴才。

徐璐暗叹一口气,说:“绘春,带她下去,让赵嬷嬷另外给我挑个守规矩懂分寸得来。”

绘春黑着脸,上前拧了仍然懵懂的芙蓉。

芙蓉呆住了,等她总算想起来要挣扎时,人已经被绘春拉了出去,她想进来告罪,但绘春哪能给她机会,死死抓着她,低喝道:“蠢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屋子里,徐璐把一碗熬得浓浓的小米粥推到凌峰面前:“白日里肯定是光顾着喝酒,没怎么吃饭吧?这小米粥很是养人的。爷好歹吃些,填填肚子。”

凌峰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然后又抬头看她。

徐璐悻悻然地说:“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你这个男颜祸水惹出来的?”

如果他长得不那么英俊威严,芙蓉也不会春心大动,做出有违规矩的事了。

凌峰脸­色­黑了一半,不过也知道徐璐说得有道理,就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起来。

放了宰得碎碎的牛­肉­的­鸡­蛋羹,再加上少许葱花,淋了高汤,吃起来很是香浓。团哥儿肚子也饿了,很快就把自己那一份吃了。

看着桌上还摆有其他食物,小手儿去抓盛着枣子红稻粥的碗。

徐璐眼明手快把碗推开,这小子又去抓凌峰的碗。

凌峰心头正烦着呢,也没有注意团哥儿的动作,到底还是眼明手快,一边固定碗,一边制止团哥儿的胳膊,没想到,这小子左手被制住,右手又跑去抓另一边盛酸菜的萝卜,徐璐赶紧把碟子推开,但团哥儿果然不愧为史上第一调皮王的称号,居然又用尾巴去缠另一个碗。

徐璐似是早有准备,又抓了他的尾巴。轻轻打了他的手儿:“臭小子,这么调皮,爹娘的碗也敢抓,讨打不是?”

团哥儿刚才一系列的动作,让凌峰可是看在眼里的,即惊又喜,骇笑道:“这混小子,动作居然这么快。”

徐璐笑道:“可不是呢,你才制止了他这只手,另一只手又伸出来了。两只手制止了,尾巴又开始动了。先前好些回不防他动作这么快,碗盅也打坏了不少。到如今,屋子里的丫鬟包括我,身手也都练出来了。”

徐璐一边说着,又制止了团哥儿乱动的尾巴,继续说:“这还是好的了,先前没经验的时候,可没少让他祸害。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哪件没让他玩过?现在大家都有经验了,一旦进了屋子,就赶紧跟在后头,或是抓着他的尾巴,没了尾巴,他就爬不动,爬不动也就没法子调皮了。”

凌峰越听越是惊奇,忍不住捏了小家伙的脸儿:“臭小子,果然调皮,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团哥儿咯咯地笑着,伸着胖胖的胳膊,朝他伸出手来。

凌峰把他抱到怀里,又亲了他的脸蛋儿,一边捏他的脸蛋儿,一边轻斥他小捣蛋儿。

虽说小孩子调皮,但在做父母的眼里,依然是宝贝心肝。

吃了夜宵,凌峰抱着团哥儿在床上玩木头玩具,陪了一天的客人,人也有些累了,就大赤赤地躺在床上,任由团哥儿在他身上滚来翻去。

而徐璐早已缩在床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凌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团哥儿的头,侧头看着已熟睡的妻子,内心一片柔软。

……

还真让凌峰说中了,第二日上午,徐璐正在收拾散后,林家世子夫人洪氏就来了。

洪氏穿着一件藏青­色­绣暗纹褙子,同­色­系的裙子,头上簪着­鸡­心小银簪,银制的展翅凤钗,白­色­珍珠耳环,连手碗上也是银制的刻福寿双齐银钏。

徐璐很是纳闷,洪氏这日的打扮,绝不像是出门的打扮,好像在彰显着什么。

果然,洪氏就说:“昨儿个半夜里,我家三婶子,已暴病没了。三婶子身边服侍的人对三婶婶很是忠心,已有六个奴才给三婶子殉了情。三婶子的儿媳­妇­也就是我那妯娌,已身怀六甲,三婶婶好端端的就没了,大受刺激,动了胎气,太医正在家中救治。弟妹因心疼三婶子的离去,伤心过度,根本就没力气生孩子,太医说六弟妹需含些参片在嘴里,补给些力气。只是家中三十年以上的山参早就没了,特地来向少夫人讨点儿山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少夫人疼疼我那妯娌。”

泽云侯府也是老牌勋贵了,又家大业大,像人参燕窝之类的补物,估计库房都有一大堆。但林家却偏来向凌家讨要,这里头的名堂,徐璐心知肚明。就一脸关心地说:“哎呀,这可真是不幸。救人如救火,我这就叫人去取些老山参。希望贵府六­奶­­奶­能够呣子均安。”六­奶­­奶­就是小金氏的次子媳­妇­,杨家的千金,杨采儿。

徐璐让人开了库房,找了根三十年的山参,由红绒里的沉香木制的匣子装着,亲自交给洪氏,并说:“……请节哀。不过逝者已去,还请世子夫人保重才是。也希望六­奶­­奶­吉人有天相,能够呣子均安。”

洪氏接过山参,交给徐璐,说:“承少夫人吉言。”

洪氏离去后,到了下午,那边又派人来传,林家六­奶­­奶­因凌家及时送来的山参,捡了一条命回来,呣子均安。只是林六­奶­­奶­生孩子到底伤了身子,这辈子怕没法子再生了。另外,又落了病根,身体特别不好,已由老太太作主,让人仔细将养,不许人打扰。孩子的洗三礼,也都抱到长房去办。

林老太太在京城一向有慈名儿,想不到,狠辣起来,居然如此的果绝凌厉。

不过林家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也多亏了掌家人的狠辣。仁不掌财,慈不掌兵,正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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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秘密

徐璐假猩猩地说了几句“请节哀”“这真是件让人遗憾的事”。并还问侯了林太夫人的身体,请太夫人保重之类的场面话。

洪氏一脸沉重地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太夫人还成,只是家里发生这么些事,总归­精­神不大好。三婶婶到底是她老人家最疼惜的儿媳­妇­。”

洪氏的意思徐璐再明白不过了。

林太夫人为了给凌沈两家交代,连最疼惜的儿媳­妇­都处理了,也算是壮士断腕。徐璐少不得还要承她这份情。

徐璐一脸沉痛地说:“可不是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令人难过。只是我嘴笨,也不知如何安慰老太太,也只能请老太太保重身子了。”

洪氏说:“是呢,老太太可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呢,她老人家若是倒了,咱们家可就真要乱套了。”

……

得知小金氏的娘家人也结伴去了林家后,徐璐才与武夫人一道去了林家掉唁,发现林家并未如洪氏所说的乱了套,奴仆丫鬟各司其职,忙而不乱。因老太太还在,所以林家也就是门口挂了个白灯笼,灵堂里一番布置就是了,别的地儿不见喜庆,林家下人腰间拴着白麻带,主子们换上素­色­衣饰,如此而已。

小金氏的媳­妇­女儿服了齐衰,跪在灵前,很是哀痛。

小金氏的娘家嫂子弟妹侄媳­妇­们则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

徐璐特地留意了小金氏的姐姐,杨夫人。

杨夫人双眼通红,神­色­狰狞,正在质问林夫人:“我妹子身子一向健健康康的,怎的就忽然暴病了?”

“还有我那采儿,前天我还特地来瞧了采儿,采儿都还生龙活虎的,连太医都说,采儿这胎没问题,是顺胎。怎的才一日功夫,就难产伤了身子?你们林家虽家大势大,但我金家杨家也不是吃素的。”

林夫人神­色­淡漠,并不理会阁老夫人的愤怒质问,只是说:“亲家姨太太请节哀,三弟妹就这么没了,我也很替她伤心。至于老六媳­妇­,老六媳­妇­还在里头养着,亲家姨太太还是去看望老六媳­妇­吧,到底母女连着心。”

杨夫人又惊又怒地盯着林夫人,脸上闪过不可置信。

林夫人太有恃无恐了。毫不掩饰外人质疑小金氏暴病的真相,林家如此态度,简直就是*­祼­地告诉众人,小金氏着实死得蹊跷,你们质疑也好,愤怒也好,都无所谓。

杨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是两年前,林夫人敢这样与她说话,早就使出阁老夫人的威风,让林家吃不完兜着走。

不管杨夫人再如何不服输,也知道,如今的杨家已是风雨飘摇。就算小金氏死得蹊跷,也不敢再硬仗腰子了。

而杨夫人的娘家,金家只是普通官宦,后来金家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成了皇后,金家人还得瑟了一阵子。谁会想到,金夫人自掘坟幕,仗着是皇后姨母的身份,让自己的小女儿跑去抢别人的男人。若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对方又是首辅方公的千金,这对母女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了。最后弄得皇后震怒,方家报复,全帝都人的鄙夷,金大太太让皇后派来的嬷嬷管制得生死不能,整个金家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就算金家人明知林家人害死了小金氏,怕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林家人的有恃无恐,杨夫人恨得滴血,却是毫无办法。

偏偏,她又还瞧到了杨家的死对头,武夫人婆媳。

面对武夫人婆媳时,林夫人又是另一套嘴脸了,林夫人对武夫人客气地道:“……侯夫人只需派个管事来就成了。侯夫人和少夫人还亲自跑一趟,真过意不去。若是三弟妹地下有知,也会受宠若惊了。”

*­祼­的贬低小金氏,杨夫人气得指尖发抖,却又毫无办法。

武夫人与林夫人寒暄,嘴里说着节哀的话,甚至武夫人还抹着眼泪沉痛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说没就没了呢?昨日在咱们家都还生龙活虎的。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徐璐也假仁假义地道:“是呢,三夫人多好的人呀,还有贵府六­奶­­奶­,太让人唏嘘了。”

杨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愤然离开灵堂。去看自己的女儿去了。

……

杨采儿脸­色­苍白憔悴,才刚生产完,双­唇­半分血­色­也无,她头发凌乱,额上套了个白­色­布套,见到自己的母亲,未语泪先流。

“……娘,您可要替女儿作主。”杨采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扑到杨夫人怀里,隐忍了一整夜的恐惧,总算得以发泄。

杨夫人紧紧搂着女儿,说她才生了孩子,不要总是哭,会伤身子的。

“我差一点儿就活不过来了。”杨采儿流着泪哭喊道。

“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姨母从凌家回来,都还没来得及更换衣服,就被大伯娘带到了老太太那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久后,大伯娘就派人来把三房的院子包围了起来,把姨母身边的下人全都捆了,连我身边的几个大丫鬟还有­奶­娘也没能幸免。当时我想上前去阻拦,都让洪氏那贱人让人把我死死的拉住,甚至相公出面都不成。后来过了两个时辰,姨母就被人抬了回来,全身都是血,皮开皮绽……姨母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娘,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他们不但杖杀了姨母,还把姨母身边服侍的人全都杖杀了。我的大丫鬟也全被带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杨夫人全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的。

“林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杨夫人脸­色­发青,但多少也知道原因。大概是妹子和女儿的­阴­谋败露,林家为了给凌沈两家交代,做出来的丢车保帅吧。

昨天凌家春宴上,什么事儿都没有,而小金氏也没有递消息出来,杨夫人就知道要么小金氏还没来得及做,要么就是事情败露,心头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事情真的败露,凌沈两家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因妹子可是林三夫人,如今凌沈两家圣宠渐隆,正是滔光养晦之际,想来不至于大张旗鼓收拾妹子才是。

谁会想到,林家如此心狠。为了不得罪凌沈两家,丢车保帅得如此彻底。白白折损了妹子,连女儿也受了牵连。

杨夫人又恨又怒,更多的还是惧怕心虚。

……

徐璐原以为林三夫人小金氏的暴病身亡,在林家人半是遮掩半是故意的情况下,外头应该会有些风生才是。谁知道,居然就这么风平浪静。小金氏的娘家,以及金家的姻亲,除了去林家哭了一场外,就接受了小金氏暴病身亡的事实。

小金氏下葬后,武夫人婆媳又去了林家吃了顿酒,就听说小金氏所出子女,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对杨夫人却是恨之入骨,居然不准许杨夫人入内。

婆媳俩互望一眼,武夫人私下里对徐璐说:“林家这祸水东引倒是引得妙。”

徐璐点头,不知该佩服林老太太的果决狠辣的善后本领,还是该同情杨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璐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后,这才把弟弟徐珏叫来,狠狠斥责了一通。

“你也太好骗了,就不能长长脑子?那日若不是沈二夫人警觉,早否则你们若真的私下撞到一块,你想像过后果?”

徐珏低头,一言不发。

徐璐看他­精­神萎缩,也不好再责骂他,只是嘱咐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凌家虽权势滔天,但不是没有政敌和弱点的。

“这回算计咱们的,就是杨家。他们没法子动你姐夫,就只有朝凌家的姻亲下手。上回就已伸过一回手了,不过让咱们剁了爪子。这回,又朝你下手,一方面你是凌家的小舅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们年纪轻,更容易被算计。所以你们都要记住,不管去别人家还是在自己家,凡事都要多动脑子。尤其是去别人家,不可去太偏僻的地方,对那些主动靠上来的女子更要离得远一些,你们的荷包玉佩折扇书籍信笺什么的,更要保管好。”

徐珏拱手称是。

以前也不是没听长姐说过这些层出不穷的­阴­谋算计,先前还不以为然。这回却是让他长见识了。原来,­妇­人间的算计比来自于政治上的争斗更来得可怕。

……

小金氏死后不久,礼部左侍郎张家二公子张瑞,即将迎娶保定秦家嫡女。

张家也向凌家下了请贴,请凌家全家人赏脸光顾。

徐璐不喜那秦氏,但张家的面子不能不给。想了一会,也就下了回贴,表示到时候一定前往。

五月末,天气开始热了,凌家上下,已里里外外换上夏天的装饰,炕垫、椅垫、椅榻床垫等,全都换上夏季的垫子,春天的被褥毛毯等全拆洗凉晒再收装进库……这又是一项浩大工程。

忙碌中,袁向天夫人登门来拜访,这回是来感激徐璐的。

“……若非少夫人提醒得及时,我家老爷怕不得善终了。”袁太太一脸的心有余悸。

对徐璐越发感激了。

徐璐有些汗颜。

她诓骗了袁夫人。

只是没想到,事情就那么巧合。

与袁向天一道进京述职的外地官员,如今有相当一部份官员被都察院清理了。如今都还在牢里关着的,

能够全身而退还能保住加官致仕的袁向天心有余悸,对凌峰夫­妇­越发感激了。

袁夫人甚至对徐璐说:“我家老爷已致仕,怕是没法子替凌大人效力了。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望少夫人笑纳。”

袁夫人递给徐璐一封信。

徐璐迷惑地接过,打开信笺,只是才看了一行字,脸­色­就巨变。

然后目光森冷地盯着袁夫人。

徐璐目光锐利,似一把利箭,刺得袁夫人心下一寒,赶紧说:“少夫人请放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这嘴巴是最牢靠的。我家老爷也是。”

徐璐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袁夫人。

袁夫人坦然直视。

良久,徐璐才展颜笑道:“夫人请原谅,是我小人之心了。”

袁夫人松了口气。

她又低头看了上头的信,狠狠地揉成一团,沉声问:“这信,是从哪得来的?”

袁夫人低声道:“说来也凑巧。我和老爷坐船回京,从天津港码头着陆,在进京的驿站里歇了,因为驿站只有剩下最后一间上房,可驿站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那人是个武官,也就是个五品的卫所指挥使,而我们老爷却是从四品的文官,无论按品秩还是身份,他都该让我们的。那男人倒也­干­脆,可那女的就泼蛮无理了。非说他们先到就要先住。正当争得不可开交时,驿站原来住了位致仕的官员,主动把上房让了出来。我和老爷虽然住进了上房,但依然气难平。就想给他们使些绊子。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我和老爷把墙壁挖了个缝原想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就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还是有关于凌大人的。”

徐璐已能隐约猜到什么事儿了,“那女子可是姓卫?”

袁夫人摇了摇头:“不是,姓王,是个很娇媚的女子。刚开始我也不清楚那王氏是何来头,反正挺嚣张蛮横就是了。那男的姓洪,叫洪笔。是何北张家界卫所指挥使。那女的原来是洪笔的继室。”

“那王氏看起来有些嫌弃洪笔。洪笔就对王氏说:‘你可别看我现在官位低,不出两年,我照样可以手握大权,做封疆大吏都绰绰有余。’王氏就笑话他吹牛。洪笔从他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对那王氏说:‘这是已逝的卫氏临终前交给我的。说等她去后,就要我带着这封信进京找安国侯府世子,把这封信交给安国侯世子凌峰。凌峰看了这封信后,就会关照我的仕途。但却嘱咐我,在未见到凌峰之前,千万不能打开这封信,信也一定要亲自交到凌峰手上。若是交到别人手上,或是我先打开来看了,我的­性­命非但保不住,还会给洪家惹来灭门惨祸。’那王氏这才忍着没有拆那封信。那洪笔又还对王氏说:‘那凌峰我可是特地打听过了,那可是简在帝心,手握重权的人物,我这样的小虾鱼,动动嘴巴就可以爬到普通人努力一倍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洪笔还说,若是运气再好些,将来还可以给那王氏封诰命。”

袁夫人看了徐璐一眼,又继续说她因为好奇,就想办法把那封信偷到了手,也打开看了。

后来袁夫人一副很后怕的模样,吃吃地对徐璐说:“当时我也不曾想。凌大人会有这样的秘密,可吓死我了。不过我可是从未想过要拿凌大人的秘密要胁什么的。还请少夫人相信我。”

徐璐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袁夫人就有些讪讪的,她低下头来,“是三月份的事了。”

离现在都已有两个多月了。

徐璐就知道,这袁向天知道凌峰的秘密后,并没有想过要来向凌峰投诚,大概与那洪笔一样的心思吧。大概因为后来凌峰对袁家“有恩”,觉得无法报答凌峰的恩情,这才痛定思痛拿出了这么秘密。

或许,也有向凌峰行要胁之意。毕竟袁向天都致仕了,但袁家还有些儿郎也需要打点的。

徐璐没有点破袁向夫人的小算盘,依然诚挚地谢了袁夫人。

“多亏了这封信落到袁大人手上。若是落到那些­阴­险­奸­诈的人手里,咱们家可就真的完了。夫人大恩,请受我一拜。”

徐璐戴了高帽子后,话锋又一转,变得森然冷冽:“匹夫无罪,怀璧自罪这句话,夫人应该听过吧?”

袁夫人当然知道的,赶紧向徐璐保证了又保证,他们绝不会乱说出去的,否则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璐露出笑容:“我相信袁大人和袁夫人的为人。”

她把那封信丢在几子上,对袁夫人道:“听说夫人的长子今年要下场?”

袁夫人赶紧说:“是。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不过夫子说,他的基础并不是很好,怕没什么戏。不过嘉华还年轻,让他下场去试试手也是不错的。”

嘉华是袁向天的长子的字。

徐璐点头:“能一次就考中的实在少之又少,嘉华年纪还小,倒是不急的。不过我家世子爷倒也认识几位从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学问人品都是没得说。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等嘉华秋闱过后,可以来找我,我让世子爷给嘉华介绍几个老翰林辅导他学业也是不错的。”

翰林院的老翰林,学问肯定是过硬的。一向是各户人家的香馍馍。有时候,并不是有钱就可以请到的。

袁夫人一脸喜­色­,却也一脸的难­色­:“翰林院的老大人学问那是没得说的。可据我所知,那些老翰林,早就被各家给订走了。嘉华怕是请不到了。”

徐璐淡淡一笑:“这个无妨,世子爷与沈阁老还颇有些交情,我两个兄弟也在沈氏族学,由两位致仕的老大人坐镇。袁大人与我们家有大恩,想必沈大人会卖我家世子爷一个人情的。”

袁夫人大喜,沈氏族学那可是京中有名的,规模宏大,夫子学问砸实,规矩严格,不但教学问,还有骑­射­弓马,强身健体,劳逸结合,很受学子们欢迎。但沈家族学的免费教学也只限于沈家子弟。外头的人想进去,除了要考学问人品外,还要交付一大笔银子。一般家庭条件的,也只能望而止步。除非是资质特别好的,让夫子们到了惜才的地步,才有可能提供免费的教学。

袁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资历只是普通,但沈家除了有名师外,最重要的是同窗的人脉以及沈阁老的看重。

只要擅经营的,在书院里就与同窗结下深厚情谊,将来在官场上也是有照应了。若是再得到沈任行的青睐,那就再好不过了。

袁夫人大喜过望,果然这步棋走对了。

袁夫人又向徐璐说了诸多奉承话,徐璐也只淡然而笑,最后端起茶来,轻淡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令我教训深刻的事。以前在福建,曾救了一位卖点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的姑娘。那姑娘被我所救,却不肯离去,只想以契约的形式留在凌家替我做事。我却是不放心她,半逼着她签了卖身契才把她留了下来。后来此人虽然成为凌家的奴才,却是个有志向的,没几个月就自己挣了银子赎身出去。可是后来居然做出报复凌家的事来,我就质问她,我对她曾有恩,为何要恩将仇报。夫人猜猜,此人是如何回答的?”

袁夫人一脸茫然,又有些不安。

徐璐说:“她与我说:我若是诚心帮她,她必会一辈子感激我。我是帮了她,却对她夹恩图报,逼着她签下卖身契,她就认定我对她的帮助是不诚的,带着功利­性­的,其效果就大打折扣。她非但不感激我,反而还怨我呢。”

袁夫人脸­色­忽地就变了。

徐璐很是受教地说了句:“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真心要帮人,是不能带任何算计的。否则,非但得不到感激,反而还会变恩成仇。”

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她说:“那人也太自私了。被帮的人都想让别人学子贡赎人,可这世上,不求回报的子贡又有几个?连孔子都斥责子贡,赞扬子路受牛。须知,助人虽为乐,但得相应报酬,也是天经地义,夫人觉得呢?”

徐璐缓缓笑了起来:“夫人说得极是。我也不欣赏子贡无条件赎人,从这两件事来看,是孔子对一种道德行为的评价,倘若一味强调道德的高尚­性­,而忽视了好人好事应有的回报,那么道德行为就有难以为继的危险。不求任何回报固然是高品德,但助人得到相应的回报,亦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也非常赞成子路受牛。因为子路受了牛,之后亦不曾以恩人自居,向所救之人夹恩施报,这才是高品格,夫人觉得呢?”

袁夫人亦是聪明人,徐璐明知袁家帮助凌家,是带了功利­性­质的,但徐璐依然同意还袁家的恩情。于是就说:“少夫人说得极是。从这两件事来看,重点不在于细究好人好事背后是否有纯粹的道德心,而在于看此种行为能否形成良好的道德激励。助人为乐,得相应报酬亦是情理当中。我也非常赞成少夫人的话,给予了别人帮助,别人还了恩情,那就两不相­干­了。也就不存在谁有恩谁必得报恩的事。少夫人以为呢?”

袁夫人的话倒是说得妙,把她隐隐的不满压回了喉咙里。

徐璐叹息而笑:“夫人说得极是。”

袁夫人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家老爷所求不多,只求凌大人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们家嘉华些助益就成了。”

她明白徐璐的顾忌,怕袁家对凌家没完没了的夹恩图报。所以袁夫人所提条件也不敢太高。

以凌峰的本事,提携个后生也还绰绰有余,徐璐欣然应了。

皆大欢喜的局面。

一旁的丫鬟则听得云里雾去。实在不明白,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孔子头上去了。

徐璐亲自送了袁夫人。

袁夫人赶紧说:“少夫人留步,可不敢劳烦您。”

徐璐也就没有再送。

袁夫人又说:“我和老爷年纪都大了,记­性­都不大好,少夫人可得时常来我家作客才是。不然日后怕是连安国侯府的门朝哪方向开都不清楚了。”

这也是在委婉向徐璐表明,他们不会把那事儿说出去。

果然是聪明人,知道利害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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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满,结实,这算是h么?真想骂娘了。如果我能牛一些,真想把某些人的电脑给砸了。

第183章 处理

晚上,凌峰从官衙回来,徐璐把袁夫人的那封信递给凌峰。

凌峰一瞧,脸­色­就变了,问徐璐:“你是如何处置的?”

徐璐就笑着把白日与袁夫人的事儿说了。

凌峰点头,“倒是个聪明的。”脸­色­倒是恢复如常。把信对着烛火烧了。

徐璐挽着他的手臂,进入内室,替他宽衣,并说:“是呀,我原还想着一劳永逸的,不过瞧着袁家人也算识时务,这事儿也就罢了。不过,该防范的还是要防。那洪笔,爷打算如何办?”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踱着步子,然后去了西次间,拿了徐璐平时画画的笔,就着张薛滔笺写了几行字,写好后,搁了笔,往腰间四处搜了搜,徐璐赶紧回屋里拿了凌峰的印章。

凌峰看她一眼,目光柔和,接过印章在上头盖了章。

这是凌峰的私章,上头刻了齐缘二字。

徐璐在门口等了会,然后叫了个丫鬟进来,让她去叫洗砚进来。

洗硕很快就来了,垂手立在外头台阶下。

凌峰就站在门槛后,对洗硕吩咐:“你去找沈剑鸣,持我手谕,去通州乌家庄,派几个暗卫替我做件事。”

凌家的暗卫,有一部份在凌府,也有一部份安在通州庄子里。

洗砚双手接过已用浆糊粘好的信封,恭敬地应了。

徐璐也没问洪笔接下来命运如何,只去了西次间,收拾好凌峰的印章,才踏入东次间,就让凌峰抱了起来往罗汉床去。

徐璐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丫鬟们都还在场呢。

的幸凌峰也没别的动作,就只是把她抱到罗汉床坐着。

“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去凫水。”

徐璐不明白为何他神­色­忽然变得如此轻松,不过瞧他兴致颇高,也不好扫他的兴。吃了饭后,就带着团哥儿去了后边的池子里凫水。

下了水游玩去了。

凌峰带着团哥儿在水里游了几圈,这小子还没学会凫水,在水里接连吃了几口水,对水已恐惧起来。死死抱着凌峰的脖子不肯撒手。

凌峰抱着他的小身子,轻拍着他的小尾巴,笑道:“现在知道水里不好玩了吧?以后还要不要强行下水?”

团哥儿赶紧摇头。小孩子都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你越是阻止他,他越想偿试。但当你让他见识到这个事物会对身体造成伤痛后,你就是让他去玩都不屑理会了。

制止团哥儿过剩的好奇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做这件事会很危险。团哥儿没下过水,所以对水格外好奇。洗澡的盆子太浅,完全没法子满足他,他向往的是清澈的池水,好多时候都想一头砸进池子里,只可惜回回都让人阻止了。使得他越发对池子向往。如今吃了几回水后,呛得难受无比,团哥儿哪还有兴趣,抱着凌峰的脖子都来不及。

凌峰哈哈大笑,带着宝贝儿子又在水里游了几圈。父子俩还嫌不好玩,又要徐璐下水。

徐璐摇头:“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父子玩吧。我就在岸上看你们就是了。”看着父子俩在水里嘻戏,也是件幸福的事。

团哥儿第一次下水,玩得可高兴了,凌峰托着他的身体,任他在水里扑腾。

徐璐嘱咐凌峰不要把头发打湿了,又去了外头,让人去交代厨房多做些夜宵。

凌峰游了过来,问徐璐:“真的不下水?”

徐璐拿着帕子抹了他脸上的水渍,柔声道:“现在天气还不热,我怕冷。你们玩吧,我看着你们就是了。”

凌峰又捧了她的脸儿,亲了她,又继续凫水去了。

直至团哥儿游不动了,父子俩这才上了岸。

徐璐捧着毛巾,都不知该先侍候哪个了。

凌峰扯过毛巾,胡乱包裹着团哥儿,把他的身子擦­干­后,又丢给徐璐:“给他穿上衣裳吧,免得着凉。”

给团哥儿穿好衣裳,这小子应该是真的累了,瘫在垫有茶­色­的凉垫的炕上,一动也不动。

徐璐爱极了他的纯真的黑泠泠的大眼,更是喜欢他­嫩­­嫩­的软乎乎的身子,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他的额头和脸蛋儿。半趴在他身上,老早不想移开了。

总算把儿子亲够了,徐璐这才直起身,给他盖上柔软的毛巾,对凌峰说:“肚子都饿了吧?我去让人弄点东西来。”

徐璐去前边院子里打开门拴,放了值勤的丫头进来。并端上夜宵,两碗熬得稠稠的红稻粥,两碗­鸡­蛋香菇汤面,一盘子栗子糕,一盅燕窝桂园红枣银耳羹。

凌峰抱着儿子坐到桌前,由墨香侍候团哥儿用饭。

凌峰三两下就把一大碗粥喝得­精­光,又去进攻那碗­鸡­蛋面。

徐璐说:“给团哥儿留些呀,这小子最爱吃面了。”

团哥儿食量还真大,吃了一碗粥,一碗汤面,又还吃了几块栗子糕。

凌峰放下碗,惊讶地看着徐璐,笑道:“今晚的宵夜比往日的还要多。”

徐璐就笑着说:“凫水可是件体力活,肚子肯定会饿的。所以我就特地让厨房多做了些。怎样,吃饱了没?”

“半饱,不过这样也就够了。”夜宵也就是填填肚子吧,吃太多反而容易积食。

凌峰心里很是慰贴,妻子越发体贴了。不但与自己心意相通,连他的胃都摸得透熟。全身上下,没一处不让他感到舒服妥贴。

父子俩几乎同时间搁下碗,徐璐拿了手帕,挨个拭了他们的­唇­边的油渍,“我听说,父亲带出来的孩子很有男子气,不小气,不懦弱,心态健康。既然团哥儿喜欢凫水,爷以后就早些回来陪他凫水吧。”

凌峰点头:“我尽量。”

丫鬟又端来两盅茶水,凌峰端过其中一碗,递给她。徐璐接过,嫣然一笑,喝了茶嗽了口。又陪着团哥儿玩了一会儿,凌峰甚至亲自带小家伙去净房给他把了屎尿后,才抱着孩子上了床。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孩子睡中间,夫妻睡两边,都紧紧地挨着团哥儿柔软的身子。

夫妻俩轮流着亲团哥儿的胖乎乎的脸蛋儿,百亲不腻。

徐璐不但亲了团哥儿的脸,还抱着他的胖手儿一个劲地亲着,并感叹低笑:“这混蛋小子这么调皮,为何我仍是那么爱他呢?”

凌峰淡笑不语,低头,亲在其中一条手臂上。

徐璐咯咯地笑着:“眼睛花了不是?亲到我的胳膊了。”

凌峰也跟着笑了起来,抓着她的胳膊,往怀中带,“亲的就是你。”

夜深,人静。

望着身边一大一小的两张睡颜,同样苹果般的脸儿,带着自然的红晕,静静地躺着,睡得很是安详。

凌峰静静地看着,良久,他悄然起身,出了主卧,来到前一进的院子里,这儿是徐璐素日里召见府里各管事并处理公中事务的地儿。

一个黑衣人静静地在那等着,悄无声息地半跪在地。

月­色­中,若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只着一身白­色­寝衣的凌峰,趿着玄黑软布鞋,顶着头不再齐整的发髻,负着双手,对黑衣人道:“给你半年的时间,让袁向天夫­妇­死于意外。”

黑衣人低声说了“是”。

凌峰又说:“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少夫人那儿也不许透露任何风声。”

“属下尊命。”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凌峰也重新回到主卧里,雕龙凤呈祥仙芝纹描金跋布大床上,妻子侧着身子,熟得正是香甜,一双玉手还抱着团哥儿一条手臂,而团哥儿则四肢大张着,显得非常霸气。

凌峰上前,抱过团哥儿,把他放到床的另一侧。自己则上了床,睡到了徐璐旁边,然后缓缓靠近妻子。

……

六月初三,诸事大吉。

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张瑞,迎娶保定府秦家嫡女。

保定府秦家也是百年望族,二十余年前还曾出过阁老。尽管如今的秦家不复往日鼎盛,但秦家依然不容小觑。这位秦小姐的兄长是宣德四年的解元,北直隶的第一名,名动天下。后来这位秦家大爷御前初受进士及弟,又迎娶沈阁老的外甥女,如今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剑英嫡长女为妻。这位秦大爷如今已是吏部给事中,位卑而权重。

张秦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安国侯府与张家少有来往,只徐璐一个人去了。随行的还有徐珏徐环两兄弟。

张瑞与徐珏徐环同在沈家族学里念书,据说交情颇深。徐珏兄弟还常被受邀张家,对张家很是熟悉。

在车上,徐璐又交代了两个弟弟:“不可胡乱走动,不可捡地上的荷包巾帕之类的。更不许把身上的物品随意给别人。”

徐珏今年十五岁了,虽然青涩,但模样儿俊俏,穿着青底米白交领细布长衫,简单的剪裁,只在袖口和交领处绣着劲竹图案,头戴同­色­系文生巾,宽松的腰身,松松垮垮地系着一张墨绿­色­宫绦,垂着枚莹白的玉佩,和一块紫绿­色­的荷包。

此副打扮,虽不奢华,却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即不抢主人风头,又不失本身的低调内敛,读书人的儒雅及斯文完全彰显了出来。

徐璐亲自给徐珏整理领子,柔声道:“你姐夫那个位置,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容易得罪人。不过你姐夫够厉害,他们除了­干­瞪眼外。肯定会另想他策。我身边有奴仆丫鬟服侍着,倒是不怕被算计。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兄弟俩。你们年纪轻,又没经验,随便弄个桃­色­事件就可以毁掉你们。所以在席上不可吃太多酒,不可与人争执,更不可意气用事。离女人更要远些,不管是丫鬟也好,小姐也罢。总之离得越远越好。”

上回小金氏算计徐珏,就让徐璐心中冒出了冷汗,连在自己地盘上都让人算计,那在别人地盘上,岂不更加有恃无恐。

徐珏自上回差点让人算计后,人也警惕了不少,闻言点头说:“长姐放心,愚弟会小心的。”

徐璐的到来,亲自出来相迎的是张家大­奶­­奶­林氏。

张大­奶­­奶­是泽云侯府二房嫡女,也是张家孙媳­妇­中的头一人。

“谢天谢地,少夫人总算来了。我还真以为少夫人是不是恼了我,不肯来了呢。”张大­奶­­奶­笑得热情,哪还有昔日在承恩伯家曾闹过的不愉快?

“咦,就只有少夫人您一人么?凌侯夫人呢?”

“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徐璐笑得温婉和气,她解释说:“我家大姑­奶­­奶­也快要生产了,婆母担心大姑­奶­­奶­一个人又要主持中馈,又还要照顾老的小的,怕出什么意外,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大姑­奶­­奶­家坐镇了。”

张大­奶­­奶­就问:“算算日子,官夫人也该生了。凌侯夫人是该过去坐镇的,官家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怕是经不往任何风吹草动的。”

官家老太太在武夫人刻意怂容下,其固执蛮不讲理,磋磨媳­妇­的恶毒老太太形像已深入人心。

徐璐笑道:“正是如此。婆母临走时,还要我亲自向你们家老太太道个歉,就麻烦大­奶­­奶­领我去见张老太太吧。”

张大­奶­­奶­笑着说:“少夫人太客气了,哪家哪户没个意外事儿呢?这回不能来,以后有的是机会,道什么歉嘛,没得见外。”嘴里虽说着,还是领着徐璐去见了张老太太。倒不是非要徐璐去向老太在道歉,而是礼节如此。

张老太太神­色­不是很好,枯黄的面容透出几分病态来,看来传闻确实是真的了,难怪张家与秦家才刚下小定,就急于办婚礼。

徐璐没与张老太太说什么话,一来不熟悉,二来张老太太病得如此严重,说上两句话就喘得不行,徐璐也不敢过多打扰,很快就退了出来。

张太太也是一脸的疲惫,大概是既要服侍照顾婆母,又要给儿子办婚事给累的吧。不过仍是拉着徐璐的手,勉强说了几句话:“少夫人能来,真令我高兴。只是今儿忙,怕是招待不周了,还请少夫人海涵。”

徐璐笑着说:“您真是太见外了,我不管去哪家作客,从来不会客气的。”

张太太又说:“您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千万别与我见外才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大媳­妇­。”然后又嘱咐老大媳­妇­好生招待徐璐。

张太­奶­­奶­点头称是,张太太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后,这才离去。

徐璐则在张太­奶­­奶­的带领下,去了后边的花厅里,花厅很大,这时候已经摆好了席筵,大都已了人。张大­奶­­奶­亲自领着徐璐去了前边预设的贵宾席位,两边就有不少招呼徐璐的声音。

徐璐一一微笑回应。

张大­奶­­奶­正要安排徐璐坐到贵宾席位的其中一个还有大半空位的桌前,哪知另一桌贵宾席上就有客人站了起来叫道:“徐姐姐,这边,快来坐这儿。”

是顾芸儿的声音。

徐璐看过去,笑着说:“原来是顾妹妹,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坐这儿吧。”

顾芸儿那桌已坐满人了。

顾芸儿“啊”了一声,果然,自己所在的席位已经满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与顾芸儿同一桌的客人则道:“多一个人也无妨呀,咱们挤一挤就是了。少夫人还是坐咱们这边吧。”

张大­奶­­奶­笑着说:“哎哟,李­奶­­奶­,您这可是在埋汰我呀?”

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徐璐坐了下来。同桌的是两位中年太太,和两个年轻些的­妇­人,以及一位妙龄少女。

张大­奶­­奶­亲自介绍了下。这桌的客人,身份并不低的,有新任吏部右侍郎王梓明的家眷。另两位则是工部尚书蒋华康的夫人和媳­妇­。

徐璐朝对方颔首致意,那位穿宝蓝绣枝宝相花纹褙子的蒋夫人及穿玫瑰红芙蓉花的蒋­奶­­奶­也朝徐璐含笑致意。

另外一对母女则毫不理会,只用眼角瞟了徐璐一眼,就把眼光扫到别处。而与这对母女显然是一家人的年轻­妇­人则朝徐璐点头微笑,对于婆母和小姑子目中无人的态度,则抱以歉然微笑。

徐璐也微笑以对,表示并不在意。

她认得这年轻­妇­人,是吏部新任右侍郎王梓明的继室,刘氏。而这对毫无礼貌的母女,则是王梓明的老娘王李氏和妹子王梓莉。

听凌峰提起过,王梓明今年三十有五,妹子看起来如此小,应该是王李氏的老来女。

------题外话------

今天看阅兵,居然没瞧到女兵,好遗憾哦。就只有三排女兵仪仗队,真是的,害我白高兴一场。不过看帅哥还是值得的。

第184章 夜郎自大

蒋夫人大概也在王李氏母女那吃了冷门羹,所以对徐璐格外热情,很快就与徐璐攀谈了起来。

官眷间的交谈,要么从各自的衣裳首饰找话题,或是各自的孩子。

蒋夫人与徐璐就讨论起衣裳首饰来:“少夫人这身衣裳穿着不显,其实穿起来最是舒服。只是如今这种细夏布穿得人较少了。”

徐璐说:“夏布透气­性­好,穿着凉快,我又怕热,也只能穿这种了。”

蒋夫人又笑道:“我们家老爷也爱穿夏布,或是罗类,棉绸类缎类绫类倒是很少穿。少夫人瞧见没,刚才我瞧到了一个­妇­人,不知少夫人有印像没?无论衣裳还是首饰全是最新的,衣裳甚至连个皱痕都没有,首饰更是亮得闪瞎人的眼。她自己穿得一身气派,就嫌弃别人穿着半旧的衣服丢人,可笑死了。”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人家穿新衣裳,自然要嫌弃咱们这些穿旧衣服的人。”

蒋夫人也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杭罗褙子,头上的首饰除了那枚嵌珠金簪是新打的外,六尾凤钗和绒面镶珍珠娟花都是七成新的。

京城不比江南,江南攀比成风,富贾巨商攀比起富贵来,完全令人瞠目结舌。江南那边的风气就是出门必须穿新衣服,戴新首饰,谁家穿着曾经穿过一回两回的衣裳出门,准被人笑话成土包子,穷鬼。

但京城的风气却完全不一样。

京城不兴斗富,大家只比清贵。若是穿一身新衣裳出去,准备被嘲笑成暴发户或土包子。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才是清贵的表现。

徐璐看了王李氏母女身上簇新毫无折痕的衣裳和一头明丽亮晃的珠饰,这才晃然明白,蒋夫人借口讨论衣裳,实则是嘲笑王李氏母女才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大概蒋夫人穿旧衣服,王李氏就认为蒋夫人是穷鬼,不屑理睬罢。

徐璐低头看着自己同样七八成新的大红­色­掐金丝细夏布交领长褙子,心里晃然大悟:难怪刚才王氏母女不屑理睬自己,是不是也像嫌弃蒋夫人母女一样嫌弃自己是穷鬼呀?

徐璐的身上穿的料子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或最名贵的,但内行人显然就明白,只有到了一定身份的人,有了真正底气,才不会在穿衣打扮方面费大功夫。三两件旧首饰,半成新的衣裳,再添加一两件新饰品新帕子,刚好可以搭配为最最顶级的世家夫人的气派。而一身新衣新头面地打戴出来的,反而还让人鄙夷为暴发户。

徐璐抬头四处张望了下,果然,好些世家夫人衣着打扮大都与自己差不多。那些穿着半旧衣衫半旧头面的,毫无疑问,这些人的丈夫绝对都是清流派。只有那些穿得鲜亮又气派的人,要么就是不了解京城的流行风尚,要不就是清贵派时常挂嘴边的“乡下来的暴发户”。

让人抓狂的是,蒋夫人如此讽刺,王氏母女却压根儿没有听懂,依然用不屑的目光瞟着蒋夫人和徐璐。

徐璐被弄得啼笑皆非,听凌峰说过,王梓明­精­明厉害,很是识时务,也懂得和光同尘,怎么自己老娘却像个­棒­槌?

幸好王李氏的媳­妇­刘氏是个通透的人,自然也听出了蒋夫人话里的贬损,尽管心里高兴,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护婆终和小姑子。

刘氏笑着说:“蒋夫人说得极是。京城别的没有,就官儿特别多。尤其是大官,当大官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谁还稀罕一两件新衣裳?自然是哪件衣服穿得舒服就穿哪件了。”

刘氏只差没说,真正的富贵人家,是不会刻意穿新衣裳赴宴的。

也不知王李氏听懂了没,居然说:“外出赴宴不该穿新衣服么?穿着旧衣裳像什么话?外人瞧了,还以为日子过不下去呢?传到爷们耳里,又有面子不成?”

蒋夫人和徐璐互望一眼,都很识趣地没有接话。

王梓莉神­色­傲慢地看着徐璐,说:“这位­奶­­奶­很是面生,我以前怎的没见过呢?”

王刘氏正要开口,王梓莉一个眼神­射­过去,“让她自己说。”

很霸气的命令式。

服侍徐璐的晚香脸­色­都变了,目光毒辣地瞪着王梓莉。

未出嫁的小姑子在嫂子面前一向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但在人前也是如此,其家教可想而知,也让人不得不同情王刘氏了。

尤其还捎带了徐璐。

王刘氏应该是早已适应小姑子的蛮横霸道,神­色­不变,只对徐璐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这小姑子被宠坏了,少夫人千万别见怪。”

王梓莉目光逼视着王刘氏,语气冰冷:“你给我闭嘴,少在那装腔作势。”目光傲气地看向徐璐,下巴倨傲,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说吧,说不定我会有印像的。”

一副令命式的语气。

徐璐忽然就想起了一句成语“夜郎自大。”

蒋夫人婆媳­妇­则目光“崇拜”地看着王梓莉,这哪来的活宝,区区吏部右侍郎的妹子,无品无级,居然敢对吏部左侍郎之妻,侯府少夫人,有朝廷品级的一品诰命夫人如此说话,还一副纡尊的态度。

蒋夫人心想:这位王家小姐,完全可以列入帝都一景。

而蒋­奶­­奶­则表示:之后与闺蜜们又有新的话题可聊了,王家小姐这般,绝对可以荣登宣德八年最为新奇特故事之最。记住,是之最,不是之一。

徐璐也是啼笑皆非,靠着凌峰狐假虎威了几年,傲慢、目中无人、蛮不讲理、虚伪、装腔作势、口蜜腹剑,口剑腹蜜之类的人……统统都见识过了,唯独没有见识过王小姐这般夜郎自大的。

真是太长见识了。

王梓明见徐璐不回答自己,很是不满,不由加重语气:“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徐璐并不理会她,只是侧头对蒋夫人道:“真是倒霉,要不要咱们换一桌?”

蒋夫人虽然不屑王氏母女,但王梓明吏部右侍郎的身份,还是让她颇为顾忌。她丈夫是工部尚书,但未入阁。蒋家也还有不少子弟需要与吏部打交道,若弄得拧了,总不是好事。

但徐璐就不一样了,她有得罪王家的底气。

蒋夫人在心里微微思量,便毫不思索地点了头。

蒋­奶­­奶­更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四处张望了下,就说:“那边角落里还有席位。娘,少夫人,咱们去那边坐可好?”

徐璐站起来,望了过去,那是很偏僻很角落的位置,才只坐了三个人。

“就去那桌坐吧。”徐璐说。

蒋夫人欣然同意。

王梓莉冷笑道:“真是不知好歹。放着贵宾席不坐,居然去那种旮旯之地,果然上不得台面。”

王李氏说:“你少说两句吧。怎的动不动就要问人家身份出身的。出身不高的人家,一般都很忌讳别人问他身份的,你也真是的。”

王梓莉说:“出身不高,居然也被安排与我坐到一块儿,我看这张家也就那样了。”

王刘氏深吸口气,克制快要暴怒的心,说:“娘,妹妹,您可知刚才那两位是何身份?”

……

这边,蒋夫人婆媳和徐璐的动作,自然惹来了诸多疑惑和窃窃私语,一些自认与徐璐有些交情的人,则扭头笑问怎么回事。

徐璐和蒋夫人苦笑,都没有说话。

蒋­奶­­奶­则哀声叹气地说:“刚才与咱们同桌的,人家身份可不一般了,咱们可惹不起呢。”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吃惊地看着王氏三人。

王梓莉瞧众人那震惊敬畏,不由得意地挺了胸膛,一副矜贵模样。

唯独王刘氏低头,一双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绞得发白。

刚才她把蒋夫人和徐璐的身份告诉给了这对母女,谁知这对活宝母女居然说:“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呵呵,工部向来贱,哪及得上我大哥吏部侍郎的位高权重?倒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惹不起咱们,懂得避开。”

“那个徐氏就没眼­色­了。安国侯少夫人又怎样?贵而不尊,又有什么好得瑟的?”

王梓莉以前在蜀地也见识过不少活得窝囊,连地方官都可以随意敷衍的龙子凤孙,所以从未把那些世袭罔潜的勋贵家族放眼里。觉得这些人,除了有好听的名头外,也就那么回事。

王刘氏忍着快要暴跳的青筋,又说:“这位凌少夫人的夫婿,正是吏部左侍郎凌峰。吏部左侍郎凌峰妹妹应该知道吧?那可是与你大哥平起平坐的。自来以左为尊,在吏部,凌峰可是排在你大哥前头的。”

王梓莉脸上的矜持不屑总算龟裂了些,但很快又强辞夺理道:“那又能证明什么?凌峰年纪比我大哥还要小,又能有多少作为?还不是靠恩荫得来的,哪有我大哥厉害。我大哥可是以封疆大吏入主吏部的。”

王刘氏淡淡地说:“凌峰今年二十九岁,除了吏部左侍郎外,还保留有正二品左柱国将军衔,五年前人家就已经是一方督抚了。督抚是什么身份,妹妹应该没听说过吧?”

督抚,是总督兼巡抚的简称,在本朝还真没几个,也只有在临危或特殊背景下,方为设置。

本朝一省长官是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三司向为常设机构。至宣德年前逐步形成总督巡抚率三司的制度,由最初的差官变成地方最高长官。其政治地位及权利,甚至凌驾于巡抚。

可以说,督抚比巡抚还要牛气。当年朝廷委派凌峰为福建督抚,也是为着福建海盗肆掠,民不潦生,官场*,凌峰是临危授命的缘故。全权辖制一省军政大权,王梓明的一省巡抚,与之相比,可就差了一大截。

王梓莉脸­色­总算微微变了那么一下,但也只是一点点。她依然觉得,她的大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

“不过是靠祖荫蔽护的二世祖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大哥可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呢。”

王刘氏深吸口气,压抑住快要暴发的怒气,淡淡地道:“人家有后台,总比咱家没有后台的强。妹妹未曾在京城呆过,怕是不曾见识过安国侯府世子的名声。”

王梓莉虽然心头有些发憷,但她在蜀地,靠着大哥王梓明,一向是横惯了的,面上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瞟了徐璐那桌,不屑地道:“那样的人,让我一句话就怂成那样,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声?嫂嫂说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吧。”

王刘氏抚额,实在受不了小姑子的夜郎自大,只好对自己的婆母说:“娘,妹妹不懂事,您也不劝思?”

王李氏不以为然地说:“你妹妹说得是实话呀。那徐氏的男人,我看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勋贵出身又怎样?她在蜀地又不是没见过,那些王府里的老太妃王妃对自己都还客客气气的呢。

安国侯府再尊贵,还能尊贵过王府不成?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被领了过来,只是不知怎的,明明这一桌还能坐五个人,可偏偏就是无人落座。连带客人过来的张大­奶­­奶­也不曾领客人坐过来。王刘氏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别桌都是坐满了人,有的甚至还挤了九人或十人,唯独她们这一桌,就只有她们三人。而邻桌都挤了十个人了,都不曾有人坐过来。

王刘氏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又瞧到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很是诡异。心里一个咯噔,怕是他们王家要沦落为京城的笑柄了。

开席了,丫鬟们开始上菜,王梓莉居然还说:“真是怪了,为何咱们这桌就只咱们三人呢?”

王梓莉左右瞧了,也察觉了不对尽,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王李氏也不大坐得住了,就叫住给她们上菜的丫鬟说:“别桌挤那么多客人,为何不把客人叫到咱们这一桌呢?”

丫鬟应该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张嘴就说:“她们身份不如您,还是算了吧。”

王氏母女很是高兴,但王李氏还是宽和地说:“出门在外,哪还分尊贵低贱的,我又岂是那种踩低捧高的?赶紧把客人领些过来吧,那么多人挤一桌,怪挤的。”

丫鬟果然就过去请人。但那客人却大声说:“连安国侯少夫人,工部尚书夫人都不敢坐了,我身份更不如,怕是给王夫人提鞋都不配了。还是算了吧,以免自取其辱。”

那客人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得清楚,轰然大笑。

甚至有的还说:“……咱们这样的身份,怕是与人家共处一室都不够格吧。也亏得王夫人宽宏。”

“你可小心些,人家可是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家眷呢,身份尊贵得很呢。”

王氏母女再如何的自高自大,这时候也听出了众人的讽刺之声,脸­色­大变。

王梓莉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忽地站起来,目光凶恶地瞪着说话那人,厉声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那­妇­人夸张地拍了胸口,叫道:“哎哟,我好怕哦,王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小­妇­人吧,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千万别让王大人给我家大人穿小鞋呀。”

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有的甚至笑得东倒西歪,嘴里说着:“这做人做到王家小姐这般,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立马就有人问:“什么境界?”

“井底之蛙呀。”

众人又大笑。

不知谁嚷了一句“应该是夜郎自大吧”,更是引起了经久不歇的痛快大笑。

张太太从外头进来,不明就里,左看右看,说:“诸位,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家厨子只会做菜,可没做让人发笑的菜吧?”

张太太这话又击中客人的笑点,纷纷笑得东倒西歪,有好事之人已快人快语地对张太太说了事情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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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帝都第一奇葩

张太太这话又击中客人的笑点,纷纷笑得东倒西歪,有好事之人已快人快语地对张太太说了事情原由。

张太太呆了呆,下意识望向王氏那一桌,眉头皱了起来。她走了两步,忽然又折了回去,赶紧朝徐璐那一桌走去。

“……蒋夫人,凌少夫人……林氏那个浑人,怎的把您二人安排在这儿来了?”张太太在心里骂死了张大­奶­­奶­,但脸上却陪着笑脸道:“这地儿哪是您二位坐的,前边还有贵宾席,烦请二人屈尊去前边用饭可好?”张太太虽然恨王氏母女给她添乱,可人家到底是客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过来安抚蒋夫人和徐璐。

蒋夫人有些不悦,她好不容易与徐璐搭上话,眼看就要更进一步了,这张太太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蒋夫人下意识看着徐璐。

徐璐就笑着说:“算了,坐到哪都是吃,坐哪里都一样。只要你们家的丫鬟不要忘了传菜就是了。”

张太太说:“这儿太偏了,一点儿也不方便,还是请少地人和蒋夫人移驾去前边的贵宾席吧,那儿宽蔽。”

徐璐说:“张太太,真的不用了,我是来做客的,可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今儿您也累得不轻,还要来顾我们,真是怪不好意思。我和蒋夫人都不会客气的,多吃一些争取回本就是了。”

蒋夫人赶紧说:“是呀,张太太,咱们也不是外人,何必计较那些俗礼?我和凌少夫人又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何必呢?你自忙你的去,不必顾我们。”

张太太又劝了一阵无果后,又见这二人不像在说场而话,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上菜的丫鬟仔细服侍外,这才告罪离去。

张太太走后,蒋­奶­­奶­不时观察王氏母女,捂着­唇­对徐璐道:“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长见识了。”

徐璐笑道:“世间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蒋夫人笑着说:“王梓明真可怜,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老娘和妹子呢?”

与徐璐同桌的都是身份不高的,能与这些帝都权利顶端的贵人同一桌吃饭,几个人差点连筷子都握不稳了。为了能与徐璐蒋夫人搭上话,纷纷倒了王氏母女不少鲁鲜为人知的事来。

原来,王李氏出身普通,不过人家运气好,生了个厉害的儿子王梓明。王梓明是靠科举改变人生的,但王李氏为了供儿子读书,早些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王梓明运气着实好,倾家荡产考中科举后,一直供他读书的未婚妻却忽发急病没了。王梓明就娶了前国子监祭酒之女,靠着岳父的人脉,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以及自身带来的运气,一路坐到布政使的位置。只是妻子却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儿子。之后又继娶了现任的妻子,刘氏。刘氏出自江南,有皇商之称的刘氏商号。

刘氏是刘家嫡女,身为皇商,在朝中自然也是有不低的人脉,刘氏的嫁妆也丰厚。

一位丈夫是礼部郎中的太太说:“……这刘氏当年可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陪嫁,不可谓不风光。可自嫁进王家后,一年到头却连爷们的面都不能见上几回,真可怜。”

很快就有人问原因。

丈夫同样是礼部官员的太太就说:“还能有什么原因?自古有两不娶三不嫁,无恃长女不娶,寡­妇­儿子不嫁。也不是我瞧不起寡­妇­,而是这寡­妇­没了男人,就把儿子看得贼紧。总觉得媳­妇­就是来她抢她儿子的,她能给媳­妇­好脸么?你们没有发现那刘氏,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像三十岁的人么?”

众人扭头看了刘氏,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刘氏也挺可怜就是了。嫁到王家五年了,连一儿半女都不曾留下,倒是庶子庶女一大堆,这王李氏磋磨起媳­妇­来,可真够狠的,偏又还让人有苦说不出。”

徐璐暗忖:该不会又一个得了恋子病的老太太吧?

“这老太太这般磋磨刘氏,王大人就不过问了?”

“唉,王大人是个孝子嘛。”这话说得很不以为然。

……

吃了饭下了桌后,客人们有的去看戏,也有的去偏厅打马吊,也有坐在园子里另外设座乘凉休息。徐璐也随大流去听戏去了。

蒋夫人决定,与其跑去巴结王李氏那种不知所谓的人,还不如与徐璐走近些。尽管以她的身份,巴接徐璐一个小年轻有*份,但总比与王李氏那样的人打交道又强上不少。

更何况,这位凌少夫人,也没什么架子,为人也确实不错的。

而徐璐也认为与工部尚书夫人交好,对凌家也并非坏事。双方都存了心思相交,倒也其乐事融融。

顾芸儿后来也坐到徐璐这边来,她与蒋夫人含笑致意,然后对徐璐低笑道:“不简单呀,姐姐刚才那一手,可真让王李氏母女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徐璐说:“怎会呢?丢脸的应该是我和蒋夫人才是。”

周围看戏的人也面带笑意地看着徐璐。刚才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儿,她们大都已知道,对王李氏不屑的同时,也很佩服徐璐蒋夫人高明刁钻的还击本事。

顾芸儿笑道:“可惜三弟妹没有跟来,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徐璐就问路玲玲为何没有来。

顾芸儿说:“姐姐也知道,三弟妹是大夫,每日来找她看病的人如过江之鲫。一个月怕有二十天都不在家。今儿个也是临时被请去给别的夫人看病了。”

“是什么人生病了?”

“姐姐猜猜。”

徐璐摇头,“这种费脑子的事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吧。”

顾芸儿就低声说道:“是威国公夫人。”

徐璐惊讶:“顾夫人生病了?”

自从威国公顾远山被圣上责令闭门思过三年后,威国公府顾家的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徐璐都有好久不曾听说过顾家的动向了。

顾芸儿说:“我也不甚清楚,反正顾家大儿媳­妇­接连来了几回,三弟妹实在不好拒绝,这才去的。”

路玲玲的医术很是了得,尤其她又是女子,女人也有不少­妇­科方面的毛病,男女大妨的年代,得了­妇­科病找太医实在难为情。这时候,路玲玲的价值也就体现出来了。

“今儿就妹妹一人前来?”

顾芸儿点头,“娘年纪大了,经不得车马劳累。三弟妹又有事在身,四弟妹又要管家,就我一个人闲着。”

顾芸儿嘴里的娘,自然指得就是沈任行的母亲,沈老太太了,又见顾芸儿喊得自然顺溜,就问:“沈太夫人对你可好?”

顾芸儿不遐思索地点头:“很好,娘对我很是和气,也教了我不少规矩道理。”

徐璐又问候了沈老太夫人的身体,又说到刚才的王李氏母女身上。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这对母女可是无人问津的。”顾芸儿也极是看不惯这对母女的行径,“吃了饭后,她们本想去打马吊的,但没人跟她们一桌,就又去礼部的那些太太们聊天,人家一瞧到她,这个说,我要出恭,那个说要去找人,一会儿功夫就走得­干­­干­净净。你们猜,那王小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附近听戏的虽然在听戏,但耳朵却一直集中在顾芸儿和徐璐身上。

没办法,顾芸儿虽然年轻,人家却是沈阁老的继室。众所周知,东阁大学士是内阁里排名最末的阁老,基本要过上一两年打杂或坐冷板凳的命运。但人家沈阁老就是有本事,明明只是最末位的阁老,却偏偏行使着相当于次辅的权利。

顾芸儿­妇­凭夫贵,自然就成了官眷争相巴结的对像。

徐璐就更不用说了,凌峰这个吏部左侍郎,实则行驶的却是吏部尚书的权利,掌管着天下官帽子,谁敢惹呀?

顾芸儿捂着­唇­,压低着声音道:“那王小姐说,这些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哼,等回去后就让哥哥把她们的男人全给贬了。”

包括徐璐在内,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王小姐好大的口气,怕是本朝公主都没她威风。”

“王小姐这么的自信,说不定,公主在她眼里都还要退一­射­之地呢。”

众人又是笑。

另一个品级不高的­妇­人也挤出来刷了下存在感:“没法子呀,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也只能躲着了。刚才我正与吏部一群太太们聊天说话,远远就瞧到那对母女走过来,我们赶紧就散了。原本我是打算约着几位吏部的太太打马吊的。后来让她们母女一搅和,只好来看戏了。”

不知谁嚷了句:“哎呀,不好,她们来了。”

众人如临大敌地四处张望着,果然,就瞧到王李氏母女朝这边走来,一个个暗叫晦气。

徐璐也瞧到了她们,这对母女脸­色­不是很好看,王梓明的妻子刘氏则不见踪影。

“姐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避开?”顾芸儿低声问徐璐。

徐璐说:“你怕她?”

顾芸儿笑着说:“谁怕她呀,不过是不想被恶心罢了。”

徐璐四处瞧了下,说:“放心,咱们这儿全都坐满了人,她就算要恶心你,怕也没那个本事了。”

顾芸儿四处一望,果然,这儿几乎都坐满了人,也就边角处还有几个空位置,她与徐璐原本还都坐在边缘处的,只是不一会儿功夫,周围都围满了人了。而边缘处的那几个空位离自己还隔着好几个人。

自从同桌的另外三个人抛下她们母女去别桌吃饭后,王李氏和王梓明母女就发觉,她们在张家被孤立了,不但被张家人孤立,张家的客人也是如此,吃了饭后,与人聊天不成,约人打马吊也无人应邀,心里憋了把熊熊怒火。

后来想着,她们来看戏,这些人应该不至于再四处逃窜吧?

看戏的人很多,见了她们母女倒也不曾四处散开。只是戏台前早已坐了不少的人,也就边缘处还有几个位置,王梓明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吏部侍郎的妹子,怎能坐边缘角落呢?不说坐上位,至少也要坐最中间的位置吧。

王梓明尽管面上不把徐璐和蒋夫人放眼里,但心里还有些怵的。倒也不敢让她们让自己。最后,王梓明目光四处在一群­妇­人脸上四处扫­射­着……

一些在座的­妇­人,面上装着不理会王梓明母女,但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的。尽管她们在背后嘲笑得厉害,可在人家面前,还是有些发憷的。

吏部侍郎的威力可见一般。

顾芸儿发现那王梓明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扫­射­,就偷偷挨着徐璐,低声道:“那女的一直盯着我,该不会要我让她吧?”

徐璐忍着笑:“十有*是吧。”

顾芸儿瞪圆了杏目,“那姐姐快告诉我,我是该轮她几巴掌呢,还是乖乖让她?”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你打她,是她的荣幸。你让她,也是她的荣幸。”

她相信,顾芸儿有打王梓明的底气,正三品吏部侍郎虽然牛气,但在实权阁老面前,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顾芸儿双眼发亮,却又一脸的纠结。

就在此时,王梓明开口了。

第186章 不再适合这个位置

“喂,那个,你是哪家的­奶­­奶­,你起来,把位置让我,我会记住你的好的。”

众人目光豁豁地望过去。

王梓莉指的正是顾芸儿。

一些认得顾芸儿身份的,全都倒吸口凉气。

而徐璐则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顾芸儿摇了她的手臂,嗔道:“姐姐还笑,这时候还笑得出来。”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

其实,哪用得着顾芸儿亲自出手,一些想讨好顾芸儿的­妇­人,早已跳出来把王梓莉一通痛骂了。

“哪来的乡下土包子,区区三品官儿的家眷就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什么腌赞东西,也不泡好尿照照自己,瞧瞧自己那副德­性­,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乡下来的土包子,也不过得了身官皮就敢在天子脚下耀武扬威,公主都没你嚣张。”

说话的是户部里的一个官员太太,是什么品级的徐璐倒是不怎么清楚。

徐璐扭头对顾芸儿道:“瞧吧,自然有人替你站出来的。”

既然有人站了出来,别的­妇­人也就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指责。别看这些­妇­人平时候温柔婉约,实际上,这世上最刻薄的不是泼­妇­,而是官太太们。官太太们一旦刻薄起来,那张嘴简直比刀子还要利。

王梓莉母女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些人在骂她们的同时,还把她们的老底给揭了,甚至句句戳人心窝。

“……别动不动就拿你哥哥来威胁我们,小姑娘不懂事,我们随便听听也就是了。可若是传到御史耳里,还以为朝廷是你们王家开的呢。想贬谁就贬谁?”

“井底之蛙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的人,真让人伤不起。”

“……你,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王梓明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耐何,只能暴跳如雷地吼着。

王李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一群­妇­人厉声道:“好好好,你们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你们总有后悔的一天。”

“怎么,王大人要罢我家老爷的官不成?哟呀,我好怕呀。”一群人唱作俱佳,把王李氏母女气得够呛。

徐璐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对顾芸儿道:“该你出马了。”

顾芸儿纳闷:“人家都走了啦。”

徐璐说:“你叫住她们,以冲撞的名义,一人赏几个嘴巴。她们也不敢拿你怎样的。说不定还会被王梓明压着来向你道歉呢。”

顾芸儿说:“算了吧,我可不想给二爷惹麻烦。”

徐璐揪她一把:“傻了吧,你前边坐的是谁?你可瞧清楚了。”

顾芸儿前边坐的谢太太,她的男人就是都察院里实权在手的左都御史,谢永康。

这位谢太太扭头笑着说:“凌少夫人说得对,这王氏母女也太嚣张了,想来也是王梓明纵容的缘故。今儿回去,我就告诉夫君,让他狠狠参王梓明一本。”

与谢太太坐到一起的几位­妇­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她们各自的丈夫也都是都察院里的官儿。虽然品秩不高,但在文官集团里,却也是超然的存在。行监察百官权利的都察院,再小的官儿走出去,也都是受尊敬的份。王梓明才只是三品官而已,就是阁老,言官们同样也敢参。

顾芸儿早就想想收拾这对母女了,但又怕给丈夫带来灾祸,听徐璐这么一劝说,加上连这几位面和心不和的­妇­人都能暂且抛下成见,一致对外。顾芸儿哪还有顾忌,当下就叫住这对母女。

王李氏母女忽地转头,凶巴巴地吼道:“谁叫我?”

顾芸儿坐直身子,双手交握于膝前,下巴与脖颈成垂直弧度,浑然天成的优雅仪态。

“王氏,你可知罪?”顾芸儿轻飘飘地问。

王氏母女并不认得顾芸儿,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治我的罪不成?”

顾芸儿慢吞吞地道:“冲撞本夫人,自然要罚的。不过念你们母女无知的份上,本夫人就从轻发落。只一人赏五巴掌得了。”

顾芸儿带来的嬷嬷都是沈家使出来的经年老人,闻言就气势汹汹地上前,在母女脸上噼哩叭啦地一人甩了五巴掌。动作又快又狠。

母女俩被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几乎拉去了她们所有思维。

好半晌,母女俩才反应过来,王李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气得怒吼:“反了反了,你居然敢打我。”

王梓莉也尖叫道:“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拼了。”王梓莉形同疯皮地冲向那婆子,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众人就笑了起来,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堂堂官家女眷,居然与一个奴才拼命。

沈家的嬷嬷生得五大三粗,王梓莉哪是她的对手,被那婆子轻轻一推,就推得老远,几乎趔趄倒地。

王李氏也冲上去:“我与你拼了。”依然是与女儿同样的下场。

顾芸儿则寒着脸道:“看来,两位对本夫人可是不服。”

“你这个贱人,烂货,你给我等着,我要你死,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王梓莉被当场打巴掌,又让人看了一场笑话,打又打不过,下了来台,气得失去事智,口不择言起来。

徐璐沉下脸来,冷冷地道:“沈夫人可是朝廷诰命夫人,你好大胆子,无品无级的人,也敢公然侮骂要胁朝廷诰命夫人。来人呀,再给我掌嘴。”

徐璐带来的婆子也冲上前前,一把揪着王梓明的头发,又噼哩叭啦地甩了王梓明几巴掌。

王梓莉被打得晕头转向,但嘴里依然不三不四地说着不­干­净的话。

顾芸儿寒着俏脸道:“再打,打到不说话为止。”

有­妇­人兴奋地说:“用手打怕是无用的,应该用竹片打。”

这场闹剧一直到张太太赶过来,把王氏母女带走后才结束。

接下来,众人都没法子集中­精­神看戏,纷纷讨论着王氏母女奇葩的­性­格来。

徐璐听得津津有味,回到家后,又把这些话,倒给凌峰听。

凌峰很是讶异,叹息道:“王梓明在吏部一向兢兢业业,行事沉稳又圆滑,怎么他老娘和妹子就这么奇葩?”

徐璐笑着说:“可不是呢,所以今儿一下午,大家连戏都不看了,全说起这对母女的笑话了。”

凌峰再一次感叹王梓明居然还有这样的老娘和妹子。

徐璐不以为然:“我就不信,他老娘妹子那副德­性­,他会不知道。怕是以前在外头过惯了土皇帝吧。”据说王梓明做了两年布政使,三年巡抚,在地方上,着实是一家独大。

大概王李氏母女在地方上被人捧惯了,也张狂惯了,所以进了京也积习难改。王梓明又进入的是实权衙门,让人捧得骨头都轻了,加上张家也只是与王梓明同样品级的人家,所以王氏母女就觉得,她们在张家客人堆里,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凌峰又听徐璐居然把几位御史太太给挑起来出头,不由笑道:“这下可好了,明日朝堂上可热闹了。”

徐璐不以为然道:“早就该给她们些颜­色­瞧了。只是不知王梓明对爷可有别的用处不?”

凌峰笑看着她:“有用又如何,无用又如何?”

徐璐笑道:“若是有用,那这回可得给他些厉害颜­色­才成。等他走投无路时,爷再拉他一把。”

“若是无用呢?”

徐璐毫不思索地道:“那就更好办了,一脚把他踩下去,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凌峰大笑,捏了她的脸颊一把:“你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政客的气派。”

徐璐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夫­妇­俩说了会子玩笑话后,凌峰这才回归正题:“王梓明老娘妹子闯的祸,不是小事,以沈任行那老家伙对他媳­妇­的维护,王梓明怕是只有卷铺盖回老家了。不过王梓明好歹也是凌家的暗棋,就这样毁了,也太可惜了。我现在要去一趟沈家,希望沈任行看在我的面上,从轻发落。怕是回来得较晚,今晚就在外书房歇下,你自己早些歇了吧。”

徐璐想了想,仍是说:“我是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想对爷说说我的看法。”

凌峰看着她:“好,你说。我听着呢。”

徐璐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王梓明的太太刘氏,看起来倒还有些见识,不过我瞧她在王家怕是没什么地位。估计家中一切都是由王梓明的母亲妹子说了算。而王梓明,怕也是愚孝之人。这样的人,又有这样的家人,就算再有能力,怕也不顶用吧。所以我还是觉得,爷应该慎重考虑下。”

凌峰陷入沉思。

徐璐又道:“老子有句话叫:‘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我觉得应该再加一句,那就是‘建功立事,必靠于人’。王梓明能力是不错,可他的家人却时常拖他后腿。他的家人那副德­性­,难免王梓明以后不受影响。王梓明如今所处的位置又敏感而重要。他若是立场不坚定,连带着必然会损害爷的形像和利益。而且像他的家人这种情形,要不给点深刻教训,压压他们的气焰,以后恐怕还是会故态复萌。我看王梓明已经不适合这个位置。不过王梓明个人能力不错,所以我觉得,可以适当考虑把他安排到别的较为重要的地儿。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以至于意志消沉做出一些小人笑话。”

“这其间,还得掌握个度才成。又要狠狠给王氏母女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让她们悔不当初。又还要王梓明痛悔到烧心窝的地步,这样才能让他意识到,家人给他拖后腿带来的严重后果。等他意示消沉到无经复加的时候,爷再去拯救他于水火当中。这样一来,王梓明怕是一辈子都会唯爷马首是瞻。他的家人也会在这场教训中,不敢再为所欲为。”

今日王李氏母女的作为,让徐璐感叹,这对母女可恨可笑又可怜。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夜郎自大到让人连气都懒得生了。她们之所以嚣张,也是因为王梓明站在了权利极重的吏部。正所谓,兵部威,户部富,刑部严,吏部贵,工部贱,礼部贫,所以王李氏母女就连工部尚书夫人都毫不放眼里。这是何等的骄傲呀,实乃世间少见。井底之蛙成这样,也算是帝都奇景,独一无二,别无分号。

但王李氏母女固然可恨,王梓明就当真无辜么?怕也是替王李氏母女为非作歹充当了坚实后盾,这才纵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吧。

这样的人,再让她们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把王梓明拖入万覆不劫之地。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连累凌峰呢。

凌峰两眼不禁猛地一亮,笑道:“若非知道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不然我还真要说一句姜还是老得辣。”然后又捧着徐璐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徐璐被他亲得受不了的,赶紧推开他,嗔道:“要死了,脸都被你亲痛了。”

凌峰却兴奋到不管不顾地继续亲了她,他是真的太兴奋了。他的小璐,越发有作幕僚的潜质了。

“你先歇去吧,我去与幕僚们商议一下。”

正说着,就有人来凛报,称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大人沈任行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找来一件青斓边的月白长袍,又赶紧给他重新梳了头发,Сhā了支刻劲竹金簪。

“……怕是为了王梓明一事吧。”

凌峰弹了弹袍摆,说:“大概是为了给他媳­妇­出气来了。”沈任行宠爱年轻漂亮的继室并不是秘密了,甚至还让一些老学究们暗中鄙夷过。但鄙夷归鄙夷,这些人家的女眷还是得争相巴结顾芸儿。

------题外话------

今天俺可没有再*了吧?

对了,我也给大家说一段前阵子遇到了的笑话。

前两天,饭后去散步。遇上个我不认识又有些面熟的载纸箱的人。这人就下了车,对我解释说:“我平时候都是骑三轮车去收纸箱的,不过今天纸箱少,所以就骑的这车。”我莫名其妙,不过面上仍是附和了两句,然后这人又说,“我家里还有一辆车,平时都骑那辆车子,偶尔才骑这辆车子。”然后又问我骑得来车子不?我说不会开。他就说,这车子好骑得很,我两两车子都会骑,还搭东西呢。又还说他骑得这辆车子好骑得很。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小轿车我确实不会开,但自行车谁不会呀,你这自行车,我儿子都会骑。”

直到现在,我都不晓得那人是何方神圣。

第187章 以退为进

凌峰大约在外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这时候徐璐也已睡下,只是还不曾入梦乡。

凌峰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徐璐正要起来服侍他,就让他推倒在床上,“你睡吧,让丫头服侍我就成。”

接任芙蓉的大丫鬟百合很是羡慕徐璐,想着芙蓉的下场,对徐璐越发恭敬了。

不过百合却是没有机会对徐璐恭敬,因为凌峰一回来,就把屋子里值夜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去了净房后,净了手,就上了床。

发现团哥儿也在床上,不由脸­色­一黑:“这小子怎的也在这?”

徐璐说:“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么?”

凌峰叹口气,把小家伙往里头挤了挤,团哥儿最恨睡梦中被扰清梦,尾巴毫不留情地甩了凌峰一记。

凌峰没有防备,脸上被抽了个正着。他捂了把脸,暗骂了声:“这混小子。”

徐璐哈哈大笑了起来:“活该,上梁不正下梁歪。”想着初嫁给凌峰时,那时候的自己,成日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他,被他吃掉。又听说他有起床气,所以晚上起夜时,小心又小心的,就像做贼一样。虽说现在早已习惯了他偶尔被打扰好梦的起床气,可忍气吞生的总归是自己,如今瞧宝贝儿子给她出了气,哪有不高兴的。

凌峰恼羞成怒,“没良心的女人,还笑得出来?”一个附身,朝徐璐扑去。又不小心压了团哥儿的手,团哥儿愤怒地又拿他的尾巴抽了过去。这回是抽在背上,凌峰皮粗­肉­厚,倒是不怕抽,但接连两次被抽,自然是气得厉害,捏着团哥儿的尾巴,把他往里边推去。反正床很宽大,睡上五个人都没问题。

但有问题的却是团哥儿。只见小家伙尾巴被制止,仍然不甘心,等没了箍制后,又报复­性­地抽了过去。

只是这回遭秧的却是徐璐,因为凌峰丢开小家伙的尾巴就退开了,并且把徐璐的被子揭了开来。而团哥儿的尾巴刚好就抽到徐璐白­嫩­­嫩­的大腿上,这下子可要了她小半条命,捂着被抽的地方,痛得倒吸气。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回团哥儿是彻底暴怒了,小小的胖身子,在床上接连翻滚起来,尾巴四处乱抽,徐璐没有防备,不止挨了一下,连手臂上,脸上也被扫中,火辣辣地痛。也幸好凌峰及时捏住了团哥儿的尾巴。不然徐璐还要挨不少抽。

“这混小子,抽得可真痛,简直像竹条抽在身上的感觉。”徐璐捂着痛得钻心的大腿,被尾巴扫中的尾峰,手臂处,拼命地搓揉着,比起上一回,团哥儿的力道又大了不少,打在身上还真痛。

徐璐舍不得收拾儿子,就去拼命地揪凌峰。

凌峰正在与暴动的团哥儿作战,好不容易制止了团哥儿,腰间又挨了偷袭,徐璐毫无克制的力道,使得凌峰从床上跳了起来。

尽管这里头有夸张的份,但凌峰仍是大叫:“你个泼­妇­,是你儿子­干­的好事,­干­嘛找我出气?”

徐璐从床上坐起身,恶狠狠地道:“子不教父之过,不拿你出气难不成还要拿团哥儿出气不成?他才多大?”自己的儿子,再调皮再可恨,徐璐都是不忍心打的。

而这时候的团哥儿,早已被吵醒了,更是暴怒,加上尾巴又被制住,正在与父亲拼力道,但听了徐璐的话后,忽地汪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概这小子也知道斗不过自己的父亲,­干­脆寄出他屡试不爽的哭功。

夜深人静的,小孩子的哭声越发宏亮,徐璐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抱着他哄。

团哥儿大概也明白,此时不行驶小孩子的权利,更待何时,哭得越发尽兴。

徐璐可是舍不得团哥儿哭的,小家伙嘴儿一扁,她都心疼不已,一边亲他的脸儿,一边哄着。

凌峰看团哥儿闭着眼睛哭,但泪珠儿都没一颗,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天生就横,等长大后还了得?”

徐璐一边亲着团哥儿,一边道:“我听老人说,闭着眼睛哭的孩子都很横,都是与你学的。”

凌峰摸摸鼻子,非但不以为耻,反引以为荣。

凌峰自我感觉良好,有一个­性­格脾气长相都像自己的翻板孩子,反是件得意的事。

……

等把团哥儿哄好后,夫­妇­二人都没了任何兴致,­干­脆仰躺在床上,徐璐问:“沈大人此次深夜前来,可是为了王梓明一事?”

“嗯。”

凌峰简单说了下,“……并不知道王梓明是我的人,今日登门来,是想与我通个气儿,等王梓明下了台,想让他的人上去,让我站在他那边。我没有反对,不过也向他透露了,让王梓明下台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至少,还要等他老娘妹子弄出更多的把柄才可以把他赶下台。到底是朝廷实权三品大员,他堂堂阁老,想要弄垮王梓明虽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在圣上眼里,影响却不那么好了。还是得循序渐进得来。”

徐璐点头,今上可不是容易唬弄的主,是个有作为,雄怀大略又有本事的君王,这样的帝王,自然不喜底下官员连合起来搞小动作的。

“沈阁老应该同意了吧。”

“这老家伙不止才华好,揣摩圣心也很有一套,政治斗争也娴熟得很。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自然不必太浪费口舌。”

那肯定的,否则也不可能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入了阁,甚至权利还直逼次辅,把那些老资格们都挤到一边凉快去。

凌峰又与徐璐透露了关于王梓明的出路。

“……若只是王李氏母女耀武扬耀,冲撞了顾氏就被弄下台,那在圣上心中,沈任行大概也会被视为权臣。沈任行也知道这一点。”

“至于言官是否弹劾王梓明,我和沈任行商议了下,得暂时先压下。佛曰: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若是让言官弹劾王氏母女,也就不痛不痒,对王梓明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反而还容易打草惊蛇。”

“我与沈任行共同商议的结果是,明日言官非但不会弹劾王梓明,反而只弹劾沈任行和我,纵容其家人欺辱下属官眷。”

徐璐几乎叫了出来,不过她脑袋到底转得快,很快就明白过来,说:“这样一来,王李氏母女必会越发张狂。那,到时候……”

凌峰握着徐璐的手,欣赏地点了点头,他的小璐,就是如此的聪明。

“估计到时候还要委屈些你了。”他摸着徐璐的头发,有些愧疚,有些怜惜。

徐璐睁开眼,“你的意思,等言官弹劾你和沈大人,到时候我还得登门向王李氏道歉不成?”

凌峰讪讪地说:“只是权宜之计。顾氏也要去王家,到时候,你和顾氏一道去就是了。做做样子就成,不过在人前可得把戏做好。”

徐璐又掐他一把,嗔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凌峰有些不好意思,亲了她的额头:“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这近年来,我感觉得出来,圣上对方公,沈任行,李骏,张惠,以及我,越发重视。但重视是一回事,防备也肯定是有的。所以咱们不能出任何差错。王李氏是个很好的契机。”

凌峰早已不再把徐璐当成普通的内宅­妇­人,而是自己的至亲伴侣,又向徐璐细细分析了朝堂上的复杂多变。

“圣上对我们几个,确是与众不同的。但也不是没有防备。他虽信任李骏,但也还暗中养了只暗卫。而明日朝堂上若有人攻击我们,我有八成把握,圣上明知李骏与我交好,仍是会派李骏去取证,这其中,也有考验李骏的成份。所以,李骏想要筑固圣心,必得公事公办。而言官弹劾我和沈任行,圣上非但不会发火,反而还会更加放心我们。”

“王梓明也在圣上那儿排了些号,但也只是排上号而已。这回,就先让王李氏母女得意几回,等她们得意忘了形,把柄自然也就多了。收拾起来也就更加容易了。”

“至于王梓明……”凌峰顿了下,声音冷淡了下来:“接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只是,要委屈你了,小璐。”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然只是小女子,应该不会逊­色­才是。

但答应是一回事,要条件又是另一回事。

徐璐媚眼瞟着他:“要我向王家道歉没问题,就是她们吐沫于脸上,我都可以忍。但爷要如何回报我呢?”

凌峰的回报就是一个翻身,把徐璐压在身下。

……

果然如凌峰所料,次日朝堂上,言官们猛烈弹劾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沈任行,以及安国侯世子,吏部左侍郎凌峰。指责其纵容家着,侮辱下属官眷,非常恶劣。

也有人弹劾王梓明纵容家人挑衅权贵,以下犯下。

但最终还是沈任行及凌峰的罪名要重一些,主要是这里头还有沈任行及凌峰的政敌们在里头搞鬼。

至于王梓明,虽说他那个位置非常让人眼红,但在朝堂上并没多少根基,那些权臣巨头们,更想看沈任行凌峰二人的笑话,反而替王梓明说了不少好话。

这一场弹劾风波,让原来想看王家笑话的人,全都傻眼了。

不过言官们虽来势汹汹,但沈任行和凌峰除了脸­色­难堪外,却压根就没有辩驳,当堂认罪。言官们见一向文采风流,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的堂堂阁老都低下高贵头颅,很是扬眉吐气。一向嚣张跋扈曾经还把都察院的人给骂得狗血淋头的凌峰也被他们骂得屁都不敢放,更是解恨。不过大多数言官还是觉得,既然人家都认错了,也就不好再穷追猛打。

当然,也还有一小部份言官依然死死地咬住凌峰,恨不得借此事件,剥他一层皮,或是把他拉下马来才肯罢休。

但言官们骂得再凶,最终定夺权还是由圣上和内阁作主。

方公没有表态,只说需要彻查此事。

圣上也命李骏彻查此事。

半天后,李骏在御书房,把在张家王氏母女与徐氏顾氏之间的冲突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圣上。

圣上就哭笑不得:“不过是­妇­人间的攀比斗富罢了,居然还闹到朝堂上来,成何体统。”把都察院的一群言官骂得狗血淋头。对于当事人,既没说是沈任行凌峰的不是,也没说王梓明的不是。

当时方阁老也还在御书房,就说了句:“贪官污吏不去弹劾,偏就爱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朝堂乌烟障气。”并建议圣上罢黜一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言官,以儆效尤。

第188章 拿捏

圣上准了。

但方阁老又建意,先让沈任行凌峰向王家道歉后,再处置都察院。

圣上问:“这是为何?”

方阁老正­色­道:“沈任行作风端正,品­性­良好,能力卓越,谦礼忠君,­性­度恢弘。凌峰能力出众,年少美才,文武韬略,万人之英,举贤荐能,折节为国,乃英隽异才,此二人,文比班仲升,才超赵子龙,整饬吏治,锐意改革,乃不世之王佐之才,圣上得此二人,实乃我君之福。然,世上无完人。瑕不掩瑜,瑜不掩瑕,谓忠也。徐顾王之争执,不过­妇­人闹尔,却闹将于朝堂,固然有言官小题大作之嫌,亦有木秀于林,风必毁之之故。”

然后方阁老又向圣上坦言,沈凌二人都是治世能臣,却因太过年轻,锋芒毕露,必受多方攻击。为官之道,坚守正道,亦要和其光,同其尘,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君王爱之,则集怨于一身,圣上爱之,更要谴责敲打,灭其骄躁,加以锤练。

意思就是,就算明知没有错的人,但因为太过年轻,不能恩宠太过。还得时时敲打才成。

圣上又问李骏。

李骏说:“臣不参与朝中要事,不敢妄议。”

圣上笑道:“无妨,只私下说说罢了。”

李骏沉默了会,这才道:“臣与东川,齐缘皆有来往,与齐缘更是相交莫逆,徐氏更是臣表妹。但臣亦不会因齐缘与臣交好,就替他说话。臣只以旁观者陈述事实,此次顾氏,徐氏固然有错,但王李氏挑衅在先,无礼在后。顾氏徐氏亦惩戒得当。然方大人言之有理,东川齐缘皆有不世之伟才,又都是年少有为,难免气盛。于圣上,对朝廷,皆不是好事。所以臣附议方大人提议,可略作惩罚,磨其骄横之心。”

圣上说:“东川齐缘,虽年轻,却不曾骄傲自满过,徐氏可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连她都对王李氏忍无可忍,足可见王李氏的嚣张。朕若是处罚东川齐缘,岂不有失公允?”

话虽如此,但圣上依然应了方阁老的提议。

至于王梓明,方阁老倒未提及,圣上也不曾指责半句。

当然,圣上与方公的话,并未外传。

次日,言官们依然气势汹汹地弹劾沈任行和凌峰,纵容家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指气熙使,欺侮下属官眷,罪不可恕。

言官们那张嘴,简直杀人不见血,小小的一件内宅­妇­人间的­鸡­毛蒜皮事儿,居然扯到祸国秧民上头,似乎沈凌二人不伏诛,都要国将不国了。

当然,也有言官弹劾后,又说人无完人,只让沈凌二人各自回去好生教育内宅­妇­人,并向王家人道歉就是了。

而沈凌二人的政敌,也纷纷进言,称沈凌两家管束家人不力,若再呆在重要位置上,说不定将来还要酿成大祸。请圣上罢了沈凌二人的差事,发配去冷门衙门。

内阁七位阁老也发表不同的看法。

有三位阁老当场表示,为官不易,沈凌二人建树斐然,实在不应该因家人有过错就抹去应得功劳。只要他们好生管束其家人就是了。

杨阁老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王梓明这边的。

另外还有两位阁老在犹豫一番后,也谴责了顾芸儿和徐璐,称其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建意朝廷革除此二人诰命衔。

圣上就问方阁老的意见。

方阁老犹豫片刻,反问圣上,这是什么地儿。

圣上说:“此乃朝廷中枢,商议天下要事之地。”

方阁老又问:“不过是内宅­妇­人间的龌龊罢,居然弄到朝堂上当成国家大事来讨论,平白耽搁朝廷要事,圣上认为妥当否?”

圣上哈哈大笑,称:“方卿此话朕爱听。”然后又怒斥言官没事找事。居然为了内宅­妇­人间的事儿弄到朝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然后愤怒的皇帝,痛斥了没事找事的言官,又怒斥了沈任行和凌峰,责令二人好生管束内宅。

百官见圣上震怒,果然不敢再言。

王梓明也伏身请罪,称他也有错,不该纵容家人惹事生非。当不起堂堂阁老和同僚的请罪。

皇帝和颜悦­色­地让王梓明平身,亦未指责半句。

下朝后,沈任行和凌峰亲自向王梓明道歉。

王梓明尽管也恼怒顾氏徐氏打自己的母亲妹子,但人家一个堂堂阁老,一个对自己又有提携之恩,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加上今日沈任行凌峰在朝堂上也出尽了洋相,言官包括圣上都站在自己这边,这让王梓明很是得意。对沈凌二人的那点子不满也烟消云散,自然不敢摆架子刁难什么的。

沈任行和凌峰还纡尊降贵地请王梓明去了如意楼吃了顿饭。王梓明也发挥他八面玲珑的一面,与沈阁老化敌为友。

双方皆大欢喜。

只是凌峰回到家中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徐璐也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更明白凌峰和沈任行亲自向王梓明陪罪道歉一事,瞧他脸­色­不好看,自己反而松了口气。

徐璐迎上前去,笑道:“爷脸­色­不好,可是王梓明给爷气受了?”

屋子里的丫鬟战战兢兢立于一旁。

这两日自家主子因女主子在外头惹事而受言官弹劾,心情能好才怪,女主人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件事就犯了糊途呢?没瞧到爷们正在生气么?

凌峰虎着脸,坐了下来,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徐璐亲自捧了杯茶递给他递给他,坐到他旁边,问:“今儿个爷真与沈大人一道向王梓明道歉?”

凌峰喝了口茶,然后重重叹口气:“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厮翅膀果然硬了。”

原来,今日凌峰携沈任行现王梓明道歉,王梓明面上说不计较,但动作态度上,却是一副接受道歉的姿态。对凌峰看似恭敬,但却没了先前发自内心的恭敬。

徐璐捧着腮,笑道:“应该是觉得,言官们都站在他那边,连圣上都未曾斥责过半句,心里飘飘然了吧。”

凌峰脸­色­转怒为喜,也跟着笑了起来:“亏他还是官场老油条,居然让这么点喜悦就冲昏了头脑。”

这几日,言官弹劾沈凌二人的时候,王梓明嘴里说着他也有错,但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私底下却是半分表示也没有的。今日在如意楼里,王梓明摆出与凌峰一副平起平坐的模样,可没把一向骄横惯了的凌峰的鼻子给气歪。

不过听徐璐这么一分析,心情才好转了。

爱之切,责之深,这话放之四海皆准。圣上看似对沈凌二人震怒,实际上,二人却不曾有丝毫损伤。反倒是王梓明,经过此事,王李氏母女怕是越发骄横了。将来王梓明迟早要败在家人上头,可他却犹不自知,凌峰都开始同情他了。

王梓明的作为,凌峰冷静过后,只是有点可惜,安国侯府为了提携王梓明,暗中也没少使力,想不到居然弄出了个白眼狼来,所以格外震怒罢了。

如今想通后,自然就恢复如常了。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明日,你与顾氏,一道去王家,道个歉吧。”凌峰有些愧疚地看着徐璐:“王梓明那样的官场老油条都开始得意忘形,那对母女怕是越发横上天。明儿个,你们怕是要受一番苦头了。”

徐璐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没事,不就是去装孙子么。长这么大,又不是没装过孙子。自嫁给爷后,还不曾装过孙子呢,早些年学的功夫都快忘得­精­光了,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捡回来。嘻嘻。”

看着笑得一团孩子气的妻子,凌峰心里又柔软起来,他拉过她的手,“妻好一半福,古人诚不欺我。”

徐璐把脸儿凑过去:“总算知道人家的好啦?哼,那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哦。”

凌峰没有说话,而是把她搂到自己面前来,上下其手。

徐璐推他,“­干­嘛呢,你都还未承诺我呢?”

“我现在不就在对你好么?”凌峰抱起徐璐,往内室走去。

“……你这个大­色­胚,成日就只知道­干­坏事……”

……

次日,徐璐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为了附合“被言官弹劾被丈夫责骂惶惶不可终日”的憔悴形像。丫鬟们翻箱倒柜一番,才找出一件往年只穿过一回的旧衣裳。

青蓝­色­斜襟褙子,挑银线绣宝瓶葫芦纹样,下身深青­色­马面裙,头梳圆髻,翻出去年使用过的旧头面,旧首饰。为了保证“水深火热”的面容,还拿了姜汁往脸上涂了些。看起来倒还真有些像肤­色­腊黄憔悴的模样。

凌峰只穿了件无袖的白绸褂子,露出一双结实的胳膊,看着在镜子前忙碌的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团哥儿,来到徐璐跟前,取笑道:“哪来的被婆家虐待的小娘子?”

镜子里的面容着实惊悚,徐璐白他一眼,嗔道:“没良心的,人家马就要去装孙子了,你还取笑人家。”

凌峰哈哈一笑:“记得做逼真些,千万别穿帮了。”

“那若我恼羞成怒,与王家真的撕破脸怎么办?”

“若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吧。”凌峰不以为然,反正他已私底下与方阁老和沈任行商议过了,王梓明这几日的表现,已是“骄横自满”之态,这样的人,在一心为国为民的方公眼里,自然会被打入冷宫的。

徐璐与顾芸儿在朝阳大街中段汇合的,然后再一起上了马车。

当瞧到对方枯黄憔悴的脸­色­,半旧衣饰时,二人同时抱肚大笑。

“你这么一身设计,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沈大人的主意?”徐璐问。

顾芸儿俏皮一笑:“我自己的主意。”

“哈哈,我也是。”

“英雄所见略同。”

笑过后,二人又说起这阵子的水深火热。

顾芸儿说:“……这阵子在家中,简直是度日如年呀,婆母倒是不曾指责我,只要我以后注意了,不要轻易冲动。四弟妹可就直接多了,只差没明着说我是乱家之源。这阵子趁我管家之际,处处与我作对,使绊子。”

徐璐说:“我并不比你好到哪儿去。公婆虽不曾说我,可家里的亲戚,却一个个跑来指责我。说我仗着世子爷的势,骨头就轻成这样。不过到底不是一家人,也就是些无关痛痒的指责。倒是族长也出面了,把我骂了一通。在我认错的情况下,也还不曾为难我。不过大姨母却又趁此机会,居然对我婆母说,夫君而立之年,子嗣犹为凄凉,要作主送两个妾给我,好开枝散叶。而我嘛,就好生持家,服侍公婆就是了。”

顾芸儿啐道:“真是狼子野心。”

徐璐笑嘻嘻地道:“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大姨母指责我后,以夫君子嗣凄凉为由,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家的两个庶女一并留在了凌家。说给我分担分担。”

顾芸儿就问道:“你那大姨母,是哪家的大姨母?”

“还能是哪家?自然我婆母的嫡亲姐姐,如今的令国公夫人呗。”

顾芸儿恍然:“居然是她!哎,难怪了。”

徐璐又哀声叹气地说:“不止这位大姨母送了两位庶女上门,连山工部尚书蒋华康的夫人都登门了。”

“蒋夫人?我记得,那日在张家,挺巴结你的嘛。”顾芸儿纳闷。

徐璐叹口气:“她是巴结我,就算我闯了大祸,仍然没有放弃我。只是登门来宽慰我,要我想开些。虽然我并没有错,可架不住世态炎凉,要我早作准备。”

“她要姐姐早做什么准备?”

“蒋夫人说,我如今都这样了,膝下也就只有团哥儿一个孩子,团哥儿又还是这副模样,如今又弄出这么件事来,若是夫君在朝堂上受了拮难,回到家中,自然要把气出在我身上。公婆也会对我横眉竖眼的。我家世也只是普能,要我早作打算,给自己备条后路。”

“蒋夫人的意思是,我这副身子,大概在生养方面是艰难了,偏又还善妒。这在大富人家是绝对不容许的,要我把心放宽些。给爷们多纳几个妾,生下的孩子养在我名下也就是了。外人还会说我一声贤惠。”

顾芸儿笑道:“这主意好,姐姐答应没?”

徐璐横她一眼:“尽说风凉话。我家中又不是没姨娘,还需要她替我­操­心?”

顾芸儿苦笑道:“我并不比你好到哪儿去。姐姐也知道,我继子年纪都那么大了,明年就要娶妻了。若非沈家家教森严,他又能对我好到哪儿去?以前也就是面子情罢了。如今发生了这种事,都几乎视我为空气了。”

徐璐惊讶:“你们家沈大人不与你作主么?”

顾芸儿回答:“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得逼真些才成。”

“不是,我问得是,你那些继子继女,对你可还尊敬?”

顾芸儿说:“还成吧,大家都客客气气的。除了两个年纪小的姐儿养在我这儿,与我比较亲近外,其余的与我也就是面子情。”发现徐璐现带怜惜之­色­,又笑了起来:“姐姐也不必担心我,沈家家规森严,就算我这个继母没多少威信,但总归是继母,是他们的长辈,他们还不敢对我怎样的。”

有沈任行在,想来沈家那几个继子是不敢拿她怎样的,只是,万一沈任行不在了,将来沈家由沈青云当家,还会尊顾芸儿为长辈么?

沈任行虽然年纪,到底比顾芸儿大了十五岁。

不过我朝以孝治天下,沈家又是世代书香门弟,想来还是尊孝道的。那些别家的老封君老太君们,就算是继母,人家不也一样拿长辈的款么?

徐璐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天底下只有算计继子的继母,哪有敢对继母不好的继子?只要沈青云还想在朝为官,就必须尊敬的顾芸儿的。

各自说了各自的不幸后,徐璐这才回归正题:“今儿个怕是要装孙子吧。”

“装孙子?”顾芸儿先是计然,很快就笑了起来,“是呀,王李氏母女不知要怎生刁难咱们。”

徐璐说:“在人前,咱们自然要把戏做足。不过,只要进了他们家的大门,才不会由着她呢。”

顾芸儿点头。

王家住在丰台区的榆树胡同,这儿的屋舍大都是两进或三进的宅子,周围也全都是当官或买或租住的屋合。

王家的屋舍也是买的三进的院子,据说花了一万八千两银子。从巷子里拐进去,第三道胡同往左拐第三家便是。

王家大门口除了有三阶台阶像征屋主三品大员的身份外。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的装饰。

徐璐让人去敲门,说明身份和来意,谁知那看门的婆子居然冷冷地说:“不好意思,老太太身子不适,还没起床呢,我先去通报吧。”然后就把门关了。

徐璐坐在马车里,对顾芸儿说:“你说,这老太婆会不会把咱们晾在大门口呀?”

顾芸儿有些迟疑:“不至于吧,她一个三品诰命,敢这么明张目胆么?”好歹她还有二品诰命在身,徐璐更是一品诰命的。王李氏再如何的眼高于顶,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徐璐说:“王李氏那种奇葩,怕是有可能­干­出来的。”

果然如徐璐猜对了,把品秩高于自己的权贵夫人挡在门外拿捏,王李氏还真­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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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勤快小蜜蜂哦

第189章 高超演技

尽管王刘氏着急得团团转,劝了又劝,向婆母小姑子分析,顾芸儿徐璐的身份,以及凌沈两家如日中天的声威,都不是一个在京城连脚跟都还未站稳的三品官员可以拿捏的。

更何况,王梓明能有今日成就,也都有凌家的影子在里头。

只是最后这话王刘氏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说出来。

还忘了提一句,得知顾氏徐氏今日要来王家赔礼道歉,王李氏母女居然又把左邻四舍的官眷都请了过来。

眼看徐璐二人在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而太阳也渐渐毒辣起来,王刘氏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跳得厉害。都已打人三翻五次去请王梓明了。

只是王梓明今天一早就被王李氏支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未回来。而婆母和小姑子还在那对客人冷笑着说徐氏顾氏“等会儿,我让她们站着,她们不敢坐”等自大张狂的话来,王刘氏连生吃她们的心都有了。

王刘氏见劝不动婆母小姑子,只好去劝客人,“文太太……你在京城也有几年功夫了吧,想来也应该知道凌沈两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就算如今暂且折戟,但实力却未受分毫,人家能登门道歉,也不过是奉圣命而已。若咱们托大拿架子,传到圣上耳朵里,怕是圣上也会不喜吧?”

文太太,也就是文成章的太太,闻言不冷不淡地道:“王太太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连圣上都站在老太太这边,那徐氏顾氏就是恨得吐血也无可耐何吧?王太太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吧。”

提刑按察使司周家的长媳­妇­杨氏,也冷笑一声:“天气那么热,王太太还是坐下来歇着吧,喝喝冰饮,消消暑气儿。这冰棍可是严家三­奶­­奶­梁氏亲自制作的,挺新鲜的,用来解暑那是再好不过了。”

王刘氏能不急么?凌沈两家可是庞然大物呀,也只有她这目光短敌的婆母小姑子才会眼生头顶,看不到他们的实力。人家随便跺跺脚就可以把王家捏死。今日登门道歉,不过是做给外人瞧罢了。偏她们不但请客人登门看笑话外,居然还存了拿捏的心思。

凌沈两家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王梓莉瞧着王刘氏那副焦急模样,威严地大喝一声:“看你那熊样,给我大哥长些志气成不?真是丢咱们王家的脸。哥哥怎的就娶了你这样的胆小怕事之人?再敢罗嗦一句,我就让哥哥休了你。”

当着客人的面,让小姑子这么打脸,王刘氏气得全身哆嗦,前所未有的耻辱袭遍全身。

王李氏赶紧打圆场,斥责了王梓莉两句。刘氏可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到现在也才弄了几万两出来,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边,王梓莉对嫂子作威作福,门外,徐璐拿着扇子拼命扇着,六月的天气,已开始显现夏天的威力来。加上这巷子里又没个遮凉的地方,马车直直地被曝晒在太阳底下,徐璐二人又坐在马车里头,真可谓汗牛夹背。

徐璐气得咬牙,“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年在福建让陈氏母女作贱,罚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屈侮过。

顾芸儿也热得满头大汗:“这王梓明,真够带种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璐问。

车夫赶紧回答:“少夫人,现在巳时末了。”

再过一刻钟,就是午时了。王家人居然让她们在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徐璐带来的侍卫长胡浩然­阴­着一张脸来到马车前,压抑着怒火道:“少夫人,这王家欺人太甚,要不要卑职去把门砸烂?”

徐璐说:“不成,都忍到现在才冲动,岂不功亏一篑?”

“王家人摆明了要……蹭鼻子上脸。”胡浩然原本想说“作贱”二字的,但想着这字眼不适合用在主子身上,赶紧改口。

徐璐热得全身冒汗,也没功夫去计较这些,她对顾芸儿悄声道:“一会儿你装晕,还是我装晕?”

顾芸儿也是个聪明人,双眼一亮,也顾不得热了,犹豫了会,说:“还是你来装吧。”

徐璐苦着脸儿:“我身子可健康着呢,装不像呀。”

顾芸儿说:“天气这么热,要我一动不动装晕,会要我的命的。”

徐璐白她一眼:“要不我们一起装晕。”

顾芸儿笑了起来:“不行的,那样外人岂不轻易就瞧出来了?”

徐璐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你先装晕,等回去后,我也装几天病吧。”

“在家中装病,外人谁信呀?要装就要在人前装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璐也来了火气,索­性­从榻下拿出一个木盒来,里头躺着个一尺长的瓶子,她拿出瓶子来,恶狠狠地盯着顾芸儿:“要么中暑装晕,要么流产,你自己选一个。”

顾芸儿张大嘴,看着她手头的瓶子,“这,这是……”

“用朱砂磨成粉再渗水的,非常纯正的颜­色­,我亲自研磨的。”徐璐得意洋洋。

顾芸儿先是睁大眼,然后又拍岸叫绝:“姐姐好生厉害。”

徐璐目光凶狠:“少拍马屁,快选,中暑还是流产?”

顾芸儿赶紧说:“姐姐浑说什么呢?是装流产,可不是流产,会不吉利的。还是我中暑,姐姐装流产吧。”沈任行如今有三子三女,顾芸儿并没有子嗣的压力。但凌家就不同了。凌峰子嗣单薄,全京城都是有目共睹的,到现在也才只团哥儿一个孩子。若徐璐“流产”的消息传出去,凌家就有理由“悲忿”了,到时候凌家针对王家的一系列打击,也是名正言顺,外人反而不会说什么。

徐璐也没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顾芸儿居然能分析得如此透彻,对顾芸儿越发喜欢了。

“好,你先装中暑晕厥,随后我惊慌失措,紧接着流产。”

因为二人是在马车上小声商量的,她们各自带来的人并不知情,当顾芸儿晕厥后,沈家人就乱了套,赶紧嚷着带顾芸儿回沈家。

而一直暗中关注外头动静的王家下人见状,飞快地禀告王李氏:“老太太不好了,沈二夫人晕倒了。”

王家人先是愣住了,然后就手足无措了。

文太太杨氏以及王家请来的左邻右舍,面面相觑,但心里却是欣喜到幸灾乐祸。

王家人拿捏人家倒也没什么,但拿捏过头了,可会出大事的。

加上王家又不怎么会做人,左邻右舍面上对她们巴结讨好,实际上普遍都在内心里恨出了个洞来。巴不得王家人倒霉,好看笑话呢。

王李氏再是目中无人,自我感觉良好,但这时候也有些发怵了。

王刘氏几乎紧张到晕厥过去。

“这,这要怎么办?”王李氏有些六神无主了,她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女儿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但也知道,拿捏过头了,有理的就会变没理,心头也有些没底了。

王梓莉在片刻的惊慌过后,就又镇定下来,安慰母亲说:“娘别担心。那顾氏不过是沈任行的第三任继室罢了,能有多好的出身?先前她还替沈家带来祸根,沈任行恼她都来不及呢,又岂会为了她为难咱们家?说不准顾氏没了,另外再找一个年轻鲜­嫩­的岂不更好。”

王刘氏好不容易顺了胸中那把无名怒火,闻言又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指着小姑子喝道:“一派胡言,京城谁人不知,沈任行对顾氏那可是捧在手心疼的。你今儿作贱顾氏,沈任行会罢休才怪。你,你这可是替你大哥闯下大祸了呀。”

王梓莉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的,但她一向骄横惯了,哪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一向不曾把刘氏这个嫂子放眼里,瞧她居然敢对自己吼,横眉竖目道:“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大哥怎会娶了你这种不中用的媳­妇­?”

刘氏气得全身发抖,忍不住道:“我可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你对嫂子如此不敬,规矩都学狗肚子去了。”

王梓莉转头对王李氏冷笑道:“娘,嫂子可是在指责你没把我教好呢。”

王李氏回过神来,又指着刘氏破口大骂。

刘氏悲忿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想着婆母的刻薄自私,小姑子的尖酸无耻,丈夫的愚孝冷漠,只觉这日子没法子过下去了,几年来受的怨气再也无法忍受,她怒吼道:“这日子没法子过下去了,我要与你儿子和离。”然后就冲了出去,对自己的陪嫁吼道:“去收拾我的嫁妆。”

王李氏气得双目通红,直拍桌子大骂:“反了,反了,赶紧去把老爷请回来,把这泼­妇­给休了。”

王梓莉说:“对,让我哥休了她。”然后又吩咐管家,“去盯着刘氏,不许她把嫁妆带走。哼,她嫁到我家来,嫁妆就是我刘家的。她要走可以,却不能让她把王家的财产带走。”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奇葩!

文太太杨氏及客人们面面相觑,由表及里,王家人这样的德­性­,那王梓明怕也风光不多久了,与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简直就是作死得忙呀。

众人火烧ρi股地找理由告辞离去。

从王家出来,文太太和杨氏发现巷子里已挤了不少人,正对着王家大门指指点的。

这榆树胡同里有九成的住户都是当官的,王家的左邻右舍也都是官眷,大概是刚才王家大门外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好些门都被打开来,若非顾忌着午日毒辣的阳光,怕早就出来看笑话了。

但当众人瞧到从王家出来的客人当中,除了榆树胡同的人外,居然还有文太太和杨氏,全都各自回去凛报自己的主子。

“……这文太太还有周大­奶­­奶­与凌少夫人有宿怨,去王家看凌少夫人笑话也无可非厚。不过她们这般做,与凌家肯定是结下死怨了。”

“还有,那些特地跑到王家作客的人,也都是些没眼­色­的­棒­槌,这些人,以后可得离远一些。”

并不是所有官太太都像王李氏如此奇葩的,也不会像文太太杨氏那般不知死活,大家都是倾福避祸的好手,纷纷告诫自己的家人,以后见了这些人,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当日下午,有关王老太太拿捏沈二夫人及凌少夫人的消息就传遍帝都。

流言从来都是夸大的,传到最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凌少夫人及沈二夫人一大早就去王家赔礼,只是王老太太非常拿大,不肯开门,使得二人在王家大门外被烈日曝晒了一整个上午,最后,沈二夫人中暑晕厥过去,王家大门依然紧闭着。

但凡听得消息的人,无不倒吸口凉气,一边夸王梓明呣子真真有种。一边又暗自乐着,王家人如此拿大,众人可以想像,不久的将来,王家呣子有可能的下场。

到了傍晚,又曝出凌少夫人徐氏流产的消息。全京城都沸腾了。

甚至有人断言:“王家人怕是见不到明年的太阳了。”

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凌家子嗣凄凉,上回杨采儿合着冯氏算计怀孕的徐氏,害得徐氏差点流产,最终,安国侯府凌厉的报复还历历在目。连杨士清那样的堂堂阁老都被整得在内阁沦落到连打杂都没份的地步,冯氏更是在钱家“养病”到现在。冯氏的父亲,堂堂小九卿之一的人物,也被整得丢官罢职。那时候,徐氏也只是有流产迹象而已。

如今,徐氏被王家人拿捏到流产的地步,可以想像王家人有可能的下场。

全京城的人都在讨论王家作死得忙,幸灾乐祸到极至。而那些因这阵子言官攻击凌峰而改投王梓明怀抱的官员,则悔得肠子都青了。

纷纷在家中对王梓明破口大骂。

“……这混账东西,作死也不找个好地儿。他以为他是谁?真当他是天王老子了?沈家凌家都敢拿捏?”

当然,也有部份人怀疑,会不会是作戏。但很快就被人驳斥。

“……是沈二夫人先晕厥的,凌少夫人惊乱之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护送沈二夫人回沈家。看沈家下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应该不似作假。只是,跑到半路,马车里就开始渗血出来,原来是凌少夫人流产了。那可是众人亲眼所见的,凌家下人当场就有人跌下马来。在大街上就乱作一团。”

“……因沈三夫人是大夫,加上离沈家要近些,所以凌少夫人也被护送到沈家去,凌家人又还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只是太医才刚赶到,凌少夫人已经流产了。沈三夫人亲口所说,没救了,怕还伤了身子,需要养上一两年。当时凌少夫人带出来的婆子当场就晕了过去。而凌家的丫鬟,一个个面如土­色­。凌家的护卫甚至要去杀了王家人赎罪。被沈三夫人劝下了。这可是张太医亲自所说,甚至还亲自看了沈三夫人开的药单,张太医可不是沈凌两家的人,他的话自然是不假了。”

众人一边同情凌家,又一边谴责王家,作死都不找个好地儿。然后又是浓浓的幸灾乐祸,安国侯府那是何等人家?凌峰更是出了名的杀神屠夫,又护短得厉害,王家大限应该是到了。

……

徐璐和顾芸儿的演技非常厉害,保密功夫也做得非常到位。沈任行不必说了,单说凌峰,听到妻子流产的消息,完全用冲得方式就冲出了家门,骑着宝马一路狂奔去了沈家。

凌峰来得很快,带着满身的煞气就闯入沈家客房。徐璐带来的扈卫和丫鬟婆子顾全都跪了一地,口称:“奴才没用,没能护好主子,请世子爷责罚。”

赵嬷嬷和胡浩然并不知道徐璐是在作戏,还以为主子是真的流产了,又悔又怕,此刻又瞧到凌峰杀气冲天的模样,心脏跳过不停,只怕小命不保了。

凌峰毫不理会,箭步冲进屋子里,直奔床上,“小璐。”看着面­色­枯黄气息淹淹地躺在床上的妻子,声音颤抖得厉害。

徐璐看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当中,看到凌峰后,就哭了出来,“爷,我对不住你……我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呜呜,我是凌家的罪人……”可惜泪水怎么也流不出来,只好拿着帕子抹眼,嘤嘤地哭着。

凌峰扑在床上,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好了,别哭了,这事儿不怪你。我会替咱们的孩子报仇的。”想着他那可怜流掉的孩子,妻子今日所受的委屈及伤害,凌峰恨不得生撕了王家人。

“都怪我,不该让你去王家的……好了,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咱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别哭了,小璐,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徐璐嫁给自己也有四年了,这还是凌峰第一次见哭得如此无助的她,凌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刚才妻子躺在床上无助悲伤的模样,就那样生生浸入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想到妻子所遭受的痛苦,凌峰恨不得把王家人千刀万剐,又恨不得掐死自己。妻子今日所遭受的罪,全是自己造成的。

徐璐被凌峰搂在怀中,脸颊上居然有湿意,原来凌峰居然也哭了。心头大惊,遭了,作戏作过头了,她轻声道:“爷,我……”

凌峰打断她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我不会放过王梓明的,我会让他们一家子生不如死。让他们后悔今日对你的所做所为。”

“你,你听我说……”

“我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要怪也是要怪我,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你先躺着,好生休养身子。我会替你报仇的。”

凌峰的声音已恢复了冷静,但脸­色­依然难看,尤其屋子里还有丫鬟,他不好让别人瞧到自己的脆弱,努力眨了眨眼,挤去了眼里的湿意,恢复如常后,这才放开他。

徐璐知道自己作过头了,赶紧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傻子,我装的。”

凌峰身子一震,到底不是普通人,没有当场跳起来,或是当场转悲为喜,而是动也不动地搂着徐璐,等忍下心头浓浓的喜悦后,这才轻轻放开她,轻声问:“真的吗?”

“嗯,所以你可别穿帮了呀。”徐璐还在他腰间故意拧了把。

凌峰越发搂紧了徐璐,外人只会瞧到他心疼失去的孩子,悲伤过度。

徐璐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加上天气又热,他刚才又一路狂奔过来,一身的臭汗味,再抱得如此紧,可没把她热出汗水来,她推了推他,说:“爷别伤心了,我没事的。”然后又在他耳边,以最小的声音恶狠狠地道:“一身的汗臭味,你想薰死我呀?”

凌峰发狠地又搂了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小魔女,天知道,刚才瞧到气息淹淹地躺在床上,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毁天灭地的冲动。

“你这个……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真为以……”凌峰咬着她的耳朵,恨不得咬死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演技未免太好了,害他一度以为天都要榻了。

徐璐把头埋入怀中,在外人瞧不到的情况下,扮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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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我都是晚上8点半到9点半左右更新。大家就在这个时间段等我就成。超过9点半还没更新的就不用再等我了。当然,断更的可能­性­只在0。1成。停电、审核不通过、或是临时决定去旅游,就这三个断更原因。但机率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第190章 横着走

“不这样做,还真不知要如何收场呢。”当时王家人摆明了要拿捏她们,­干­等下去,已无意义,只有找法子破局了。虽然会被指责有*份,但只要能钉死王家,丢脸就丢脸吧。如今沈凌两家越发势大,偶尔一回示弱也是无妨的。

凌峰也知道,但这时候,满肚子的千言万语却化为一句恶狠狠的话:“等回去后再找你算账。”表面上,他放开她,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语气沉痛道:“你先躺着,等太阳下山后,咱们就回去。”

凌峰起身,目光­阴­冷地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众人自凌峰进来后,就一直跪着,紧张加恐惧,再加上天气炎热,早已汗水淋漓,但仍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凌峰声音冷冰冰地道:“护主不力,你们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众人心脏紧缩,赶紧磕头求饶:“世子爷饶命,少夫人饶命。”

徐璐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不关她们的事。爷放过她们一回吧。”为了把戏演到逼真,她连贴身的丫鬟都是瞒着的,如今瞧她们一个个吓得跟什么似的,心头也怪不好意思的。

凌峰自然也知道不关丫鬟的事,但面上仍是疾言厉­色­地训了她们一顿,这才放过了她们。

赵嬷嬷等人战战兢兢地起身,捡了一条命的她们,越发感激心地仁慈的徐璐。

凌峰去长沈任行去了。

路玲玲又过来看望徐璐,谴退下人后,这才瞪着徐璐:“你和芸儿演得还真逼真,连我都快要吓死了。”

徐璐说:“不是事先通知过姐姐么?”早在昨天晚上,徐璐就派人来知会了路玲玲,请她今日见机行事。以路玲玲的聪明,应该会料到的。

路玲玲说:“知道是一回事,可瞧到你和芸儿,一个晕迷不醒,一个下身全是血,还真以为出大事呢。”

“既然要演戏,自然要逼真些。”

“你怕是连你们家世子爷也给骗过了吧?”

徐璐一脸得瑟:“怎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路玲玲一脸羡慕妒忌,“你就得瑟吧,了不起有个疼你的男人。”然后又说起沈任行来。

“……二伯平日里那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这回也让芸儿给破功了。刚才芸儿晕迷不醒被送回来,二伯虽不像你们家世子爷那般狂风暴雨的,我却觉得屋子里陡然冷溲溲的。唉,真替王梓明感到可怜。”真是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

官场上,就算生有龌龊,也不会真正撕破脸就是了,能够化解恩怨的就化解,能不结仇就不结仇。否则为何会有官官相护一说呢?因为大家都知道,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树一个敌人来得强。就算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只要没一巴掌捏死对方的能力,那是绝不会立马撕破脸的。

这王家母女倒是无知者无畏。

……

金红­色­的夕阳,在天地间撒下一层唯美的光晕。

凌峰辞别沈家,领着徐璐回家。

在回来的路上,凌峰特地交代车夫,从丰台大街回去。说想去丰台街的花卉市场买些花草回去。

在路上就碰到了被王李氏派到城外办事的王梓明。

王梓明坐的是一辆双三驾黑轴平顶红­色­车围子大鞍马车,正三品大员的缂丝棉绸标志,在丰台大街上,也算是头一份了。

丰台区域居住的官宦人家,大都是中低级官员,王梓明并不是住不起皇城,但因一个萝卜一个坑,皇城的屋子早已被占得­精­光,根本没什么空房子,所以只好退而求次在丰台区置业。

而丰台区域住的又都是中低官宦人家,所以王梓明的车夫驾车到现在,一向都是别人让他的份,渐渐地,赶车就有些随意起来。

很不凑巧,安国侯府八骑黑­色­骏马开道,清一­色­黑衣双排银扣束腰箭袖劲装腰配长刀的侍卫,身后是带凌家标志的石青­色­八角挂珞缨蟠螭的三驾马车从对面驶来。马蹄齐整的声响,那车夫赶紧勒马。车内的王梓明一个不防,差点就撞上了车厢,不由怒道:“怎么驾车的?”

车夫回答道:“前边有人不肯让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车夫也是井底之蛙,不过也不能怪他,他的活动范围一直在丰台区附近,而王梓明上朝皆乘四人抬软轿,这车夫压根儿就不认得权贵标志,只记得,自家大人是正三品大员,马车上系有绯­色­缂丝棉绸,车围子也是三品以上官员方能使用的红­色­,是非常尊贵的身份标志。却丝毫没有把对方马车上的藏青缂丝当成权贵的标志。所以张嘴就道:“也不知是哪家出行,这么没规矩。”

官员出行,差二三级者,需下马回避,差一级者,也需打马避让。虽说大街上不可能真正做到下马回避,但至少也得打马让道吧。偏对方硬是不让道,真是不懂规矩。

王梓明劳累了一天,脑袋有些晕沉沉的,也没有去深究,只是说:“报出咱家名号,让对方让道就是了。”

车夫就神气活现地朝对方喊道:“此乃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坐驾,尔等还不让道?”

坐在马车里的徐璐,这时候才知道凌峰故意走丰台街的用意了,抿­唇­瞅了凌峰一眼。

凌峰冷笑一声:“果然是爬到了高位,骨头就开始轻了。”

内院侍卫长胡浩然持鞭厉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清楚爷爷是谁。”

胡浩然又不常在外头走动,车夫自然不认得的,只觉得胡浩然穿着一身劲装,半是江湖人氏打扮,半是官家护院打扮,也不怎么惧怕,又与胡浩然对骂了起来。

“放你­奶­­奶­的屁,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坐驾,王大人也在车上,还不速速避开?”

胡浩然还未开口,凌峰已打马上前,持鞭厉喝道:“王梓明,给爷滚出来。”

车内正昏昏欲睡的王梓明一听这声音,立马就没瞌睡了,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赶紧掀了车帘一瞧,就赶紧拱手作揖。

“不知凌大人在此,在下实在惭愧。”

凌峰见他说话如此拿大,丝毫没了昔日面对自己的毕恭毕敬,一股邪火就有些包不住了。加上自己媳­妇­还让他老娘作贱,让徐璐流了产(虽然是装的,但凌峰仍是这么认为的),新仇旧恨相加,打马前行,来到王梓明马车前,马鞭如流星般挥了出去。

王梓明文弱书生一个,就算身子强壮,可到底是没习过武的读书人,被凌峰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鞭子卷住身子,被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吃了个狗啃泥。

凌峰丝毫不顾忌周围看戏的老百姓,不等王梓明爬起来,又给他挥了一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王梓明,从今往后,凌某与你势不两立。他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然后在围观者呆滞而震惊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回到华馨苑,徐璐向武夫人请了安,武夫人到现在才知道徐璐是装出来的流产,一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去。

“……虽说只是作戏,但王家人实是可恶,当真是不把我凌家放眼里。”武夫人脸上一片冰寒,对徐璐说:“好孩子,今儿委屈你了。不过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徐璐说:“原也是媳­妇­惹出来的祸,还连累爷跟着丢脸,受这么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那王家人着实拿大,媳­妇­实在忍受不住了,才想出了这么个笨办法。让夫人担心了,是媳­妇­的不是。”

武夫人笑道;“你何错之有?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你做得很好,如今王家人有理变没理,白白伸出脖子让人砍,若不把握这个机会,更待何时?”

尽管已在自己家中,但凌峰依然做足了全戏,亲自护送徐璐回华馨苑,交代丫鬟们好生服侍。自己则去了外书房,找幕僚商议怎样给王梓明一个雷霆一击。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凌峰痛打了两鞭子的王梓明,气得脸­色­铁青,心头更是恨毒了凌峰,并未回王家,而是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墨家中,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伯府。

永宁伯爷江墨,公私分明,铁面无私,深受皇帝喜爱。前阵子还因顾氏徐氏在张家欺负王李氏母女,还特地弹劾沈任行和凌峰。所以王梓明一心认定,江墨应该是站在他这边的。

王梓明就特地带着一身的伤痕去拜访江墨。

只是出乎王梓明的意料,江墨听了他的诉苦,却并未如他想像中的勃然大怒,指责凌峰“仗势欺人”,而是摇了摇头,说了句王梓明怎么也听不懂的话。

“……凡事有因必有果。凌峰固然冲动了,却又占了个理字。王大人,本官劝您还是忍下这口气吧,闹将出来,对你也没甚好处。”

王梓明不明就理,却也明白过来,原来江墨应是被凌峰收买了,所以站在了凌峰那边。

王梓明气得拂袖而去。他又去拜访了三位内阁阁老,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的杨士清,大理寺卿兼文华殿大学士的范鸿儒,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的张学瑞。

这三人,虽不算是凌峰的政敌,却与沈任行有利益冲突,尽管大家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私底下斗得可厉害了。这几位阁老,是支持王梓明的。

而王梓明也心知肚明,自己吏部右侍郎的身份,在这些阁老眼里,也还是奇货可居的。所以他有信心,让这几位阁老站在自己这边,一道对付凌峰。

尤其杨士清与凌峰还是彻底撕破脸的。

只是让王梓明震惊纳闷的是,包括杨士清在内的阁老,居然连面都不见就把他打发了。而唯一一个接见了他的范鸿儒,居然对他说:“凌峰虽跋扈蛮横了些,却也占着个理字。这个亏,怕是吃定了。”

范鸿儒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王梓明,语气缓缓地道:“你也别想着怎么去对付凌峰,还是想着要如何保住你这身官皮吧。”三言两语打发了王梓明后,范鸿儒又让人给凌峰递消息,把王梓明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凌峰。

范鸿儒回到内宅,范夫人说:“那种半壶水就叮当响的人,老爷理他作甚?”

范鸿儒笑道:“我是没理他呀,三两下就打发了他。”

范夫人说:“可我听底下人说,老爷还特地派人去告诉凌峰。这是为何?咱们作壁上观不好么?”

范家与凌家没什么深仇大怨,却与沈家有利益冲突,范家原来是想拉拢凌家的,但凌家与沈家好得同穿一条裤子。所以范夫人连凌家也不怎么喜了。

范鸿儒叹口气道:“没法子,沈任行和凌峰都是御前红人,有能力又有手腕,有诚府又有手段,人脉广,势力大,一个个的还又心狠手辣,我虽贵为次辅,可处处被沈任行压制,如今只差没像杨士清那样沦落为打杂的。凌峰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其与他们对着­干­,还不如韬光养晦。沈凌二人虽心狠手辣,唯一的优点就是心胸还不算狭隘。咱们主动示好,想来将来就算退了下来,他们不至于为难央及。”

央及是范鸿儒的儿子范括的字,如今是某个州府的同知。

范夫人也知道丈夫在内阁过得并不如意,闻言就说:“老爷怎知他们会与老爷尽释前嫌?”

范鸿儒道:“凌峰身边有个叫燕回的幕僚,此人昔日还曾对他下过毒,凌峰都可以即往不咎,进而重用他。”然后又说:“为夫还曾刻意观察过凌峰提拔的官员,有些官员甚至对他还有过成见,但仍是受了提拔,足足可以证明此人还是有些心胸的。”

范夫人就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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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首页热门推荐,应编大要求,今日双更。还得继续加油呢。

第191章 纳妾

凌峰到了很晚才回来,并抱回了调皮过余的团哥儿。

徐璐上前抱过团哥儿,在他肥­嫩­­嫩­的脸上狠狠亲了记:“娘亲的小宝贝,可想死娘了。小宝贝,有没有想娘亲呀?”

团哥儿拍着双手,没有说话,只是一双黑泠泠的大眼,很是纯真地瞅着徐璐。小­唇­儿微微抿起,可爱到不行。

徐璐又忍不住亲了他的脸蛋儿。

“这小东西,今儿好乖,大概是一天没见着我了,所以特别乖。”徐璐很是高兴。

凌峰却在一旁泼她的冷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小子今儿一整天都被爹带在身边。爹带他池塘边钓鱼,好不容易钓了十多条鱼,想不到这小子居趁人不注意,推翻了木桶。爹爹下午再去钓鱼,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可气惨了。”

徐璐惊讶至极,想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

凌峰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揪了团哥儿的脸蛋儿,又说:“更让人气的还在后头。爹带他去午睡,这小子一个劲扯他爷爷的胡子,这小子力气又大,抓着就不放,救了胡子,头发又遭秧。听爹抱怨说,今儿个小半个下午,头都重新梳了不下五回。胡子都被扯了一大把。”

徐璐大笑,揪了团哥儿的脸蛋儿,爱怜地道:“小家伙,怎么调皮成这样呀?可了不得呢。”

夫­妇­俩逗着儿子,直到徐璐打了个哈欠,凌身这才想起,妻子今日可是遭了大罪的,赶紧抱过团哥儿说:“今儿也累惨了吧,早些歇了吧。”

徐璐又打了个哈欠,“没事,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凌峰让丫鬟把团哥儿带了下去,自己也歪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还能怎么办?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被王李氏拿捏到流产,如今在家休养。而我嘛,爱妻被人作贱,又痛失子嗣,自然是大发雷霆,并对外宣布,比今往后,凌家与王家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正大光明的交恶,而凌家还占了理。与凌家交好或是有求于凌家,甚至那些想讨好凌家的人,就会主动攻击王家。王梓明虽然是吏部侍郎,但在京城并无根基。不把王家瞧不进眼的人也大有人在。特别是那些想在军中得到提升的家族子弟,世家勋贵,这些人走武官路线,与王梓明倒是没什么交集,当然不必把王梓明供着。而凌家在文官集团或许没什么根基,但人脉深厚。在武官集团里,却是如鱼似水。

可以说,只要凌峰放出一声要收拾王家的话来,不必凌家动手,自有人帮着痛踩王家。

徐璐又问:“沈家呢?想必沈任行也不会放过王家吧?”

凌峰笑了起来:“所以我实在佩服,王李氏母女这样的德­性­,王梓明居然还能官至三品,实在让我纳闷。”

徐璐仔细想了想,也惊异起来:“对呀,王李氏母女那副德­性­,只有得罪人的份,少不得也会有政敌或敌人扯后腿才是,怎的还能混到如今的高位来着?”

观那日在张家王李氏母女的嚣张跋扈,不难看出,这对母女张狂的德­性­,肯定不是三两日就能够养成的,应该是长年累月方有此成果。但王梓明一无背景,二无势力,母亲妹子如此拖他后腿,不可能没有得罪人。徐璐进得京来,处处低调行事,与人为善,也还会偶尔遇上几只疯狗或莫名其妙的敌意呢。她实在难以置信,王李氏母女这样的德­性­,怎会没有仇家呢?

凌峰说:“早些年,王梓明还只是苑平县县令,只是任期满后,却因后台不够强硬,大好的肥差让别人捷足先登,以至于­干­坐冷板凳。眼看就要混不下去,让我给碰上了。我向来不喜锦上添花的交情,只喜欢雪中送炭式,后者用于收买人心,效果奇好。加上我本人对王梓明印像特别好。那时候的王梓明就算身处劣境,依然谦逊有礼,为人真诚,礼贤下士,宠辱不惊,觉得此人将来定有大造化,如今趁他落魄之际,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必能得到数倍回报。于是就请方公格外关照他。”

“方公对此人也颇是看重,天启二十四年,就让他任保定知府,一直至宣德一年秋,又任何北布政使,宣德四年,又任四川巡抚,紧接着,又进吏部任实职。”

“这十年来,王梓明也算得是平步青云。无论是保定知府,还是一省布政使,还是巡抚,在地方上皆是一方独大。大概也就养成了王家人张狂不可一世的­性­子吧。”

徐璐笑了起来:“真可惜哟,收买不成,还养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凌峰叹息而笑:“王梓明固然可恨,不过到底我也有错,真不该因为他有才华,就处处给他后门走。而当时我又太过于自负,以至于让他生出了骄横自满之心。”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徐璐歪着头看他:“什么意思?”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凌峰讪讪地道:“升米恩,斗米仇。父亲一直教育我,助人也要有个底限。这些年来,我小心培养凌家势力,也一直谨记于心。没想到仍然培养出个白眼狼。”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像王梓明这类人,再是位高权重,凌峰也只能舍弃了。

……

次日,是官员沐休之日。

徐璐自然在家中将养身子。

与凌家交好的,平时候认识不认识得的,都携大批补品前来看望徐璐。

但徐璐因伤心过度,概不见面。

也有凌峰的同僚前来看望凌峰。

凌峰伤心失去的无缘孩子,悲恸之下,亦概不见面。

王梓明也登门请罪,凌峰怒不可竭,提刀出门,气势汹汹地奔向王梓明。若非凌家护卫拼死拦着,王梓明怕已被砍伤。

王梓明赶紧逃了,回到家后,一肚子鸟气还来不及朝母亲妹子发火,王李氏又向王梓明告起刘氏的状来。

原来,王梓莉先前在御衣坊订制的衣裳送上门了,六套制作­精­美的夏衣,加上配套的头面首饰,一共三千四百两银子。王李氏让刘氏去结账,但刘氏却毫不理会,只说自己没银子。妹妹能订制这么好的衣饰,想来手头有钱的,要她自己支付。

王梓莉就大怒,指责道:“你怎会没银子?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刘氏冷冷地道:“那是我的嫁妆。你一个小姑子,居然用起嫂子的嫁妆,羞也不羞。”昨日刘氏原本已收拾好了东西,王梓明回来后把王李氏母女骂了一通,刘氏这才又留了下来。却是坚决不容许再把银子花在这对母女身上。

王梓莉居然大言不惭地道:“你嫁到我王家,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你的嫁妆自是王家的财产,我为何不能用?”

刘氏气极而笑:“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羡慕起妹妹未来的婆家了。”

王梓莉恼羞成怒,当着御衣坊掌柜的面,让自己的嫂子落了面子,下不了台,就尖声道:“你到底给不给?”

刘氏毫不理会她。只让御衣坊的掌柜找王梓明要去,反正千万别来找自己。

王梓莉暴怒,就威胁刘氏要让兄长休了她。

刘氏冷冷地道:“随便你,反正我也受够了你们。”刘氏已带着破罐子摔碗的决心。

王李氏母女气得够惨,王梓明一回来,就抓着他告了刘氏的黑状。

王梓明大庭广众之下,先让凌峰抽了两鞭子,气忿之下,就去联合凌峰的政敌收拾凌峰,却接连吃了闭门羹,这才恍然明白,凌峰在京城的势力,并不是自己想像的简单。王梓明倒也能屈能伸,今日一大早就放下身段登门陪罪。可惜沈家凌家都不让进,沈任行派人泼了他一盆水,凌峰更甚,居然拿刀追杀自己,一口无名怒火烧得旺盛,回到家中也不得安宁,不由怒吼道:“看你们­干­的好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都烧眉毛了,还有兴制衣裳。”看着桌上那­精­美中散发出华丽光茫的衣裳,刺得王梓明双眼生痛,忿忿地把衣裳全掀在地上,甚至还上前踩了两脚泄忿。

王梓莉尖叫一声,上前推开王梓明尖叫道:“明明就是刘氏惹出来的乱子,你冲我发什么火?”

王梓明甩了她一巴掌,骂她丧家­精­,他要早早把她嫁出去,免得继续祸害他。然后又说得罪了沈凌两家,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王李氏也有些慌了,赶紧说:“我儿都亲自登门谢罪了,他们还待怎的?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王梓明一脸的疲惫,他强忍着火气道:“他们在咱们家吃了门闭羹,一个中暑晕厥,一个流产没了孩子,如何会善罢甘休?娘你也真是,我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高位,但在沈凌两家面前,仍然不够瞧。你们还处处拖我的后腿。”王梓明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又危言耸听,“怕是我这个位置也即将不保了。”

王李氏大惊,她一向视儿子为王家的支柱,她的骄傲,赶紧说:“怎会这样?要不,我去向他们磕头赔罪。”

王梓明冷笑道:“娘肯吗?”

王梓莉说:“凭什么给他们磕头赔罪?不就是­妇­道人家吗?为了个女人就与大哥弄成生死仇敌,这样的人家,又有多大出息?大不了大哥再给他们寻几个貌美的女子给他们送过去。美­色­当前,还怕他们不记起大哥你的好?”

王李氏说:“对对,你妹妹说得极是,那们那样的人家,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就与我儿结仇吧?”

王梓明皱了皱眉。

王李氏又说:“当年在蜀地的时候,蜀王新纳的侧妃还有那个什么郡主,不也被你妹妹差点淹死在都江堰?你后来又送了两个美人过去,蜀王不也没再追究?”

王梓明心中一动,但嘴上仍是说:“那不同,侧妃再高贵,也就是个侧妃罢了,哪及得徐氏顾氏。”人家可是正妻的。

王梓莉不以为然道:“我打听过,那徐氏和顾氏,出身都只是普通,那样的人家,受了委屈又怎样?他们两家难道还会为两个女人,与大哥结仇不成?大哥,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王梓明心情舒坦了不少,但仍是有些沉重,“可我听说,顾氏可是沈任行的心头宝。那徐氏也不遑多让。”

王梓莉撇­唇­:“那又如何?男人都喜新厌旧,只要咱们再送几个女人过去,美­色­在前,又年轻又鲜­嫩­,谁还记得她们?”当年她兄长不也一样么?已逝的郭氏,也是貌美如花的,只不过自从娘给了哥哥两个小妾后,就把郭氏抛诸脑后,最后郭氏也郁郁而终。

王梓明没有再说话,但神­色­却轻松起来。

“娘,您说刘氏又使小­性­子了?”

……

王梓明这边让母亲妹子奉承得骨头又轻了起来,而这边,徐璐却是不怎么好过。

徐夫人又来了。

对于这个需要你的时候百般讨好,不需要后就可劲摆长辈架子还处处拿捏的长辈,徐璐可尊敬不起来。

尤其徐夫人还可恨地带了两个庶女来,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一般大富人家的庶女,模样儿都比嫡女长得好看,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长得再好看,也就是个庶女而已。也只是嫡母手头的棋子而已。

前些天趁着言官弹劾徐璐之际,徐夫人就带了足够的理由,把两个庶女留在了凌家。只是在次日又让徐璐送了回去。

徐夫人沉寂了两日后,又气势汹汹地登上门来。

徐璐知道她准不会有好话,徐夫人人还没来,就以“身子虚弱,无法待客”为由,令下人闭了房门,只让凌峰去接待。

徐夫人没见着徐璐,还有些生气的,不过凌峰亲自来接见自己,又欣喜若狂来。

“峰儿,你媳­妇­怎样了?”徐夫人一脸的关心。

凌峰脸­色­非常不好看,一脸沉痛地道:“让姨母­操­心了,徐氏还好,就是痛失孩子,心情郁结,大夫说需仔细休养。今儿怕是没法子招待姨母了,还匆怪罪。”

徐夫人说:“又不是外人,让你媳­妇­好生将养身子就是了。只是峰儿,你都已而立之年,膝下犹是凄凉。外人都说徐氏贤惠,可依我看,不替夫家开枝散叶的女人,可当不起贤惠二字。你呀,就是太宠她了,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外头闯出如此大祸。说起来,若非她的缘故,孩子也不会掉了。”

凌峰就沉下脸来:“都是王家人的错,与我媳­妇­何­干­?大姨母,侄儿今日心情不好,就不招待您了。您还是自便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徐夫人脸上就不好看了,赶紧说:“峰儿先别急,姨母知道你心情不好。徐氏纵然有错,可错误已造成,再是愤怒也无济于事了。唯今之计,还得想想如何替凌家开枝散叶才是。”顿了下,又苦口婆心地道:“子嗣传承何等重要,可不能再由着徐氏了。”

凌峰目光一动,看着徐夫人身后两名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女子,说:“大姨母可是有好办法不成?”

徐夫人对两个庶女的姿­色­可是非常有信心的,瞧凌峰的神情,就知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地把两个庶女召上来,和蔼可亲地道:“她们都是你的表妹,这是六娘,这是七娘。身子也健康,只要峰儿收下她们,抬为姨娘,我保证,不出一年,肯定能替你生下大胖小子的。六娘七娘生得可不比那徐氏差,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俊俏迷人的。”

徐夫人如青楼里的老鸨,努力推销自己的庶女。

凌峰淡淡地道:“罢了,就留下她们吧。就是日后会委屈姨母。”

徐夫人大喜,面上却说:“有何委屈不委屈的?我……”

凌峰打断她,正­色­道:“我已有正妻,徐氏对我情深意重,此生我必不会负她。就算纳表妹为妾,亦不能改变徐氏正妻的地位。若是敢仗着与我有表兄妹关系就敢与嫡妻别苗头,休怪我不顾惜亲戚亲份。”

凌峰这话说得铿锵凌厉,杀气腾腾,徐六娘和徐七娘心头巨震,被他气势所摄,情不自禁地起身,神­色­惶然。

徐夫人也吓了一跳,有些挂不住脸,不过凌峰到底接受了庶女。反正来日方长。

于是徐夫人又笑着说:“那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自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峰儿放心就是,六娘七娘一向规矩惯了,只要徐氏有主母风范,自然和平共处的。”

徐夫人也还玩了个心眼,意思是,只要徐氏若无主母风范,可就怨不得人了。徐夫人也是吃足了小妾的苦头,知道没有哪个正妻会看小妾顺眼的。这两个庶女的姨娘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徐夫人费了姥姥的劲才把她们镇压了下去。相信有两个庶女在,一定能撕掉徐氏伪装的贤良。

凌峰点头称是,“这个姨母放心,徐氏一向识大体,对姨娘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只要她们安份,必不会亏待了她们。”然后让人领两位表妹下去安置。又对徐夫人道:“只是要委屈两位表兄了,怕是不能再提携他们了。”

凌峰很是欣赏徐夫人那由慈爱转为惊愕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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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新人

徐夫人站起身,吃吃地道:“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峰挑眉笑道:“今儿姨母疼我,赐两位表妹与我作妾,原也是心疼侄儿子嗣凄凉。姨母疼侄儿的心思,侄儿铭记于心。我与两位表兄本是嫡亲表兄弟,却纳了表兄的两位庶妹为妾,表兄的脸面怕也不怎么好看,我若再提携表兄,就不怎么适合了。”

徐夫人脸­色­大变,也听得云里雾去,她根本就没听明白,她赐庶女给凌峰为妾,凌峰应当感激她才是,怎么反而还要与徐家疏远呢?

凌峰也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又借口有别的事儿要忙,吩咐人护送徐夫人回去。自己则朝徐夫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守侯在宴息处的管事婆子就闪身出来,满脸堆笑地对徐夫人道:“徐夫人,这边请。”

徐夫人脸­色­一变,冷冷地质问:“你叫我什么?”

那婆子笑道:“刚才世子爷说得很是明白,两位表小姐已成为咱们家的姨娘,那么再称您为姨夫人怕也是不怎么适合了。所以还是称您为徐夫人吧。”

刚才凌峰临走前,可是给了这婆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的。能够成为宴息处的管事嬷嬷,这向嬷嬷揣摩上意的本领自然是有一套。

徐夫人脸­色­变得铁青,戟指道:“你!”但见这婆子虽恭敬,却有恃无恐的模样,徐夫人气得肝痛胃痛。她堂堂国夫人,自然犯不着与一个奴才置气,于是就要去见自己的妹子。

……

徐夫人打定主意要在妹子面前狠狠告凌峰一状,觉得凌峰实在过分,前脚得了美人,后脚就过河拆桥。

而华馨苑里,徐璐也没闲着,已派出手底下的人去打听令国公徐家最近的情况。

底下人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功夫,就把消息反馈到徐璐耳朵里。

原来,因令国公府门庭没落,而徐夫人的两个儿子所领的差事,也算是较体面的,而新上任的腾骧卫都指挥使,对徐家大爷很不友好,时不时当着下属的面挑徐大爷的错。徐大爷尽管有令国公世子的身份,却也只能生生忍着。因为这位新任的都指挥使是沈任思的人。不说他本人得罪不起,就是搬出令国公府,怕也没戏。

而徐夫人的二子徐二爷,值班喝酒被逮了个正着,被铁面无私的金吾卫指挥使当场革了职。

令国公爷后来差人一打听,才发现,这金吾卫都指挥使是王子泰的人,而王子泰又是护国侯如今李骏的人。而无论是沈任思,还是李骏,都与凌峰交好。所以令国公又找上凌峰,请凌峰出面忙忙通融一下,却让凌峰拒绝了。

徐夫人又亲自找过武夫人,但武夫人却借口她虽是嫡母,但凌峰羽翼已满,她这个嫡母也不好太过摆嫡母的款,只说替她试探下凌峰的口气再说。

徐夫人一口气就提不上来,后来又亲自找上凌宽,凌宽嘴上答应得痛快,却无半分实际行动。最后徐夫人不得已,只好亲自去找凌峰。

只是,才刚找上凌峰,朝堂上又曝出言官弹劾凌峰纵妻欺辱王李氏的消息来,凌峰自身都难保了,当然顾不上徐家的事。这让徐夫人连带的就恨上了徐璐。

后来才有亲自上门教训徐璐,以及今日送庶女为妾的荒唐事。

得知凌峰已收下徐家两个表妹,华馨苑的大丫鬟一个个脸都气红了。

“姨夫人太过分了,亏得少夫人以前处处帮她,居然就是这样回报少夫人的。”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徐璐接连帮了徐氏姐妹的豆绿,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赵嬷嬷等人也纷纷谴责徐夫人做得不地道。

至于凌峰收下两位表小姐一事,则无人说上半句。因为连赵嬷嬷等人也觉得,主母无法给夫家开枝散叶,本来就该纳妾,这是天经地义的。

凌峰收下两位表小姐并没有错,错的是送人的徐夫人。因为凌峰就算要纳妾,也是父母作主,而不是让徐夫人来横Сhā一脚。

只是,赵嬷嬷等人心里仍然有了些许­阴­影。

凌峰宠爱徐璐,她们在凌家下人圈里的地位自然就是超然的存在。可女人青春何其短暂,徐璐再如何的娇艳如花,总有一天也会老去。而男人又都是喜新厌旧的,新人的年轻鲜­嫩­,爷们被勾去魂儿怕也是迟早的。

而她们的宠辱全都在徐璐身上,若徐璐得不到爷们的宠爱,将来在下人圈里,怕也要退一­射­之地了。

于是赵嬷嬷给出了个­阴­损的主意:“那两位新人已被葛长青家的领进来了,少夫人要不要见见她们?先给个下马威也好,免得仗着是世子爷的表妹,就不把少夫人放眼里。”

赵嬷嬷的提议得到众多的支持。

徐璐说:“拿捏的方式有多种,不急。”新人才一进门,就心急火燎地把新人召来,别人还会以为她这个主母紧张没肚量呢。而她越是稳坐钓鱼台,着急的反而是那两个新人了。

徐六娘徐七娘两姐妹徐璐也还是见过一两回的,都是千娇百媚的人儿,只是有徐夫人那样的嫡母,日子怕也艰难。如今给凌峰做妾,对徐璐有利有蔽。

蔽端就是将会与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

国公府的庶女做了妾室,那徐璐以后就可以傲视徐家诸人。

赵嬷嬷见徐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着急起来,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大意呀。这两位姨娘,一来与世子爷有表兄妹的关系,夫人和世子爷不但僧面也要看佛面,定然不会给她们立什么规矩。二来姨夫人又对您有敌意,您若是对她们一个不好,姨夫人怕是又会使妖蛾子。若对之太好,又让人觉得您面软可欺。总之,这二人进了门,咱们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

徐璐笑道:“你太杞人忧天了。”男人纳妾,本就不是女人可以阻拦的。与其弄得自己面目可憎,还不如以退为进。加上凌峰那个秘密,也注定了徐六娘二人的悲剧,生不出一儿半女来,后台再强大也掀不起风浪来。

尽管心头也会不舒服,但每个人女人都会有此经历,没道理就她可以矫情。

如此一想,徐璐心里就轻松多了,尽管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过了不多久,葛长青家的进来,对徐璐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奴婢奉世子爷的吩咐,带两位新人进来安置。只是不知两位新人要如何安排,还请少夫人示下。”

瞧出葛长青家的紧张,徐璐笑了笑说:“家里别的不缺,就是空房子多。这样吧,就把她们安置在汀香阁吧。上下两层楼,又自带前后园子,极是幽静,景致也不错。两位新人出自国公府,想来也是喜欢的。”

汀香阁景致确实不错,前后园子相连,花团锦簇,坐落于后花园深处,离主院要走小半个时辰。

葛长青家的就笑了起来,她赶紧福了身子道:“是,谨遵少夫人谕令。”顿了下,又小心地问道:“那需要安排多少个下人去服侍呢?”

徐璐想了想,说:“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又是世子爷的表妹,身份自是不一般的,可不能按普通姨娘对待。这样吧,一人配两个妈妈,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另小丫鬟四个,另粗役婆子若­干­。”

嘴上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也就是与普通姨娘一样的规矩。甚至比起昔日的芝兰还要不如。

不过现在的芝兰已不再是姨娘了,而是华馨苑的姑姑级人物,专司外书房的开支进账流程,颇得徐璐看重。

葛长青又说:“那两位新人的开支花用……”

徐璐又说:“我说过,两位姨娘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按普通姨娘来对待。就……照我的规矩减一半就是了。”

葛长青家的如今是华馨苑第二进院落的总管事,专司负责采买流程。对徐璐的开支花用一清二楚。

徐璐吃得比较节俭,加上庄子上又时常送些新些新鲜野味,实际上,徐璐在吃方面的花用真的不多,除去惯吃的滋补类补品,一个月大概也就十来两银子的花用。减半自然就是六七两银子,分摊下去,一人也就三四两银子的嚼用。

果然够规矩。

包括赵嬷嬷等人在内的一­干­下人全都抿­唇­笑了起来。

徐璐瞧她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葛长青家的,温和地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儿?”

葛长青家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了,就是两位新人,如今还在外头倒厅里候着。刚才还非要进来向少夫人磕头,奴婢说少夫人身子不适,无法子见她们。若非奴婢板起脸来训了她们,怕是早已闯进来了。”

赵嬷嬷就沉声道:“才刚进门,连名份都没捞到,就想在主母跟前撒野了,打哪学来的规矩。”然后对徐璐说:“少夫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徐璐想了想,对葛长青家的说:“她们初到乍来,来向我磕头也是应当的。你对她们说,就说我承了她们的情。不过我身子虚弱,没法子接待她们。若她们真有心,就带她们去佛堂,替我在菩萨面前磕头,以表孝心。”

……

带着一肚子的气愤,徐夫人来到晚香堂,发现妹夫凌宽也还在,倒是不好再质问了,与凌宽相互见了礼,就坐了下来,闲话家常。

凌宽与武夫人正坐在炕上逗弄团哥儿,神情慈爱喜悦。徐夫人坐在一旁,感觉受了冷落,又见团哥儿这样的一个怪物,居然还得妹子妹夫喜爱,觉得他们真是疯了,就忍不住道:“孩子不是一向由母亲爱么?怎的还爷爷­奶­­奶­带呢?”

武夫人说:“徐氏身子不适,正在屋子里养病。”

徐夫人就道:“这王家人实在可恶,徐氏固然有错,但都登门赔礼了,居然还拿捏作贱,真不把凌家放眼里。还害得徐氏没了孩子,这口气连我都咽不下,凌家子嗣本就凄凉,他们也太嚣张了。”

她仔细观察着武夫人夫­妇­的神­色­,又继续道:“不过,徐氏也有错。若非她自己种的因,也不会造成此端恶果。说来说去,妻贤夫祸少却是有大道理的。”

凌宽夫­妇­仍然没说话,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徐夫人移了移ρi股,又埋怨地道:“你们做父母的,也太不尽心了。峰儿可是凌家的独苗,又已到立之年了,都还子嗣凄凉,徐氏又不让人省心,身子又不中用人。偏又不给峰儿纳妾,害得峰儿到现在还苦哈哈得只团哥儿一个孩子,你们也不早打主意。”

武夫人仍是千篇一律的话:“大姐不是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么?”

徐夫人说:“峰儿是我侄儿,看他子嗣凄凉,我自然着急。可不像你们,只嘴上说说,却不行动。也不想想,你们可是有爵人家,就是普通人家,一个孩子哪够?放眼外头那些人家,哪一家哪一户不是儿女成群的。这孩子多了,自然就热闹了,家业也就兴旺了。是不?”一副“我可是为你们好”的模样。

武夫人笑了笑说:“知道大姐最关心我们家峰儿。我替峰儿多谢大姐了。”

徐夫人心头舒坦,刚才奴才的不恭敬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她还有些话要对妹子说,只是凌宽不肯走,暗骂凌宽这个­棒­槌,却也不好多呆,只好告辞离去。

武夫人起身送到门口,说了句“大姐路上走好”,前边就急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徐夫人支到徐六娘徐七娘身边的祝妈妈。

祝妈妈是徐夫人身边的人,也经常随徐夫人来安国侯府,对安国侯府的格局很是熟悉。她急忙奔过来,对武夫人福了身子:“奴婢给姨夫人请安。”

武夫人说:“免礼。刚才怎的没见到你?去哪了?”

祝妈妈说:“回姨夫人的话,刚才奴婢陪六小姐七小姐一道去向少夫人请安。只是少夫人身子不适,没有见小姐。”

徐夫人就说:“六妹,看吧,你这个媳­妇­呀,可真够善妒的。”

武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祝妈妈说:“六娘七娘虽说还未正式给予名分,但既然人已经领进门了,自然不能再叫小姐了,得改口了。”

祝妈妈张口结舌,看着笑盈盈的武夫人,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似乎,她的主子好像做了件蠢事。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妹子妹夫以及侄儿都一致接收了庶女的兴奋当中,并未听说任何不当来,甚至还说:“六妹说得极是。从现在起,就要改口称姨­奶­­奶­了。”

祝妈妈结结巴巴地附和着:“是是是,得叫,姨­奶­­奶­了。”

武夫人说:“还未给徐氏磕头敬茶,还算不得姨娘。先暂时称姑娘吧。”

祝妈妈:“……”

徐夫人有些不豫,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多想,总觉自己是做姐姐的,给妹子的庶子送姨娘,想来妹子只有高兴的份,也就随口附和了。

祝妈妈脸­色­有些难看。

徐夫人又问:“对了,我不是让你跟着侍候六娘七娘么?你跑到这儿来做甚?”

祝妈妈这才想起了正事,深吸口气,道:“刚才奴婢是陪在两位……姑娘身边,原本姑娘是要给少夫人磕头请安的。耐何少夫人身子不适,就未曾接见二位姑娘。还说,若是两位姑娘有心,就替少夫人去佛堂,替少夫人向菩萨磕头念五百遍。”

并不长,但念上五百遍,怕也要些时候,还要跪在菩萨面前念,这,这岂不是故意拿捏么?

徐夫人气得脸都红了,扭头对武夫人怒道:“六妹,看你这个好媳­妇­。”

好歹六娘七娘还是她这个长辈赐的,徐氏不好生供着,居然进门第一天就拿捏起来。她都还没走呢,也太明张目胆了。

武夫人则说:“徐氏怎么了?她屋子里的事,我这个做婆母的也是不好­干­涉的。”

徐夫人傻了眼,不可置信道:“可她也太不像样了,哪有姨娘刚进门就这般作贱的?”她原本还想说“长辈赐人,身为小辈,再是不喜也得好生供着”之类的话,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徐夫人忽然又想到女儿在婆家遭受的罪,忽然又良心大发现了,若她当真说出这样的话,与女儿的那极品婆母又有何区别?

但内心里,她仍然震怒着。觉得徐璐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武夫人却说:“只是在菩萨面前替主母念念经而已,怎么就作贱了?我记得大姐你那些姨娘,除了每日的晨昏定醒,还要给她们立规矩,上午打扫庭院,下午做针线,晚上还要侍奉床前。徐氏还不曾让她们值夜呢,也算是不错了。”

徐夫人窒住,气得说不出话来。目光瞟到凌宽,忽然又明白过来,妹子并不是凌峰的亲生母亲,而凌峰又是有出息的,妹子无子傍身,怕是不好管得太狠落人口实,失去妹夫的敬重,这才故意表现出宽厚婆母形像。

想到这里,徐夫人就改口说:“六妹说得对,既然做了姨娘,自然要听从主母的吩咐。主母让她们跪,不能坐。让她们往东不能往西。只是今儿天­色­也不早了,这念完经,怕是没法子服侍峰儿了。”

徐夫人这话是故意说给凌宽听的。

哪想让她失望的是,凌宽似乎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扯着团哥儿的尾巴,爷孙俩正玩得不亦乐乎。

武夫人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点破,说:“来日方长,不急。徐氏才刚没了孩子,峰儿可不能表现得太过凉薄。不然徐氏冷了心,对咱们家可没好处。”

这个到也有些道理。

族­妇­的地位是超然的。让她冷了心,见天的闹腾,或做些混事出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家?

徐夫人压下心头郁积的怒火不甘,告辞离去。

武夫人送了两步,徐夫人嘴里说了句“留步”,果然就没有再送,折回屋里去,板着脸瞪着丈夫,“刚才为何要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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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痛悔

虽是沐休,可凌峰并未闲着,召集幕僚商议大事,等把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后,谴退幕僚,凌峰伸了伸懒腰,施施然出了书房。

只是出了书房,才刚进入垂花门,远远就有个面生的丫鬟奔来,向凌峰福了身子。

“奴婢婉雪,见过表公子。”丫鬟穿着秋香­色­连理枝纹比肩,白­色­通袖长裙,青­色­汗巾子,削肩细腰,很是俏丽。

凌峰背着双手,懒洋洋地道:“这样的称呼……你是六娘还是七娘的丫鬟?”

婉雪又福了个身子,声音甜甜地道:“回表公子的话,奴婢是七小姐的丫鬟。”

“唔。”凌峰弹了弹衣袖,又背着手往前走。

婉雪呆了呆,又提着裙子赶紧奔上前去,说:“表公子,不,世子爷,奴婢来找您,可是有要紧事要禀告世子爷。”

“说来听听。”凌峰并未停下。

他是何等人,岂会不知丫鬟的心思,怕是因为今儿他抬举了两个表妹,骨头就轻了起来,跑去找小璐的麻烦反被抽了回来吧。

只是抽了就抽了,难不成他还要为了外人为难自己的媳­妇­不成?这些人呀,脑袋真不知如何长的。

婉雪赶紧说:“是这样的,两位小姐想去向少夫人磕头请安的,少夫人称身子不适,并不想见小姐们。却让小姐们去佛堂里跪在菩萨面前念经,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佛堂门外还守着人,小姐想休息都不成的。奴婢实在心疼小姐,小姐在家中可是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的。奴婢想闯进佛堂都被打了出来,奴婢实在没办法子,只好来找世子爷了,请世子爷赶紧救救我家小姐吧。若是迟了,小姐怕是支撑不下去了,今晚恐也没法子服侍爷了。”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跑来烦自己。

凌峰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大姨母接受这两个包袱的。没反整到大姨母,反而把自己弄得全身不自在。

凌峰说:“内宅的事我从来不管,你求人可是求错了人。”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婉雪,几乎石化在夏天的热风里。

……

徐璐正在西次间里练字。

站在门口,凌峰看着徐璐笔直地站在大理石书案前,微微低着头,正认真严肃地写着什么。因是微低着头,刚好露出脖子一截雪白腻滑,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欺霜赛雪的半只胳膊,与团哥儿那胖得全是­肉­的胳膊不同,这条胳膊透出白玉的光茫,微微胖,却恰到好处地吸引了凌峰。

他轻轻走上前,从身上拥着她。

徐璐拍开他的手:“看吧,又写坏了一张。”

凌峰咬着她的耳朵,捏着她满是­肉­的胳膊:“怎么忽然练起字来?”

“练字能荡涤紊乱的心灵,清除体内无名肝火。”

凌峰笑道:“夫人好端端的,为何要动肝火?”

“明知故问。”徐璐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嗔道:“公务忙完了?”

“嗯。”

“那为何不见你的新人去?反而跑来见我这黄脸婆。”

“新人都让夫人赶到佛常念经去了,我若是去了,岂不对菩萨不敬?”

徐璐抬头:“怎么,新人向你告状了?”

凌峰笑道:“告状也没用。她们肯定不知道,内宅可是你做主,连我都要靠边站。”

徐璐笑了起来,戳了他一把:“这还像句人话。”心情没由来地好转起来。

她没法子阻止凌峰纳妾,但她有自信,她依然能过好自己的。

凌峰看了她写的字,赞道:“不错,比以前进步不少。只是笔锋仍然有些迟滞,需得一气呵成。”然后自己拿过笔,蘸了墨汁,在洁白的澄心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静字。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个静字,看起来庄严古朴,力透纸背,透出股大气磅礴之像。

徐璐左右瞧了瞧,不得不承认,与凌峰的比起来,自己的简直就是垃圾。

……

新人进门,就让少夫人收拾了一顿,新人的丫鬟也向凌峰告状。这时候,整个凌家下人都在观察凌峰的反应。

让人意料的是,凌峰并未去安慰两位新人,而是仍然歇在华馨苑。

凌家下人就明白过来,新人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姨娘,但也只是姨娘而已。

徐六娘徐七娘回到汀香阁,左等右等都不见凌峰来安慰自己,不由气得哭了。先前的雄心壮志,这时候已有些心灰意冷了。

气得直哭的除了徐六娘姐妹,还有王梓莉。

王梓明这日下午可也没闲着,让人四处物­色­貌美女子。

而王梓莉也因刘氏不肯替她出银子,气如斗牛地与刘氏­干­了一场,终败北,反而受了伤,特请了路玲玲前去医治。

王李氏一万个不同意:“那路氏是沈家人,顾氏昨日在咱们这儿受了气,怕是恨毒了咱们。还是请别的大夫吧。”

王梓莉解释说:“就是因为路氏是沈家人我才请的,主要是借此给沈家一个台阶,让他们明白,咱们家并非故意与他们家作对。”

王李氏没什么主见,她一向听儿子女儿的,听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但仍然有些担忧:“那万一沈家不领情怎么办?”

王梓莉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会的。一会儿多给路氏诊金,路氏应该就会明白了。”

王家人来找路玲玲去给王家小姐医治时,路玲玲正与顾芸儿一道商议进宫事宜。

顾芸儿冷笑一声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只要请了弟妹,再多给弟妹些诊金,我先前在他们那儿受的罪就可以一笔勾销?”

路玲玲笑道:“这哪来的奇葩呀。”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愧为帝都一景。

路玲玲拒绝了王家派来的人,连理由和场面话都没有找,直接就拒绝了,不接诊。

不一会儿,宫中来人,宣路玲玲进宫。

路玲玲起身,对顾芸儿道:“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了王家人­干­的好事,不过你和小璐,一个中暑晕厥,一个流产,怕是挺怀疑的。今儿召我进宫,应该会问你们的事儿吧。”

顾芸儿心中一紧,不过仍是问:“那,需要与娘娘实话实说么?”

路玲玲笑道:“咱们家可是一心效忠天家的,娘娘若是问起来,自然要实话实说的。”心里却是较为佩服这个妯娌的,才在贵族圈子里斩露头角,就已渐渐摸到朝堂斗争里的门槛了。

路玲玲换上按品大妆,进宫拜见皇后。

果然如她所料,皇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沈二夫人究竟怎么回事?”

路玲玲也不惊慌,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我家二嫂中暑晕厥确是装的。”

“那,小璐流产,也是子虚乌有了?”

路玲玲说:“娘娘圣明。”

皇后笑着说:“沈二夫人是你嫂子,小璐与你又交好,你就这么出卖她们,当心她们事后找你算账。”

果然徐璐分析得对,皇后对于她们的坦白并不生气的。

路玲玲压下对徐璐的佩服,笑道:“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其实,二嫂还有小璐早就料到皇后娘娘有此一问,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娘娘什么。”

徐璐分析得对,身为上位者,自然不喜底下人背着自己搞小动作。但底下人无论好事坏事都能够如实告之,心头自然就舒坦了。

路玲玲大受启发。

皇后就问:“也胆大妄为了,怎能那样算计王家人呢?”皇后娘娘眼线通明,自然知道全帝都的人都在谴责王家人的过了头的得理不饶人,都在同情顾徐二人。

不过皇后对顾芸儿和徐璐都有好感,也厌恶王李氏母女的为人,就算知道她们故意算计王家,也不曾生气,反而因沈凌两家的坦白而风颜大悦,心情舒爽。

“沈二夫人好歹也是阁老夫人,小璐还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品级都高于王李氏。此二人纡尊登门赔礼,王李氏居然还拿捏起人来,不知天高地厚,毫无等级尊卑。这样的人,岂配被封诰命?”

路玲玲知道,皇后应该要对王李氏采取些行动了。

路玲玲忍下心头高兴,说:“我听婆母分析过,王梓明也是有才华有能力的,只是,处在如此重要位置的官员,若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人时常拖他后腿,若心­性­不坚定,迟早要被家人拖至万丈深渊。更何况,王梓明明知王李氏的德­性­为人,非但不阻止,还处处充其后盾,分明还满享受家人在外头的作威作福。这样的人,再让他处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也非朝廷之福,非百官之福。”

皇后笑道:“你婆母一向深明大义,看得透,想得远。虽是女流之辈,却比有些朝臣的眼界还要高。她老人家的话,自然是极有道理的。本宫也是如此想。”

路玲玲就知道,皇后对婆母也是极为钦佩的,借着婆母的口说出对王家人的看法,必定事半功倍。

……

当天晚上,皇后下了懿旨,称王李氏恃权而骄,侮辱权贵,毫无尊卑,无德无才,夺其诰命,贬为庶人。王家女王氏,骄横跋扈,仗势欺人,目无尊卑,蛮横无理,有违闺闱之道,赐三十记戒尺,并责令闭门思过半年,以观后效。

所谓闭门思过,可不是关在家中不许出门,而是皇后派宫中嬷嬷入驻王家,守在王梓莉的闺房外,吃喝拉撒全在一间屋子里,不说被关上半年,一般人被关上三天都要被逼疯。

王家人接过圣旨后,王李氏几乎晕厥,王梓莉更是面如土­色­。王梓明也是脸­色­大变,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唯一感到痛快的就只有刘氏了。

……

翌日,朝堂上,言官集体弹劾王梓明,修身不齐,立身不正,张狂无理,骄奢­淫­逸,目中无人。

谢永康更是言辞严厉:“……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故修身于齐家之前?齐家于治国之前?治国于平天下之前?是所谓不修身不足以齐家,不齐家不足以治国,不治国不足以平天下也!观之古今,未有身不正者家能长和,未有家不长和者能长治国。王梓明身不正,家不长,不修身不齐家,何于治国?我朝等级尊卑森严,徐顾二人纵然有错,却品级高于王氏,主动登门致歉,此乃纡尊矣。王氏人闭门不出,使位尊者受烈日曝哂之苦,此乃恃宠生骄,目中无人矣。王氏人仗朝中有人,弄权专断,跋扈横行。不顾等级尊卑,不顾朝廷律令,肆意专行,致上峰妻晕厥,至同僚妻丧失子嗣,肆意妄为,穷凶恶极,罪无可恕。王梓明亦专断弄权,目中无人,昨日酉时于丰台大街,与勋贵对面而过,不打马避行,反而与之争执冲撞,毫无卑下之心,此乃恃权专横之典行,不严惩不足以平息众怒。”

江墨也站出来,声讨王梓明:“古有孟母三迁,故有孟子亚圣之成就矣。然,王李氏,脾­性­乖舛,暴虐贪婪。王梓明自幼失怙,成长于贪婪­妇­人之手,品德无可保证矣。如今王李氏事发于此,亦证明非贤非惠者­妇­人所育子之可怖矣。王李氏非能非贤,亦非惠者,其为祸之烈,不亚于大唐高宗武氏。高宗乃皇帝,一国之主,王梓明虽非国主,亦身守权利要害。王梓明有能无德,不修身不齐家者,德不配位,又岂能辅佐圣上成就千秋万世之功业?”

其他言官更是把王梓明骂得狗血淋头,把王梓明一家子骂得连条破裤钗都不如,甚至王家人罪孽深重到不杀之不足以泄民愤的地步。

更有偏激者,还喊出了“无品无德,暴虐贪婪,此贼不杀,难以平民愤”等口号。

言官之威,可见一般。

王梓明被骂得悲忿不已,虽恨极家人的拖后腿,但更恨凌峰得理不饶人,指使言官攻伐他。

这时候,沈任行站出来,言辞铿锵:“臣附议谢大人江大人所言。”

凌峰也站出来,附议谢永康江墨之言。

皇上又问方阁老,方阁老斩钉截铁地道:“乱世用奇才,盛世用正才。王梓明能力有之,却有才无德。无德官员,其祸害之烈堪比昏官。昏官误国误民,请皇上三思。”

皇帝便当场罢黜王梓明,责其交还官服官印,回家闭门思过,并严厉管束家人,什么时候把家人管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吏部报道。

殚­精­竭虑奋斗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摸到朝廷权利中枢的门槛,居然就这样被打回原形。

王梓明茫然而无措地左右看了看,他仍然有种做梦的感觉,他居然因­妇­人的原因而丢了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目光无意中接触到沈任行,后者神­色­淡漠,似乎他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根本不值得一看。

王梓明又下意识地去看凌峰,目光闪现些许光亮。他这些年来官运享通,虽说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也还要多亏了凌家在背后使力。

只是凌峰看自己的眼神也像看死人似的,把王梓明毫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光亮又熄灭了。

王梓明又后悔起来了,他真不该听信­妇­人之言,才刚坐上侍郎之位让人捧了几天就得意忘形到骨头都轻了,居然认为他有实力与凌家叫板。

忽然间,王梓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时候也不知该怪凌峰的翻脸无情,还是该怪母亲妹子给他扯后腿。

王梓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王李氏已得知了儿子被罢了官,抓着儿子的衣襟连声责问,大骂那些言官,及沈任行和凌峰败类佞臣,不得好死。

王梓明一把推开王李氏,神­色­狰狞地吼道:“你还有脸骂人,都是你,若不是你们处处扯我后腿,我何至于沦落今天这种田地?”十年寒窗苦读,再到出人头地,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艰辛,就算他有外人羡慕的平步青云,但也有打落牙齿血吞的时候。可昔日所受的苦难,总算做到了实权大员,还没得意几天,就又让母亲给毁了。

母亲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沈凌家两家人。

越想越后悔的王梓明撕下孝子的面具,对王李氏又骂又攘,屋子里的下人全吓得躲藏起来。

王李氏被骂糟了,她一向视儿子为生命,就算被儿子打骂,依然没有怪罪儿子,反而心疼起儿子来。见儿子痛苦消沉,心如刀绞,安慰王梓明道:“我儿别灰心,娘替你想办法。我,我这就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

王梓明惨笑一声:“你如今也和我一个样,不过是介白身,哪还有进宫的资格?”

王李氏却是不怕的,这­妇­人出身市井,一身刁蛮之气无论怎生薰陶也是无法消掉的。凭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硬是扭着皇宫里的侍卫,恳求着要求见皇后。

无品无秩­妇­人者,哪有资格进宫拜见皇后的。被硬生生拒绝后的王李氏并不气馁,居然就在宫门口使起泼来,一边哭一边述说起她丈夫早死,她一介女流,把儿子拉扯到大,吃了多少苦头,儿子为了读书,头悬梁椎刺股,冬九伏暑,冬日里冻出疮,夏日里热出痱子……为了给儿子读书,当母亲的白日给人浆洗衣裳,手都浸出一层又一层老皮,晚上做针线,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闻者无不心生同情。那些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的侍卫们,也都被感动了,觉得这老太太挺不容易的,王梓明也够冤枉的,也觉得沈任行凌峰太过得理不饶人了。

鬼使神差地,居然有人进宫去凛报皇后。

皇后这时候正与方大夫人,武夫人,路玲玲等人说话,路玲玲心头一个咯噔,王李氏呣子固然可恨,可世人皆同情弱者,反而逼得受害者无法讨还应有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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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们,居然不给我打赏。

第194章 另外一个战场

路玲玲下意识地看向方大夫人和武夫人。

方大夫人淡淡地说:“娘娘,再可怜的人,也并非是逃避律法制裁的借口。更何况,朝廷还未曾治王家人在蜀地作威作福害人­性­命的罪呀。”

武夫人也开口道:“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或命苦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

路玲玲暗自佩服方大夫人和武夫人,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日常生活当中,受害者被道德绑架时,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干­瞪眼,吃哑巴亏,唯独眼前二人却能够一针见血地找出有效的驳斥理由。

皇后神情又恢复了清明,颔首道:“你说得是,本宫太想当然了。”

然后皇后召来内侍,说:“你去告诉王李氏,诉苦并不是逃避朝廷制裁的理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或命苦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另外,你再告诉王李氏,再敢在宫门外喧哗,就打入天牢治罪。”

等内侍领命出去后,路玲玲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皇后则说:“现在本宫方明白,王梓明丢官倒是一点都不冤呢。”

路玲玲说:“娘娘说得极是,有那样的母亲,不丢官才怪。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就是了。”

方大夫人则说:“一点都不可怜。王梓明固然有些本事,但连家人都管束不好,何论去管别人?”

武夫人笑了笑说:“大夫人句句在理。”想着方老太太,尽管­性­子又拧又左,可在方知礼兄弟面前,却像见了老鼠的猫。方老太太在家中作威作福,却也不曾给人前给方家惹过祸。

……

从高高在上的实权大员,陡然沦落为一介白身,任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王梓明多年来顺风顺水惯了,丢官的打击,使得他意志消沉到极致。加上他做了吏部侍郎后,骨头渐轻,行为渐狂,以至于踩红捧黑者数不胜数。而王李氏在宫门外求情不成,反被皇后斥责,那句“诉苦并不是逃避律法制裁的理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更是成为帝都争相传颂的至理名言。甚至刑部,诏狱,各衙门审案断案时,遇上诉苦说自己如何可怜如何有不得已理由的罪犯,也是张口就来一句“皇后娘娘有云:命苦并不是逃避律法制裁的理由”完全起到了摧枯拉朽、冲墙倒壁的功用。

而在某些大富家中,有些得宠的小妾们向男人讨要金银珠饰,或是做了让主母忌晦的事时,总爱借口“命苦”等理由搏得当家爷们的原谅,当家主母就拿皇后这句话来堵当家男人:“你命苦,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仗着命苦,就可以任意­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自己一针见血的话就使这些小妖­精­们引以为傲的理由顿时烟飞灰灭,各家大­妇­、那些专司诏狱的刑部官员,各衙门里审案断案的官老爷,甚至包括那些职业讼师,对皇后娘娘感恩戴德自不必提。

而凭一句话就能引领全国时向风潮的皇后,也暗处沾沾自喜,对方大夫人和武夫人自是另眼相待。

王梓明在消沉了数日后,又实在不甘心被打回原形,又让妻子刘氏去向徐璐赔礼道歉。刘氏早已存了与王梓明和离的心思,冷冰冰一句“要去也是你老娘去”就给堵了回去。

王李氏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临走时还冷冷地剜了刘氏:“我去,有我在,我儿铁定会重新起复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王李氏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王梓明也知道母亲那鬼神皆惧的本领,这些年来,他仕途每每受挫,都是母亲靠她的厉害法宝致胜。

徐璐对王梓明已失望透顶,就连先前还想“先给他些深刻教训,再去拉他一把,另安差事,让他惜福感恩,也不至于意志消沉”的打算也随着王梓明的猖狂自大而收了回去。

徐璐避不见面,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曾给王李氏。

王李氏在凌家大门苦守了大半日,实在无果后,一肚子的绝望激发出对凌家的怨恨,就在凌家大门外又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王李氏的致胜法宝不外乎是哭诉王家的可怜,儿子的艰辛奋斗的不易来搏取对方的同情和怜悯,倒也屡试不爽。当官的人固然冷心冷情,也绝不会被一介­妇­人一泡眼泪就给哭到心软,但王李氏的聪明在于,她极会看人下菜。她的致胜法宝一般是先去求主事的官员,若不成,就纡回去求此官员的母亲妻子,一般­妇­人都容易心软,若再不成,就会找准时机,在人前求情,利用众人对弱者的同情或怜悯,自己再扮出极致的可怜无助,纵然当事人再冷血无情,但总会有求情的旁观者。当官的固然心狠手辣,但在人前,总会把慈爱的一面表现出来,在人前哭诉,当事官员或女眷就算不被打动,也会为了面子名声而退步。

这些年来,王梓明也不是没遇上官场倾辄,但在王李氏的必胜法宝助攻下,也着实险险避过了好些来自上峰的施压,进而平步青云。

王李氏没见着徐璐并不气馁,又在凌家大门外,足足等了一整天,顶着烈日等到了下朝回来的凌峰,众目睽睽之下,就跪了下来,大哭求情。

凌峰这样的人,说好听些,就是心­性­艰定,说难听些,就是传说中的冷血无情。

王李氏哭求无果,反而还让凌峰训了一顿,就知道凌峰这条路走不通,又去走武夫人和徐璐的路子。

只是她一介小人物,想要见深闺大户里的夫人,谈何容易,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飞依然无果后,王李氏又坚定地下定决心,只用走最后一步棋了。

“虽说讨厌那王李氏,可不得不说,此人心­性­之坚韧,完全超出我所预料。”这几天来,徐璐和武夫人都被王李氏给堵得连门都不敢出了,徐璐不得不感叹。但了解到王李氏昔日也是用这种法子使王梓明平步青云后,一方面佩服其心志,一方面又恼了起来。能够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和怜悯居然就把儿子扶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上,这样的­妇­人,说好听些,是伟大母爱,说难听些,就是个不得目的不罢休的刁­妇­。

这一日,朝堂无事,凌峰中午就早早回来了,着一件交领白­色­杭绸绣斓边直缀的他,躺在花厅里的躺椅上,看着团哥儿在水里像鱼一样游着。

团哥儿才学会了凫水,这阵子几乎天天都泡在水里头。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徐璐并未因团哥儿能凫水就掉以轻心,反而越发看紧了他。

凌峰也怕自己说话分心,没能及时看顾儿子,还让丫鬟仆­妇­们守在池子四周,

午饭是在四周皆有凉风的花厅里吃的,吃完饭后,凌峰就躺在摇椅上当老太爷,团哥儿则下池子玩水去了。

徐璐怕积食,就站在花厅里,一边看着团哥儿,一边与凌峰说起王李氏的事来。

“……这­妇­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她除了来求我外,居然又去求了方家,沈家,连都察院的大小官员都一一求了。居然还真让她哭成了几家。”

凌峰讶然挑眉:“还有这等事?有哪些人家?”

“方家沈家没有表态,但沈四夫人和沈五夫人都开始站她那边了。今儿上午,顾芸儿还来找过我,说她那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她面前­阴­阳怪气指责她太狠了,不过是在王家吃受了些罪,居然就生生毁了人家的仕途,着实心狠。芸儿特地来找我,要我注意些,千万别上了那王李氏的当。”

“至于都察院,还真有人开始同情起王李氏,甚至还开始指责咱们家太过心狠手辣,一点儿小事就要置人于死地。”对于王李氏拿同情来绑架受害者道德的行为,徐璐是深恶痛绝的。

凌峰说:“她惯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以前倒也是未曾有败绩,这回仍然重伎重施,以她往日的功绩来看,怕是会走第三步棋了。”

对于王李氏诉苦的功力,徐璐是深有体会的。那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呀,这世上多有冷血无情、麻木不仁之辈,但这些人却非常乐意站在圣上的肩膀上,去指责别人麻木不仁,用道德去绑架对手。

更何况,这世上也还有相当一部份官家老太太,夫人­奶­­奶­们,她们一边心狠手辣对付敌人,而人前却又是一副活菩萨的面容。遇上这类人,功力低的都要吐血三升。

王李氏再是诉苦,徐璐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但在非当事人眼里,说不定受指责的反而是徐璐本人了。

有时候,尽管不耻王李氏的行为,可现实中,心软的瞎起哄的人着实还不少。

徐璐可不想自己这个受害者角­色­,在施害者的巧舌如篁的嘴皮子下反而沦落为冷血无情得理不饶人的加害者,对于王李氏这阵子的上跳下蹿,是有必要给她些颜­色­瞧了。

凌峰说:“再过两日是农历十五,咱们家惯例去护国寺烧香的日子。除了咱们家外,还有好些人家。那王李氏既然本事奇大,想来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凌峰看着徐璐,­唇­角弯了起来,“到时候,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徐璐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她自认反应快,嘴才佳,可遇上这种总爱把命苦挂嘴边,又能屈能伸的能人,徐璐心里也是没底的,她真的怕别人用道德来攻击绑架本无过错的自己。

凌峰安慰她:“别怕,她若故伎重施,你就拿出皇后娘娘的话来堵她。若是她再死搅蛮缠,你就­干­脆抖出她们以前在蜀地做过的好事。若旁边还有人帮着她说话反而来攻击你的,你也甭客气,直接以牙还牙。”

徐璐抿着­唇­,心头沉沉的。

因徐璐兴奋又忐忑的期待中,护国寺上香的日子的来临。

徐璐早早就着人打听了,今日上香的人家还真多,甚至还有几家是凌家或徐璐本人的死对头。

连很少出现在人前的徐梦雅,杨士清夫人,以及大女儿周杨氏,文太太等人也去了。

还有一些低级官眷,虽然这些人不敢明着与徐璐作对,但暗中挤兑两句,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巴也难敌多张嘴,也够徐璐喝一壶了。

不过徐璐并不怕,因为她手头捏有王李氏在蜀地作威作福的证据。若她当真在言语上落了下风,就把这些证据丢出去,看这些人还有何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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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姐妹们的打赏,哈哈,被刺激到了,肾上腺素发飙了。

俺一会儿再更一章。

单独内容的,好写标题。

第195章 骂晕了

徐璐是带着战意来的护国寺,自然是全副武装,虽未摆出侯爵世子夫人的仪仗,却也点齐了四十名护卫,十六个丫鬟,八个婆子随行。

徐璐也是挖空了心思打扮一番,白地绣青莲中衣细夏布长裙,外罩深静­色­薄纱绣白莲坎肩,头Сhā银制展翅挂珠钗,鬓边压着朵细绢绒宫花,头戴珍珠红宝石金抹额,简洁又不失庄重,低调中又见奢华。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徐璐觉察今日的护国寺香客众多。甚至还没到殿前,就已有好多张熟面孔过来围着自己。

徐璐笑着一一招呼了,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若凌家,对徐璐自然是热情如火,一个个都非常关心地问徐璐:“少夫人清减了。”

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徐璐在家坐了半个月的“小月子”,而流产的人,气­色­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为了付合痛失孩子的凄凉,徐璐特地穿了深青­色­的衣裳,甚至还束了腰,外头的深青­色­坎肩又特地松垮地系着,使之看起来比以往更瘦些。但一张红润润的脸儿却是无法扮出憔悴的­色­彩,也只能抹上一层蜜油,表示用胭脂盖住憔的脸­色­。

徐璐故作坚强地道:“没事儿,以前一直有些胖,减减­肉­也是好的。”

众人就不敢再多说了,赶紧转移话题,大家说笑着一道进入大殿上香。

上了香,交上各自抄的佛经献给佛祖,捐了香油钱,又去听了半个时辰的佛经,这才出了大殿,准备去后头厢房歇一会儿。

然后,王李氏光荣登场。

王李氏为了能够拉到外界的同情,在穿衣打扮上也是下足了功夫,头发梳得齐整,却无半个珠饰,衣裳是洗得发旧又还起了毛的连青­色­褙子,黑­色­马面裙有些许的泥土在上头,脸­色­更是枯黄憔悴,周身落魄形像。

王李氏出场方式也极够威武的,她奔进来,就重重跪到徐璐脚前哭喊道:“少夫人,老身给您磕头。千错万错都是老身的错地,注少夫人大慈大悲,恕了老身对您的无理吧。”然后翻来覆去地诉说王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王梓明呆在家中,意志消沉,女儿媳­妇­也是以泪洗面,王李氏更是对徐璐连连磕头,大有一副“徐璐若不原谅她,就不起来”的架式。

面对王李氏这样的人,众人面­色­复杂,不屑有之,痛恨有之,也有不少心生同情的。

因为王李氏太会诉苦了,其实,全天下寒族仕子不管有没有熬出头,哪个没吃过苦头?但王李氏却硬是用她夸张生动的言语,让世人都对他们呣子抱以极至的同情。

王李氏的诉苦不外乎是寒门农民出一个读书的人的艰辛,寒族子弟读书的各种辛酸苦楚,以及勉强得了一官半职却因险恶的官场斗争而如覆薄冰,成日战战兢兢,心力憔悴,再到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地位,却因为­妇­人的缘故被打回原形的无耐辛酸及痛不欲生,一些心志不坚定的­妇­人,就开始同情起王李氏来。

更不用说那些本来就站在王李氏那边,想看徐璐笑话的那批人。

徐璐左右看了下,今日本是香客们上香的固定日了,前来上香的信徒不说人山人海,也是接踵而致,加上这儿又是进殿门的唯一途径,不一会儿,周围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纷纷对徐璐指指点点。

徐璐倒是佩服王李氏的唱作俱佳,不过也知道,她怕是没有王李氏死不要脸的无耻本领,也学不来与她对骂或是辩驳,那样就太丢份了。

于是徐璐就说:“好了好了,看在王老太太不容易的份上,我原谅你就是了。快起来吧。”

王李氏心里就得意起来,果然,只要她一出马,这徐氏哪有不乖乖被就犯的。她一个年轻媳­妇­,面皮薄,又要面子,不管心里如何想,但当着众多人的面,面上总要摆出大度宽容的形像。但徐璐越是这样,就越是上了王李氏给她安的陷阱。

王李氏并没有起来,而是依然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地感激徐璐的大人大量,又对徐璐的大度好一翻歌功颂德,徐璐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忍不住打断她:“行了,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若你当真要求得我原谅,就应该亲自登门道歉。而不是在这种场合,这种地方求我原谅。王老太太,你这样的行为,并非是想得到我的原谅,怕是如皇后娘娘所说,想拿你所谓的命苦来要胁我,因你命苦,所以我们这些受害人就得原谅你,是吧?”

王李氏赶紧说:“少夫人误会了,老身……”

徐璐打断她的话:“不可否认,你确实过过一段苦日子。但这世上,谁没有过过苦日子呢?别人怎的没有像你那样,一朝得势就猖狂呢?”

王李氏可不会拿自己的弱点与徐璐纠缠,赶紧说:“少夫人,老身是真的知错了,还请少夫人看在我儿功名不易的份上,再给我儿一个机会……”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还要我怎的?是不是要看你命苦的份上,让王梓明官复原位?还是我得为了证明我的宽宏大度,就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干­脆连你儿子的也一道帮了?是也不是?”

王李氏心里一紧,她似乎有些轻敌了,这徐氏居然不好糊弄,处处抢白自己,居然让她找不着理由来了,目光不由四处瞟­射­。

人君里还有徐璐熟悉的几张面孔,就是化成灰徐璐也是认得的,这几人便是徐璐的死对头,徐梦雅和徐三夫人母女,文太太,杨夫人母女,以及前年与凌峰竞争吏部右侍郎失败的吏部郎中张清举的太太。

徐梦雅说:“少夫人好利的口才,王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跪在你面前磕头,就算她做错有先,可得饶人处且饶人呀,少夫人。”

徐璐就知道这臭婆娘要来出妖蛾子,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此人,如今瞧她第一个站出来,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徐璐朝人群里使了记眼­色­,徐梦雅就被人推了出来,狠狠摔倒在地,紧接着,那­妇­人就对摔在地上的徐梦雅好一翻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道:“贱人,不得好死,让你抢我男人,让你勾引我男人,让你仗势欺人,让你目中无人……”一边打一边骂,众人全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却也无人上前帮忙。只有徐梦雅身边的丫鬟仆­妇­赶紧奔上前去抓住那凶猛­妇­人。

那凶猛­妇­人被抓着了,依然不肯罢休,指着徐梦雅大骂,徐梦雅带来的婆子就指着那­妇­人厉声道:“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定国侯世子夫人动粗,赶紧把此人扭送顺天府,治她死罪。”

那­妇­人全身一阵哆嗦,吃吃地道:“她,她不是……啊哟,打错人了,这位­奶­­奶­,您千万要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妇­人计较呀。小­妇­人罪该万死,有眼无珠,请­奶­­奶­饶了小­妇­人吧。”

居然是打错了人,叶家下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嘴都气歪了。

徐梦雅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腰和腹部,这­妇­人实在­阴­毒,专往她某些部份招呼,害得她大庭广众之下,都不好揉她私密部份,更是恨毒了这­妇­人,也顾不得身份,就朝那­妇­人甩了几耳光,厉声骂道:“作死的刁民,狗眼生哪去了?本夫人你也敢打?”

那­妇­人赶紧跪下来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小­妇­人有眼无珠,打错了人,小­妇­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奶­­奶­您一看就是大慈大悲的人,又怎会与我一介小民计较呢?还望­奶­­奶­大人大量,恕了小­妇­人的冒犯吧。”

徐梦雅又踹了她一脚,厉声道:“想要本夫人恕了你,作梦。你可知冒犯权贵,可是死罪?”

徐璐上前一步,温文道:“叶少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呀。”她声音温婉,实际上却是意有所指。

徐梦雅一个激灵,她忽地转头,瞪着徐璐,又眯眼瞪了那­妇­人,忽然厉声道:“你们是一伙的。徐氏,这­妇­人是你指使的吧。”

徐璐淡淡一笑:“无凭无据的事,少夫人可不能乱说,我朝律令,对诬陷的惩罚可是很严厉的。”

徐梦雅冷笑一声:“少拿律法来压我,这­妇­人分明就是你指使的。”

徐璐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吧,但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才成。唉呀,叶少夫人,这­妇­人看起来好生可怜,不过是打错了人,反正少夫人也没受什么损伤,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徐梦雅气得俏脸扭曲,恨不得抓花徐璐的脸。这时候就算知道徐璐故意给她设计的陷阱,可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好说出那句“我偏就不原谅她你要怎样”的话。因为王李氏害得徐璐流产,她都还故意说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来,两相对比,她若是不原谅这­妇­人,岂不自打嘴巴?

徐梦雅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这­妇­人分明就是徐璐指使的。她想收拾这­妇­人,又怕徐璐揪着她刚才的话来攻击自己。可若是放过这­妇­人,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种恨得滴血却又无法发泄的痛楚,任人都要憋出血来。

偏徐璐又还恶意地补上一刀,她对那­妇­人说:“少夫人虽受了些皮­肉­之苦罢了,可你也并非故意的。如今你打也挨了,头也磕了,也赔了罪,少夫人自然不会再与你计较。不过看你面黄饥瘦的,想来家中艰难吧,要不这样吧,就请叶少夫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再给这­妇­人些银子,也算是成全了少夫人宽宏慈悲之心。”

一些知道二徐恩怨的人,都几乎笑了出来,觉得徐璐实在太过刁钻。不过徐梦雅这样的人,也没几人能够瞧得惯,觉得恶人还是要有恶人收拾才好。

而那­妇­人还真是打棍棍跟上,马上就对徐梦雅磕头道:“小­妇­人多谢­奶­­奶­,­奶­­奶­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小­妇­人在此给­奶­­奶­多磕几个头。”

徐梦雅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杨夫人这时候就站了出来,说:“你这­妇­人好生无理,就算你打错了人,可少夫人已经大度原谅了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如何还能得寸进尺要少夫人给你银子?简直无耻。”

杨夫人指责这­妇­人,实际上就是指责徐璐。

这­妇­人也还有几分刁钻之气,居然说:“小­妇­人与这位­奶­­奶­的事,与你何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夫人气得全身颤抖,杨夫人的长女周杨氏就怒道:“大胆­妇­人,一介卑贱草民,居然敢与我母亲这样说话,你可知就凭你这一句话,我母亲就可以治你的罪?”

谁知那­妇­人却声­色­俱厉地嚷了起来:“我是草民又怎么了,我怎么就卑贱了?啊!”

­妇­人一边吼,一边跳了起来,气势如洪。

周杨氏自恃身份,若是以往,却是不屑与一介­妇­人讲理,但这­妇­人太过挑衅,也顾不得身份,大怒道:“草民还不卑贱么?在这儿的诸位夫人­奶­­奶­,可全都是朝廷诰命夫人,你又算得什么?若是惹了其中一个不高兴,碾死你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谁知那­妇­人居然还有几分雄辩的诡才,跪也不跪了,居然站起身来,指着周杨氏怒道:“我是草民怎么又卑贱了?我好歹也是良民身份,怎么就成贱民了?啊?”

周杨氏瞪眼了眸子,戟指­妇­人,手指发抖:“说良字也是抬举你,一介庶民、白身,还敢称高贵不成?”

­妇­人挺直胸膛上前一步,周杨氏以为她要动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妇­人又挺上前一步,声音如洪:“庶民又如何,庶民也是人,也是我大庆朝的人,宣德皇帝的子民。我是大庆子民,怎的就卑贱了?你的意思是皇上他老人家的子民是卑贱之人?”

这­妇­人一边指责周杨氏,一边挺起胸膛逼问周杨氏。

周杨氏堂堂阁老嫡女,正三品官员家的大­奶­­奶­的身份,居然被诘问得连连后退。

这­妇­人颇有几分刁理,虽然明知她胡搅蛮缠,可架不住人家的高屋建瓴。

良民自然比不上士族,在士族人眼里,平民确实卑贱,但你说人家卑贱,嫌弃人家的出身,人家偏又是皇帝的子民。意思就是瞧不起她,岂不瞧不起皇帝的子民?涉及帝王,周杨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与那­妇­人顶牛。

周杨氏被­妇­人顶得胃痛肝痛,还脸­色­发白。生平第一回,居然让一介平民顶得下不了台,又还被扣了个“瞧不起皇帝子民”的大帽子,心头七下八下得厉害。

“你,你……”周杨氏指着­妇­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她确实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回击对方。

­妇­人得理不饶人,又继续质问道:“连佛祖都说,众生平等,为何你们这些臭当官的还要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你们这可是公然违背佛祖的旨意,还好意思来信佛,真是群伪善人。”

“你这个刁­妇­!”周杨氏跳得更高了。

“我怎么就是刁­妇­了?我每天上山下田,辛持­操­劳,养家糊口,还要向朝廷缴纳遥役税粮。供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吃喝拉撒,我怎么就成刁­妇­了?若没我们这些刁­妇­,看饿不死你。还有,你自称自己高贵,那你高贵到哪儿?你上缴过税粮没有?你缴过税银到国库没有?没有吧,非但没有,还成日剥削我们,还敢嫌弃我们,既做了­婊­子还立牌坊。”

周围除了一些士族,也还有不少平民老百姓,听了­妇­人所言,只觉畅快,纷纷拍手叫好。

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大声叫道:“骂得好,这婆娘不正是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么?”

“就是,咱们也是良民,凭什么就成为他口中的贱民了?”

“骂得好,继续骂,骂死这些耀武扬威的臭娘们。”

“你,你……”周杨氏完全被这­妇­人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她几时被人这样骂过呀,她很想把这­妇­人撕成碎片,可偏偏,摄于这­妇­人的气势,硬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气得全身发抖。

徐璐也上得前来,击掌道:“说得好,朱子家训云: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馀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馀,自得至乐。唉,亏得咱们锦衣玉食,自认高高在上,却没一个平民老百姓来得有见识,真是受教了。”

如果说周杨氏被­妇­人骂得头晕眼花,只剩下喘气的份,那么徐璐这句话简直就是压垮她神筋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周杨氏双眼一翻,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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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善后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杨夫人还没正式登场杀敌,母女俩就让不是敌人的敌人给杀得片甲不留,如何忍得住,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把这刁­妇­给我拿下,堵了嘴巴,送去衙门,治她个邈视权贵、胡言乱语之罪。”摄于这­妇­人层出不穷的刁理,到底也不敢骂这­妇­人为贱民。

杨夫人母女身边的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朝那­妇­人冲去。

那­妇­人力气老大,这个一脚,那个一推,三五下就把一群养尊处忧的婆子们推得四仰八叉的,她又指着杨夫人跳脚喊道:“大家快来看吧,官夫人说不过咱就开始呈威风了,要作贱我们老百姓了。快来瞧呀,官夫人开始呈威风了。”

杨夫人气得脸­色­呈极致的潮红,她走了没两步,就死死捂着胸口,脸­色­红得滴血。

徐璐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她了,杨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万一真的被生生气死了可就罪过了,于是赶紧说:“赶紧把杨夫人扶下去歇着,立去请大夫来。”

然后徐璐就准备打道回府,徐梦雅就上前去抓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别走呀,王太太还跪在那儿呢,你就忍心让她在此一直跪着?”

徐璐说:“我已经原谅了王太太了,你还要我怎的?”

徐梦雅不怀好意地道:“刚才少夫人也曾劝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少夫人为了个陌生­妇­人都能起恻影之心,也是个慈悲的。想来少夫人是不忍心让王太太这样孤苦无依下去。”

一旁的文太太总算有了理由说话了,“是呀是呀,王太太着实可怜呢,还请少夫人送佛送上天。”

徐璐剜了眼文太太,这个老妖­妇­,她都没去找她麻烦,她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文太太,好久不见了,想来令公子在山东任上应该挺得上峰看重吧。看您老人家红光满面的。”

大热的天气,又被暴晒了许久,能不红光满面么?

若非因为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谁愿意顶着烈日在此呀?

但文太太却是心里一个哆嗦,她儿子文继轩在山东也呆了快两年了,若不出意外,再过一年就要进京述职。到时候是升是贬还得过凌峰那一关才成。

文家在京城并没什么根基,更无与凌家叫板的底气,先前凭借徐三夫人的撺掇生来的一头热,让徐璐这么一说,立马给浇了个透心凉。她偷偷看了徐三夫人和徐梦雅,懦懦地后退了一步。

徐梦雅轻笑一声说:“先前凌少夫人和沈二夫人去王家赔罪之际,我记得亲家太太当时就在王家做客吧?想来亲家太太与王太太相交莫逆,如今王家落了难,亲家太太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好歹也要向凌少夫人求求情才成。”

文太太脸­色­倏变。

这徐梦雅简直是恶毒到令人发指呀。

她这样一说,简直就是*­祼­地告诉世人,王李氏之所以拿捏徐顾二人,也是有她文太太的功劳在里头,这简直就是逼着她往死里得罪凌沈两家呀。

王李氏却是得了启发,赶紧跪了过去,抓着文太太的裙摆可怜兮兮地求道:“文太太,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帮我一起求求凌少夫人好么?文太太,以前我可是一直听你的话呀。”

文太太连踹死王李氏的心都有了。什么叫一直听她的话?岂不是告诉世人,是她撺掇着王李氏拿捏徐顾二人不成?

文太太被逼得没法,只好说:“你求我又有何用?凌少夫人可是从来不把我瞧进眼里的。王太太还不如去求杨夫人还有叶少夫,你之前不也听她们的话么?”

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王李氏果然又去求徐梦雅。

徐梦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与徐璐本来就是撕破脸了的。

“少夫人,你就给句话吧,救还是不救?”

徐璐说:“我已经答应了原谅了她吧?怎么,你的意思是,还要给王梓明官复原职不成?”

等了半天,等得就是这句话。

徐梦雅想也不想就说:“凌大人管天着下官帽子,位高权重,只要他发一句话,王梓明自然就能官复原职。”

徐璐等得也是这句话。

徐璐板起脸斥道:“住口。叶徐氏,你好歹出身公卿之家,嫁自公卿之家,怎的连起码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刚才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句话就能搞定?也太不把朝廷律法放眼里,更不把皇上放眼里。朝廷任免三品以上官员,自是由皇上,由内阁决议,与我夫君何相­干­?你这么说,究竟要置我夫君与何地?置朝廷规矩于何地?难不成你以为,但凡进了吏部的官员,还能做起皇上的主不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种话你敢随意乱说?”

徐璐声­色­俱厉,又扣的是大帽子,徐梦雅再是偏执也是不敢接话的。她也没料到徐璐会高屋建瓴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徐璐不屑地冷哼一声:“叶徐氏,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我暂且不与置评,但你今日所言,已违­妇­道。我朝明文规定,­妇­人不可­干­政,连皇后娘娘都不得置缘朝廷要事,你张口就­干­涉朝臣升迁大事,闭口就是让贬职大臣叫官复原职,真是好大的本事呀。本夫人自认没有你叶徐氏的本领,所以今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原原本本上凑朝廷,请朝廷定夺。”

徐璐威风华丽地转身而去。

徐梦雅这时候才知道完了,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就要追上去,哪知被人抓住,入眼的是一张面目可憎的肥脸,这张肥脸咧出血盆大口道:“这位好心的­奶­­奶­,小­妇­人家才缴了税粮,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求­奶­­奶­大慈大悲,给小­妇­人些银子吧。”

徐梦雅狠狠推开她,厉声喝道:“给我滚开。”只是摆脱了­妇­人的纠缠后,徐璐人都已走远了。

这­妇­人却不肯罢休,又去求文太太和徐三夫人,二人避之唯恐不及,这­妇­人就大声叫道:“刚才几位夫人不是劝那位­奶­­奶­送佛送上天,帮上帮到底么?敢情说别人的时候就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自己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梦雅等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李氏跪在地上老半天了,这时候已跪得双膝发麻,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跌坐在地上,望着徐梦雅,叫道:“少夫人,这,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梦雅算计不成反弄得一身腥,满身满心想的都是徐璐临走前那句话,心头正七上八下呢,哪还顾不得王李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与我何­干­?滚。”

……

与徐璐一同下山的还有别的官太太,这些官太太为了讨好徐璐,可没少谴责徐梦雅,并表示,她们回去后就通知各自的男人,要她们强劾徐梦雅身为­妇­道人家,却妄­干­朝政。

徐璐不可置否,这些官太太的话,听听倒是无妨,谁信谁就是傻子。

不过明知这些­妇­人原就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思,但徐璐却是不愿说破,反而还得解释下她不愿帮王李氏的原因。

“王李氏借着命苦,到处扮可怜,还真如皇后娘娘所言,是无耻的行径。可为什么就还有人去同情她呢?”

“王李氏固然可怜,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罢免王梓明的可是圣上,难不成我还得去左右圣上的决定不成?她也太瞧得起我了。”

“我能原谅她,已是对得住她了。难不成还要我给她儿子官复原职不成?我又不是圣人。”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附和徐璐的话,谴责王李氏无耻,得寸进尺。又指责徐梦雅等人,为虎作伥,是非不分。

徐璐说:“她们可不是诚心帮那王李氏,怕是想给我下套吧。就是傻子都知道,我是不可能帮王李氏的。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显然就是想让世人指责我血冷无情得理不饶人罢了。”

众人点头称是,又谴责徐梦雅等人心思歹毒,以后要离得远些。

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一­妇­人却直视其中几名­妇­人,冷笑一声:“打量凌少夫人是傻子不成?先前你与那叶徐氏等人走得可近了。昨儿个还特地说了,今日特地来看凌少夫人的笑话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弦易辙,果真是见风使舵。”

被点名的­妇­人脸­色­涨得通红,虽说强笑着说:“你肯定听错了,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但紧张的眼睛及发白的脸­色­已出卖了其内心。

徐璐却微笑着说:“这就是徐梦雅等人的高明之处了。稍微没心机的,肯定要受她盅惑。于太太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过总算发现了她们的真面目,以后疏远些未为晚矣。”

尽管知道这些人也就是面子情,说不定暗地也是与徐梦雅等人串通一气呢。但这时候可不是指责的时候。

“也幸亏大家见识了徐梦雅等人真面目,全都站我这边,不然我还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徐璐又看着那名心直口快的­妇­人,说:“李­奶­­奶­眼里容不下沙子,这是好事,这也怪不得于太太她们,主要是徐梦雅那样的人,最爱鼓盅人心了,稍不注意,就会让人不知不觉中被她盅惑成功。不过仍是要感谢李­奶­­奶­替我申张正义。也请诸位不要记恨李太太,她主要是因为大家都信了那徐梦雅的话,而恨铁不成钢吧。”

官场上,拼的都是演技。与官太太们打交道久了,徐璐也懂得许多道理,就像现在这件事,如果自己不说出这番话,这些女人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记恨在心。虽然徐璐不怕得罪人,但是不管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划算得多。朋友可能不会帮你忙,但仇人绝对有机会就会坏你的事。

就像三国关羽败走麦城,如果不是当年无意中说不可立义子为继承人,而被刘封记恨,不肯发兵援救,直接导致关羽的死亡。其后因为没有发兵援救关羽,刘封也被刘备赐死,所以一句无心之语,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徐璐的心­性­,是绝对不会给人以记恨的机会的。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这样说话,或许会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不过从徐璐嘴里说出来,却是显得特别真城。

这也是徐璐引以为豪的高超演技了,想来这世上怕是无人出其左右。

她这话,即解了于太太等人被拆穿后的难堪,又解了于太太们有可能对李太太的记恨,皆大欢喜。

李太太原本还对徐璐有“不识好人心”的怨怼,但见她如此说,心头又舒坦了。

而于太太等人更是不用说了,她们本来心中就有鬼,被人拆穿了,固然恨极李太太,可将来可就无法面对徐璐了。但徐璐给的台阶又宽又平坦,对徐璐就越发愧疚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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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大家这么积极的份上,偶今天继续努力。

只是潜水的还有好些没上来哦,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哪天心情不爽了,把你们全逮上来。

第198章 下杨

回到家后,徐璐重赏了洗砚。

“……这一百两银子是赏你的。这一百两银子,是赏那些老百姓的。这一百两银子,是给那位周永家的。你替我好生感谢她。”

洗砚在徐璐的吩咐下,暗地里去通州的庄子里,找了十多户庄户人家,这些人就是扮成普通香客,把徐梦雅一行人围在中间,然后在紧要关系,跟着起骂,好­干­扰对手正常思维。

染墨挑的人非常不错,果然把围观人应有的行为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那个周永家的,更是通州庄子里的一位远近驰名的泼­妇­,泼辣起来,方圆十里之内的人都要避其锋芒。加上她反应快,嗓门亮,力气又大,简直就是应付徐梦雅等人的不二人选。加上徐璐又交代洗硕,暗中教了这­妇­人不少吵架要领,大帽子小帽子扣下去,招招致命,偏还有理有据,让人气得吐血却又只能­干­瞪眼。

“不过那周永家的可得尽快让她离开京城。还得好生告诫她,要她小心行事,杨家叶家吃了那么大的亏,怕是会狗急跳墙,让她回了庄子后,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洗砚恭身领命。

徐璐毫不吝啬对洗砚的赏赐,加上洗砚又迎娶了夏荷,徐璐早已视洗砚为自己的心腹。

“夏荷身子也开始重了吧?”徐璐关心了下夏荷。

洗砚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夏荷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能吃能睡,少夫人不必担心。”

“夏荷身子向来健康,不过仍是要注意些才是。”然后又赏了些补品让洗砚带下去。

到了晚间,凌峰回来了。

?大约是因王李氏而憋了许久的愤怒释放了出来,徐璐心头轻松,俏脸上满是红光,双目发亮,说不出的容光焕发。看什么都觉得舒服,对凌峰更是自然殷勤。

凌峰也觉得好笑,他耳目明聪,早在下朝后,就已知道事情大概。心里也颇为高兴,回到家中见徐璐一副旗开得胜模样儿,不由笑道:“怎样,少夫人今儿可是真正痛快了吧。”

?徐璐笑着给他宽衣解带,甚至也不嫌他脚臭,蹲下身来,亲自替他脱了鞋,等他把双腿放到铜盆里盛着的热水里,自己则坐到他身边,笑道:“那是,今日是最痛快了,一箭三雕呀。”明知凌峰已经知道了今日的盛况,依然显摆地把她的丰功伟迹显摆了出来。

凌峰已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大概,但从妻子嘴里说出来,仍是高兴不已,听得津津有问,当徐璐说到­精­彩处,还击掌以示赞赏。当听到那周永家用刁理把杨夫人母女堵得话都说不出来时,更是放声大笑,直呼过瘾。当听到徐璐又朝周杨氏补刀把周杨氏活活气晕后,更是笑得前伏后仰,直夸徐璐:“还是我媳­妇­厉害,光靠一张嘴就可以让敌人烟飞灰灭。佩服,佩服。”

徐璐得意至极,抬高了下巴:“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妻子。”

凌峰就笑道:“可怜的周杨氏,别人不去惹,偏来惹咱们家的小璐。今儿咱们的少夫人火力人开,怕是以后见了你都要绕道走了。”

??“这些牛鬼蛇神的,看了就讨厌,我不去惹她们,她们居然还主动来招惹我。哼,这回也不过是在嘴上给她们点颜­色­瞧罢了。不过若能真刀真枪给她们一次痛快得收拾,我会更加高兴的。”

凌峰笑道:“骂得好。清流好颜面,又向来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你这一手光明正大,从等级尊卑入手,正好逼得清流派也跟着反感周杨氏。虽说那­妇­人是用了刁理,但仍是挺有道理的。尤其那句‘都是大庆朝的子民,怎么就卑贱了’更是神来一笔。消息传至言官们耳朵里,周杨氏怕是要脱层皮了。明儿再让言官参周家一本,哼哼,逼得周家不得不处置杨氏。”

徐璐说:“周家会处置杨氏么?那杨氏毕竟是阁老嫡女。”

“那又怎样?杨士清如今在内阁,完全被沈任行打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加上那日你们去王家赔罪,周杨氏那个蠢货,还跑去王家想看你们的笑话,甭管王李氏拿捏你是受了杨氏撺掇还是怎的,顾芸儿受的委屈自然要算一笔在杨氏头上。杨氏又是杨士清的女儿,加上先前在咱们家,小金氏也曾算计过顾芸儿,沈任行哪有不恨的。且等着吧,杨士清暂且留着,但杨氏这个现存的炮灰肯定逃不掉了。”

徐璐点头。

言官的力量是可怕的,加上背后又有凌峰和沈任行的推波阻澜,杨氏怕是凶多吉少了。

收拾了杨氏,也算是对杨家还点厉害颜­色­。

“对了,吃了晚饭后,你可得写个折子,参叶徐氏。”

一想到凌峰那些本事和手段,徐璐心中砰砰跳,问道:“参她什么?”

今日她已大占上风,徐梦雅更是颜面尽失。又何必再落井下石呢?虽说这样会令徐梦雅颜面大损,可自己又有什么好呢?都已占了上风,还这样不依不饶,未免影响不好。

凌峰解释:“如你所言,那叶徐氏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朝政大事,连官员升迁都敢拿到外头说去,眼里岂有朝廷,岂有圣上?更何况,王梓明是圣上亲自下官罢得官,她也敢说出那样的大话,完全是把你我架到火上烧。你亲自写上折子,上书朝廷,言辞严厉些,不过切忌你们间的私人恩怨。”

徐璐点点头,不就是上书朝廷告状么?告状谁不会?保证徐梦雅被她告到这辈子翻不了身。

“那其他人呢?王李氏,文太太,还有那徐三夫人。”

“文家的老太婆以及徐家那婆娘,不过是小虾鱼,爷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她们滚回姥姥家。至于王李氏,这个老妖­妇­,既然她那么喜欢诉苦,那就让她去与杨进诉苦吧。”

杨进是刑部尚书,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也正是因为他的铁血无情,才能坐上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徐璐心中一凛,轻声道:“爷是想……”

凌峰轻描淡写道:“这阵子王李氏也着实蹦达得够久了。”

王李氏在外头蹦得欢,偏王梓明却窝在家中,任由自己老娘为了他四处奔走,与人磕头下跪,果然疾风知劲草,王梓明这样的人,着实令人瞧不起。

凌峰双眸迸出冷凛光茫:“那日在如意楼,架子摆得可真够高了。”

徐璐暗笑,凌峰从来不是平易近人的,在外人面前,或许还会收敛一二,但在自已家中,除了侯爷夫人外,就是在自己面前都是高高在上惯了的。那王梓明,还是凌家亲自提拔上来的,居然敢在凌峰面前摆架子,这让一向横惯了的人受得了才怪。

不过这男人也算是忍功一流,王梓明那副态度,居然忍到现在才发作。

……

……

第二日,徐璐状告徐梦雅的折子交到了礼部。

如今的礼部尚书虽然仍是杨士清,但礼部左侍郎却是沈任行的人,右侍郎虽不是沈任行的人,却也非杨士清的人。徐璐的折子最后又经由礼部侍郎张文山,呈交到内阁,内阁再呈交御前。

皇帝看了,二话不说,就让皇后出面,申饬徐梦雅,并夺去诰命衔,并亲下懿旨,责令叶家好生教管,又因徐梦雅“牝司­鸡­晨,忘议朝廷,继续为叶家族­妇­恐替叶家招来灾祸”,建议叶家另行择慧洁谨慎女子作二房,行族­妇­之职。

皇后此举,大出人意料,却又耳目一新,也让人无比解恨。徐梦雅失去诰命身份,已够打脸了,又连族­妇­的身份都丢了,叶家若真另觅族­妇­,虽只是二房身份,但徐梦雅在叶家算是彻底失势。若叶家更狠些,让徐梦雅病死再另外继娶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王梓明一家子,因有蜀王亲自上书朝廷,状告王梓明纵容家人行凶,侮辱蜀王妃,并加害端敏郡主,求朝廷裁夺。

紧接着,成都知府刘前进也上书顺天府,称衙门最近收了不少击鼓鸣冤的苦主,王公贵族有之,贬夫走卒也有之,全状告王梓明纵容家人为祸乡邻,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强买强卖,公器私用,肆意侮辱下属­妇­眷等,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因蜀地消息闭塞,刘前进这封折子,尽管用的是六百里急件,却也走了足足六日时间。

顺天府严少秋不敢怠慢,又赶紧禀告朝廷。

圣上看都不看,就把严少秋骂了一通,称:“王梓明一介庶人,你身为顺天府伊,难道连个庶人都没法子么?”

严少秋尽管被骂,但心头明亮着呢,回去后,就让人锁拿王梓明,并打入大狱。王李氏又火烧ρi股地跑去严家哭诉她的无耐命苦。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怕官,但当官的也怕刁民呀,像王李氏这种战力强悍、不屈不饶、刁到骨头缝里、又有几分刁理的蛮­妇­,最让当官的头痛。

严少秋不止一次哀声感叹,为官不易呀,想要做个清官、正直的官员,就更不易了。

严少秋在家中委屈他的不易,凌峰也挺委屈的。

他被皇上骂了。

因为王梓明是凌峰举荐的。

凌峰跪地请罪,称识人不清,请圣上降罪。

圣上骂归骂,却也知道不关凌峰的事。因为王梓明进

京后丝毫不顾凌峰的提携之恩,居然纵容家人为恶,致使徐氏受委屈,凌峰除了当街打了王梓明几鞭子外,也未曾夹怨报复,私下打击,亦不失为正直良臣。不过圣上心知肚明,刘前进的这道奏折,这里头肯定有凌峰和沈任行的手笔。圣上心知肚明,就把凌峰骂了一通后,才让刑部尚书杨进介入王梓明纵容家人行凶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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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倒霉的文太太

据说接下来,圣上退朝后,把凌峰留了下来,据说在御书房外罚站。

得到消息的徐璐心急火燎,却又不敢四处打听原由。只得苦熬着,总算,在天将黑烬,凌峰回来了。

徐璐激动地奔了上去,她忍下心头的着急,轻声道:“爷也累了吧,先洗个热水澡,消消疲劳。”然后偷偷打量凌峰神­色­。

凌峰脸上倒与平常无二,但当官的诚府深厚,哪会把内心表现在脸上。

徐璐越发忐忑,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的,服侍了凌峰洗澡,穿上舒适的寝衣后,徐璐又在临窗大炕上摆上柔软的弹墨枕头,示意他躺下来歇着。

期间,徐璐都没有说过话,她知道,男人心情烦躁的时候,最忌有人在耳边聒噪。他只需要温柔的服侍和宽容,并不需要女人自以为是的关心。

凌峰一ρi股坐到炕上,双手撑在膝盖上,说:“还未吃饭吧?”

徐璐小心翼翼地道:“爷肚子饿了么?那我赶紧让人传膳。”

“少弄些,我肚子还不饿。”

看来在宫中是受了不少的气吧,以至于饭都吃不下了。

徐璐越发难受,说:“我肚子也还不饿,一会儿再吃吧。”

凌峰讶然地瞅着她:“往日这时候,早就喊饿了,今儿是怎么了?”

徐璐瞧他面容平静,越发认定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忧,心头感动,她小心地道:“刚才吃了些点心,还不怎么饿。今儿爷回来得有些晚,是不是被公务耽搁了。”

凌峰就笑了起来,倒在枕头上,双手枕在脑后,“进宫了,让圣上罚站了两个时辰,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沈任行那老家伙倒是受罪了,差点把腿都给站软了。”

徐璐茫然,她极擅察颜观­色­,这时候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任哪个大臣被皇帝罚站,应该是大丢颜面而羞惭才是,怎么他看起来好像还没当回事似的。

“……爷因何被皇上罚站?”徐璐越发小心地问,“沈任行也与爷一道罚站了?”

凌峰翘起一条脚,架到另一条腿上,很是闲适地抖动着:“还不是王梓明的事。圣上知道是我和沈任行­干­的好事,很是生气,就让我们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我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沈任行那老家伙,从未吃过苦头,差点腿都站软了。”

凌峰长年习武,凌宽对他很是严厉,刚开始每日都要逼着他站军姿。一站就是大半天,站上一两个时辰还难不倒他。但沈任行可就惨了,虽说沈任行也曾练武,还从不间断,不过在凌峰眼里,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自然比不上曾受过严厉军训的自己。所以凌峰乐意看沈任行的笑话。

瞧他似乎丝毫没有把被皇帝罚站的这种丢脸的事儿放在心上,徐璐又迟疑地问道:“那王梓明本来就该死,如今罪证确凿,就算知道是你­干­的,可为什么还要罚你呢?”

“难不成,圣上觉得你和沈大人勾结,故意构陷朝廷大臣不成?”

凌峰长长叹口气:“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等圣上消气后,召见了我们,原来,圣上只是气我们明知王梓明罪行累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迂回转辗,兜了那么大的圈子,不嫌麻烦么?”

“啊?”徐璐瞪大眼,一时间被这个答案给震惊了。

凌峰哈哈一笑,揪了她的脸儿一把:“当时我和沈任行也是你这副傻样。”

徐璐脑海混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这会子心情却是攀升到喜悦的境界,忍不住嗔道:“早说嘛,害我穷担心一场。”

凌峰莞尔一笑,忍不住把徐璐搂到自己胸前揉捏不番。

……

成都知府刘前进呈上来的有关王李氏母女在蜀地犯事证据,上头全清楚地记载着王氏母女在地方上为所欲为,肆意欧打官眷,甚至逼死良民,当街鞭打老百姓,强占民田等罪状,全写得清清楚楚,年月日,人证物证皆有。尤其最至关重要的一条的是,王梓莉还曾在画舫上与蜀王府昭明郡主一言不合,居然想凿船淹死昭明郡主,虽未成功,但足可见王梓莉的嚣张狠毒。

虽然圣上有意削鄱,各地鄱王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堂堂宗室在这些封疆大吏面前都还得陪笑脸,有时候甚至还让地方官员欺负,但欺负是一回事,事儿捅到皇帝面前,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严少秋也顾不得王李氏对他“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指责,快刀斩乱麻地把王李氏母女给锁拿入狱,为免王李氏那张巧舌如篁的嘴策反大牢里的狱卒,­干­脆采用妻子的办法,拿哑药毒哑王李氏,让她无法发挥她的看家本领。

实际上,严少秋这一招还真是高明,王李氏没了那张活死人­肉­白骨的舌头,自然就兴不起任何风浪。更因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本领,急得火烧眉毛,满嘴起了火泡不说,最后还因过于焦急而活活急死在牢狱里。

徐璐很是震惊,问严二夫人:“那王李氏真的死了?”

严二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梁氏已迫不及待地道:“是的,少夫人,真的死了,是活活给急死了。”

王李氏的强悍和层出不穷的刁理,徐璐早已领教过,那样的人,居然那样就给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半响后,徐璐又问。

梁氏又赶紧说:“听忤作说,应该是急死的。她女儿王氏也亲自证实了,王李氏是因为没法子开口说话,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就给生生急死了。”

梁氏的Сhā话使得严二夫人婆媳很是不喜,不过在徐璐面前,她们却是不好斥责梁氏的。只是不满且不屑地剜了梁氏一眼。

梁氏自认搭上徐璐这条线,加上严家如今的日常嚼用也都要靠自己,自觉在严家中是超然的存在,对婶娘并不是很惧怕的。

徐璐看在眼里,也佯装没有瞧到,她一心沉浸在王李氏的最终下场上头。

唯一的命根子被下了大狱,女儿也被抓了起来,自己又说不出话来,内心的焦急恐惧自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急死肯定无依据,但因过度焦急,引发心脏痉挛进而窒息死亡也是有可能的。加上王李氏本来年纪就大了,月余的奔波,心力憔悴,对儿女的担忧,及对死亡的恐惧,身体无法负担,引发死亡也在情理当中。

徐璐对王李氏可没半分同情,还笑了笑说:“她倒是死得痛快。”

梁氏说:“是呀,这样的人,这样死真的便宜她了。不过她女儿王氏好像也疯了。”

徐璐尽管惊讶,不过也不曾多说什么。王梓莉的一切威风嚣张都是建立在兄长王梓明身居高位上头。如今王梓明自身都难保了,从高高在上陡然摔到泥里,对于这种心­性­偿未成熟的小姑娘来讲,打击肯定是致命的。她先前靠着兄长的权势,没少作威作福。后来让皇后教训,已见识到权利倾辄的可怕,内心已如强努之末。加上王梓明失去官位,母亲在自己面前痛苦焦急死去,俨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严二夫人今日前来,一来告知徐璐,官府对王梓明一家子的判决,王梓明虽然纵容家人为恶地方,但他本人却没什么恶迹,但不齐家的罪名,也够他一辈子回味无穷了。

“……王梓明被发配三千里,无大赦不得回。王氏为恶地方,仗势欺人,数次以卑犯尊,甚至作贱宗室,本该秋后问斩,不过人已经疯了,也只能赐一杯毒酒罢。”

严二夫人另一目的也还是趁此机会,向徐璐叙叙旧,继续拉拢感情。

又与徐璐说起了另一件事。

“……最近老爷又收到一起老百姓状告官太太无故殴打良民的事儿。”严二夫人说,“苦主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在长安街逛街,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那车上坐的正是太仆寺卿文成章的太太。那­妇­人因躲得稍慢了些,原本也没什么的,车夫控了缰绳,马就控制住了,不过是坐在车上的文太太不小心撞了下头,其实也没多严重。但那文太太却指使车夫给了那­妇­人一鞭。那­妇­人自然就不­干­了,就骂了句‘有钱就了不起呀,有钱就可以胡乱打人。天子脚下,也别仗着有些身份就耀武扬威’。然后文太太一怒之下,就让人打了那­妇­人十几个耳刮子。那­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打不过,就坐到地上哭喊着,不外乎就是‘大家快来看呀,当官的打人啦,当官的无故殴打孕­妇­呀。当官的草菅人命,仗势欺人啦’之类的,文太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妇­人这么刁,倒也有些怕了。就丢了绽银子给那­妇­人,算是赔偿。”

“但那­妇­人仍然不依不饶,抓着文太太的裙子,非要文太太与她去官府,并说:‘别以为你是官太太我就怕了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虽高贵,但我也是良民,可不是任你肆意作贱的。走走走,我们去官府,请官老爷替我作主。哼,我就不信了,天子脚下,岂能容你这种仗势欺人之辈横行。你们这些臭当官的,不替我们老百姓作主,就知道见天的欺负我们老百姓。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妇­人一脸的横样,加上周围老百姓也跟着起哄,文太太还真的被吓住了。只好又赔了那­妇­人二十两银子。不过文太太大概觉得这样很丢面子,临走前又说了两句威胁的话。没想到,那­妇­人在回去的路上,居然让人给推了下,就流产了,然后那­妇­人的家人就给告到顺天府,状告文太太纵人行凶报复,致命­妇­人流产。”

一听是文太太的事儿,徐璐就来了兴致,赶紧问:“然后呢?”

严二夫人说:“老爷接了案子,就传文太太,文太太自然不肯承认的。但那­妇­人的丈夫一口咬定是文太太­干­的。可官府问罪,也是要讲证据的,苦主拿不出证据,也没法子治文太太的罪。所以我们家老爷也是没法子的。只好让文太太与那苦主私下商议。文太太大概也是怕了这一家子,只好花钱买安心,后来私下商议的结果,文太太赔了五百两银子。”

徐璐大笑不止:“果然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文太太也算是花银子买个教训吧。”

以前在福建时,徐璐就没少见识过文太太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形像。只是那时候天高皇帝远,老百姓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吞,自认倒霉。但在京城可不一样了,京城别的没有,就是高官多。加上天子脚下,吏治清明,即有锦衣卫神出鬼没,又有言官虎视眈眈。文官集团虽然地位超然,可也怕言官和锦衣卫呀。加上文成章只是普通官员,又非京城本地人,即没背景又没权势,平时候欺负一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还成,若遇上些胡搅蛮缠的刁民,当官的也是怕的。

严二夫人婆媳也笑了起来,梁氏甚至说:“活该,那文太太也不是好东西,就该让这些刁民来治她。”

徐璐说:“文太太经过这事,以后怕是不会再随意欺负老百姓了。”

严二太太笑道:“正是这个理呢。不过文太太也实在是倒霉透顶,才赔了笔银子出去,儿子又给出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严二太太就紧紧盯着徐璐。

徐璐毫不掩饰心头的高兴,连忙问:“她儿子出什么事了?”

严二太太回答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还挺严重的。就是文继轩在怀柔任上,瞧中一个李姓富户家的人高的珊瑚打造的座佛,据说好像还请了得道高人开了光,能镇煞安宅。文继轩瞧中了李家的珊瑚座佛,就想让李家割爱。如此珍贵之物,李家如何肯割爱,就婉拒了文继轩。没想到,这文断轩就故意给李员外的儿子,安了个盗劫的罪名,搜查李家。就把那珊瑚盆景还有李家好些珍玩古藏都给没收了。李家自是气忿不过,就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北路厅驻沙河镇同知王化民耳里。原来,那王化民与李家还是实打实的连襟,这文继轩没打听清楚就跑去动李家,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徐璐听得津津有问,“真的吗?这文继轩怎的这么蠢,事先就不知道去打听下李家的底细么?”

严二太太见徐璐表现自然,心下更是迷惑了起来。

“……是呀,消息传至我家老爷耳里,我家老爷也挺纳闷的呢。不过事已至此,这文继轩强占百姓之物,与民争利,却是事实,苦主又是分管北路厅五县同知王化民的连襟,文继轩不但保不住这身官皮,怕是还有牢狱之灾呢。不过文家在京城也还颇有能耐,这不,老爷前脚才接到文继轩的案子,后脚就有人来给我家老爷打招呼,想让我家老爷从轻发落。”

徐璐鄙夷一笑:“构陷罗织罪名,强占百姓之物,还想从轻发落?想得倒是美。”

严二太太迟疑地看着徐璐:“是呀,这些人未免也太不把朝廷律法放眼里了。我家老爷很是震怒,恨不得判文继轩死罪。可文家请来的人,又有些来头,我家老爷也不好不给面子呀。”

文家有哪些关系,徐璐也还是清楚的,除了与令国公府三房和定国侯府有姻亲关系外,其余的也就只是些小虾小鱼。

徐家三房又与嫡支一系弄毛了,又分了家,徐三夫人严氏虽与严少秋是兄妹,但也在凌峰有意运作下,关系也大不如前。加上文继轩的妻子文徐氏并不得文家重视,又只是徐三夫人的庶女,名义上严少秋也算是文徐氏的舅舅。但严少秋会买账才有鬼。

至于定国侯府,那就更是不可能了,如今徐梦雅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上文徐氏这个庶妹。

但能让严少秋忌惮的,又与文家有交情的,徐璐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于是徐璐就说:“严大人可是堂堂三品府伊,有直达天听的权利。那人真够胆大包天,居然敢仗着身居要位,就敢­干­涉司法公正,对严大人指手画脚,真是好大胆子。”

与凌峰呆得久了,徐璐扣帽子的本事,张口就来。

梁氏心头灵光一闪,似乎领悟了些什么。

如今夏季已入伏,天气炎热,虽说凌家的宴息处皆置有冰块,头顶两边还有丫鬟帮着打扇,但严二夫人仍是热得全身冒汗。

她抹了额上的汗,面有难­色­地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宋仁超的太太亲自出面的。”

锦衣卫南镇扶司宋仁超,徐璐还是有印像的,先前在如意楼,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宋仁超怎么又与文家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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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忙,没有多少时间更新。只有一章。

第199章 眼界

“宋仁超的母亲,简氏,是文成章的表姑母。”

徐璐晃然大悟:“原来如此。”宋仁超虽然只是区区五品,但地位超然,锦衣卫行事狠辣,得罪了锦衣卫,就别想过好日子。所以文官集团对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能不惹就不惹,难怪严少秋堂堂三品大员,遇上宋仁超这样的特殊身份的人,都要卖宋仁超一个面子。

严二夫人又说:“那简氏也是个不简单的,她直接来找得我,说希望老爷给她一个面子,放过文继轩。还说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以后改过自新就是了。还称,文继轩功各来之不易,还望我家老爷多加怜惜。”

意思就是,不但要求严少秋免去对文断轩的处罚,还要保住文继轩的官位。

徐璐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她一个老太太,也敢­干­涉朝廷律法不成?”

但严二夫人却没有徐璐这般底气,闻言只是苦笑道:“这宋老太太虽然不合规矩,可,宋仁超身份可不一般,那可是锦衣卫呀,专司昭狱的锦衣卫,不说我家老爷,怕是那些逮谁咬谁的言官也要避其锋茫。”

徐璐自然明白普通官员对锦衣卫的畏惧心理,也理解严少秋的顾忌,也不好过于逼迫严家,只好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多谢严太太事先告知我。”

严二夫人迟疑道:“那少夫人的意思?”

徐璐淡淡一笑:“我先与世子爷商量一下,再给严太太答复可好?”

严二太太本来就是想把文继轩的事儿推到凌家的,闻言无不应承下来。

接下来,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严二太太尽管一心巴结徐璐,却仍然带着三分矜持,其媳­妇­李氏也是如此。唯独梁氏,与徐璐无比熟稔地说道:“……有一阵子不见了,少夫人怎么就越活越年轻呢?少夫人究竟用何方式保养的,我可得厚着脸皮请教才是。”

徐璐看了梁氏一眼,大概是忙于生意的缘故,梁氏的面容有些苍老,皮肤也非常粗躁,估计还时常熬夜的缘故,眼眼下方还有些浮肿。尽管穿戴齐整,但总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违和感。

徐璐一直知道,梁氏在严家过得并不好。

不过徐璐对梁氏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又不得罪的态度,恰到好处地体现对客人的亲切温和,把骨子里那淡漠疏离隐藏了起来。

“我喜欢喝羹汤,一天要喝好几碗,大概是喝多了羹汤的缘故吧。”徐璐温和亲切地转移话题:“三­奶­­奶­似乎又清减了,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应该不至于吧,三­奶­­奶­可是经营着几间冰铺店,与冰块打交道的人,应该不会再感觉到热吧。”

梁氏赶紧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天气倒是不热,就是生意有些忙,大概是劳累的缘故。”

徐璐就笑着说:“三­奶­­奶­还真是天生经商能手。”

梁氏略有得意,下意识看了严二夫人婆媳­妇­一眼,说:“当不起少夫人夸赞。我倒是羡慕少夫人呢,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就可以享福。”

梁氏现在也知道权势和人脉的重要­性­,她巴结徐璐是真,但也妒嫉徐璐的好命。内心深处,甚至还时常拿自己与徐璐相比,出身和家世她是比不上徐璐,但在经商挣钱的手段上,梁氏还是颇为得意的。

但一想到自己辛苦做生意,人家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锦衣玉食富贵泼天的贵族生活,梁氏还是颇为不平的。觉得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了。

但妒忌归妒忌,在于徐璐,梁氏只有仰望的份。

说得差不多后,严二夫人起身告辞,徐璐亲自送了一段路,在严二夫人再三说“少夫人请留步”后,这才止步。

等出了垂花门后,严二夫人脸就沉了下来,恨恨地剜了眼梁氏,在李氏的搀扶下上了四人抬的轿子。

梁氏心头咯噔了下,不过仍是挺直了腰,在心里冷哼一声:“就只知道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什么东西。”自己也跟上了轿子,不过她的只是二人轿。

不过梁氏又不忿了,“如今家里头频繁迎来嫁娶,明明已入不敷出,偏还要学别人家隔山岔五举办什么茶会花会。更可气的是每个季度都要制衣裳首饰,明明家中并不宽裕,非要打肿脸冲胖子。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严芹那个小贱人,多大点的年纪,成日举办什么诗会茶会,和那些不事生产的米虫成日聚在一起吟诗作画,银子如流水似得往外花,还见天花用我的冰饮,偏还要瞧不起我,呸,做了­婊­子还立牌坊。要不是看在我闺女的份上,早就打燃火了。”

严二夫人剩座的天青­色­纱幔软轿渐渐驶离自己视线,梁氏又忿忿地道:“光养轿夫也是笔不菲的花用,二人轿不用,偏要四人轿。穷显摆,哼。”

梁氏的轿子抬出凌家后,忽然瞧到远方驶来几匹骏马,忍不住眯眼瞧了过去,忽然又睁大眼,赶紧把脑袋都伸了出去。

骑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峰。

今日沐休,凌峰带着团哥儿去了护国侯府找李骏喝酒去了,直至现在才回来。

梁氏每每见到凌峰,眼睛就忍不住粘在他身上。每瞧一回,她就激动一回,在她眼里,觉得徐璐是女人中最美最优雅让人看着最舒服的女子,而凌峰则是所有男儿当中最英俊最气宇轩昂的男人。真真是百看不厌。

凌峰出身尊贵,衣饰华贵,加上俊挺的面容,欣长的身段,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众多目光。加上又正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集贵气优雅、俊挺沉稳于一身的他,正是女人最心仪的夫君人选。

梁氏也只看了凌峰两眼,就再也看不到了,因为凌峰已策马入了府,不由怅然若失。

……

这厢,徐璐接过团哥儿,忽然闻到熟悉的气味,不由脸­色­大变:“你让他喝酒了?”

凌峰说:“只蘸了一点点。”

“少骗我。只一点点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酒味么?”

凌峰笑道:“我抱着他与李骏喝酒,这小子不安份,用尾巴打翻了酒,身上也弄湿了。这才一身酒味的。”

徐璐脸­色­这才好转起来,忽然耳朵一痛,原来团哥儿扯她耳朵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耳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耳环,才救下自己的耳朵,但徐璐已痛得泪眼汪汪,恨不得拍他几巴掌,“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阵子团哥儿忽然喜爱了红­色­的饰品,但凡瞧到红­色­,就要去抓去抢,无论是红­色­的衣裳,还是镶红宝石的首饰,看到就要去抓。包括武夫人在内的众人,都让这小子祸害过。

凌峰把团哥儿丢到炕上,丢了个红玛瑙圆珠给他玩,伸手解自己的腰带,笑道:“这小子在李骏那可把李骏的书房给祸害惨了。”

徐璐一边揉着被扯痛的耳朵,一边埋怨道:“到底不是自己家中,你就不阻止他?”

“如何没有?只是这小子你也知道,把他拘在怀里,扭得像麻花一样。实在没办法,放他下地,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去搞破坏。李骏窗台上但凡有红花的花卉全被咱们的宝贝儿子给扯得到处皆是。连表嫂那身红裙也让他糟蹋得不成样。”

徐璐说:“以后不能再带他出去了。”

也亏得李骏不是外人,若是一般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头也会不舒服的。

“改明儿我准备些礼物亲自送给表嫂,算是给表嫂的赔罪。”

“也好,顺便帮我带句话给李骏。”

“什么话?”

凌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就让表嫂转告李骏,令国公府的事,让他不要松口就是了。我承他一份情。”

徐璐先是茫然,后来才想到,徐夫人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凌峰的表兄,二表兄因值班期间喝酒,已被革职在家。大表兄也因为与人斗殴,被革去差事,兄弟俩双双闲斌在家。徐夫人心急火燎,四处找关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峰。

但凌峰采用拖字袂,只说有空会与沈任思和李骏提一下的。徐夫人仍不放心,还想去找徐六娘徐七娘,耐何并未见到人。到底有求于凌峰,也不好去找徐璐麻烦,只得悻悻然离去。

但几天过去了,凌峰却没什么动静。徐夫人坐不住了今日上午又跑来找凌峰。凌峰这才装模作样去了李骏家。

徐璐也非常不待见徐夫人,都不知该用何言语形容这人了。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明知李骏是自己的表哥,还不收敛,活该给她小鞋穿。

至于宋仁超的母亲简氏­干­涉司法一事,在文官眼里,自然要退避三舍,但在凌峰眼里,那就是再轻而易举的事了。

凌峰说:“一个无品无秩的老太太居然­干­涉起朝廷律法,还让堂堂顺天府伊听她行事?呵呵,这宋仁超是不是嫌他这个锦衣卫做腻了?”

徐璐就说:“宋仁超对爷还是颇为恭敬的,每隔一阵子还会送礼到咱们家,也是存了心思巴结爷的。只是他老娘有些不识趣,要不爷叫来宋仁超,敲打敲打?”

凌峰笑道:“敲打嘛,这样也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办吧。”

……

自从把两个庶女送到凌家,转眼间又过去了月余,却像消失在凌家似的,无声无息的,连消息都递不出来。徐夫人就越发厌恶徐璐,觉得这徐氏实在过份。也不知仗的谁的势,居然横成这样。又气妹子不中用,连庶子媳­妇­都管不好。又气凌峰不像个男人,在外头威风八面,偏还惧内。

徐夫人的长媳­妇­成氏实在见不惯婆母的行为,忍不住就说:“我知道您不喜峰弟妹,可如今人家形势比人强,峰表弟敬重她,连六姨母也疼她,人家又还有个护国侯的表兄。若惹她个不高兴,只需要护国侯面前说上两句,那夫君的差事,怕是永无着落了。还有二弟的差事……”

徐夫人这才恍然然想到,徐璐还有个护国侯的表兄。她惊疑不定地道:“不过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护国侯,难听她的吗?”

成氏忍着怒火,沉声道:“再一表三千里,总归是亲戚。娘平日里很少出门,怕还不知道李侯夫人与峰弟妹可是最要好的。峰弟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李侯夫人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娘又是给峰表弟送妾,人前人后也毫不留情的指责峰弟妹,峰弟妹怕是怀恨于心了吧。”成氏越说越气,这个婆母年纪越大,­性­子越左,在家称王称霸也就是了,居然还称王到徐氏头上。那徐氏又岂是好惹的?人家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是挂得上号的。更不说在整个京城上流圈子里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不说人人争相巴结,也绝不会笨到去得罪人家。这死老太婆倒是好,生怕得罪人家不够狠似的。

成氏想着婆母前脚得罪了徐璐,后脚丈夫与人斗殴就被摘了差事,猜测会不会是徐璐在报复。正想办法要不要走徐璐的门路,让丈夫复职。哪会想婆母居然还扯丈夫的后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添油加醋道:“娘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么?夫君和二弟前后被人摘了差事,怕是您眼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峰弟妹的手段呢。”

徐夫人心头一个咯噔,但她一向骄傲惯了的,面上却是脸­色­一板,怒道:“她敢!”然后想了想又说:“她也没那么大本事吧。”

成氏冷笑一声:“金吾卫都指挥使是沈任思的人,沈任思的妻子路氏与峰弟妹一向交好。而腾骧卫都指挥使又是护国侯的人,护国侯又是峰弟妹的表兄,只要人家打声招呼,咱们徐家又算得什么?”

成氏越说越气:“峰弟妹虽说身份差了些,但人家有本事,有手段,有人脉。但凡不傻的人都知道要去巴结人家,而不是往死里得罪。”

鲁嬷嬷祝妈妈等人倒吸口气,鲁嬷嬷忍不住道:“少夫人请慎言。哪有您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徐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拍了茶几,怒道:“胆子肥了,居然敢顶撞起长辈来了?”

成氏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暴怒,起身福了身子:“媳­妇­身子有些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夫人,请容媳­妇­回屋子里休养。”

瞪着成氏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徐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接连嚷道:“反了反了,身为媳­妇­,居然敢与婆母顶牛。快去,把世子爷给我叫来。”

……

因护国侯府离凌家并不远,次日徐璐并未坐马车,而是坐着八抬大轿子去了护国侯府,胡浩然等人骑着马护卫在轿子四周。

徐璐犹在想,要如何收拾徐夫人,即要顾惜亲戚情份,又要整得她痛入骨髓,今后再也不敢在使妖蛾子。

忽然感觉轿子一阵晃动,徐璐掀了轿帘问:“怎么回事?”

外头一名侍卫赶紧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前边好像是令国公府的轿子。按规矩,咱们应该避让的。”

徐璐微微掀了前边的雨过天青­色­的薄纱帘子,前边熟悉的藏青­色­八人抬的轿子,正迎面驶来。

轿子里坐的应该是徐夫人,也不知要去哪。

不过徐璐可没功夫顶着烈日在大街上与她寒暄,放下轿子,说:“那就让道吧。”

此次出行,徐璐带了约有三十来人跟随,徐夫人堂堂国夫人出行,却只有区区十来人,不得不佩服徐夫人对京城治安的信任。

……

天气热,徐璐早早就出行,抵达护国侯府,时候也还早。不过这时候李家也还是有客人的。居然是昔日在承恩伯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玉梅。

对于徐璐的到来,连氏很高兴,忙问:“怎的没带团哥儿来?”

徐璐说:“这小子太皮了,怕带出来又给嫂子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连氏嗔道:“说什么呢,小孩子嘛,本来就调皮。你三个侄儿不都一样,我早早就习惯了的。”

寒暄了几句,连氏又向杨夫人母女介绍相互介绍。

双方相互见礼,杨夫人很是热情,说:“久闻少夫人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杨夫人虽笑意盎然,但眉宇间却带着股隐忧。

而杨玉梅就要清高冷傲得多,下巴与脖子呈微仰的弧度,活脱脱的孤傲天鹅。

双方就坐后,徐璐与杨夫人都捡着对方爱听的话说了几句,相互捧承着,很快气氛就热烈了起来。大家又坐到一起讨论起京城流行的衣裳料子首饰头面之类。

说得差不多后,杨夫人才说明来意:“……我这闺女,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九了,先前舍不得她太早出嫁,就一直拖到现在。如今却是高不成低不就了,我这心里也有些急了,侯夫人和凌少夫人在京城人脉深厚,应该也识得不少世家夫人吧,还望二位帮着相看一二。”

杨玉梅也没有任何害羞神­色­,只是低了头,绞着手帕,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平委屈。

徐璐与连氏相互望了眼,人家一来就把要求提到世家夫人,想来眼界还不低呢。

------题外话------

居然没人理我,哼!

第200章 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连氏笑着满口答应:“成,等得了空就帮夫人问问。若有适合的,我就派人通知夫人。”

徐璐也表示帮着打听一二,但嘴上又说:“我进京也才不到三年,京里的各家各户怕还认不全呢。恐怕没法子完全夫人交代的任务。不过我婆母应该认识不少人,回去后与我婆母提提。”

目光忍不住看向杨玉梅,果然是大家闺秀,一般的小姐听到有关自己的婚事,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唯独这位杨小姐,毫无羞涩之心,落落大方。只是,这副委屈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杨夫人表示感激:“多谢侯夫人和凌少夫人,我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仗着有些才气,就有些眼生头顶。这丫头一心沉浸于琴棋书画当中,怕是无法主持中馈,所以我就想,找个世家嫡次子就是了,我要求也不高,哥儿不需要继承家业,有个好的差事,玉梅嫁过去当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不过哥儿人品一定要好,就像林骏副统领的胞弟林九公子,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看来这是瞧中了泽云侯府的林九公子了。

只是,杨玉梅脸上却带着些许委屈怨怼,倒是让人奇怪。

连氏和徐璐相继答应,反正也就是嘴上答应一下罢了,实际上,她们也不至于真的就跑去林家做媒。

把来意说明后,杨夫人心情也好转不少,大家放松心情,又天马行空说起了京城的八卦。

女人间的交流,从来离不开八卦,东一枪西一箭的,不知不觉中,话题又转到林骏头上。

如今的林骏,已是京军十二团营副统领,真正的手握重权。虽然上头还有个统领刘泽辉,但刘泽辉大概也要外放了,林骏极有可能补上统领之位。

而林骏的胞弟林驭,靠着兄长的威名,也在承宣都指挥使司任正七品都事,虽官儿不高职位不显,但背靠泽云侯府,又有个厉害兄长,只要不犯混,将来肯定是有大成就的。

杨夫人的丈夫虽是一省布政使,还做过大理寺卿,但年纪已大,上升空间并不高,加上靠山已逝,在京官如云的京城,杨家也渐感吃不消。这时候,与强大的世家大族联姻确是有必要的。

而林九公子林驭,则是较好的人选。一来出身勋贵,二来是家中幼子,一向得长辈兄姐宠爱,背靠大树好乘凉,杨玉梅嫁过去,也不会有婆媳方面的困扰。

连氏说:“这样吧,改明儿得空,我探探林夫人的口风。若是成,我就派人通知夫人。”顿了下,话锋又转:“只是,林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幼子,也曾在人前透过口风,说只要林九公子喜欢,不拘家世都成。话虽如此,可林夫人眼界之高,全京城谁人不知?我怕的就是……”杨夫人却是一脸的自信,“无妨,只要侯夫人替我把话传到就是了。我有把握,林夫人会同意的。”

这么自信?

徐璐不由多看了眼杨玉梅。

而杨玉梅仍然落落大方地坐在那,眉都不掀一下。

虽然不喜此人过份的清高,但徐璐不得不承认,人家这份镇静功夫,怕是一般人都学不来的。

杨夫人带着三分怨怼,三分得意的语气道出原因,“……几年前,我儿有幸得了贵妃娘娘的眼缘,让贵妃娘娘认了­干­女儿。我想,到时候请贵妃娘娘给玉梅赐婚,想必娘娘会给我们家这个面子的。”

杨玉梅居然是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徐璐很是吃惊,忍不住看了连氏。

连氏神­色­平淡,一脸恍然,“对呀,我怎的把这个给忘了呢?有贵妃娘娘亲自赐婚,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恩泽呢。”

显然,连氏应该早就知道这一茬了。

连氏忽然又转头对徐璐说:“先前贵妃娘娘不是还说要认团哥儿为­干­儿子么?哎呀,可惜后来没成。不然,团哥儿岂不多了个­干­姐姐?你呀,这个亏可真是大了。”

徐璐愕然。

杨夫人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连杨玉梅也是如此,目光古怪而复杂。

“……贵妃娘娘还要认团哥儿为­干­儿子?”杨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徐璐说:“也只是贵妃娘娘在兴头上提了句,后来让威国公夫人给打断了,就没有再提了。贵妃娘娘是何等身份,团哥儿怕是没那个福份,所以我也不敢去奢望。”

杨夫人“哦”了声,没再说话。

杨玉梅则盯着徐璐:“少夫人也见过贵妃娘娘?”

徐璐点头,“是。”

“那少夫人觉为,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璐说:“娘娘生得美艳大方,又乃­性­情中人。”不肯再多说一句。

杨玉梅有些失望,又问:“皇上登基已有八载,后宫仍是空虚,除了皇后娘娘外,就只有贵妃娘娘,以及两三位低份位的嫔妃。这在历朝历代皆简直不敢想像,少夫人可知道原因?”

徐璐笑着说:“还能有什么原因?今上不为美­色­所迷,不正是天下老百姓之福么?”她原想说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但又怕杨玉梅进宫向朱贵妃告歪状,那时候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干­脆只赞美皇帝得了。

杨玉梅咬牙,质问道:“少夫人不觉得,皇上只守着皇后和朱贵妃,很是可怜么?”

杨夫人忽然斥责她:“胡说什么呢?皇上乃天下之主,万民之皇,威武不凡。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德聪慧,有长孙后第二之称,贵妃娘娘端庄稳重,亦是难得的贤惠之人。一后一妃皆是端庄稳重,亦是皇上之福,万民之福。正如少夫人所说,皇上不为美­色­所迷,正是天下百姓之福。你年纪小不懂事,岂能胡乱说皇上的不是?也亏得侯夫人少夫人不是多嘴之人,不然让那些卑劣小人听了去,可还了得?”

徐璐不以为然,杨夫人这高帽子戴得实在粗劣,她又岂是那种背后说人是非之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连氏也是如此想,杨玉梅说话固然不经大脑,她和徐璐也绝不会传出去就是了,不然多得罪人呀。

经过杨玉梅这么一打岔,杨夫人也没了闲聊之心,领着女儿匆匆离去。

杨夫人离去后,徐璐屏退左右,迫不及待地问连氏:“这杨玉梅,该不会是……想进宫吧?”

连氏惊讶地看她一眼:“妹妹怎的知道?”

“这不明摆着么?”瞧她对朱贵妃心怀怨恨的模样。

连氏说:“妹妹倒是观察入微。不错,真让你猜中了。杨玉梅今年都十九了,你想想,这种年纪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子了,偏她还小姑独处。原本杨家是存了心要把她送入宫中的,连对杨玉梅的教养也是按着宫妃的规格来教的。只可惜,她生不逢时呀,遇上了个不为美­色­所迷的君王,又遇上了贤惠却有手段的皇后,还遇上一个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偏还享圣宠的朱贵妃。”

徐璐听得双眼冒光,拉着连氏的手摇了摇:“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有好故事在里头。”

连氏未语先笑,等笑过后,这才说起了当年的原委。

“……说起来,这事儿确实挺搞笑的。圣上登基后,后宫空虚,好些家中有貌美女儿的大臣就想把自己闺女送到宫中,好替父兄搏更广阔的前程。皇上没怎么表态,只说,一切由皇后作主。然后一群人就跑去找皇后。只是没想到,前脚才踏入坤宁宫,朱贵妃就跟了过去,对那小姐上下一打量,击掌说:‘哎哟,这姑娘生得可真水灵,我忽然想到安王家的三公子还未娶妻。这样吧,本宫给你保媒,亲自给你赐婚吧。’”

说到这里,连氏又前伏后仰地笑了起来。

徐璐也跟着笑,觉得朱贵妃着实对得住她那飞扬跋扈的名声。

“那当事人肯定不同意的吧。”

连氏说:“当然不会同意的,那小姐的母亲一个劲表示,她们家身份低贱,怕是配不上高贵的安王府三公子。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给安王府三公子另择身份高贵的嫡女为妻。”

“贵妃娘娘就说:英雄不问出处,富贵不问原由。没有谁生来就高贵的。不由分说,就让人传拟旨,给那位小姐赐婚。”

徐璐捂­唇­笑道:“那户人家怕是敢怒不敢言了。”

连氏说:“可不是呢?贵妃娘娘跋扈嚣张那可是出了名的。谁敢惹?惹恼了她,当场给你没脸,再不服气也得受着。”

“那位小姐当真被赐给了安王三公子?”

“那当然。”

徐璐又问:“那之后呢?应该还会有人把闺女送进宫吧?”

连氏说:“那是。虽说宫中吃人不吐骨头,可一旦熬了出来,那至少就是整个家族两辈子的荣华富贵。接下来的半年里,也有不少人家送闺女进宫,没一个例外,全让贵妃娘娘截了下来,全给赐了婚。赐婚的对像,也不算辱没这些小姐,还全是宗室子弟。只是,宗室子弟也有尊贵,也有出身卑贱的,有些运气好,赐了有作为的,有的则就可怜了,只赐给不受宠的庶子。甚至还有几个不服朱贵妃向圣上告状的,都让圣上给骂了回去,说贵妃所赐,原是瞧得起你,既然瞧不上贵妃给你选的女婿,那就不要嫁人吧。这些人就吓得跪下来,称他们的闺女只愿服侍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皇上成全他闺女一片赤诚之心。皇上就说,那就进宫服侍皇后吧。”

“那些得了信的人,似乎找到了希望,全都跑去求皇上。皇上来者不拒,都让进宫服侍皇后去。”

“可是没想到,这些千娇百媚的小姐,虽进了坤宁宫,朱贵妃却过来把这些小姐们都给带走了,说她那儿缺人,让小姐们过去服侍她。”

“虽说也有言官弹劾朱贵妃善妒,可皇上毫不理会。大家这才消停,不敢再把闺女送进宫。之后,又过了两年,不知打哪传出来的消息,称皇上虽在宠信朱贵妃,却不曾在朱贵妃那过过夜。于是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觉得朱贵妃大概已失圣宠。纷纷进宫向皇后娘娘试探口风。”

“没想到,朱贵妃又风风火火赶过来,说,本宫膝下凄凉,怕孤老无依,索­性­认几个­干­女儿。那些想进宫的小姐,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双收一双,这杨玉梅也在其中。”

徐璐笑得肚皮痛。

连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杨玉梅一心想进宫服侍圣上,只可惜,宫中有贵妃娘娘在,又被贵妃娘娘认作­干­女儿,已绝了宫妃之路。偏这杨玉梅又眼高于顶,普通官宦子弟,就是勋贵家的嫡子都瞧不上眼。慢慢的,婚事就拖到了现在。”

杨玉梅才学出众,生得又好看,自然眼高于顶,大概在她心目中,拥有如此美貌的人,自然该去搏更广阔的荣华富贵。偏让朱贵妃给挡了路,怪不得刚才居然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徐璐说:“杨玉梅拖到现在还未嫁娶,林家怕也瞧不上吧?”

连氏说:“管他的,反正与咱们无关就是了。”

徐璐深以为然。

接下来,徐璐才对连氏说起了正事。

------题外话------

不好写标题,所以就把原本的一章分成两章。

第201章 徐夫人服软

连氏说:“那徐武氏着实不像样,就算没有妹妹你发话,你表哥也会给她们些颜­色­瞧的。等她亲自向妹妹服了软,再来考虑她两个儿子的差事吧。”

徐璐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就更加感激起李骏和连氏。

“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徐璐感叹一笑。

直至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拥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着实是至关重要的。

连氏问:“齐缘对你可好,那两个姨娘,可安份?”

徐璐说:“还好。那两个姨娘,直到现在都还没真正见过他一面呢。”

连氏先是愕然,再是了然一笑:“这还差不多,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你替他付出。”

徐璐羞涩一笑:“表哥不也如此么?”李骏今年三十有四了,身边也不曾有半个女人。

连氏笑得甜蜜:“你表哥对我好,我自然要加倍对他好。”

李骏连氏夫妻恩爱,徐璐由衷祝福他们。

在连氏这儿呆了一整天,直至太阳下山,才姗姗回到凌家。

“……少夫人,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姨夫人等您都等了一整天了。”垂花门处负责守门的冬梅如是说。

原来徐夫人今儿一大早出门,居然来得是自家。

徐璐尽管惊讶,心头却是有了主意。

存了拿捏的心思,徐璐佯装不知道徐夫人登门,回到华馨苑慢腾腾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慢腾腾地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大老远就能瞧到徐夫人那张­阴­沉沉的臭脸。

不过徐璐可不惧她,言笑宴宴地向武夫人请安,又与徐夫人福了身子:“大姨母也来了。”自己则坐在武夫人的下首,对武夫人说起了今日去李家的收获。

“……碰巧遇上杨家夫人,就是如今的湖南布政使杨中文的妻女。娘可还有印像?”

不知从何时起,徐璐也改口称武夫人为娘了。

武夫人说:“杨中文没印像,不过他女儿我倒是记忆深刻。”

“哦?”

武夫人笑着说:“昔日杨家也是想把闺女送进宫服侍圣上的,可惜让贵妃娘娘截了糊,收作­干­女儿。贵妃娘娘原还想亲自给她赐门婚事,是杨玉梅说舍不得爹娘不想早嫁为由拒绝了。如今一年小两年大就拖成老姑娘了。我记得,今年好像有十九了吧。不知说了亲没?”

徐璐说:“娘好记­性­,杨小姐今年十九,还不曾说亲。”

武夫人说:“也不知哪家的爷们能有幸娶到这位京城第一才女。”

徐璐说:“听杨夫人的口气,好像要请贵妃娘娘作主赐婚吧。相信不会等太久的。”

她佯装没有瞧到徐夫人坐立不安的模样,又拉着武夫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

武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配合得也很好,婆媳­妇­俩光说起团哥儿的事就能说到天昏地暗。武夫人虽与徐夫人是亲姐妹,但两姐妹因­性­格不合,从小就不亲,徐夫人为人处事方面向来让武夫人不喜,早些年见天地挑唆她与凌峰的呣子之情,后来为了女儿一事更是决裂了好几年的,也就在最近两三年间才走到一起,想不到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挑唆着她对付徐璐,还到处说她和徐璐的坏话,武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早就恼了她的。

“……团哥儿这小混蛋,今儿又趁他爷爷不注意,扯了一把胡子下来。害得他爷爷­干­脆把下颌处的胡子都给剔了,如今只留了一字胡。”

“到了下午,团哥儿一觉醒来,一下子就滚到他爷爷怀里,叫了声爹,可把我给笑死了。”

徐璐又惊又喜:“哎呀,团哥儿会叫人了?”

武夫人笑得眼角都起了几道皱纹,“是呢,叫得可响亮,可清楚了。当时你公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得跑来与我重三遍四、翻来覆去说团哥儿刚才拉着他叫爹的事,活像个猴子。”

徐璐捂着­唇­笑个不停,屋子里服侍的下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唯独徐夫人笑得勉强,除和着说道:“……妹夫与峰儿长得本来就像,如今剔了下颌处的胡子,看起来就更像了,父子俩皆英俊逼人。团哥儿虽然像峰儿,但整体面容却也偏向峰儿媳­妇­。你们夫妻俩模样儿都好看,将来团哥儿也定是美男子,不知哪家闺女有福气哟。”

徐璐淡淡地说:“他那副模样,能有人要他就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又找了话题,徐璐都是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坚决不主动问及。

徐夫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主动问徐璐:“侄媳­妇­今儿去了护国侯府?”

徐璐淡淡地说:“嗯。”

徐夫人移了移ρi股,又问:“护国侯是侄媳­妇­的表兄,今儿在李骏还呆了一整天,想必你们表兄妹感情应该不错吧。”

徐璐看她一眼,说:“我今儿去的时候,表哥还在宫中当差。接待我的是表嫂。”

徐夫人有些失望,不过仍是不肯死心地说:“看来你们姑嫂的感情挺好的。”

“那是自然,表嫂一向疼我。”

徐夫人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在徐璐面前,居然还紧张起来。

她压下怦怦直跳的心,又试探­性­地问:“侄媳­妇­与护国侯夫人感情如此好,那我可厚颜请侄媳­妇­帮我个忙。”

徐璐等得就是她这句话,马上就说:“大姨母请说。”

徐夫人说:“就是你两个表兄的事,他们最近都因为让人穿了小鞋,给罢了差事,如今都闲赋在家。如今唯一能让你两位表哥官复原职的,只有李骏和沈任思了。沈任思那儿倒是好说话,就是护国侯那,有些难办。既然侄媳­妇­是护国侯的表妹,可否请侄媳­妇­帮我牵个线呢?”

徐璐笑着说:“大姨母吩咐,身为晚辈的,定力不容辞。尤其大姨母如此关心我,不但赐了两位表妹替我分忧解劳,又怕咱们家下人不够,还赐了服侍的人手过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就更不能辜负了大姨母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呀。”

那两个表妹,住到凌家也有一个多月了,却还不曾真正与凌峰相处过。不止她们着急,徐夫人也着急得很。先前还曾跑来质问徐璐,指责徐璐善妒不容人,若是害得凌家无后,她就是千古罪人。还纵容武夫人好生给她立规矩。

当时徐璐可没有客气,冷冷地顶了回去,指责徐夫人多管闲事,并说:“我凌家的姨娘,我要怎么拿捏是我的事,大姨母还是少­操­些心吧。”

当时徐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又去找武夫人告状,告了一半,凌宽回来了,棉里带针地把徐夫人刺得脸­色­发青。

凌宽是这样回徐夫人的:“徐氏是我凌家嫡媳­妇­,她管束姨娘本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一句话把徐夫人顶得肝痛胃痛。

徐夫人只好说:“可她也太不像样了,再是管束姨娘,也不能拘着不让姨娘服侍爷们吧?她这分明就是善妒。”

凌宽就说:“两个姨娘本是国公府的小姐,怕是没有受过姨娘方面的教养,徐氏这也是为了她们好,先让她们学了规矩再服侍峰儿也在情理当中。”

徐夫人一口气就提不上来。

凌宽又还补了一刀:“更何况,徐氏又不是不能生养,我还是觉得,孩子还是嫡出的好。尤其峰儿年纪也不小了,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也要注重养生之道。哪还能夜夜旌歌的?”

徐夫人气得胸痛肋痛。

第二天,徐夫人又送来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说是先前服侍在徐六娘姐妹身边的,怕徐六娘徐七娘不习惯凌家的下人服侍,特地把昔日的奴才送了来。

但这些下人送来也不抵事,因为她们发现,就算没有徐璐在一旁挡着,他们也进不了凌峰的身。徐六娘姐妹使出浑身解数,半路堵人,去外书房送点心,瞅着时辰去华馨苑请安……凌峰完全视她们为空气。徐璐这个主母还要好些,总还会搭理她们。

一来二去,再伟大的雄心壮志,也心灰意冷。

而徐夫人除了­干­瞪眼外,也只能­干­瞪眼。对凌峰徐璐完全毫无办法。

当然,徐夫人也不是没有找过凌峰的,但三言两语就让凌峰打发了。

凌峰年纪渐长,权威渐重,有时候一个皱眉,一个眼神动作,就会牵扯着徐夫人的神经。在凌峰面前,徐夫人完全使不出长辈的款。

而徐璐,一想到徐璐毫不客气的顶撞,徐夫人牙槽又痛了起来。

如今,见徐璐说出这番话,徐夫人心下五味杂全,什么滋味都齐了。

徐夫人是恨徐璐的,恨她一朝得势就猖狂,可形势不饶人,为了儿子的前程,这时候也不得不服软。她轻声道:“我听说六娘七娘不怎么懂规矩,给侄媳­妇­添了不少麻烦吧?”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大姨母说笑了,两位姨娘经过仔细调教,倒比以前规矩多了。”

徐夫人说:“她们在娘家就一直娇生惯养,也要怪我,没有好生教她们规矩。让侄媳­妇­­操­心了。这样吧,我把她们领回去得了,反正她们来你们家这么久,也不曾给侄媳­妇­分忧解劳,反而还浪费了不少米粮。”

徐夫人一向骄傲惯了的,尤其在徐璐面前,她向来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如今,她还得在一向不放眼里的小辈面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但儿子的前程要紧,徐夫人也不得压下心头的难堪,赶紧描补:“也是我鲁莽了,瞧峰儿子嗣单薄,侄媳­妇­又流掉了孩子,很替你们心疼。情急之下,就做出了鲁莽事。现在想来,也真是后悔。你们夫妻俩感情自来好,又不是不能生养,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是不?­干­脆,我还是把六娘七娘领回去吧。”

徐璐说:“大姨母又在鲁莽了。两位姨娘呆在咱们家好好的,若是让大姨母领了回去,外人会如何想?万万不妥的。”

徐夫人急了,赶紧说:“放心,我就偷偷把她们接回去,送到庄子上去,等过一段时间再把她们嫁到外地去,到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是不?”

徐璐依然不同意。

徐夫人费了好些口舌,甚至把“国公爷心疼闺女,请徐璐成全”的话都说出来了。

徐璐这才“勉强”同意,甚至还说:“唉,大姨母这回做事可不地道哦,人家好不容易把她们调教好了,正要安排她们服侍夫君。如今大姨母又舍不得她们了。白白浪费我大好的心血。”临时又还加了句:“也浪费了我不少的银子,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呢,大姨母可得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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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不厚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夫人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来,但面上却不得不作出后悔歉疚的神情,甚至还承诺补偿徐璐。

徐璐果然就让人拿出算盘,算起了账来,七七八八地加起来,居然算出了六千多两银子。

徐夫人一口气又没提上来,她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会这么多?该不会算错了吧?”

算账的芝兰很是不悦,翻出账本,又指着上头的一应花销一一算了起来。甚至算好后,还把账本递给徐夫人。

徐夫人强自镇定地接过,大略扫了下,脸皮抽搐着,这账记得可真够清楚的,徐六娘姐妹的一应花用,包括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的银钱开支,大到置衣打造首饰,小到一根针一丝钱,甚至连某月某日打碎了一个碗,某月某日抄佛经用的纸也记在账本上。

徐夫人合上账本,心头直冒寒气。

这时候她才知道,是她小看了徐氏。

估计她送庶女入府那日起,这徐氏就开始给她挖坑了。

果真如媳­妇­所说,从那日起,徐璐就开始串通李骏故意整她儿子了。

明明想拿捏人家的,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银子又连累了儿子的仕途,甚至还浪费了两颗大好的联姻棋子。

徐夫人只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强忍着晕眩的脑袋,承诺明日就给徐璐送银子来。

徐璐笑着说:“也好,那我就等大姨母的好消息哦。”

意思是,什么时候送银子来,她就什么时候去找李骏。

徐夫人脸皮直抽,但这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强撑着一口气离开了凌家,上了马车后,帕子捂着­唇­,张口就吐出了一口血。

武夫人颇是不赞同地说了徐璐两句:“你呀,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

徐璐笑嘻嘻地道:“您老人家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很满意那两位姨娘的,好不容易调教妥当了,大姨母却要把人领走,岂不为人作嫁衣么?我心眼可小呢,才不要白­干­活呢。”

武夫人摇了摇头,无耐道:“我说不过你。”其实心头还是很高兴的。有时候,亲姐妹并一定亲。耐何姐妹关系在那管着,如今的世道,若传出姐妹不和的话,对武氏姐妹的名声也不好。这会子让徐璐狠狠收拾了,着实大快人心。

不过,尽管不喜这个姐姐,但姐妹关系在那管着,也不想徐夫人丢脸丢得太难看,武夫人又警告徐璐说:“凡事适而可止。”

……

次日,徐夫人亲自送了银子过来,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其余的全是实银。有一千多两官银,剩下的就全是碎银子了。

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时间紧迫,没时间去钱庄里取银子,所以只好拿了家中的存银。侄媳­妇­可别嫌弃。”

如今的全国各地银票盛行,好些大笔交易都是有银票替代。六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若是换作凌家,肯定是使用银票的。

只是瞧着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碎银,徐璐多少也了解,令国公府怕是真的外强中­干­了。

而徐夫人脸­色­憔悴得厉害,眼窝深陷,看着徐璐毫不客气地把银子收了去,脸皮抽得厉害。

……

为了对得住徐夫人送来的那六千两银子,第二日,徐璐装模作样地去了趟护国侯府。

只是才从护国侯府回来,徐璐才知道,大姑姐凌芸生了个闺女,武夫人高兴坏了,连夜赶去了官家。得知凌芸母女均安,徐璐很是高兴,开始着手让人准备孩子洗三礼。

夜里,武夫人才从官家回来。看到徐璐,很是惊讶,问:“怎的还不去睡?”

徐璐笑着上前虚扶武夫人,往晚香堂走去:“娘都还没回来,我哪能睡得着的。姐姐可平安?我那外甥女可健康?还有官老太太可有犯浑?官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没法子帮着管家。姐儿那么小,还要管斌哥儿,烨哥儿丽姐儿,姐姐眼下还需要坐褥,可­操­心不得的,这可怎生是好?”

武夫人还没说话,倒是文妈妈笑了起来:“哎哟,我的少夫人哟,您把什么心都给­操­完了,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咱们姑­奶­­奶­是妹妹,您是做嫂子的呢。不过天底下能够真正把小姑子当妹子疼的,这世上可找不出几个。咱们家姑­奶­­奶­可是好福气的。”

徐璐愣了愣,就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自然要该关心的。”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看徐璐的目光很是柔和。她拍着徐璐的手,慈爱道:“母女均安,倒没什么大问题。凌家有的是一以顶十的奴才,我都特地交代过她们了,要好生帮着芸儿管家。至于亲家太太,她既然喜欢管家,就让她管好了。至于芸儿,只要把她院子里管好就是了。小厨房里单独走账,别的事儿不用管。我已让人放出话去,芸儿坐褥期间,官家一切庶务都由老太太打理。”横竖官家公中没什么银子,就让她折腾去,也好让她认清自己的本事。别动不动就以为我家芸儿高攀了她家似的。

徐璐笑道:“娘这个主意好。姐姐身边的人我倒是不担忧,相信她们能够服侍好姐姐还有我外甥女。我唯一担心的是,官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再去管家,会不会累着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这个倒是没什么的。亲家老太太身子可健壮呢,应该没问题的。就只一个月而已。”反正她已让女儿把值钱的都藏了起来。她想怎么接济亲戚都由她去,把官家搬空了也成。女儿也与我说过,公中也就那么点子钱。她倒要瞧瞧,看那老太婆如何理家。

武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凌芸的孩子取名为心,姓官名心,小名柠檬。虽姓名简单,却也颇有喻意。

洗三礼这日,官家也还来了不少宾客。官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红­色­遍地金锦绣暗纹长褙子,藏蓝­色­马面裙,头戴赤金眉勒,新打造的金灿灿的垂南珠的挂珠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千叶攒珠簪子,看起来富贵逼人,再柱着根玄黑­色­镶赤金孔雀拐,身边十来名婆子丫鬟拥簇着,倒也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不过徐璐却是微微撇­唇­,官家的奴仆个个眼带­阴­影,神­色­憔悴,忙得脚不点地,却也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以往洁净的路面,枯叶遍地,杂草丛生。随着客人增多,奴才们更是乱了套。洗三礼的时候若非武夫人婆媳­妇­帮着撑场面,怕洗三礼都没法子办下来了。

也幸好洗三礼是在凌芸的揽月轩里办的,揽月轩的下人全是凌芸使惯了的人,也一心向着凌芸,以杨嬷嬷周妈妈为首的管事们,领着揽月轩的奴才,把凌芸的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洗三礼倒也不曾出差错。

产­妇­坐月子的房间,一般不是最亲蜜的人也是不好随意呆的。徐璐是舅呣子,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呆在凌芸身边。

凌芸躺在床上,头上戴了个姜黄­色­绣百合花的额套,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脸­色­很是苍白,不过­精­神却很好,她压低了声音对徐璐说:“……官家也不过就两千亩田地的租子,每年收的租子,也就刚好够嚼用,还能剩下上千两银子。千两银子在普通人家或许够用,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够?以前我没嫁到官家之前,官家也还是有些薄产,只是老太太总爱接济她那不成器的闺女。我嫁进来后,又还置办了几间铺面,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四五百两银子进账,刚好够嚼用。可自我与你姐夫进得京后,花银子的地方也海了去。应酬加上人亲走礼,加上又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若­精­打细算,也还绰绰有余的。可偏偏老太太自以为自己家大业大。头一天管家,就给自己打造了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裁了几套新衣裳,把自己装扮得富贵堂皇的。弟妹瞧到她今日身上所穿没?那一套头面可花了三百多两银子。那身衣裳也是花了足足七十两银子呢。今天也只是管家的第三四天而已。我倒要瞧瞧,除了平日里的嚼用,还要走人情应酬,看她如何掰扯。”

徐璐笑着说:“姐姐安生坐你的月子,只要火烧不到你这儿来,管她呢。横竖也就一个月,她再厉害,也就是数千两银子罢了。”

凌芸捂着­唇­笑道:“咱们家一个月平日里的嚼用也就两三两银子绰绰有余了。加上人情往来的,大约要花去五百两左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先前接连办了两场席筵,也就是七八百两银子。如今公账上也还有八千多两银子。据说,这管家三天来,已经花出去一半了。我也真佩服她的。”

徐璐也笑到不行。

“你那小姑子也回来帮忙了,你就不怕她打秋风?”

凌芸笑得嘲讽:“老太太再心疼姑­奶­­奶­,也不会拿官家的财产贴补她。”她看了眼徐璐,意味深长:“不过若是有冤大头的话,倒是可以的。”

徐璐笑道:“怕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打凌家的主意了。”

虽然有四五个月不曾见到官令菲了,但现在的官令菲比起几个月前,人都瘦了一大圈。看到武夫人的第一眼,就赶紧撇开。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勉强上前,却是离得远远的。想来她婆母齐夫人应该是不遗余力地“教导”过她。

揽月轩客人很多,但依然忙而不乱。但出了揽月轩,整个官家整一个乱字了得。尤其去宴息处吃饭,可就闹了不少笑话。

因为客人来得有点多,事先预备好的桌数居然不够,又临时加了三桌人,到底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碗筷不够又去找老太太要钥匙开库房拿碗筷。客人用来嗽口的茶水、抹手洁面的巾子……样样都不够,就光午宴就让官家的奴才手忙脚乱了。

午宴足足迟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席。

徐璐看到官老太太柱着拐杖再也没了先前的威风,如打昏了的­鸡­似的,团团转着,却没个成算,就很不厚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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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谈话

让徐璐意外的是,杨中文的妻女也来了。

文武殊途,双方原本并无交集,今日登门,徐璐虽然意外,却也尽地主之谊上前招呼着。

杨夫人看着闹轰轰乱成一团的官家奴仆,面上难掩惊愕:“早知道会给主人家添这么多麻烦,我应该早些来的。”

徐璐笑着说:“无妨的,我家大姐正在坐褥,如今是老太太当家。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杨夫人恍然大悟,又领着杨玉梅去揽月轩看了姐儿。

杨玉梅却说她要去官房耽搁一下,徐璐赶紧派了自己身边的绘春领着杨玉梅去了官房。

客人吃了午饭后,差不多就起身告辞离去,最后只剩下官家的一些实亲。

官老太太和官令菲母女指挥众人收拾席面,打扫卫生。

徐璐可没功夫去帮忙,只和武夫人一样,躲到揽月轩里逗弄姐儿。顺道打听下外院的事儿。

官令宸不在家中,如今官家外院的事儿,大都揽到官诺手上。别看官诺年纪小,却把外院经营得给铁桶似的。因外院是单独走账,官老太太的手也伸不过去,外院倒还没乱起来。加上今日凌宽父子坐镇,外院自是井井有条。

因午饭弄得一团乱,客人有些没吃饱,有些不够吃,有的吃不下,大热天的,甚至连喝口水都要等上半天,见识了老太太管家的本领,加上天气还有些闷热,客人们吃了午饭就纷纷告辞离去。

凌宽父子在午时过后才抱着团哥儿进来看望凌芸。

凌芸看着父子俩蓄着几乎相同的胡子,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难怪团哥儿要叫错人。”

凌宽哈哈一笑,抱了小柠檬逗弄了一会儿,又放到凌峰手上,“看看你外甥女。”

凌峰接过,做过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也有抱孩子的经验,抱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凌峰仔细观察小柠檬,忽然笑了起来:“糟了,我怎么越看越像乐毅呀?”

武夫人说:“儿子肖母,女儿肖父,这很正常呀。”

凌峰说:“若是像姐姐,那该有多好。”官令宸没有那道难看的疤痕其实也还不丑的,但也算不得英俊。女儿像他,怕是长不成美人儿了。

徐璐说:“谁说小柠檬不像姐姐的?瞧瞧这额头,瞧这鼻子嘴边,我觉得还是挺像姐姐的。”

夫­妇­俩就坐到一旁研究着姐儿究竟长得像谁,团哥儿无人理会,很是生气,蛇尾缠上凌峰的脚踝,想沿着凌峰的腿爬到他身上去。

凌峰把小柠檬放到徐璐怀中,把团哥儿抱到膝上,弹了他的额头:“臭小子,吃醋啦?”

团哥儿又往徐璐扑去,徐璐故意紧紧抱着小柠檬,逗他:“娘亲要妹妹了,不要你了。”

团哥儿抓着凌峰雨过天青­色­绣斓边的衣襟,“啊,啊啊……”地叫着。

凌峰哈哈一笑,举起团哥儿,逗道:“娘亲不要团哥儿,爹爹要你。咱们不要娘亲,好不好?”

团哥儿又“啊啊”地叫着,似是不同意。

凌峰又道:“妹妹很可爱的,咱们把妹妹带回去养好不好?”

团哥儿用蛇尾缠凌峰的手臂,算是他的回答。

“哎哟,还挺用劲的。”凌峰把他的尾巴拔开来,拍了拍他的尾巴,“臭小子,想不到还是个醋桶呢。”

团哥儿又愤怒地用尾巴甩他,凌芸受不了了,就说:“团哥儿有十个月了吧?”

武夫人说:“至今天为止,已是十个月零九天了。”

凌芸轻声问:“还不能变身么?”

武夫人想了想:“峰儿是一岁半左右变得身,团哥儿怕也要那个时候去了吧。”

凌芸点点头,又说:“若是能变身,那就好办了。只是,峰弟和弟妹不准备再生一个?”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说:“万一又生出个像团哥儿这样的孩子,可就不好向世人交差了。”

凌芸一脸的可惜:“凌家家大业大,不能就只团哥儿一个孩子吧?”

凌峰看了凌宽一眼,说:“我与父亲早就商议过了,等再过两年,就在族里挑选两个来养到我名下,或是从凌家培养的那些孩子里挑几个养着也是不错的。”

以凌家这样的家业,只团哥儿一人着实薄就是了。

凌芸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凌芸又想到什么,又对凌宽说:“先前我收到叶恒的一封秘信,叶恒觉得叶徐氏所出的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他想让诺哥儿认祖归宗,继承叶家爵位。爹爹您怎么看?”

徐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凌峰。

凌峰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上凌宽的眸子,沉吟片刻,说:“姐姐可问过诺哥儿的意见没?”

凌芸说:“他年纪小,怕他经不住爵位的诱惑,暂且还没有告诉他。”

凌峰又看了凌宽,“父亲您的意思呢?”

凌宽沉吟道:“有利有蔽。利的一方面自不必说,蔽处则是与叶恒和叶徐氏所出的儿子相冲突,到时候,必是兄弟阅墙,外御其侮。再则,诺哥儿一直生长在官家,陡然继承叶家爵位,叶氏族人怕也不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诺哥儿如今姓官。”

凌芸点点头,“爹爹分析得对,是我太贪心了。”

凌峰说:“叶徐氏那个拧不清的蠢货,生出来的孩子怕也是个­棒­槌。难怪叶恒舍近求远把主意打到诺哥儿身上。咱们家诺哥儿文武全才,虽小小年纪,却已俱大将之风。咱们诺哥儿是金子,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有乐毅和我这个舅舅在,也少不了诺哥儿的前程。又何必去稀罕他那个爵位?”

凌宽说:“你弟弟说得有理。诺哥儿有官家凌家扶持,将来成就也并不比叶家那爵位差。最重要的是,诺哥儿当真继承叶家爵位,怕是叶氏族人不服,徐梦雅又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人,所出的子女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利欲能使人薰心,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武夫人对凌芸说:“你爹爹分析得有道理,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与叶家都已义绝,就与叶家没半分关系。叶恒又不是没儿子。”

如果叶恒当真连继承香火的孩子都没有,说不定他们还会考虑考虑。但叶恒如今膝下可是有三个嫡子两个庶子两个庶女的,儿子多得是,可不差诺哥儿一个的。诺哥儿认祖归宗,并不会给叶家带来什么,只会打破叶家如今的平衡局面,反而得不偿失。

凌芸听得连连点头,并表示知道该如何做了。

诺哥儿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接下来大家又把话题转到官令宸身上。

“……您女婿前不久才捎了信回来,说峰弟余威还在,地方上那些卫所指挥使、各水师、以及护舰队一听说他是前任督抚的姐夫,对您女婿可是恭敬了。”凌芸笑望着凌峰,“你姐夫不止一次夸你,他能在福建这么快就打开局面,还是沾了你这个小舅子的光。”

凌峰笑道:“姐夫太客气了。”

凌芸又说了承恩伯朱开明,任期将满,也不知朝廷是否还会继续外派督抚。

福建居于东海与南海的交通要冲,是内陆距琉珠、东岛、高丽、东瀛等最近的省份之一。上千公里的海岸线,来自海上的倭寇及极为丰富的海运产业,随着海外贸易的兴盛,福建已成为大庆朝纳税大省。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雄厚良好的经商环境,使福建成为本朝对外通商最重要的省份之一。

因朝廷对福建的重视,如今福建设有督抚、总督、布政司三方行政机构,权利责任不明确,以至于这三方机购“份内事不得做,份外事抢着做,却又乱七八糟”而弄得面和心不和。若非有凌峰的余威,官令宸怕无法如此快就打开局面。而朱开明虽未在公开场合与官令宸起冲突,但私底下也是不和睦的。也幸好双方都比较克制,保持了一定的理智,才没有弄得剑拔弩张。

督抚总管一省军政大权,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而总督是专司督管地方军务事粮饷。双方在权利分配上有着分歧,官令宸不希望自己这个总督被架空,而朱开明也不希望自己督抚的名头名不副实。双方都想争夺军务大权,但双方又都顾忌着对方身后势力,不愿撕破脸,也就偶尔伸伸爪子试探下对方,各有胜负。

凌峰沉吟:“一省既有总督,又有督抚,权利确是容易被模糊。别的地方上可没有督抚和总督同时在一个地方的。我抽空与方公提一下,看皇上和内阁的意见吧。”

徐璐轻声问:“承恩伯在福建好像也呆了三年了吧?”

凌峰眼神一亮,然后又变得若有所思来。

凌芸就没有继续再问,也因为官老太太进来了。

与上午雄纠纠气昂昂不同,此刻的官老太太无论是外在形像,还是­精­神气,简直可以用“神形俱损”来形容了。

尽管不喜这老太太,但大家面上仍是一团和气的,不但起身相迎,话还说得亲热。

“亲家老太太,今儿您可是辛苦了。”武夫人笑得亲切温和。

凌芸也慢吞吞地起身,官老太太赶紧上前制止:“躺着,快躺着,不必拘礼,身体要紧。”

凌芸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

官老太太看了孙女,又关心了下凌芸的身体,逗了团哥儿,又与武夫人说话:“这孩子长得可真结实。”看着团哥儿那白花花的蛇身,脸上表现得慈爱,双腿却是微不可止地悄然后退了一步。

武夫人并不理会她的言不由衷,笑着说:“今儿可把亲家母累坏了,亲家母正该去歇着才是,就不必再招呼我们了,我们也将要告辞离去。”

官老太太赶紧说:“多坐一会儿嘛,反正又不远的。”四处看了看,又让人上茶,又问大家肚子饿不饿,不等众人说话,又让人上了点心,很是热情周到。

武夫人连忙制止,说真的不用了,他们马上就走了。

而官老太太这回并无以往虚假的挽留,好一副真心实意,徐璐都有些纳闷了,向凌芸眨眨眼。

凌芸动了动嘴型,徐璐先是茫然,然后会心一笑。

凌宽夫­妇­纵横官场勋贵圈子,官老太太明显“有求于人”的模样,哪瞒得过他们,不过全都佯装不明白老太太内心焦急世界,客气了一番,坚决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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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八点半之前还没更新,大家就不要再等了。

第204章 收拾

官老太太大概有难言之瘾,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又给生生忍了下来,并特地拖着疲惫的身子,亲自把大家送到影壁处。

正巧,官诺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斌哥儿,兄弟俩又赶紧给长辈见礼,官老太太赶紧说:“诺哥儿你来得正好,替祖母送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

官诺领命,凌宽拍了他的肩膀说:“今儿你也累了,送什么送,外祖父又不是找不到路。”

但官诺仍是亲自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大门口。官老太太则朝斌哥儿招手:“斌哥儿,来,跟祖母一起回去。”

官诺便对斌哥儿说:“你先陪祖母进屋里去,我送送外祖父他们。”

在官家大门口停下,凌峰问官诺:“那老太太最近对你如何?”

官诺笑着说:“拖舅舅的福,老太太不敢不对我好。”官诺自懂事起就不再称官老太太为祖母了。

凌峰就笑道:“你要记住,官家对你有抚育之恩,你尽够你的本份就是了。旁的,自不必去理会。”

官诺长长作揖:“舅舅说得有礼,我记住了。”

凌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最近可缺银子?”

官诺就笑了起来:“倒是不缺的。”

凌峰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倒是武夫人忍不住道:“可我看你院子里,雪洞般的摆设,未免寒碜。如今老太太当家,怕是对你多有苛刻吧?”

官诺笑道:“正是因为外祖母管家,所以我的屋子也只能雪洞一样呀。”

这话挺有深意的。

连一向迟顿的徐璐都听明白了,抿­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凌宽则放声大笑,用力拍了官诺的肩膀,连连叫好。

后来回到后,净房里,徐璐正努力给凌峰搓背:“今儿个官老太太倒是让我见识了何谓前倨后躬,爷可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凌峰双手靠在梭缘,微微瞌眼:“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让银子给闹得呗。”

“那老太太这么快就缺银子了?”凌芸交还管家大权,也就这五天六的事,那时候公中还有八千两银子呢。

凌峰说:“瞧瞧今儿个整个官家都弄得­鸡­飞狗跳,我们外院喝酒的那几桌,有两坛子酒让奴才给打硫了,管事的说去去库房拿酒,半天都拿不出来。还是诺哥儿让人火速去外头买了两坛子杏花酒才应了急。”

徐璐乐了,也分享了她所见到的喜事儿,“内院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听周妈妈私下与我说,今儿个临走前,采买管事拿着账单向官老太太报账,官老太太摆手就让她去找外院的账房。外院的账房说公账上已没银子了。官老太太刚开始还不信呢,那账房拿了账本,一笔一笔报给她听,原来,官老太太一接过管家大权,就急于求成地制了几大套衣裳头面,因为又要得急,衣坊里的自然要抬价。我也听文妈妈提起过,官老太太大订的衣服恰巧又是婆母名下的御衣坊,她并不知道那是婆母的产业,手一挥,说,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制出来,价钱就不是问题。有了官老太太这句话,御衣坊的管事就给所了一个极恐怖的数字,就这些衣服,就花去了尽一半的银子。还有头面首饰,也不低于一千两。公账上也就只剩下四千多两银子,加上又要给姐儿办洗三,客人又多,老太太大概也没想到客人会有这么多,一时慌了神,就赶紧把女儿找了去帮忙。官令菲倒也有几分管家的本领。耐何公中银子不够……”实在忍不住了,徐璐几乎笑趴在地。

笑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问凌峰:“对了,官令菲的男人也来了吧?好像今年又要下场吧?”

官令菲的男人,齐烨六年前中了举,后来又连继参加春闱,接连两回名落孙山。

大庆朝举人也可以做官,但未来的仕途发展不如进士。只有多年未考上进士的才会到吏部报名候选,根据空缺的职位可以获得一个官职,但也就只限各部里的低级官员,县学、府学的学政等。有门路的也可能到油水的县里任知县,但做翰林是不可能的。举人出身的官员,如果有能力有政绩,也可以升任知府乃至更大的官,这也要看机遇。

以前凌峰有个叫贺东明的慕僚,给凌峰做了几年幕僚,贡献颇多,后来在凌峰的运作下,外放至偏远县城做了个县令,五年后的今日,已熬到州府五品同知,倒也能与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肩了。

当然,不做官的举人可以在乡里享受与官员相同的政治待遇,还可以从官府获得一定的经济补助,但那只­阴­于普通人家。齐家也算是苑平的名门望族,只要有了功名,哪有不做官的。

“……其实,凭齐家的人脉,齐烨完全可以谋求较好的差事的。只是他们心实在太大,动不动就要我给谋个外放实缺,他以为吏部是他们齐家开得不成?齐烨倒是没说什么,今年乐毅的送别宴上,就对我说了他的打算,说不想再继续考下去,只想谋个差事就成,不拘差事,能做事就成。我也答应了他,说只要有适合他的空缺,就给他留着。后来还真有个蓟州县丞的缺,问他要不要试试。他倒是同意了,只是他老娘和妻子死活不同意。说县丞只是不入流的八品,以齐家的门楣,实在太过于丢份。”

官老太太母女觉得,以齐家的门弟,以凌峰的能力,最低也要给弄个好点的地方当个县令才成。

徐璐深深拜服这对母女,觉得齐烨真的挺可怜就是了。有了这样的丈母娘和妻子,也不知倒了几百辈子的霉。

“那现在呢?这对母女还一直坚持让齐烨进六部不成?”

“如何没有?不过我理她们才有鬼。”凌峰不满地道:“哎,我说,你只嘴皮子动又有何用?手上也要跟着动才是。”

徐璐吐吐舌,任劳任怨地赶紧给他搓背。嘴上却没有停下,又问齐烨如今的近况。

“应该不会太好过吧,他并未与我同桌,就算瞧到了我,也是赶紧避了开,好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似的。刚开始也还挺纳闷的,后来才从诺哥儿嘴里知道,原来,官令菲气我没有尽心,居然跑去巴结上了王梓明的老娘。”

徐璐“啊”了声,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呀?”

凌峰笑道:“就是上回言官弹劾咱们之后的没几天。”

徐璐直起身子,双手叉腰,发狠道:“下回姓官的再来说什么要我给她男人提携什么的,我绝对呸她一头一脸。”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官场上,踩红捧黑再是正常不过的,但见风使舵、脚踏两条船到这种境界,可就让人厌恶了。尤其官令菲这种­性­质,比踩低爬开还要严重,比墙头草还要来得讨厌。

“亏得今日我还帮她解了几次围,早知道她那么恶心,就不该给她留面子。”徐璐后悔不已。

凌峰无耐道:“我说,你到底还不要替我搓背呀?”

徐璐杏眼圆瞪,“没看到我正在生气么?自己搓。”毛巾潇洒甩到他脸上,就气冲冲地出去了。

凌峰穿着一身洁白寝衣出来,很是无耐地道:“是官令菲惹你生气,你拿我出气­干­嘛?我又没招你惹你。”

徐璐扔了个枕头过去,“你也有错。明知她做了那种事儿,居然也不早告诉我,你比她更讨厌。”

凌峰满脸的无耐,最后忍气吞生地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

徐璐白他一眼,“这还差不多,哼。”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不过这脾气也是他纵的,也没打算改了。

凌峰也知道,他这妻子脾气越发见涨了,不过看她使­性­子的模样都如此惹人怜爱的份上,也就好脾气地忍了。装模作样地哄了她两句,徐璐也就见好就收。夫妻二人很快就滚到床上……

良久,徐璐从薄被下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胳膊来,推了推凌峰结实的胸膛,“对了,今儿大姨母对我可热情了,你说,我要不要继续这样矜持呢?”

凌峰翻了身子,背对着她,声音咕哝着:“那当然,反正已经欠沈任思和李骏那么大的人情了。”

像徐夫人那样的人,大­奸­大恶的事儿不敢做,可这样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最让人受不了。这回徐璐是动了真怒,曾暗自发誓,这回若不整得她痛入骨髓坚决不罢手。

可如今瞧着她日子过得艰难,心又软了。唉,这做了母亲的人,心境就是不一样了。

“我也想继续拖下去,让她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可今儿瞧她憔悴得那样厉害,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凌峰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你这回若是不发狠收拾她,过不了多久,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对付这种人,就要一次­性­把往死里收拾,才会长记­性­。”

徐璐迟疑道:“那我是不是就继续吊着她?”

“嗯。”

“可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以后天天来找我,我岂不要被烦死?”还有,凡事也要适而可止,若是把人逼得太急,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这其中,就得掌握过度才成。

徐璐想了想,又说:“她下回再来找我,我就应了她吧。”

凌峰没有说话,徐璐又说了两句,没有得到回复,推了推他,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徐夫人第二日又来找徐璐,这回还带来了两个儿媳­妇­,看样子,是打算采用人海战术,或是车轮战了。

徐璐已打算放过徐夫人了,但面上却一直端着,并不表态,神­色­虽然冷淡,但面上却是让人捉不着任何把柄。

徐夫人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拍了桌子低吼道:“……你别逼人太甚,我们徐家也并非只能靠那李骏的。”

徐璐吓了一跳,在心头想,这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

徐璐就笑着说:“我表哥也就只是个武将而已,承蒙皇上厚爱,才有今日成就。其实,京里比表哥更厉害的人也还大有人在的。比如说,英国公张家,泽云侯府林家,还有韩国公府齐家,以及承恩伯朱家。若是这些人家能够帮得到表哥,我倒是可以给大姨母牵牵线。我虽与这些人家不怎么熟,但自认这么点儿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徐夫人脸皮胀得通红。

她万万没想到,威胁不成,反受要胁。

这徐氏进京也才三年,她那样的家世,居然就有如此深厚人脉。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徐夫人­色­厉内荏地质问道。

徐璐悠然道:“大姨母可真会冤枉人。我是成心要帮大姨母的,若是大姨母认定我不安好心,那就算了。”

徐夫人还要说什么,成氏赶紧打断徐夫人的话有,“峰弟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换作谁遇上那样的事,也不会心平气和和。我理解峰弟妹的心,至于夫君的差事,我现在也想开了。倒也不去强求了,只是觉得,这回得到教训也好,免得有人总是仗着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

媳­妇­的准则就是温柔寡言,孝敬婆母,甚至要到逆来顺受的地步。可对于成氏来说,名声到底比不上夫君的前途。为了丈夫的前途和徐家未来的荣华,成氏也是豁出去了。她还有公公和丈夫呢。她是徐家未来族­妇­,只要没犯­淫­罪,徐夫人也不可能休了自己的。

徐夫人让成氏的话气得肋痛胸痛,却又拿成氏毫无办法。不知从何时候起,这个媳­妇­越来越不恭顺了。

成氏也不去看徐夫人难看的脸­色­,又继续对徐璐拉起家常道:“对了,昨儿个,我去宏国寺上香的时候,弟妹猜,我遇到了什么人?”

徐璐问:“什么人?”

能够回自己的话,想来还是有转机的,成氏说:“是文太太。那文太太陪着一老­妇­人,那老­妇­好像是锦衣卫南抚司镇抚宋仁超的老娘吧。很是凑巧,这二人就在我隔壁厢房。我在无意中,听了个耳朵,原来,这文太太好像知道她儿子文继轩是峰表弟暗地里设计的。文太太就想请宋仁超出面,想个法子整回去。”

徐璐看着她,没有说话。

成氏知道她在听,又继续说下去:“那宋老太太却说使不得,说凌峰是个煞星,谁惹上谁倒霉。还说她儿子早些年福大命大在凌峰手底下全须全尾逃得了­性­命,谢佛祖保估都来不及呢,哪还能主动去惹那他?又不是老寿星上吊。”

“文太太不可置信得说:这怎么可能?表弟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么?一向是超然的存在,还怕凌峰那样的人不成?文太太还说,以宋表弟的本事,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就可以让他喝一壶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宋老太太打了一巴掌。宋老太太指着文太太的鼻子一翻痛骂,说她找死也不找个地儿,自己得罪了凌峰,人家没有来找你麻烦,把你往死里整也算对得住你了,你还要自己找死想着去报复,你有几条命之类的……”

“宋老太太骂得可凶了,我也听不全,也就记住了个大概,反正就是痛骂文太太不长眼,没脑子。文太太被骂懵了,又赶紧向宋老太太认错,宋老太太这才没有再继续骂她,还叮嘱文太太千万不要再去惹峰表弟。估计文太太没有听进去,因为后来我看她脸­色­很是难看,一脸的不服气。”

“所以,我就想,这文太太估计还要使什么妖蛾子。我也知道,文家那样的人,对峰弟妹来说,简直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但世上最难缠的就是这些暗地里的小人,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峰弟妹一声。让峰弟妹有个心理准备。”

徐璐说:“多谢大表嫂提醒我,我会的。”然后又招呼成氏喝茶,又让厨房端了点心来,招呼成氏妯娌吃点心。

看着桌子上丰富多样的点心水果,成氏知道,事情又成了一半了,于是又说,“我知道……前阵子婆婆做事不地道了些,让弟妹受委屈了。也要怪我,明知婆婆做事总是不着调,却没有及时阻拦,害得峰弟妹受了那么多委屈。今儿我和二弟妹来,是诚心向峰弟妹道歉的。请峰弟妹看在峰表弟的面上,再给夫君一次机会吧。以后我保证,有我在,绝不让婆婆再行那不着调的事。”

二表嫂胆战心惊地看着徐夫人的脸­色­,又暗自佩服起成氏来。可惜她却没那个胆子说婆母的不是,只能含糊地说着:“我向峰弟妹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

徐夫人脸­色­胀得通红,尽管她知道只有这样,才会让徐璐彻底消气,可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如今倒是好,她的脸面居然就让自己的媳­妇­给扒得­干­­干­净净。

徐璐笑了笑,说:“既然大表嫂二表嫂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拿捏着,也未过余了。”她看着成氏二妯娌猛然一亮的眸子,微笑道:“大表嫂二表嫂现在就回去等好消息吧。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的,可当我不好说话时,那就真的不好说话了。”

目光扫过徐夫人,徐璐似笑非笑,轻飘飘地道:“你们骂我小人得志也好、狐假虎威也罢,总之,今儿我把丑话搁在这,若再有人以我好拿捏,我不介意让你们见识什么叫小人得志。”

徐夫人脸­色­胀得通红,有种被揭穿内心的难堪。

她确实认为徐璐是小人得志。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而已。

徐璐语气仍是温和平淡,可不知为何,听在徐夫人耳里,却是无比的刺耳。只是,她也只能生生忍着了,这阵子为了儿子的差事弄得心力憔悴,凌峰的敷衍,凌家上下对自己的冷眼,妹子的冷淡,以及凌宽的避不见面,也让徐夫人彻底明白了一个让她无比沮丧的道理。

她虽是凌家的亲戚,也只是亲戚而已。

而这徐氏,自己再如何瞧不上眼,但人家却是凌家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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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看笑话

进入九月后,天气转凉,京城又迎来另一个宴客高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徐璐又参加了几家婚迎嫁娶之类的席筵。其中,就有两广总督赵九重千金与国子监祭酒杨家嫡长孙的婚礼。

赵家与凌家素无交情,与徐璐却有些来往,这日,赵夫人亲自来凌家送请贴。

看着大红烫金喜贴上工整的簪花楷体,徐璐一脸欣喜:“……杨清月我没见过,不过杨家几位夫人太太我还是挺有印像的,杨夫人是个很慈爱很替人着想的老人家,杨太太出身书香世家,也非常好相处的。赵夫人你眼光可真好。”

赵夫人显然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再让徐璐这么一夸,笑得更加开心。

“我就只有盈盈一个闺女,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给她找个和气的婆家少受些委屈就是了。既然少夫人都这般夸赞杨家,那我就更加放心了。”

徐璐也笑道:“盈盈可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一心替她着想的娘。”想起那个杨玉梅,她父母一心想把她送进宫中去攀那镜中月水中花的高风险富贵,到头来却把杨玉梅耽搁成老姑娘。虽说瞧中了林九,可杨夫人才去探了一回口风,没过两天,就传出林九与翰林院侍讲之女订婚的消息。据表嫂连氏说,那杨玉梅气惨了,更是发了狠话,说不找个比林九身份高贵的人家,她誓不出嫁,把杨夫人气了个仰倒,却又拿她没办法。

放眼京城,身份比林九高贵的世家公子哥还是有的,但条件稍好的不是娶妻生了子,就是已有婚约,剩下些歪瓜裂枣的,杨玉梅又瞧不上,杨夫人急得嘴都起了泡。

赵夫人与徐璐统共也只见过几回,但对徐璐的为人却很是钦佩,觉得徐璐这样的身份,却不骄不傲,并无半分世家夫人的傲气,这在高官云集的京城是很难得的。加上徐璐又曾帮过她几回,赵夫人对徐璐很是感激,也有意结交徐璐。而徐璐也觉得赵夫人为人挺不错的,也乐意与之结交。

气氛渐热后,赵夫人也说起了她附近圈子里的八卦来。某某家公公爬灰,被其夫人逮了个正着,然后那家媳­妇­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太太还说起了邻居家的事来:“对了,与我家一条巷子,就我家斜对面,另外住进了一户人家,姓文,不知少夫人有印像没?就是太仆寺卿的那户人家,先前他们住在榆树胡同里,好端端的却搬到了我那个北兵马司胡同。”

东城区西北部的北兵马司胡同,地靠北城兵马司,因此而得名。

北兵马司胡同住的人家也都是些中低级官员,其中赵家在胡同里品秩算是较为排前的,所在那个胡同里很是受尊敬。加上文家又搬到了那个胡同里,徐璐目光微闪,这才想到,文家居然与赵家一个巷子里,还真是巧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strong>

“他们为何搬到你那个胡同里去呢?”徐璐知道前阵子文太太被刁民收拾是凌峰暗中安排的,文太太不但被讹了笔银子,文成章在朝堂上也让言官给骂得狗血淋头,狠是夹着尾巴过了一阵子。只是后来文断轩的事儿又曝了出来,文太太还想借着宋仁超的关系,把这事儿压下来,却也让凌峰暗中给破坏了。

如今文继轩的事儿被严少秋捅到了吏部,吏部官员知道文家前阵子因欺压良民的事儿让言官弹劾,基于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原则,文继轩就让吏部给罢了官。

但文继轩也只是丢官而已,又不是抄家,又何必搬家呢?

赵太太笑着回答:“……好像是文太太觉得诸事不顺,认为肯定是风水出了问题,于是就请了地师去他们家看风水去了。那地师说文家风水着实不好,再继续住下去,还会诸事不顺的,就建意让他们搬家。然后文太太又在地师的指点下,搬到了咱们那个胡同里,说那儿风水好。”

世人皆信风水,这倒没什么稀奇的。

“那搬到你们那后,文家的运势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呢?”徐璐好奇地问。

赵太太笑呵呵地说:“这阵子文家风平浪静的,于是文太太逢人就说,那位地师有水平,还到处替他宣传呢。呵呵,不过,前天,文家对门住着的是南门指挥使张家,因为即将娶媳­妇­了,就想把家里粉刷一下,又觉得外墙有些破旧,又重新加固,大门也重新刷了黑漆,又还在大门上挂了个八卦镜,听地师说,他们家靠近丁字路口,怕受反弓煞侵扰,大门上就挂个八卦镜,可以挡去反弓煞带来的影响,但那块镜子,又刚好对着文家大门,文太太不­干­了,就理论去了。”

“双方就弄得不怎么愉快,张家是武官,虽地位不及文家,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在京城也有不少姻亲关系。文家是书香门弟,身份虽尊贵,却非本地人。张文两家,相互瞧不起对方,最终还是从武的张家占了上风。”

“文太太气恼不过,就偷偷往人家门口泼粪水。张家更狠,不但泼粪,还把文家整个大门全都泼满粪,连墙内都遭了秧。文成章又去张家理论,张家理都不理他们。文家没法子,也只能继续泼粪报复回去。”

“张家更绝,文家今儿打烂张家一扇门,那么张家必打烂两扇门。到了第四天,文家把张家才刚粉刷好的墙全给泼了粪,张家太太抡起菜刀在文家门外破口痛骂,拿着菜刀对门文家大门砍了好多刀,吓得文家连门都不敢出。这不,嚣张的还是怕横的,经过张太太的虎威,文家硬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已沦为咱们胡同里的笑柄了。”

徐璐也笑得格外开心,觉得太可乐了。

因为徐璐对文家并无半分好感,巴不得多听下文家的倒霉事儿,赵太太也投其所好,又倒了不少文家这阵子倒霉的破事。

比如说,文家因为在京城并无产业,能过上光鲜日子,也全靠昔日私产和积蓄。只是人在京城,人情往来也重。文太太前阵子欺辱老百姓反被敲诈了数百两银子,文继轩出事,文家里里外外也花去不少钱,渐渐地就­精­穷了。据说文家如今连厨娘都卖了两个,只留下了一个来。

“……文继轩如今闲赋在家,文家正四处给他找门路。而文继轩本人,他倒是厉害,要么呆在家中与小妾们澌混,据说又有三个小妾有了身孕。要么领着一群狐朋狗友去外头混,逛窑子,喝花酒,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似得花出去,反正呀,我在家中都能时常听到文成章的吼叫声就是了。”

徐璐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凌峰的影子在里头,不过看在文家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过了没两天,又到了凌芸的小闺女满月的日子,按规定,小孩子除了洗三礼外,满月酒和百日酒都是挺重要的。

去吃官家吃满月酒,看着官家上下无法用语言来形家用的肃条,徐璐表示,很开心,很兴奋。

官老太太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身上穿着件酱紫­色­宝葫芦纹长褙子,下身黑­色­马面裙,花白的头上簪着枝明晃晃的金簪,及一枚镶红宝石的珠杈,腕上各戴了一支绞金银丝的刻龙凤镯子。虽然不是很华贵,却也符合老封君形像。

只是官老太太脸­色­就差了,如霜打了的茄子般,又黄又暗,哪还有昔日­精­神气。

徐璐故意惊叫道:“老太太,这才几日不见,您怎的就瘦成了这样了?是不是管家累着您了?”

官老太太勉强笑了笑,一张脸上更晚皱纹满面,几乎可以夹死苍蝇,“让少夫人­操­心了,管家着实不容易呀。我年纪大了,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也亏得凌氏已出了月子,谢天谢地。”

徐璐心头暗笑,面上却是一脸的诚恳:“是呀,大姐总算出了月子,您老人家总算可以享清福了。”

这话放在以前,官老太太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的,只是早已见识到管家的不易,也深知自家并没有想像中的富贵,官老太太脸­色­讪讪的,倒也没有再反驳了。

徐璐辞别了官老太太,又去揽月轩看望凌芸和小柠檬,小孩子长得快,先前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如今已长得水­嫩­­嫩­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也有几分凌芸的影子。

徐璐抱着小柠檬,一边小声询问凌芸:“怎么样,你们家老太太应该过足了当家瘾吧?”

凌芸大笑:“那是呢。也亏得只让她管一个月,否则再下去,怕是连房子都要被她给卖了。”

原来,官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家家底厚实,而凌氏却霸占着官家财产抠门小气,处处管制她,着实憋着口气。后来总算趁凌芸生孩子没法管家,揽过管家大权,想要狠狠弄些私房钱的,谁想到居然弄到这副田地,也才知道,官家的财产,实在不够瞧。

“原本那老太婆还以为我贪墨官家财产呢,还让账房的拿出几年前的老账翻查,她总算彻底明白,他们官家并没有她想像的有银子,而她一向引以为豪的儿子的奉禄,也就那么点儿,也就不敢再在我面前得瑟了。只是到了月中,家中开支就有些不够了,她也来找过我,要我想办法。我很是惊讶得说,公账上不是还有八千两银子么?就算给孩子办洗三,也就一千两银子足够花用了,以前家中宴客,**十桌都办过,收支相抵,有时候还有得赚呢,怎么才半个月功夫就花得一分不剩呢?她就吱吱唔唔的,我就说,既然没银子了,那,要不我回家给娘借些吧。老太太也是要面子的,死活不肯,说她骗我的,其实公中还是有银子的。”说到这里,凌芸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偷偷在徐璐耳边道:“这八千两银子,有三千多两银子花在她自己身上,两千多两银子办席,剩下的两千两,让她闺女骗去做生意,没成想,生意亏了本,要不回来了。到了月中,家中入不敷出,她又不好意思让我娘家看笑话。原还想打我嫁妆的主意,被我挡了回去。她没了法子,只好拿了她的私房来支撑。只是不成想,又让人给骗得­精­光。实在没了办法,只好靠典当渡日。你今儿瞧到她身上的头面没?”

徐璐说瞧到了。

“先前打造的头面,全给典当了。她不好意思拿我

屋里的东西去典当,也只能拿她屋子里的宝贝去换了。也真是难为她了,靠着典当,还把后半月给支撑下来了。”说完凌芸又很不厚道地笑笑了起来。

徐璐也跟着笑,“我看她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比以前老了好多,想必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姐姐,公中都没银子了,你接着管家,银子从哪来呀?”

凌芸眨眨眼说:“所以,我只好动用我的嫁妆罗。或是向娘家借些银子吧。”

动用媳­妇­嫁妆一向是让人不耻的,官老太太既然还讲点脸面,想来也足够臊死她了。

满月宴收的礼还是较为丰厚的,只是好些礼到人未到,除了实亲外,外人来得很少,统共只坐了不到五桌人。

坐在餐桌上,徐璐不明所以,周妈妈在她耳边悄声道:“前两天好些人都给夫人私下送了礼来,说既然是老太太当家,她们怕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叨扰她老人家,所以满月宴就没来。”

叨扰是假,应该是瞧不上官老太太的为人行事。或是不想再品尝上回洗三礼时饿着肚子吃饭偏又吃不进去的痛苦吧。

官令菲也来了,目光闪烁着心虚,徐璐并不想理会她,佯装没瞧到,只扭头与旁边的大表嫂成氏说话。

小柠檬的洗三礼,徐夫人身为姨婆还是去了的,一来亲戚关系在那摆着,二来也是讨好武夫人。只是这回小柠檬的满月宴却是没来。

按成氏的话就是:“……婆母近来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就没能过来。”

徐璐特别讨厌徐夫人,也没去过问,淡淡一笑也就揭过了。

让徐璐意外的是,杨玉梅母女也来了。虽然午饭没在一桌,但吃过午饭后,杨玉梅却独自撇下杨夫人,坐到徐璐身边来。

“少夫人许久不见,今儿怎的没见到团哥儿呢?”

很是惊讶杨玉梅这个京城有名的才女居然“纡尊”跑来与自己说话。不由讶异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团哥儿有些调皮,所以就没带来。”

心头却有些警惕了,这杨玉梅今日打扮格外娇艳,正玫瑰­色­掐象牙边的比甲,浅洋红中衣,同­色­棉绫凤仙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掺金珠线穗子豆绿宫绦,再点缀上细碎的小花,把身子衬托得挺拔如柳。头上簪着明丽的金黄­色­镶东珠丹阳凤钗,指宽的金丝掺珍珠绞纹馆发链,更是把一张本来就明媚的脸儿衬托得艳丽逼人。

与往日素淡的打扮不同,今日的杨玉梅,简直开屏的孔雀,几乎盖过所有人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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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没人理我,生气了哦,后果会很严重滴

第206章 一茬接一茬

到底是已婚­妇­人,对男女之事已有经验的徐璐暗中警剔起来。

“今儿杨小姐打扮得可真美!”徐璐说。

杨玉梅漂亮的脸上闪过些微的不自然,她扯了扯衣袖,又理了理袍摆,淡声说:“少夫人过奖了,再美也比不过少夫人您呀。”她望着徐璐,目光带着某些难以言明的深意,“听闻前阵子令国公夫人给安国侯世子爷送了两个庶女,可不到一个月,就让令国公夫人给接了回去。少夫人倒是好手段。”

徐璐沉了脸­色­,沉声道:“杨小姐一个闺阁女儿家,居然当众说起这种话来,倒让我意外。”

杨玉梅脸­色­微变,很快就又镇定道:“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呢?我只是好奇少夫人的手段罢了,也想学学少夫人呢,还请少夫人不吝剔教才是。”

徐璐冷冷地道:“依杨小姐的美貌,又何须要我赐教。杨小姐未免抬举我了。”

徐璐的声音并不低,周围谈话的客人纷纷望过来,发现徐璐脸­色­冰冷,隐藏着怒火,而杨玉梅则神­色­惶恐,不由纳闷了,该不会是这个清高到头顶上的杨小姐又仗着自己才女的身份挤兑徐璐吧?

只见杨玉梅恐惶地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少夫人息怒,刚才是玉梅鲁莽了,还请少夫人宽恕玉梅。”

徐璐不明白她演得究竟是哪出戏,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给她太过难堪,淡淡地道:“罢了。”

杨玉梅咬着­唇­,恐惶了一会儿,忽然瞧到有丫鬟端着茶杯进来,赶紧上前接过茶盏,端过茶盏,亲自递到徐璐面前:“刚才玉梅多有鲁莽,惹少夫人生气,玉梅心里很是不安,这杯茶由玉梅敬少夫人,还望少夫人恕罪则个。”

徐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水,放到茶几上,“罢了,杨小姐也未曾说什么过份的话,这事儿就算了吧。”

杨玉梅说:“少夫人不喝我敬的茶,怕是心里还没有原谅我吧?”

反常必有妖。

这杨玉梅给徐璐的印像就是清高到鼻孔朝天的地步,也不屑于去理会不如自己的人,今儿却跑来巴着自己不说,还来这么一副杨面。

徐璐端起茶,一副正要喝下的模样,但很快,她又起身,笑着招呼着从门外进来的杨夫人,“夫人哪去了?刚才居然找不着您。”顺手就把茶水递到杨夫人手上,“这茶可是令千金亲自端来的,夫人请喝茶。”

杨夫人吃了饭,正是口渴,端过茶就喝了起来。

杨玉梅脸­色­大变,赶紧去抓过茶盏,“娘,这茶是女儿向凌少夫人陪罪的,您不能喝。”

徐璐笑了笑说:“杨小姐这话可真够奇怪的,我早就原谅你了。所以这茶谁喝都一个样,夫人喝茶,喝茶。”

杨夫人脸­色­微变,说:“少夫人,可是我这不成器的丫头惹您生气了?”

徐璐笑着说:“杨小姐说话是有些不中听,不过我也不至于就因此怀恨于心,夫人就放心吧。夫人喝茶,喝茶。”

这下子,连杨夫人都觉得不对尽了。

徐璐接连三次让她喝茶,而女儿又阻止自己喝。

杨夫人忍不住看了茶杯,清亮的茶水,碧绿的茶叶,浓浓的茶香,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可知女莫若母,女儿那­肉­眼都能瞧到的颤抖的双腿,以及那再怎么镇定都带着恐惶闪烁的眼睛,杨夫人脑袋“轰”得一声巨响,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

她佯装没有拿稳,茶盏摔在地上,因地上铺有地毯,茶盏并未摔坏,只是茶水溅在地毛毯上,也溅湿了杨夫人天青­色­的凤仙裙。

杨玉梅很是自责地对徐璐道:“不好意思,茶水有些烫,没有拿稳,让少夫人见笑了,少夫人衣服可有弄脏?”

徐璐理着袖口,淡淡地道:“衣服弄脏了没什么,换一件,或是洗洗就没事了。可若是人的心也被弄脏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徐璐一脸的意味深长,杨夫人心头一个咯噔,原来女儿做得蠢事已让人家察觉了。只是徐璐还算给自己留面子,没有当场指出来,也算是保全了杨家的面子,保全了女儿的名节。

杨夫人背脊冒出一身冷汗,她脑袋木木的,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僵着一张笑脸,努力组织语言把这事儿压下去。

徐璐又开口了:“杨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夫人怎么还给杨小姐找婆家呀?”

杨夫人一个激灵,脑袋灵光一闪,总算知道女儿为何要给徐璐下毒了,她连生吃杨玉梅的心思都有了。

周围客人见徐璐大刺刺问起未出阁姑娘的婚事,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会直接问出来,只是把目光望了过来。

杨夫人努力保持镇定,强笑着说:“都要怪我,早些年,舍不得她早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我心里也着急得很,少夫人的人脉比我广,要不,请少夫人给玉梅保媒可好?”

徐璐说:“不敢。以杨小姐的眼界,怕是全天下都没个男子能配得上杨小姐,所以杨夫人只得多加辛苦一些了。”她斜眼看了杨玉梅一眼,后者神­色­惶然难堪,眼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冷冷一笑,给了杨玉梅一个凌厉不屑的眼神。

只要能让徐璐消气,就是让杨夫人上刀山下火海都成。于是杨夫人毫不犹豫地说:“以前也是我太宠她的缘故,凡事都依着她的­性­子来。只是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作主,等回去后,就把你嫁出去。你也老大不小了,再给我推三阻四的,就把你送到姑子庙做姑子去。”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杨玉梅说的,说得声­色­俱厉。

周围人不明所以,迷惑又古怪的看着她们。

她们都是聪明人,猜测应该是杨玉梅把徐璐得罪狠了,杨夫人为了让徐璐消气,不得不说出如此严厉的话来。

就是不知道刚才杨玉梅究竟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以至于徐璐如此咄咄逼人。

事迹败露,杨玉梅心下也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徐璐如此趴自己的脸皮,杨玉梅心头的难堪又化为仇恨愤怒,她目光尖锐地看了徐璐。

徐璐心里一紧,又是止不住的滔天怒火,忍不住挑衅地道:“我可是做了对不住杨小姐的事不成,杨夫人,瞧令千金看我的眼神。”

杨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她一方面要捂下女儿做过的混账事,一方面又要使徐璐消气,不至于让双方撕破脸,又还要应付徐璐看似平和实则刁钻的问话,早已心力憔悴。杨夫人并没临场发挥的本领,紧张加上慌乱,早已使得她左支右拙,应付起来格外吃力。又见女儿不知悔改还要与徐璐挑衅,气不打一处来,满身邪火全一股脑地往杨玉梅身上发作。

杨夫人甩了女儿两巴掌,厉声骂道:“混账东西,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得嫁人,你都瞧瞧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死活不肯嫁。你成心要气死我不成?”杨夫人不敢再多呆了,女儿的表现已让她心下大为不安,觉得女儿这副模样,再继续放任下去,怕是要给杨家闯下大祸,也不敢再多呆了,拧着女儿的手臂,就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走,给我回去。”然后扭头对徐璐一脸歉然地道:“少夫人请恕罪,这孽障着实不像话,我先把她带回去好生教训,改明儿再亲自登门向您陪罪。”

徐璐不可置否。

杨夫人不敢再逗留,紧紧拧着女儿的手臂,又朝众人告罪,拧着女儿急匆匆离去。

杨夫人母女离去后,周围人纷纷问徐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有的直接问,杨玉梅究竟对徐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徐璐原本还想把这事儿闹开的,只是觉得杨家虽然比不得凌家,可官位到底不低,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可刚才杨玉梅那副模样,又让她心下有了­阴­影。于是就说:“也没什么,就是问了我家姨娘的一些事儿。”

众人惊讶地张大嘴,纷纷表示:“未出阁的小姐居然问起别人家的姨娘,这这这……”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因家中有团哥儿,徐璐不好多呆,晚饭没吃就单独回去了。

团哥儿没人看管,倒也没有翻墙揭瓦。这让徐璐很是意外。徐璐回去见到小家伙时,小家伙还在草地上扑腾。有小厮正把茶­色­木球往他身上扔,小家伙尾巴双手并用,不停地接球,不停地扔球。陪护团哥儿的­奶­娘看到徐璐,赶紧上前行礼。

徐璐摆摆手,问:“这是在做什么游戏?”

­奶­妈满脸堆笑:“少夫人,小公子可厉害了,居然和初夏玩球呢,少夫人您瞧,初夏丢球,小公子接球,接得可准了。不管初夏如何扔,扔得有多远,小公子都能接住。老身也是有三个孙儿的人了,还从未见过小公子这般身手敏捷的孩子。不愧是世子爷和少夫人的孩子,就是厉害。”

团哥儿最近迷上接球的游戏,每日哪也不去,就在草地上让初夏陪他玩球。初夏扔球,团哥儿接球,这个游戏已经接连玩了好几天了。刚开始,团哥儿压根就接不住球,只是这才几天功夫呀,这小子就能接住球了,还接得又快又稳。

徐璐激动地上前,取代初夏,自己捡起球,往团哥儿身上扔。团哥儿果然用手稳稳地接住,徐璐再接再厉,又往另一边扔去,只见团哥儿快捷迅猛地移动尾巴,仍是接住了球,并还举起木球,朝徐璐洋洋得意地显摆着。

徐璐一边夸团哥儿“好样的”,又趁团哥儿不注意时,往他尾巴扔去,这小子既不翻滚也不动,尾巴一动,就稳稳地用尾巴卷住了球。

徐璐大为惊叹,又试探­性­地扔得远些,团哥儿依然接住了,徐璐渐渐地加大扔珠的难度,扔得越来越远,团哥儿就不怎么接得住了,冲着徐璐怒拍甩着尾巴,嘴里啊哟哟地叫着。

徐璐乐得直笑,上前抱起全身脏兮兮的小家伙,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他还算­干­净的额头,夸道:“我的团哥儿好厉害哦,小小年纪就能接球了。真的好厉害呢。”

团哥儿这才转怒为喜,尾巴软软地拍打着徐璐的手臂,用他脏得跟掏火棍的手往徐璐脸上招呼去。

徐璐不在乎衣服被弄脏,却是极在乎自己的脸,赶紧躲开,抓住他的手儿,轻轻地揉捏着,感受着小孩子身上特殊的柔软。

“娘亲的小宝贝,玩了一天也该玩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下呀?”

小孩子玩起了兴,自然不会感觉到累。而一旦停止游戏,倦意就涌了上来,徐璐亲自抱着他,还未走到华馨苑,小家伙已枕在徐璐臂弯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亲了他的额头,哄着他不让他睡,抱着团哥儿回了华馨苑。合着丫鬟一道给他洗了澡,吃了饭后,又让他趴在床上,给他理了会儿背,理到一半,小家伙已睡成一头小猪了。

徐璐亲了他的脸儿,让人把他带去睡觉,自己也吃起了晚饭。

墨香来回徐璐,“少夫人,世子爷打发了小厮回来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就在官家吃饭。”

“是不是晚上官家又来了客人?”徐璐问。

“是呢,是的姑爷以前共事过的同僚,还有世子爷的好友都去了。世子爷走不开,都在官家陪酒,说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中午官家只有不到六桌的客人,外院不到两桌人,因为好些官员要下了朝才能去官家吃酒,这时候想必客人就多了起来吧。凌峰身为官家的舅子,理应帮忙招呼的。回不来再正常不过了。

“你让洗砚跟过去,盯着点,不要让爷喝太多的酒。”酒喝多了,万一露出真身,其后果徐璐可不敢想像。

墨香笑道:“哪需要少夫人吩咐,夏荷姐姐早就嘱咐过啦。”

“不过仍是不能掉以轻心,反正不能让世子爷醉得太凶。知道吗?”

“知道了少夫人。”

墨香又说:“不过有件事,不知要不要与少夫人讲。”

徐璐抬头看她。

墨香绞着帕子,说:“是洗砚告诉夏荷姐姐,夏荷姐姐再让小丫头告诉给奴婢的。夏荷姐姐也是听洗砚说的,说世子爷今儿个上午正在官家的外院招待客人,大家都站在池塘边欣赏宫中赏下来的睡莲,就有位迷了路的小姐走了过来。那位小姐生得很美,好些爷都看得呆了去,那位小姐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经过世子爷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下脚,往世子爷身上靠去。世子爷扶了她一把,那位小姐就说她脚扭到了。”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问:“那位小姐是不是姓杨?”

墨香瞪大眼:“少夫人怎么知道?”

徐璐不答反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今儿上午。”

上午?徐璐仔细想了想,今日杨夫人母女确实来得比较早,后来就不见了杨玉梅。不会是那时候不小心见到凌峰,就对凌峰一见钟情,想嫁给凌峰,就想毒死她这个正妻好给她挪位置?

徐璐又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就算杨玉梅有这个心思,但在别人家中,她如何去弄那些毒药的,时间也太仓促了。

除非,杨玉梅以前就对凌峰有念想……

晚饭很丰盛,不过徐璐存有心理,吃得并不多。不过略动两样,就不吃了,沁香上来收拾,预备散给底下诸人,徐璐说:“这会子没人,你们几个就这里吃了罢,省得搬来搬去。”

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在西厢房里吃得饭。

沁香笑着说:“就知道少夫人最疼我们。”然后叫来几个丫鬟,净了手进来吃饭。

徐璐则坐到炕上,开始思虑杨玉梅的事。

杨玉梅那种高傲的闺阁女子,就算喜欢凌峰,也不会委屈给凌峰做小,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自己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女人还真够可怕的。

想着杨玉梅被自己揭穿后的慌张和难堪,以及杨夫人打碎了茶杯后大松口气的模样,徐璐就恨得直咬牙。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凌峰呢?

徐璐有些纠结。

几个丫鬟在主母房里吃饭,自然吃很很安静,一时间都吃毕了,几人收拾下去,豆绿见其他人下去了,便走到炕前,说:“少夫人,奴婢听到一件事儿,想了半日,还是来回少夫人。”

听她语气慎重,徐璐就坐直身子,问:“什么事儿?”

豆绿道:“就是大前天吧,奴婢奉少夫人的吩咐去丰台街买猪­肉­包子,在回来的路上,瞧到了三舅老爷。”

“三舅老爷?”徐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豆绿说:“就是咱们家的珏少爷呀。”

豆绿以往都是称徐珏为三少爷的,后来又改口叫为三舅老爷了。

因为徐珏才十五岁,就被叫舅老爷,听起来有些搞笑,所以徐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徐璐恍然大悟,说:“是未人,他怎么了?”男子考中了秀才,或是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就会取个表字。亲朋友好一般都称其表字,徐珏表字是未人,徐环表字灿坤,如今徐璐也都称其表字,以示尊重。

豆绿一脸疑重地道:“那日刚好是三舅老爷学堂放假,奴婢在外头瞧到三舅老爷也不稀奇,因为包子铺旁边不远就有间书肆和专卖文房四宝的墨宝斋。奴婢亲自瞧到三舅老爷手上拿着本书,正要朝皇城方向走去,就让人叫住了。”

豆绿脸­色­忽然变得出奇的愤怒:“叫住三舅老爷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年轻媳­妇­,那媳­妇­叫住三舅老爷,要三舅老爷站住,说她家­奶­­奶­有请。还指了街边停着的四人抬的软轿。”

“那轿子是四人抬的,绯­色­的绸缎轿帘,有四位轿夫,及丫鬟婆子若­干­。”

“三舅老爷看了轿子一眼,怔了怔,就拱手说:‘小生并不认得你家­奶­­奶­,且,­奶­­奶­尊贵,就这么见我一个外男,怕会影响贵府­奶­­奶­声誉。若是你们家­奶­­奶­真有事找我,大可向我姐姐下贴子就是了。小生寄居在姐姐姐夫家,就在西长安大街四十九号。”

璐听得暗自点头,不错,这小子经过上回被小金氏算计后,果然有了应对经验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不卑不亢。

在京城,坐轿子也是格外有讲究的,不同品级能用的车马轿都是有规定的,四品以下官员,只能坐二抬小轿,那位­奶­­奶­坐得既是四抬轿,又用得是绯­色­的轿帘,想来最低也是三品以上官员。

豆绿继续道:“那年轻媳­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请眼睁睁看着三舅老爷离去。”

“后来,那年轻媳­妇­又回到轿子旁边,向轿中人说了两句,轿中人就喝斥了起来:让他来见我也是看得起他,给他姐姐下贴子?他姐姐也配?”

豆绿说到这里,徐璐眉头已皱了起来,问:“那人是哪家的太太?”

豆绿摇头,“趁着那人走后,奴婢这才打听了下,原来,那人是张家的二­奶­­奶­。”

徐璐皱眉,又问:“哪个张家?”京城杨、张、李、王这四大姓可多着呢。

豆绿回答:“就是礼部左侍郎张家的二­奶­­奶­。上回张家二爷娶妻,少夫人也还去了的。哦对了,张二爷与两位舅老爷还是同窗呢,还挺交好的。”

居然是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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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都倒霉到一块了

徐璐脑海里就忆起一张长得中规中矩,说话却不怎么规矩,甚至还对自己有敌意的一张脸来。

徐璐皱起眉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地故的敌对,这秦氏因张瑞曾夸过自己,就对自己心生不满,连带对自己的弟弟也瞧不上眼,这人心眼未免太过狭小。

也不知这秦氏,大庭广众的,叫住徐珏究竟所为何。

于是她问豆绿:“你觉得那秦氏因何故找未人?”

豆绿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那秦氏好歹还是大家闺秀,又是张家­妇­,大庭广众之下叫住徐珏,也不知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珏自那件事过后,就开始谨小慎微起来,也很少再四处串门子,就算去同窗家作客,也从不曾踏足内院。就算去张家,应该也只是呆在外院罢了。想来与秦氏应该不会有多少交集,但秦氏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多少让徐璐不舒坦。

徐璐让人去请徐珏过来。

只是前去相请的墨香进来说,“少夫人,三舅老爷并不在府内。”

徐璐皱起眉来:“这么晚了,他不在府里呆着,还能去哪?”

墨香见徐璐语气不好,也不敢回话。

徐璐又问:“未人的小厮呢?”

“回少夫人的话,三舅老爷的小厮也不在,只有看院子的青书。青书说,三舅老爷晚饭都未回来吃。”

这么说来,徐珏还在外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灿坤呢?灿坤也不在么?”

“四舅老爷在的,奴婢去得时候,四舅老爷还在书房里温书。”墨香赶紧说。

徐璐正要动身前往徐珏的住处,又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徐珏回来了。

徐璐松了口气,派人把徐珏的小厮旺福叫进来问话。

旺福很快就过来,跪在门外台阶下,向徐璐磕头。

徐璐坐在堂屋正中的官帽椅上,经过一番威胁恐吓,从旺福嘴里诈出了不少徐珏的事儿。

原来,徐珏并没有如徐璐猜测那般,在外头与猪朋狗友鬼混,或是去下九流的地方瞎混,而是因为在张瑞的后花园里,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小姐,那位小姐惊吓之余,手上的西洋墨镜摔在地上摔坏了。那时候西洋来的墨镜可是稀罕玩意,戴在鼻梁上,就能无惧刺眼的阳光,加上戴上墨镜后,整个人能立马变得神秘起来,物以稀为贵,加上又是少见的稀罕物,价格也极其昂贵,不到一两重的银框再加上两个镜片,就要花去几百两银子。也因市面上难得一见,所以能拥有墨镜的人绝对是受人羡慕的对像。

徐珏把这位小姐视若宝贝的墨镜给摔坏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那位小姐气忿之下,不但推了徐珏一把,还把徐珏骂得狗血喷头。徐珏拼命道歉也不能使小姐消气,加上本是理亏的一方,只好承诺赔她。

五六百两银子对徐珏来说,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但还不至于出不起。

但这位小姐仍是不依不饶,又用恶毒的语气攻击徐珏。大概她觉得徐珏家境殷实,但也只是殷实而已,若要一口气拿出数百两银子是不可能的。觉得他赔不起她的银子,更是扯高气扬地把徐珏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张瑞出面后介绍了双方身份,这才消了停。

这位小姐就是张瑞的小姨子,保定府秦家的嫡女。

但秦小姐却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徐珏:“原来你就是安国侯少夫人徐氏的弟弟呀。”声音拉得又长又慢。

秦小姐并未因徐珏是安国侯世子凌峰的小舅子而罢休,反而变本加厉,不肯要徐珏的银子,她只要徐珏赔她一模一样的墨镜。

徐珏年纪轻,顺风顺水惯了,还从未被一个姑娘家骂得这样惨,书生意气发作,梗着脖子承诺给她三天时间,赔她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秦小姐就冷笑质问:“若是赔不上呢?你就当着众人的面,给我磕三个响头。并大声说、‘你不是人,你是蓄生’的话。”

徐环气得邪火乱蹿,指着秦小姐的鼻子厉声道:“你别欺人太甚!”

秦小姐冷笑道:“我就欺你又怎样?有种你打我呀?”

徐珏尽管被激得暴怒。却冷笑着拂袖道:“我堂堂男子汉,才不屑与你这种泼­妇­计较。”

秦小姐就冷嘲相讥:“我是泼­妇­那你是什么?别以为有个侯府世子的姐夫就可以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你这种靠裙带上位的人,本小姐瞧得多了。呸。”

徐珏虽在暴怒当中,却还是有理有据的反驳:“我和弟弟确是靠姐夫又如何了?又碍着你不成?秦小姐如此痛恨靠裙带关系的人,那敢问秦小姐,你为何来张家?”

秦小姐昂着头,似是不屑回答。

徐珏又说:“说来说去,靠裙带关系的,可不止小生一个呢。”

徐珏挑衅地看着秦小姐,“秦小姐你现在站张家的地盘上,对我这个张家客人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又依仗得是什么呢?”

秦小姐目光一瞪,“我是保定秦家的嫡女,就凭这个身份,我就可以傲视你徐氏八条街。”

徐珏哈哈一笑道:“保定秦家是很厉害,可那也是你家长辈比我家长辈努力而已。又与秦小姐何相­干­?”

一直气忿的徐环忽然也开了窍般,居然补了句:“原来保定秦家出来的小姐就可以对我兄弟耀武扬威,哈,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秦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张瑞也站出来委婉地说了秦小姐两句,让秦小姐息事宁人。

秦小姐几乎跳了起来,怒瞪着徐珏,非要徐珏赔她一模一样的墨镜,否则就要去安国侯府,请凌侯替她作主。

张瑞怒斥道:“胡闹。这是我张家,不是你们秦家。”

秦小姐被张瑞这么一喝斥,就哭着去找姐姐秦氏告状去了。

徐珏也怪不好意思的,承诺若是买不到一模一样的墨镜,就赔秦小姐双倍的钱。

张瑞则说:“赔什么赔?我这个小姨妹,也是让人宠坏了。你就是赔她十倍的银子怕也不会满足的。你甭管她去,一会儿我说她去。不就是个镜子么?她不懂事,难道秦家的长辈还不懂事不成?”

话虽如此,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哪有不赔的道理。

只是,徐珏接连去问了京城诸多洋行,都没有同款式的墨镜,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但价格却贵得离谱,徐珏身上哪有银子,又不好意思找徐璐,更没胆子找凌峰要。兄弟俩东拼七凑也才凑了一半不到的银子,后来沈青雯,张瑞几人又支援了些银子,总算凑齐了银子,去买时,人家又没货了。

后来一问,才得知,那剩下的两副一模一样的墨镜都让秦小姐给买走了。

旺福说到这里,徐璐就皱眉问:“你是说,秦小姐把剩下的那两副墨镜都买走了?”

“是的,少夫人。是那洋行的掌柜亲口说的,两副墨镜,总共花了一千七百两银子。”

徐璐冷笑:“她一个闺阁小姐,哪有本事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银子?”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支持。

旺福一脸钦佩地道:“少夫人果真是神机妙算。张二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仔细盘问了,才知道,是张家二­奶­­奶­私下拿了银子给秦小姐的。”

秦氏?

果然这里头有秦氏的影子。

徐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莫名其妙的疯狗,与徐梦雅有得一拼。徐璐自认又没招她惹她,凌家与秦家虽无交集,却也不曾交恶,偏这女人为了莫须有的事儿,打一照面就与自己耗上。不但私下撺掇着泽云侯府的千金林雨攻击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如今更是恶毒到指使自己的亲妹子与徐珏为难。真是条十足十的疯狗。

徐璐气得恨不得把秦氏姐妹踩上十脚八脚,她努力使自己冷静,问旺福:“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早来告诉我?”

旺福一脸的难­色­:“是三爷不让小的说,三爷说,祸是他闯的,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少夫人替他出面。”

徐璐自然明白徐珏的心思,叹了口气,这小子,虽然懂事了,却还是看不透事情的症结所在。这秦氏姐妹,之所以故意刁难她,主要也是自己的原因。

甚至可以说,徐珏是受自己连累了。

徐璐又问旺福:“未人买不到相同的墨镜,人家又不肯要银子,这事儿未人后来又是如何解决的?”

旺福说:“也要多亏张二公子从中周旋,那秦家小姐才松了口,只让三爷赔了九百两银子。”

九百两银子对于徐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徐珏兄弟而言,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徐璐皱眉,“那他们打哪来的银子?”

旺福赶紧解释:“有张家公子,李家公子,还家沈家公子康慨解囊。”看徐璐脸­色­不好看,又赶紧解释道:“不过少夫人放心,三爷并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这阵子少爷每日下了学,都要去东城门摆摊,给人写字挣银子。”

“什么?”徐璐大吃一惊,东城门那可是普通平民呆的地方,就算小时候日子再艰难,也从未吃过苦头,如今更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弟弟居然去做读书人向来视为低贱的营生,徐璐说不出的震惊难受。

旺福又赶紧说:“少夫人切莫生气,其实,少爷的生意还不错。少爷底子硬,写也写得好,挣的银子比谁都要多,这半个月下来,居然挣了有七十两银子呢。”

徐璐再一次震惊了,徐珏的字写得是不错,但离真正的书法大家可还相去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银子?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

旺福搔了搔头,他只觉得自己的主子很厉害,从刚开始的无人问津,忽然到后来人人挣抢,到了最后,甚至那些人还加银子,只为了买主子的一副字画。

短短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徐璐就经历了被人下毒,自己的男人受人觊觎,弟弟被人故意欺负,秦氏姐妹对自己有深深敌意的事儿。如此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是该先想法子打发掉杨玉梅那臭不要脸的女人,还是先给弟弟渡过难关,还是给秦氏姐妹一个警告。

枕着头想了许久,徐璐头痛欲裂,也不知过了多久,只依稀听到有敲邦子的声响,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值夜的依香进来回道:“快要到子时了。”

居然这么晚了。

“世子爷呢,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有人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凌峰喝得醉薰薰的,徐璐原本对他就有气,想晾他一晾,可瞧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好使­性­子,只得压下心头的烦乱,迎上前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肚子饿不?要吃宵夜不?厨房还温了一壶醒酒汤,要不要喝些儿?肚子饿了吧,也还有稀粥,羹汤。”

凌峰皱眉道:“这会子哪里吃得下,叫厨房熬点稀饭来就是。”

徐璐忙吩咐下去,见凌峰炕上坐了,喝了两口茶,才敢问:“爷这是怎么了?”

凌峰一脸的戾气,“回来的路上让人讹了。”

徐璐倒真的被震惊了,凌峰让人讹了?

看他脸­色­,着实戾气冲天,想来还被气得不轻,徐璐忽然就心平气和了,看来,今天不止自己一个人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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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气忿

徐璐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爷可否说来听听?”

凌峰看她一眼,把茶杯递到她手上,声音老大不痛快:“茶水都冷了,你还要给我喝。”明显的迁怒。

不过徐璐一向能屈能伸,才不给他一番见识,任劳任怨地重新冲了杯热茶,递过去。

凌峰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重重把茶盏搁到炕桌上。

“是梁氏那个扫把星。”

徐璐再一次震惊,“梁氏?哪个梁氏?”该不会是梁秋韵吧?

本朝明文规定,一更三刻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刻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除官员有急事可外出外,其余人都不得随意走动。否则被巡逻的卫兵抓住可就惨了。那梁氏应该不至于在夜禁后还跑到大街上撞凌峰的马车吧?

凌峰说:“据说是孩子生病,出来找大夫吧。只是跑得急,撞上我的马车,幸亏车夫反应快,才没闹出人命。可我就惨了,本来人就有些醉,昏昏沉沉的,一个不防,从榻上摔到了地上,差点还摔出了车厢。”

以凌峰的身份地位,被人冲撞自然不是小事一件,若遇上别的勋贵子弟,怕是要把那犯事者鞭笞得半死不活才肯罢休了,就是不知凌峰是否也这么­干­过。

凌峰不屑的翻白眼:“爷是那样的人么?”

徐璐笑他:“爷大人大量,不屑与梁氏计较,那还生什么气呀?”

凌峰说:“爷能不生气么?那梁氏撞上我的马车,害得我差点摔出了车厢,这臭婆娘非但不跪下求饶,反而还对我破口大骂,称爷的车把式驾车不长眼,草菅人命,还骂爷赶着投胎不成,车子驾那么快。”

这话说得,徐璐也来了气,说:“爷应该给她几个嘴巴的。”以凌峰的身份,不止是朝廷官员,还是真正的贵族阶层,梁氏虽是严家­妇­,却无品无秩,夜禁时还在大街上行走,本来就犯了禁,又冲撞凌峰,还对凌峰破口大骂,凌峰完全可以治她冲撞之罪。

凌峰就笑了起来:“那梁氏可凶了,只是后来总算瞧到了我,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不敢再乱吠,还不停向我道歉,爷本来就讨厌这梁氏,加上又冲撞我,还死不悔改。哼,上回她冲撞爷,爷还未找她算账呢,这回倒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就让底下人把梁氏以冲撞之罪抓了起来。”

“然后呢?”凌峰这么做并没有错,虽然有打击报复之嫌,但那梁氏的作为着实让徐璐不爽到极点。你自己夜禁了还到处乱蹿,被撞了也活该,还连累凌峰,偏还不肯悔改,还要骂人,尤其那句“赶着投胎”可是极让人生气的。

这可是*­祼­地诅咒人早死呢。

徐璐又问:“后来呢话?”

“后来……她就求情呗,说她孩子生了病,发高烧,她出来请大夫。哼,爷信她才有鬼。”

徐璐说:“是呀,她去骗骗别人倒还有可能成功。”

喝了酒后脑袋有些昏沉,凌峰半卧在炕上,四仰八叉的,明明一身的酒臭,偏惰­性­发作,死活不肯去洗澡。就那样大赤赤地把脚跷到徐璐面前,只肯洗脚。

徐璐拿他没耐何,只好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他净了脸手,又给他脱掉脚上的靴子。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双臭脚。

正逢转换时节的秋季,一双臭脚更是臭不可闻,徐璐捏着鼻子,给他脱了袜子,放入盆子里,再倒上玫瑰香油,一撮茶叶和少量盐,这样就可以暂且去除脚上的汗,脚上无汗,脚自然就不臭了,但也只能管一时。

躺在炕上并不方便洗脚,凌峰脚才泡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徐璐也不好再坚持,又拿了帕子给他抹了脚,放到炕上,说:“既然想睡,那就去床上睡吧。”

“你扶我。”

徐璐扶他,只是他身子高大,她也扶不动,最后生气了,恨道:“自己走,不然我就不管你了。”丢下他,自己进入了内室。

凌峰咕哝两句,起了身,进入内室躺在床上,任由徐璐服侍他宽衣解带。

徐璐一边给他解腰带,一边问:“后来呢,爷又是如何收拾那梁氏的?”

“有巡逻的卫队经过,我就把梁氏交给了他们,让他们依法处置。那梁氏形若疯虎,说她女儿真的在发高烧,她要去请大夫。不能再耽搁,求我通融通融。我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只让卫队把她带回衙门里去。谁知那梁氏居然扯开喉咙大叫,对那巡逻卫队说我要非礼她,她不从,我这就诬陷她冲撞我。把我气了个仰倒。”

徐璐又气又恨,恨恨地捶了床板:“这梁氏!那后来呢?”

凌峰一脸的戾气:“还能怎样?爷捏着她的下巴,说:就这么点姿­色­,要脸蛋没脸蛋,要胸没胸,白送爷都不要,爷犯得着来非礼你么?然后我丢开她,对巡逻队的说,‘再加一条罪状,诬陷权贵,理应反坐之’。”

怪不得凌峰一脸的戾气,任谁遇上这种事儿,都会暴跳如雷的。加上凌峰向来自负惯了,又尊贵惯了,本是受害者,还让人诬陷,就是圣人也要发飙。

徐璐不住地点头:“对,就该这样收拾她。然后呢,梁氏就真的被带走了?”

凌峰冷笑起来,“梁氏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没法子了,只好对我磕头求饶。我才不屑理会她呢,谁知梁氏又使劲揪着我的袍摆,求我放了她,她的孩子是真的生病了。求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她一马。我就说,你是严家­妇­,严家人死绝了不成?要你出来请大夫?”

徐璐把脱下来的衣裳丢到一旁的墩子上,迟疑了会,说:“会不会,她孩子真的生病了?”

凌峰说:“刚开始我也不肯相信的,不过后来她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得说,她在严家根本没地位,又因生了个闺女,严家人更是瞧不起她。孩子跟她一起睡,半夜里发烧,使唤不动人,只好自己出来找大夫。我瞧她不似作假,这才信了她的话。”

是呀,身为严家­妇­,就算真的有急事,也是让下人出来跑腿的,哪有让身为主子的亲自跑腿。不说凌峰不相信,徐璐也绝不会相信。梁氏如此要强的人,在严家怎会过成这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梁氏哭得可怜无助,凌峰难得起了恻隐之心,这才勉强放过了她。不过仍是给了她两巴掌以示惩戒。

徐璐张大了嘴巴,虽然觉得凌峰太不近人情了些,可,她又没立场去指责他。凌峰虽然自负又冷酷,但到底没有主动去招惹人,也没有仗势欺人,比起文夫人之流的人又要好太多。

加上凌峰又是自己的男人,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就认定,自己的男人做什么事都是有道理的。

至于那梁氏,徐璐虽同情她在严家的遭遇,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璐才不会去同情她。

……

等凌峰脸­色­恢复正常后,徐璐这才对凌峰说起杨玉梅的事。

她并未向凌峰隐瞒杨玉梅下毒害她的事。

凌峰本昏昏欲睡,听徐璐这么一说,瞌睡一下子就没了,森冷地道:“你说什么?”脸上的戾气之浓厚,比刚才过之不及。

看他如此反应,徐璐心下又一松,说:“可惜没有把那杯茶截下来。”

凌峰忽地起身。

徐璐存了心事,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你说,我与杨玉梅无冤无仇的,她­干­嘛要下毒害我呢?我与她统共也不过才见了四回面,也没得罪过她,今儿忽然就对我起了敌意,话也说得特别冲,一副找茬的模样。又不是抢了她男子人,真是的。”

凌峰看着徐璐,好一会儿,这才道:“或许,还真有可能。”

“什么意思呀?”徐璐心情也非常不好。

凌峰忽然就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不过杨玉梅应该是对我有了心思吧。”不然谁能解释得清她无端向徐璐下毒的动机呢?

“真是不知所谓,爷统共就见过她三回面……”凌峰感觉自己很冤枉,“第一回见她,也是在官家小柠檬的洗三礼。那时候我正抱着团哥儿去揽月轩看姐姐和小柠柠,路上就碰到你的丫鬟绘春,领着个面生的小姐。绘春向我行礼,我也就随意问了句‘怎的不服侍在少夫人身边’,绘春说是奉了你的命令送小姐去官房。对方是个闺阁女子,我避都唯恐不及,也就点了下头就走了,也因为长得还不难看,就忍不住多瞧了一眼。”看着徐璐气鼓鼓的面颊,赶紧举起双手保证:“真的,也只是因为她长得不差,也就多看了一眼而已……好,吧,是两眼。”

在徐璐熊熊的怒火逼视下,凌峰垮下脸来,讪讪道:“好吧,我承认,是停下来看了她两眼。可是,也就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你也知道,但凡是美的事物,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这是很正常的嘛。我又没别的心思,你见到沈任行,不也会多瞧风眼么?我都没说什么呀?”

凌峰觉得自己很冤,真的很冤。

徐璐强忍下想暴打他的双手,冷冷吐出两个字来,“继续。”

凌峰摸摸鼻子,继续道:“第二回,是在李俊府上。因为与李骏交本来就交好,所以表嫂也没有避嫌,就在表嫂的畴香堂后边的花厅里喝酒。表嫂好像也有客人,不过因是女眷,又在前边厢房里,我也就没怎么在意。也就是从官房出来,经过抄手游廊时,碰到了,她向我行纳福礼,我避开了,拱手回了半礼。正准备离去的,谁知她居然叫住我,指着我腰间的荷包,说我这个荷包绣得很是别致,可否给她瞧瞧。”

说到这里,凌峰很是自豪地哼了哼:“爷活到这把岁数,女人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当下就拒绝了,说是拙荆替我做的,小姐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去凌家请教拙荆。说完这句话我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呀,”一副求徐璐夸奖的模样。

徐璐怒气稍稍消掉少许,但依然冷着一张脸道:“第三回呢?”

“第三回嘛,也就是今天天,咱们在外院池子边赏莲,她好端端的跑到咱们跟前来,路过我时还不小心摔倒了。我就扶了她一把,但扶起她后就赶紧避开了。当时有很多人在场的,李骏也可以替我作主,不信你问他去。”凌峰觉得自己好生冤枉的。

徐璐恨恨地道:“她别的地方不摔偏在你面前摔跤,你就没想过她是有预谋的么?”

凌峰说:“知道呀,可总不能任由她摔吧?我若是不扶她的话,她就会摔进池子里。当时有那么多客人,真要是摔进池子里,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其实,她名声毁不毁与我不相­干­,可那是在姐姐家,我能让她出事吗?”

说到最后,凌峰也委屈上了。

别人总爱惦记他,是他的错么?他也很无辜好不好?他都尽量避免与那些小姑娘们接触了。

现在换成徐璐无话可说了,凌峰说的与墨香差不多,当时凌峰扶起杨玉梅后,就派人把杨玉梅领走了,并让人好生服侍。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说,确实不关凌峰的事。

只是,一想到自己差点让杨玉梅给毒死,徐璐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揪了他的手臂,“反正你就是男颜祸水。只见过三回面,就想来毒死我好取代我的位置。”

凌峰很冤枉,也很愤怒。他自己被惦记倒无所谓,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差点就被那女人毒害,凌峰就气得想杀人,他实在不敢想像,徐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凌峰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要下床。

徐璐赶紧上前拉住他:“哎,你要去­干­嘛?”

凌峰强忍下怒气,掰开她的手道:“我还能­干­嘛?想个法子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老娘已经知道了,肯定会拘着她的。你若是亲自动手,杨家肯定知道是咱们­干­的,到时候可就真的结仇了。”虽然她也想让杨玉梅消失在这世上,但杨家并不是普通人家,一省布政使,只要不出差错,到时候一旦回京,肯定是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虽说杨中文年纪偏大了,但身体健康,­干­到七十岁都没问题。

杨家这样的人家,在官场上也有不少势力,一旦与之为敌,凌家就算要应付,怕也要费一翻周折。

凌峰深深看她一眼:“你说得有道理。”顿了下,又说:“所以,打蛇必打七寸。”

徐璐赶紧点头,“对对,打蛇必打七寸,在无必胜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杨夫人是聪明人,她应该知道要如何做的,所以咱们犯不着动那杨玉梅。今儿个杨夫人已经对我露了口风,杨玉梅怕是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一旦嫁了人,想来也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了。”

凌峰能替自己作主,徐璐当然高兴,可也不希望他这时候冲动。这是传了出去,外人还道她是红颜祸水呢?她可当不起这个名声。

凌峰定定地看着徐璐,忽然把她揉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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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九大碗去了,时间紧迫呀

第209章 徐珏

因为有梁氏杨玉梅的事儿在先,所以秦氏姐妹的事儿,不止凌峰,连徐璐都已能够平静面对。

凌峰甚至还半开玩笑地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至,秦氏姐妹固然可恨,可未人能抛下读书人的身份,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未曾不是好事。”与徐璐的心疼愧疚不同,凌峰反而是格外赞成徐珏的行为。觉得徐珏身为读书人,能抛下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傲气,摆地摊卖字挣钱还债,是难能可贵的。

“娘小时候就与我说过,当一个人能够放下面子,懂得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说明已经真正懂事了。你那兄弟这么早就能懂事,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白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未人能抛下面子挣钱,是件好事,是真正能屈能伸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是看在外人眼里,怕是爷要被人戳背脊骨呢。”

安国侯府的小舅子,居然靠卖字画为生,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凌家苛刻姻亲的名声怕是跑不了了。

凌峰淡淡地道:“嘴巴长在他人身上,我管他们说什么。不过那秦氏,哼,这种人,恶人就得恶人磨。”

讨论了对杨玉梅,秦氏,以及杨康等人应对策略后,本来时间已很晚了,可夫妻二人却仍是没睡意。

躺在床上,徐璐忽然长长叹口气:“外人都只瞧到咱们表面过得风光,其实谁又知道,这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呢?”

凌峰把双手枕在脑后,“没办法,谁叫咱们家树大招风呢?”

“你这是在得瑟?”

凌峰哈哈一笑:“以前我们家还只是伯府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也无人关注咱们,平时候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可是后来娘渐渐展现出她惊人的商业天赋时,不免就挡着了别人的道路,那时候就时常被暗箭所伤。后来凌家真正崛起后,或明或暗的敌人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站得越高,敌人就越厉害,这是没法子避免的。”顿了下,又笑道:“咱们家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那时候圣上才刚做了太子,宫中有得宠的贵妃,外头又有一批成年的皇子,太子简直就是个活耙子,咱们这些东宫辅臣,更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对像。那时候呀,才是真正的惊险刺激。相比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了。”

这倒也是呢。

凌峰又说:“想要不受人欺负,就得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我是庶出,凌家好些亲戚都认为我好欺负,人人都想来占点儿便宜,分杯羹。父亲那边的几个姑母,母亲那边的大姨母,都同副德­性­。对这些人可是不能手软。”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家世不够硬,所以才让这些女人明张目胆来找自己茬,可除了杨玉梅外,这些人又很有分寸,只是伸伸爪子,逮着机会给你添点儿堵,恶心下你,你又没办法拿她怎样,这样的人更令人讨厌。

就像先前的徐梦雅,后来的陈慧心,再到现在的秦氏姐妹。

徐璐郁闷至极。

徐夫人秦氏这类人,处处针对徐璐,固然有心胸狭隘之嫌,却也侧面证明,徐璐本身就非常优秀,所以让她们妒嫉了。

至于杨玉梅之流的,也只能怪自己的男人太过优秀,处处让人惦记。

徐璐巴着指头,数了下爱慕凌峰的女子,忽然又觉得不公平了。

下了床,徐璐来到境子前,左右观察自己,皮肤白晰,五官柔和­精­致,虽然算不得惊艳,好歹也是耐看温润型的,怎么就没人像爱慕凌峰一样爱慕自己呢?

凌峰又笑着安慰她:“别气了罢,不是庸才,不遭人妒。她们之所以针对你,也就是妒嫉你你她们过得好。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白他一眼,嗔道:“你要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嘛,秦氏针对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未人都不放过,想到这里我就生气。”

偏又还没法子反击回去,这才是令人郁闷的地方。

凌峰挑了挑眉。

杨玉梅以那样的方式向徐璐下毒,那女人着实恶毒,那样的场合,还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但徐璐却能观察入微地发现她微颤的双手进而疑心于她,不得不说,徐璐是个很细心的女子,善于观察入微,并且够警慎。这样的她,令凌峰欣慰。

凌峰最怕的就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子,不是这类女子不好,而是因为太需要保护,他不是保护不了,而是怕时间一长,会感觉厌烦。

徐璐看上去柔和,实则厉害着呢,就算有人害她,怕也找不着机会下手,更不说,她还是个从不吃亏的­性­子。

就算受了委屈,找不回场子,她也能冷静理智地分析报复回去是否会对凌家造成影响,而不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不顾地报复回去,或是逗他帮她出气。

那些威震一时的世家大族,之所以落败,有相当一部份原因就是因­妇­人或不成器的子弟亲戚在外头受了委屈,不肯忍耐,进而挑起双方恩怨造成的。

但徐璐从不这样做。

无论是先前的徐梦雅、周杨氏、文太太,还是此刻的杨玉梅、秦氏,徐璐也让这些人添了不少堵,但她从未怂容他替她出气过。

从来没有。

甚至还处处拦着他,与他分析事情利害,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她处处替自己着想,一心为凌家,凌峰怎能不爱呢?

忽然心头热热的,暖暖的,

灯光下,妻子仍是对着镜子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着。

他耳朵尖,依稀听到“……为什么男人还比女人吃香呢?真不公平。”

凌峰苦笑,望着妻子忿忿不平的脸儿,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她,其实,也不是没男人爱幕她,只是那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此而已。

凌峰催促徐璐上床,徐璐偏不肯,她仍是很气忿来着。

灯光下,徐璐只着中衣的身子,依然带着苗条的曲线,加上刚才加眸的俏眼一瞪,那饱满的脸颊,艳红的­唇­儿,似嗔含怨的语气,凌峰忽然就口­干­舌燥起来,再一次催促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过得比她好,就是对她最大的反击。放心,爷会一直对你好的,让她们妒嫉死你。”凌峰拍了拍床铺,“歇了吧,不然可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徐璐可不敢逼他露出真身,这家伙一但变出真身,那可是会折腾死她的,明天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

次日,徐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也亏得武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去巡检各大商行,不然要是让婆母知道了,可怪不好意思的。

徐璐起了床,吃了碗燕窝粥,发放对牌,处理了些事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徐璐吃了午饭后,又坐了轿子,去了东城门的丰台街口。

听旺福讲,徐珏就在这个街口卖字,听说生意还挺好的。

丰台区有个大型花卉市场,紧邻花卉市场的,还有一条专卖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布匹衣料,刺绣、西贝货类的巷子。客流量非常大,在这儿进出的皆是家底殷实的有钱人家,徐珏把摊子摆在街口,倒也占据了地理之便。

这时候正是日入时分,天气转凉,出来逛街的行人越发多了。那些摆着摊子写字的老先生们,生意也都还不错,有的给别人润笔,收几文钱的润笔费,也有的帮忙读信,或是代笔写状子类的。

徐璐让轿子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老槐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大致得出了这些老先生们的生活并不容易,给人读一封信,得一文钱。帮人写信,得五到十文钱,给人写状子,得三十到五十文钱,帮人画像,数十文钱不止,也有的卖字贴或书画,但生意只是一般。徐璐从某间西洋商行出来一瞧,那位邻近巷子的那位老先生,也才卖出两张字画,价格还极低,也就不到一两银子而已。

所以徐璐实在难以理解,徐珏的字为何就能卖出高价。

看看天­色­,徐珏应该快要下学了,不愿让她瞧到自己,就折进另一间珠宝铺子里,看着柜台里打造得美不胜收的珠钗头面。

店小二瞧徐璐穿着非不是最华丽,但衣裳的刺绣,身上戴的珠饰,无一不显示出身份的不凡,可不敢怠慢,上前殷殷地招呼着。

徐璐虽喜欢这些珠饰,但大致看了看,这些珠好看归好看,却少有适合自己衣服的,她每订做一套衣裳,通常都要请人量身打造同款式的头面。也不好让人家店小二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就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来买珠饰的,只是想借贵地呆一会儿。我可以借贵地歇歇脚么?”

店小二愣了下,虽然奇怪居然还有人会在自己的店子里歇脚,不过瞧徐璐通身的气派,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依然满脸赔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奶­­奶­尽管歇就是了。”甚至还搬来一张椅子,让徐璐坐。

徐璐道了谢,从容坐了下来,觉得这店小二还挺和气的,丝毫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势利眼。

徐璐坐在大门口靠后的位置,刚好可以瞧到街口的情形,而这间珠宝店,也迎来了不少客人。有男有女,当然,女人居多。

徐璐坐在那,衣饰简洁别致,气质不俗,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金戴银的貌美丫鬟,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奶­­奶­,客人们进店后,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徐璐。有时候与这些目光接触,徐璐也会礼貌地回一个浅笑。

虽然这世上也有不少清高或目中无人之辈,但大多数人,还是挺有礼貌的,也回以徐璐一个礼貌浅笑。甚至有些胆大的还过来与徐璐说上两句。

因为店小二的热情,徐璐就觉得有义务帮下人家,于是就认真地给这些女客不少建议。徐璐家中首饰几乎可以堆满十口大厢子,也有不少珠饰心得,佩戴技巧、如何保养都有独特的见解,“……这枚凤钗,适合戴在头发正中,梳着圆髻或凤仅髻,佩戴的效果特别好,再弄个金抹额固定起来,人都要­精­神几分呢。”

“妹妹个子和我一样,都有些偏矮,适合把头发梳高一些,再戴上这种凤钗,看起来人都要显得高一些。”

那人上下打量徐璐一番,果然就买了,还一口气买了三副不同的挂珠钗,甚至还请徐璐帮着挑选了几根金抹额。

同一个顾客能够一口气买上这么多珠饰,这对掌柜来说,也算是大单了,掌柜对徐璐越发恭敬体贴,甚至还让伙计上了茶水点心。以至于这家铺子的少东家进来,看到一个面生的美貌少­妇­悠哉地坐在自己店铺里喝茶,不得不用迷惑的眸子看着掌柜。

那高高瘦瘦还有几姿­色­的女掌柜赶紧对少东家道:“这位­奶­­奶­并非来买首饰的,只是来店里歇歇脚。”眼看少东家脸­色­就沉了下来,又赶紧解释说:“也亏得这位­奶­­奶­在咱们铺子里歇脚,刚才那位赵家­奶­­奶­,可是一口气买了三副金凤钗,四根金抹额,两副耳环,花了九百多两银子呀。”

少东家倒吸口气,铺子里开张到现在,许久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大单了,连忙问:“你该不会低价卖给人家吧?”丰台大街的商品虽然琳琅满目,到底比不上朝阳大街那些真正的勋贵豪门经常光顾的铺子。那儿才能时常碰上些一掷千金的豪客,但朝阳大街的铺子租金贼贵,一般人也是没法在那儿做生意的。来丰台街的顾客,虽然也有钱,但掏腰包的速度可就远远及不上那边就是了。所以少东家这才有此一问。

女掌柜笑着说:“哪有哦,客人连价都没讲,全都要了。也真要多谢这位­奶­­奶­,若非这位­奶­­奶­帮着说话,生意不一定能成呢。哦对了,有这位­奶­­奶­在,刚才我还轻松卖了两套东珠头面,一套赤金头面,以及三对耳环,对方价都没怎么讲就买走了。”

少东家听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又看了徐璐。

而徐璐这时候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外头,并未看向这边。

日入三刻左右,徐珏来了,徐珏及徐珏领着小厮旺福旺气也都来了,一人捧着文房四宝,一人拿着简易的折叠桌椅开始摆瘫。

徐珏一来,周围就迅速围满了人,坐在桌后,拿出一张澄心纸来,旺福开始研墨,徐珏坐在桌后,合着徐环旺福等人,把已写好的字画摊在地上,很快,周围就有人来挑选,甚至附近的人都来挑选。徐璐也好奇地派人去看个究竟。

原来,徐珏写的字,也只是一般,不差,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至少徐璐并未看出名堂来。但客人却倾之若狂。

后来徐璐让人私下问了位买了两副字画的中年文士,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喜欢徐珏的字,所以就买了。

徐璐也渐渐瞧出了这里头有蹊跷,因为这些买字画的人,似乎出身都不怎么高,虽然穿着­干­净整洁,全都是一身短打,也有少数几个穿着长衫的,却只是灰­色­或青­色­居多。显然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才能穿的。但又穿得如此整洁划一,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家丁。

徐璐再大胆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奉了某位主子的命令,特地来照顾徐珏罢了。

豆绿在观察了一阵子后,又摇头反驳徐璐的猜测:“虽说是有不少这类人,可也有好些衣着华丽的,瞧,那个中年文士,还有那个书生,都还穿着斓衫,带着小厮,想来家境还算殷实,这总不会是受人指使吧?”

徐璐也发现了人群里头也有不少“另类”的,这些人都是文士打扮,家境还不算差的一群人,这些人在摊子前,挑挑练练的,但最后还是买了一两副字画走了。

徐璐又让人去打听那些人。得到的答案,也让她哭笑不得。

原来,那些书生之所以购买徐珏的字画,并非是受人之托,而是因为瞧到那么多人买,觉得应该有其独特之处,所以也就去买了两张。

但凡是人,都有从众心理。

徐璐倒也信了,只是让人去盯着那些穿灰­色­短打的人。

徐璐一门心思都在徐珏身上,倒是把这金店的少东家给忽略了。

这位少东家姓江,名海天,虽非官宦子弟,但他大哥江海山却已中了进士授了官,江家与沈家还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靠着沈任行的声望,特地在丰台区开了几间店面做生意,生意也还不错。也因沈任行的缘故,江海天得以一介白身的身份娶了沈家庶女为妻。

虽然沈氏只是沈家庶女,亡父还早早没了,但好歹也是沈家女,江海天也还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姑爷,加上他嘴巴甜,又惯会钻营,也还颇得沈老太太的喜欢,连沈任行也对他的生意也颇为照顾。靠着沈任行这个叔父做靠山,江海天自然是挺直了腰杆,他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觉得徐璐气质不俗,肯定身份不凡,但依然无惧,上前打了招呼。

江海天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奶­­奶­如何称呼?”

徐璐回头,起身,向江海天福了身子,“我夫家姓凌,家住长安东大街四十九号。”

长安街可是真正的皇城范围,能住在内城里,又是长安大街,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资格了,出入皆鸿儒。江海天面­色­肃然,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作揖,“原来还是贵人临门,刚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徐璐还了一礼,浅笑应对:“少东家客气了,叨扰了这么久,也该是我向少东家说声对不住才是。”

已大概了解了徐珏卖字画的决窍,徐璐也觉得没必要多呆,朝那少东家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叨扰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江海天郎声笑道:“不妨事,夫人尽管住,千万别与我客气。拙荆娘家住在西长安街,说不定与夫人还是认得的。”

徐璐就笑问:“是么?”

江海天就说:“拙荆乃西安福胡同沈家女,排行二。夫人可否有印像?”

徐璐笑道:“原来阁下还是沈家的姑爷,失敬失敬。去年沈太夫人大寿,我也见过尊夫人,只是我­性­子内向,却不曾说过话,真是遗憾。”

沈家有九位小姐,七位公子,排行二的小姐,徐璐见过两回,但没有深交,就算见到了怕也记不住。不过并不影响她的推断猜测,沈任行的大千金在沈家也只是排名四,想来这位二千金应该出自长房。只是沈家老大早已去世多年,所出子女却已大都成亲嫁人。

江海天脑海也在飞快地转头,妻子是庶出,父亲还早早没了,在沈家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徐璐既然称见过妻子却不曾说过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人家身份尊贵,妻子都没资格凑上前去。要么就是身份真的只是一般,连妻子都不屑理会。

江海天在沈家也见识了不少勋贵名门,世家大族,多少还是有看人的眼光,徐璐穿着虽不是特别华丽,却也合身合体,大到头面珠饰衣服裙裾,小到耳环手镯,无不是­精­心搭配,加上气质不俗,为人温和,言语周到,在他这个外男面前,也毫无局促紧张之感。只有出身显贵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如此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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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杨玉梅赔罪

江海天说话越发客气了,“夫人能在这么多家店铺挑中咱们家歇脚,也算是缘份。更何况,刚才夫人也还帮着促成几笔生意,算起来,也是江某谢夫人才是。”

江海是生意人,一席话说得非常中听。明知对方有讨好自己之嫌,但徐璐仍是通体舒泰。觉得这江海天挺会做人的,于是就指了指街口坐着的徐珏,“那个穿月白斓衫的书生,是我弟弟。前阵子不小心损坏了别人家的贵重东西,又不好意思向家人开口,同窗好友借了好些银子给他才赔付了损失。然后一个人偷偷在这儿卖字画挣钱还债,我也是昨儿晚上才得知消息,今儿特地来看看情况,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这小子,就算不靠家里,也还饿不到他。”

顺着徐璐的目光,江海天也看到了徐珏兄弟,很是惊讶:“这两位书生是夫人的兄弟?哎呀,这两位小相公确实了不起呢。堂堂世家公子,能够抛弃读书人的矜持做营生,也算是极难得的。”江海天倒是由衷钦佩起徐氏兄弟来,在沈家,他可是没少见识过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一个个眼生头顶,总是瞧不起做买卖的生意人。就算穷困潦倒也依然端着清高的架子,江海天向来鄙夷这种人。但像徐氏兄弟这般,又有真才实学,又有身份,又还能抛弃读书人的体面摆摊卖字,着实难得。

江海天是由衷钦佩这对兄弟的,不由滔滔不绝地打开话题来。

“……两位徐相公在这儿摆摊也有四五天了吧,字写得不错,生意还是不错的,我也时常看到好些书生来买他的字。”

江海天的小厮赶紧又加了句:“徐相公刚开始摆摊的时候,也是无人问津的,我们少东家看不下去,也还特地买了两副字画回去,如今还挂在书房的墙上呢。”

江海天蹩他一眼,斥道:“多嘴。”然后又对徐璐笑道:“我也是做生意的,哪会花钱买些没用的东西呢?也是徐相公的字写得确实好才会下手买。”

徐璐笑道:“难怪他们这般斗志昂扬,原来是江公子给了他们勇气。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公子这看似举手之劳,可对愚弟来说,却是最难得的激励。”

江海天朗声一笑,“夫人过奖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当不起夫人夸赞。”

徐璐抿­唇­一笑:“江公子义薄云天,诚恳厚道,将来定大有成就的。我和舍弟定会铭记于心。”顿了下,又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多谢江公子的款待,就此告辞。”

与江海天客气一番,徐璐没有惊动徐珏兄弟,悄悄上了轿子。

看着徐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江海天忽然怅然若失起来。

好奇地又看了徐珏兄弟,江海天忽然心头微跳,四人抬的轿子,还有二十余名护卫随行,看来这女子的身份着实不一般。而那对兄弟姓徐……对方住在东长安大街,又姓徐的女子,江海天渐渐有了眉目,心头充满了狂喜。

……

打听到暗中支助徐珏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都察院辖管北直隶的左佥都御史张彩的嫡长女张悦。

徐璐双眼直冒问号,左佥都御史家的嫡长女徐璐也还见过一两回,却没什么印像,实在难以置信,一个闺阁女子,会如此帮助素未谋面的徐珏。

“……卑职特地跟着那个穿灰褐­色­衣衫的男子,一直进了一个叫四眼井的胡同。那人进了胡同,又拐进了一家院子,卑职看得仔细,那家院子的主子姓张,是左佥都御史张彩张大人的府上。卑职在外头呆了许久,还不时瞧到有人拿着一副卷轴进入张家。他们手上拿着的,显然就是从三舅老爷那儿买来的字。”

“……卑职心中有了数,就在胡同里截了个同样手上捏有副字的人问其原因由。那人起先还不肯说,经不住小的一再肯求,那以才说了事情真相。”

“原来,他们都是张家的下人,是秦张家三爷的吩咐,特地去丰台中路街口向三舅老爷买字画的。”

“卑职又问那人,是否认得三舅老爷,那人说不认得,只是奉张三爷之命去买三舅老爷的字而已。还说,他们都是去账房那儿,一人拿一二两碎银子,再去买三舅老爷的字画,回去后再还给账房,就可以得到二十文钱的打赏,反正前后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也还划算。所以张家的下人,几乎全都出动了。”

看来,应该是张三爷在暗中帮助徐珏,就是不知张三爷为何要这么帮助徐珏。

“你说是张三爷在暗中帮未人,那又关张大小姐什么事儿?”徐璐问。

奉命前去打探的人叫黄富强,是凌家的护卫之一。

黄富强说:“这也是卑职意外得来的消息。”

原来,黄富贵打探出是张三爷在暗在帮徐珏后,自觉完成任务,就打道回府。迎面就驶来一驾马车,即马车是张府的标志,张富贵就赶紧躲了起来。马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他们下了车,就听到那男的就对女的说:“妹妹,为兄为了你,可是把私房钱花得一文不剩,从明儿起,为兄可是没法子再帮你了。’那女的就说‘那不成,帮人帮到底嘛,那徐公子大概还要再摆十来天的摊子才能把银子凑出来,三哥,你就再帮几天忙嘛。”

黄富贵脑子也极为灵活,就从这两句对话中,听出了另一意思来。

徐璐听得暗自点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帮徐珏的是张三公子,但张三公子也是得了张大小姐的授意。就是不知这张大小姐何时认识徐珏,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地相帮。

徐璐赏了黄富贵,又去了护国侯,找连氏问了张大小姐的为人品­性­。

连氏与四眼井的张家有亲戚关系,张夫人是连氏的表姨母。张大小姐是连氏的表妹。

连氏对张大小姐赞不绝口。

徐璐就带着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徐珏如此自力奋强,徐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是过来人,深知一个家族想要兴旺昌盛,一个好的媳­妇­是非常有必要的。虽然没有亲自见到张大小姐,但从连氏嘴里,徐璐已能浮现出一张大气爽利又有大家风范的脸来。

徐家算不得世家名门,甚至连书香门弟都算不上,虽说如今的徐家隐隐有上升势头,但想要形成气候,大概也要三五十年过后了。徐珏娶了张大小姐,以张家的门弟,将来对徐珏对整个徐家也是一大助力。

尤其这张大小姐如此帮助徐珏,徐璐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因为有张大小姐一事,徐璐看什么都是好的,就连杨夫人带着杨玉梅向她赔礼,徐璐也没有再过多追究。

徐璐在连氏那儿吃了晚饭回来,这时候凌家上下已掌了灯,据说是徐璐前脚离开,杨夫人母女后脚就来了,然后一直在宴息处等到现在,想来也还没吃饭。

徐璐佯装不知道,与杨夫人相对而座,杨玉梅则让杨夫人喝斥着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杨夫人涩涩地道:“也是我家教不严,这才教出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少夫人,臣­妇­有罪。”杨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徐璐赶紧杨夫人扶了起来,说:“夫人快别这么说,杨小姐年纪还轻,一时走岔了路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懂得往正确方向走也是好的,人生嘛,哪有不走弯路岔路的。”

因为心情大好,徐璐也没了昨日的咬牙切齿,也放弃了要把杨玉梅整得身败名裂之类的想法。

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杨夫人比她更着急呢。

杨玉梅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直视徐璐,脸上带着奇特的红晕和坚决,对徐璐说:“少夫人,玉梅因爱慕世子爷,一时钻了牛角尖,做了蠢事,如今玉梅已经知错了,还请少夫人原谅玉梅的冲动。”

徐璐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说:“杨小姐自小饱读诗书,想来也是明白事理的,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杨小姐好自为之吧。”

杨夫人脸就红了起来,她这是羞红的,枉她给女儿延请名师,教她琴棋书画,才名冠绝京城,她也引此为豪,想不到,她如此优秀的女儿,居然脑子抽筋地喜欢上了有­妇­之夫,为了得到目的,居然鬼使鬼差地做出那等丑事。加上徐璐刚才那番话,更是让羞得杨夫人无地自容。

杨玉梅暗暗咬了­唇­,说:“是玉梅的错,玉梅不该因为喜欢世子爷就做出下毒害人的事。如今玉梅已经后悔了,还请少夫人看在玉梅不懂事的份上,恕了玉梅吧。”

自来就有侍才傲物的说话,这句话在杨玉梅身上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连道过歉,都没半分诚意。

大概她觉得她是才女,满腹诗书经华,自觉高人一等,所以格外瞧不起徐璐这样的凡夫俗子。她就算做了丑事,也觉得自己是高贵的,能够“纡尊”给徐璐道歉,也是难能可贵了。

徐璐忽然就觉得兴味索然,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为人,这样的思想,就算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没经过真正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怕是永远不会明白,她的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璐坐正身子,也不再看杨玉梅,而是对杨夫人道:“杨夫人,令千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也会规劝我家世子爷,让他放过杨小姐,放过杨家。只要夫人保证杨小姐不会再犯浑,那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杨夫人听得心里五味杂陈,徐璐这话说得也够明白了,只要约束好女儿,那么凌家就不会针对杨家。可女儿这样的­性­子,她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再犯。

唯一之计,就是把她远嫁,免得她呆在京城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杨夫人沉淀了心思,对徐璐说:“少夫人放心,她父亲在湖南已经相中了一户人家,前阵子就写信给我,要我把玉梅送到湖南去。只是那时候我舍不得她远嫁,这才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想来,玉梅嫁到湖南也是好的,咱们老家就是贵州的,离湖南也并不太远。到时候也可以有个照应。”

湖南离京城可远着呢,把杨玉梅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倒也能杜绝她有可能的疯狂。

徐璐就笑着说:“湖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令千金嫁到那边去,也是不错的。”也没有问对方是什么人家,姓什么。

徐璐端了茶,浅饮一口。

杨夫人知道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也不好再多呆,又从婆子手头拿过一漆黑的木匣子双手递到徐璐面前,低声道:“都是我教女无方,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请少夫人务必收下。”

徐璐推辞不受,杨夫人坚决要给。

最终徐璐收下了,因为她明白,如果她不接受的话,杨夫人怕也会心中不安吧。

果然,见徐璐收下,杨夫人心头大定,又对徐璐福了身子,再一次道了歉,这才领着杨玉梅离去。

徐璐把杨夫人送到大门处,杨家是坐轿子来的,轿子从凌家的侧门出来,刚好瞧到骑着马回来的凌峰。

因为轿子是从里头出来,所以凌峰勒了马,让轿子先行。

杨夫人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凌峰,想下轿来与凌峰打招呼,但又怕女儿见了凌峰控制不住,做出有违名声的事,正纠结着,凌峰却已把缰绳丢给一旁的小厮,侧身让到一旁。

昏暗的天空下,凌峰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整张脸有一半沉浸在黑暗当中。

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凌峰的面容,但那欣长的身躯,那卓然的气势,让杨夫人陡然想起了当年,女儿进宫不成,丈夫欲给女儿另找婆家,找来找去,最终瞧中了凌峰。只是那时候她嫌弃凌峰只是庶出,又还死了妻子,怕配不上女儿,二话不说就否决了,女儿也死活不同意。过了不久,就听出凌峰在福建娶了个当地女子为妻,当时她们都还笑话凌峰没眼界,放着京城贵女不娶,居然娶个乡下女子。

如今,怕被笑话的就成自己了吧。

杨玉梅也瞧到了凌峰,心情激动,赶紧让人停轿。

杨家的婆子们吓得赶紧让轿夫继续抬轿,并把轿帘守得结结实实,对杨玉梅低声道:“小姐,这儿可是大街上。”

杨玉梅咬­唇­,满心绝望。

轿子从凌峰旁边经过。

隔着轿帘,杨玉梅连凌峰的影子都没能看到。因为,她的­乳­娘把她的视线遮得结结实实。

她从头上取出金簪,对着背后的绸布制的帷幔狠狠刺了下去,帷幔被刺了个洞,再用手抠了抠,就露出三指宽的洞来,就着这个小洞,她看到了凌峰。一身三品大员才能穿的绯­色­官服,黑­色­梁冠,白­色­里衣,黑­色­长靴,长身玉立,气宇轩昂。

杨玉梅睁大眼,眼睁睁看着凌峰渐渐消失在门口的挺拔身影,忽然泪水满面。

……

第211章 一个教训

得知徐璐轻易原谅了杨玉梅,凌峰格外震惊。

“怎么忽然转­性­了?”凌峰张着双手,任由徐璐服侍他宽衣。

徐璐白他一眼,说:“到底没有酿成大祸,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更何况,杨玉梅马上就要远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杨中文大概还有十年的前程,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凌峰微哼,“那可不一定,有些女人呀,天生就偏激的­性­子,但凡惹她不如意,就会怀恨于心,这种人,就像条毒蛇,十年报仇都是有的。你可得防着点儿。”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凌峰从来不会小看女人的,有些女人狠毒起来,比毒蛇还可怕。

通常这类女人,害人的理由又是非常的啼笑皆非。

徐璐皱眉:“应该不至于吧,她都远嫁湖南了,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凌峰说:“知道张瑞吗?”

徐璐摇头。

“那知道元阳居士吗?”

徐璐点头,好些有点身份的人都爱以居士自称,但能以元字命名的却是少之又少,元阳是圣上亲自钦封的。元阳居士是位术士,据说本事极大,有陆地神仙之称,能够沟通天地,捉鬼除妖,据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今上还是太子时,曾奉圣命下江南稽查税盐一案,就遇上江湖异人欲取其­性­命,多亏了路过的元阳居士出手相助,据圣上后来回忆称,只见元阳居士不过是大手一挥,天空就乌云密布,下起了拳头大小的冰雹,当场砸死了不少杀手。脚下稍稍动了下,大地就震动起来,对面的高山就滑了坡,堵去欲逃跑的江湖异人之路,然后双手在空中划了几下,那些人就自己掐自己的脖子,直至最终活生生被掐死为止。

虽然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元阳居士的本事,徐璐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既然圣上都极力推祟此人,那么徐璐也乐于传元阳居士的本领。

凌峰说:“元阳居士姓张名瑞,我曾见过几回,很有些特殊本事,尤其在相述方面,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一双眼睛就能知道别人是忠是恶,是好是坏,简直是神乎其神。知道圣上为何要重新启用方侯吗?因为张瑞对圣上直言,方侯铁骨铮铮,是世间难得的忠臣良将。”

徐璐白他一眼,“你可再把他说厉害一点。”

凌峰摸摸鼻子,说:“好吧,我不说他的本事了,只说他的遭遇。”

“元阳居士有个未婚妻,夏氏,他们很恩爱,只是在成亲前夕,夏氏的远房表妹嫌弃张瑞长得丑,简直就是个活髓髅,白天还好些,若是到了夜晚,看着还真是渗得慌。还笑话夏氏眼光差劲,这样的男人也瞧得上。夏氏斥其无礼,并把那远房表妹请出了府。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居然让那远房表妹怀恨于心,在夏氏成亲的那天晚上,居然下毒害死了夏氏。”

徐璐“啊”了声:“还有这种事?那得有多大的仇呀?”

凌峰说:“当时任谁也没想到,那远房表妹会为了一个几句言语口角就要置夏氏于死地。事发后,面对众人的质问,她居然振振有辞得说;死了就死了呗,难不成你们还要拿我抵命不成?我父亲可是左都御史。”

徐璐听得全身直冒寒气。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狠辣偏激到如此地步,着实恐怖。

杨玉梅不至于也是这类人吧?

凌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我特地请了张瑞看了杨玉梅的相貌,得出结论,那女人手上已有三条人命,要我小心防备。”

徐璐目瞪口呆:“杀过多少人都能从面相上看出来?这未免也太神了吧。”

凌峰哈哈一笑:“人家能得圣上重用,也不是没道理的。可惜此人无心仕途,自从未婚妻死后,就一心向道。若进入官场,加上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异术,怕是整个朝廷都要被他颠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很公平的,给了你权利,但也会给你相等的约束。张瑞一心向道,修道之人是不得随意杀生,不说一国之君,就是朝廷高官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因为随便一个朝廷高官,身系无数百姓命运,若真的死于异术,施法之人亦会遭受天谴,不然以他的本事,怕是圣上觉都睡不安稳了。”

徐璐放下被提起的心,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呢。”原来还是要受天道约束的。

只是,天道是什么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些坏事做绝的人,也不见遭什么报应嘛。

不过这话徐璐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已经跑题跑到九霄云外了。

话题重新回到杨玉梅身上,既然张瑞说此人歹毒狠辣,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此人消失在这世上。可她都已经原谅了杨玉梅,还能怎么办呢?人家都要被送往湖南了,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想害她,怕也没办法了吧。

凌峰就笑她天真。

徐璐盯着他:“你是想……”伸手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凌峰不可墨否,摸了摸她的头,“若是放在以前,杨玉梅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死了千次百次了。不过咱们有了团哥儿,自然要给他积德。哪能说杀人就杀人呢?”

徐璐松了口气。

尽管杨玉梅可恶,可她也不愿凌峰再为了她手沾血腥。

虽然不相信因查报应,但徐璐还是心存敬畏

“杨玉梅所嫁的那户人家,刚好与凌家有些交情。我事先已修书过去,让赵家仔细看管杨玉梅。不让她翻出风浪就是了。”

这样再好不过了,徐璐彻底放下心来。

打开杨夫人给赔礼,是一叠银票,徐璐拿出来数了数,有些意外,“居然有两万两银子。”这赔礼也太重了。

凌峰瞟了一眼,说:“我凌家还差这么点儿钱不成?不过你若是不收,他们怕也不安心。收下吧,反正你是受害者,就当作压惊费吧。”但该防范的还是要防。做到凌峰这样的高位,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但心冷如铁怕是旁人无法相比的。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对付一个人,可不会因为些阿堵物就能够改变的。

更何况,杨夫人并不止杨玉梅一个闺女,她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因女儿犯的错,就一口气拿出如此之多的银子赔罪,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

次日,酉时末,徐璐踩准时间,去了外院的听滔轩,听滔轩紧邻一大片竹林,这儿是客院,三间正房连接着各东西厢房,徐珏兄弟另几个服侍的小厮就住在这儿。

徐璐去的时候,徐珏兄弟已从丰台回来,大概今日又卖出了不少字画,兄弟二人看起来走路都有风。

旺福和旺心手头还着文房四宝以及简易的折叠桌凳跟在后头,也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徐璐理了理衣袖,端坐在堂屋里,看着窗门外四个兴高采烈的人影。

“……今天来买字画的比往回的少了些,但那个高祥金店的东家,一口气就买了十副字。一个人就可以相当于十个人的购买力了。”徐环语气兴奋。

“是呀,那位江老板就是……”徐珏的话堵到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屋子里的徐璐。

“长姐,您……怎么在这?”徐珏很是吃惊。

随后进来的徐珏也吃了一惊,吃吃地道:“长姐,您,您来啦……”兄弟二人都有些心虚。

徐璐指了指两边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兄弟二人小心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这阵子卖字画总共挣了多少钱?”

徐珏几乎跳了起来,旺心更是吓得腿肚子打哆嗦。

读书人做买卖,向来被视为低贱营生,会让人瞧不起的,若被发现了,主子们大不了挨顿骂,但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徐璐正要组织语言解释,只是他对这个姐姐向来敬畏,想了半天仍是嘣不出半个字来,急得抓耳搔腮。

徐环不是当事人,没有徐珏那么多的顾虑,就噼里叭啦地把事情原因说了出来,与旺福说的倒也几乎一致。

徐璐说:“未人,我并未怪罪你,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就能靠自己的本事解决问题,这是极难得了,我怎会生气呢?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徐珏松了口气,又不好意思地道:“也都要怪我,以前长姐就时常嘱咐愚弟,在别人家要小心行事,我却当成耳旁风,这回也算是个血的教训了。”

后来徐珏仔细一回想,也知道自己上当中计了,他当时走路并不急,明明就是小秦氏从斜里杀出来撞上自己,出于男人的风度考虑,徐珏随口就说句“对不住,小心撞到小姐了”,谁知那小秦氏就打蛇棍跟上,就赖上了徐珏。

徐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徐璐说:“你知道就好。这回吃了教训,就得记在心里,以后就要多长个心眼,别被骗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官家千金大都是傲气的,甚至还有个别骄纵成­性­的,遇上这样的,徐珏这样的老实人也只有吃亏的份。加上又没应对经验,也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徐璐虽恨秦氏姐妹无理取闹,故意欺负自己兄弟,但看在徐珏被她们逼得忽然间就懂事的份上,也就算了。

徐璐又说:“以后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切不可与他再讲什么风度,更不要与之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要面露惊慌,保持沉默就好。”

徐珏点头,表示受教了。

然后徐璐就问起他为什么想到卖字画挣钱。

徐珏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也是真的被逼急了,虽说张兄他们都康慨解囊助我渡过难关。但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借钱不还的。可愚弟身上哪有多余的银子,又不好意思向长姐开口,只得自己想办法了。后来还是殷华兄给了建议,说丰台街有不少靠写字维生的读书人,生意也还不错,让我也去试试。”

徐珏也是因为被逼得没办法,加上他和兄弟长期寄居在姐姐姐夫家,本来腰杆子就不硬,更不敢让长姐知道他在外头闯了祸。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偿试一下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因为抱着背水一战的斗志,徐珏居然坚持下来了。第一天没什么生意,大家都只是看稀奇,但运气不错,遇上了两个爽快的顾客,一个是墨宝斋的大小姐,从他手上买了两副字画,另一位是高祥金店的少东家也买走了一副,虽然价格并不高,对徐珏来说也算是一种鼓励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生意,还是那位墨宝斋的大小姐来给他开的张,那位大小姐拿了封信,让徐珏帮她念,得了五文钱。

那位小姐付钱时,还对徐珏说了句话:“徐相公你这字写得还不错,但想要卖个好价钱,怕是不容易。首先……”指出了徐珏的诸多不足之处。

这时候,徐珏才羞愧地明白过来,人家小姐哪会不识字的,不过是瞧他可怜,特地来帮他开张的。

带着股羞忿和勇气,徐珏当天晚上厚颜拜访了沈任行,向沈任行请教了不少书法,沈任行并没有如旁人所说的不近人情,居然耐着­性­子指点了他几句。虽然只是平常的几句话,徐珏却是顿开茅塞。

徐璐就好奇地问沈任行究竟如何指点他的。

徐珏不好意思地道:“沈大人看了我写的字,就说,太心浮气躁了,若是静下心来,运笔稳健,气注于笔,另外还得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要不拘一笔。还说我的字太单调了,毫无出众之处,要我大胆求新。沈大人特地指点了我写的万和万事兴几字,还亲自做了示范,要我拿回去好生练。”

徐珏拿出沈任行的笔墨,不愧为沈大才子的墨宝,果然气势万千,一种磅礴却又祥和的气势跃然纸上,令人望而生畏,顿无杂念。

再拿徐珏的字作对比,徐璐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道:“若是单独欣赏,未人你的字还是有些看头,至少比先前进步多了。但与沈任行的一比,高低立现。看来,你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徐珏俊脸微红,说:“我哪能与沈大人的相比呢?我的一副画,最高也才只卖了五两银子,沈大人的画,聚宝斋里已有人叫到上千两银子了。”

徐环忍不住说:“三哥的字自然不能与沈大人相比,可三哥的字在普通人眼里,还是挺受欢迎就是了。姐姐有所不知,我和三哥在丰台街摆了十二天的摊了,除了头三天没什么生意外,到了第四天,生意就渐渐有了起­色­,最高的一天卖了近二十副字,另外还帮人写过状书,据说后来还胜诉了呢,最近三哥的字不但卖得好,特地来找三哥写状子的人也多了起来,今儿个,天气不怎么好,来买画的人少了许多,但高祥金店的东家却一口气买了五副画,给了三十两银子。相当于一副画就卖了六两银子。”

徐环一副与有荣嫣的模样。

第212章 来一回仗势欺人

徐璐心头暗笑,那江海天倒是个会来事的。虽然有拍马之嫌,但不可否认,他头一回买徐珏的字画,着实是一片诚心。她得记下他这份情。

“你的字比以前确实有不少长进,但也并非好到能够让人重金购买的地步。可人家好端端的为何会买你那么多字画?你可知道原因?”

徐珏面容微郝:“那江公子是个很好的人,长姐,我需承他一份情。”

原来,徐珏也知道江海天对他的刻意照顾。

徐璐越发高兴,她一直认为还比较稚­嫩­的大弟,忽然就长大了似的,这令徐璐无比欣慰。

“摆了十二天的摊了吧?”

徐珏轻声回答:“算上今天,已有十三天了。”

“一共挣了多少银子?”

徐珏抿­唇­,犹豫了会。徐环却抢着道:“加上今天挣的,总共近一百六十两银子。”

徐璐每月给他们一个月四十两银子,花用最多的笔墨纸砚并不需自己花钱买,小厮粗役婆子也都走徐璐的私账,唯一的花用就是与同窗好友小聚所产生的费用,四十两银子也还能剩下一半。

若是放在以往,这一百多两银子对徐珏兄弟并没多少吸引力。但因为赔尝小秦氏的墨镜,搜光了兄弟俩的所有私房,还向同窗好友借了三百多两银子才渡过了难关。而为了挣钱还账,兄弟俩这才明白挣钱的不易。

徐璐看着徐珏,笑道:“成本呢?可有把成本算进去?”

兄弟俩先是茫然。

徐璐不得不提点他们,“你们买的笔墨纸砚,可有花钱?”

兄弟二人顿时就红了脸,这阵子下苦功夫练字,所需笔墨花用着实惊人。若是再算上纸墨的花用,那么他们所挣的银子利润起码要砍掉一半。

想着这阵子风雨无阻地辛苦了十多天,居然就挣这么点银子,徐珏又垮下脸,再无刚才的得意。

徐璐心头好笑,又说:“你们也别妄自菲薄,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靠绣荷包挣钱,合着容嬷嬷还有豆绿,一天也才挣一两多银子,你们兄弟俩一天就能挣十来两银子,可比我厉害多了。”

徐珏知道长姐以前受过母亲不少的气,却一直不承想,长姐还曾靠做针线度日,更是又羞又愧。

徐璐拿起徐珏写的“宁静致远”,点评了几句,又指了其不足之处,半开玩笑地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是一直保持着这种刻苦­精­神,将来还有更大的造化等着你们的。”

徐珏拱手道:“承长姐吉言。”

徐璐起身,替他整理了衣襟,温声道:“还是学业要紧。至于银子的事,不急一时。既然你那些同窗主动借银子给你,不至于要你立即还他们。你若是实在还不上,大可与他们实话实说,延长些期限也是可以的。”

徐珏点头,“嗯,我听长姐的。”

旺福则失望地看了徐璐一眼,觉得这个姑­奶­­奶­实在无情了些,自己亲兄弟都这样了,都不帮辅一下。

徐璐看着兄弟二人的脸­色­,又轻声道:“说老实话,三四面两银子对姐姐来说确是小意思,可是我不会替你们还债的。”

徐珏赶紧说:“长姐,愚弟已经长大了,自该承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敢连累亲人?”

徐环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说:“是是,沈大人曾指点三哥和我,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乃不孝也。家贫,舍荣辱而自立,此为孝矣。我们都长大了,也该自立了,哪还能让长姐出手相帮的。”

徐璐说:“你们能明白就好,花盆里长不出苍松,鸟笼里飞不出雄鹰。庭院里跑不开骏马,温室里练不出英雄。你们是我兄弟,做姐姐的哪有不盼你们好的。我希望我的兄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而不是遇事只能躲到亲人羽翼下的软蛋。”

徐璐颇会激励人的,徐珏又凭空生出一股豪气,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读书,努力成长,让长姐满意。

没过两日,就听闻杨玉梅已启程离京,杨夫人还特地向徐璐辞别,并声称此去湖南,就会在当地举办婚礼。而她也准备在湖南养老。

意思就是她会一直看着杨玉梅的。

徐璐不可置否,让人准备了仪程送给杨夫人。

至于杨玉梅,她已经不再关心了。

因为凌峰已对她承诺了,杨玉梅的未来夫家,刚好曾受过凌家的大恩,凌峰已私下交代过赵家了,只要杨玉梅嫁到郑家,若安份还好,若是不安份,必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徐璐相信凌峰的本事,也就没再过问这事。对杨夫人也是和颜悦­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杨夫人却心下忐忑,她出身也不是很高,对贵族­妇­人向来敬畏,觉得这些贵­妇­人全都是笑里藏刀的,你都不知道她的笑容里究竟有几分真。

还真让杨夫人说对了,徐璐对杨夫人确实是在敷衍,只是没有杨夫人想像中的深沉,她还没到那本事,不过能让杨夫人一直保持着这种警戒慎重,也是好的。

杨玉梅离京后,徐璐就不会再花心思去惦记了。因为

徐玲玲来找徐璐,称她堂妹路纤纤的孩子即将举办周岁礼,特地来请徐璐前去捧场。

徐璐说:“姐姐相邀,自然要去捧场的,那孩子还健康吧?”徐璐记得路纤纤怀这一胎可没少遭罪,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

路玲玲说:“有我这个神医在,能不健康么?三日后就要举办周岁礼,顾家几个妯娌向来瞧不起纤纤,身为纤纤的娘家人,我不给她撑腰谁给她撑呢?芸儿也要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徐璐点头。她与路纤纤没什么交情,但路玲玲的面子肯定要给的。

徐璐又问了下路纤纤的近况。

路玲玲说:“上个月才去看了她,还成吧,有了孩子后,­精­神气越发好了。腰杆子也直了,顾家老太婆也仍然不喜她,却也不敢随意拿捏她了。加上又是分府单过,妹夫又走了我家二伯的门路得了个外放实缺,能不对纤纤好么?如今小日子还是挺红火的。”

“唯一让人厌烦的是顾家老大犯了事,被举检贪污粮饷,还知法犯法,舞蔽循私,面临杀头,顾家老太婆先去找了顾月芙,顾月芙虽是阁老的媳­妇­,可如今杨士清日子也不好过,更不会为了一个儿媳­妇­的父亲就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然后顾月芙又领着她老娘找我们家芸儿。其实我家二伯已经看在姻亲的份上,让顾大捡了一条命了。不过是去掉一身官皮贬为白身,已够仁致义尽的。可顾家人仍然不满足,前儿个那对母女还跑到咱们家使泼闹腾,甚至还威胁芸儿,说她忘恩负义,不顾祖家,还威胁芸儿,若是不让我家二伯出面保下顾大的官位,顾家老太婆就要亲自登门。”

“真够无耻的。”徐璐鄙夷不已。

路玲玲说:“我当时恰好就在场,就把她对母女痛骂了一通。哈哈,也还多亏了你家男人的启发,我的脑子就忽然开了窍似的,如今与人斗嘴,还未有败绩。”

徐璐白她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路玲玲又说:“芸儿那条路走不通,据说,顾家还没有放弃,又跑去找纤纤。”

徐璐鄙夷:“你家纤纤在顾家受了多少委屈?他们还好意思找纤纤?先前为了让顾月芙顺利嫁到杨家去,让芸儿受了多少委屈?还好意思逼芸儿出面?这家人真够不要脸的。”

路玲玲深以为然,“是呢,那天你没在场,不知道那对母女有多可恨,特别是那顾月芙,当初做了多少­鸡­皮狗灶的事,居然还好意思要求芸儿替她做这做那的。还有他们家胃口也够大的,顾大犯的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也只是罢官而已,还不曾治他的罪呢,姚氏那老货,还想官复原职,真是做白日梦。”

“芸儿不屑与他们一般见识,我却是忍无可忍,痛快把她们骂走了。想不到隔了一天,纤纤又来找我了。”

路玲玲气得不得了,语气也很冲,“纤纤也是个没用的,那姚氏算什么东西,她以为她是谁?想休妻就休妻?哼,我把纤纤也给骂了一顿。她没犯七出之罪,又还给顾家生了个儿子,顾家凭什么休她?这顾家也就那么回事了,柿子专捡软得吃。”

“因为顾大出了事,我怕他们家又去逼迫纤纤,所以欢哥儿的周岁礼,我必须得参加,顺便敲打下他们。”

路玲玲毫不掩瞒自己对路纤纤的维护,出于对顾家的厌恶。

徐璐也表示,她本人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真的不能放过的。

徐璐也很讨厌顾月芙。

去年在护国寺里,顾月芙那副眼生头顶的嘴脸,徐璐忆起一次就厌恶一次。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居然毫无手足之情就把脏水往自己的亲堂姐身上泼,丝毫不会考虑到,她这么做,会逼死顾芸儿。更不说为了给自己脱罪,后来还合着陈慧心逼迫顾芸儿替她们顶缸,这完全是把顾芸儿往绝路上逼,这种毫无姐妹之情,自私自利的人,更是让徐璐鄙夷到极点。

后来顾月芙嫁到京城,徐璐还是见过两回,可惜双方因身份的悬殊,都没机会正面交手,实在是件遗嘱事。

路玲玲哈哈大笑,戳了徐璐的额头:“你个促狭的,怎么与我想到一块了。”

因为要去苑平,大概要耽搁一整天,徐璐就事先请示了武夫人,武夫人一向开明,自然无异义。

凌峰则说:“刚才在官衙,沈任任也来找过我。最近杨士清又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渭搅到了一起,想对付沈任行,要你帮个忙。”

徐璐愕然:“我,我能帮什么忙?”若是要凌峰帮忙还说得过去,她一介­妇­道人家,又能顶什么用。

凌峰就笑了起来:“不是要去苑平参加路氏儿子的周岁礼么?这就是个非常好的契机。”

徐璐虽然仍是有些糊涂,但也知道,凌峰肯定会有所安排,于就直接了当地问:“爷要我怎么做,直接说出来就是了,还是不要让我猜来猜去得了。浪费脑子。”

凌峰哈哈一笑,习惯­性­地刮了她的鼻子,“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就先慢慢地与你说吧。”

徐璐泡了杯铁观音给他,凌峰接过,坐到临窗大炕上,轻呷了口,这才道:“顾煜中,也就是顾芸儿的大伯,犯了事被查,因有陈渭亲自Сhā手这个案子,杨士清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沈任行为了保全顾煜中的­性­命,也还冒了一定的风险。如今朝堂上已有言官弹劾沈任行,指责他包蔽姻亲,官官相护。虽说这点儿罪名,沈任行还不放眼里,但杨士清夹着哀兵之势,也是不容小觑的。而顾家又得寸进尺,又让人杨家撺掇离间,使得顾家对顾芸儿满腹怨气,非要逼得顾芸儿让顾大官复原职才肯罢休。任谁都知道,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分明就是个陷阱。顾芸儿不帮,外人就可以指责顾芸儿不孝,心­性­凉薄。帮了,那么沈任行官官相护、袒护姻亲的名声肯定跑不掉。那顾大犯的可不是小事,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徐璐明白了,就更加生气了,“顾家没一个是好东西,帮那顾大­干­嘛,让他自生自灭多好。如今倒弄得顾芸儿上不沾天的。还有,那杨士清不是已被沈任行压得抬不起头么?这回怎么又还想使妖蛾子?”

凌峰淡淡地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你还不知道吧,杨家的大闺女,周杨氏死了。”

徐璐毫不惊讶:“我知道呀,又不是沈家把她逼死的。”周杨氏真正的死因谁也不知道,但徐璐知道,肯定是周家下得手。

原因很简单,因为周杨氏只顾娘家不顾婆家,合着外人一道算计沈凌两家。周家向来是墙头草,哪边好就歪哪边,如今凌沈两家正是如日中天,又得帝心,正是周家巴结的对像。而周杨氏还三翻五次算计沈凌两家,害得凌峰迁怒周家,把先前一个吏部给事中的肥缺让给了别人,让一直眼馋这个位置甚至为此付出不小代价的周家扑了个空,如何不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周杨氏“病”死在周家得了。

杨士清并不心疼长女,但女儿平白被周家害死而杨家却还不吭声,面子上也不好过呀。加上杨家朝堂上的势力也被瓜得所剩无几,自然是愤怒的。而沈任行又开始打压杨家的姻亲,害得杨家内宅也不太平,杨士清也算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开始乱咬人了。

徐璐想了想:“杨士清也算是走投无路了,就拿顾家来牵制顾芸儿进而牵制沈任行,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

沈任行正是上升的大好势头,这么点小事儿,自然对他构不成影响。杨士清看来是真的宝刀已老,想不出任何牵制沈任行的法子了。

凌峰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你说得不错。光一个顾家,人家还不放眼里。只是他不想让顾芸儿为着娘家的事儿难受。这才托我帮他个小忙。”

凌峰说:“你此去顾家,若是顾家又故伎重施,你就站出来,狠狠得骂回去。顾芸儿到底是顾家人,对上一群长辈,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正当理由,怕也顶不住孝道的压制。但你不同,你是外人,品秩比他还要高,家世背景也比他们强,就无所顾忌了。”

徐璐兴奋的摩拳擦掌,笑道:“意思就是来一回仗势欺人?”

凌峰笑了起来:“也不算是仗势欺人,有理有据喝斥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得寸进尺。”

凌峰还补充道:“上回处理王李氏那件事,挺合我的胃口,想必收拾顾家也不难,就当出去散个心,发发脾气,说不定回来对我就温柔了。”

因秦氏姐妹一事让徐璐心头很不痛快,加上前两天又还发生了件更让徐璐更不痛快的事。小秦氏知道徐珏还在丰台大街摆摊卖字画的消息后,居然还跑去对徐珏好一通冷嘲热讽,故意撕掉徐珏写得最好的一副字画,丢了块银子在地上,扬长而去。第二日,全京城就传遍了,安国侯少夫人对自己的兄弟不闻不问,任其在外摆摊做有违读书人身份的下贱事。虽然无人敢在徐璐说半句不好的话,但徐璐仍是气惨了。偏那小秦氏又回保定去了,她想找人算账都找不着人。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脾气自然就好不起来,有时候连凌峰都还得避其锋茫。

前面那句话徐璐还颇为得意工,甚至受宠若惊,只后头这句,只想掐他的嘴。

我哪里不够温柔了?

这世上还能找得着比我还温柔的妻子么?

凌峰又道:“这回针对顾芸儿的局,顾月芙可是出了大力的,也是杨家推出来的尖刀。若能把她也给捎带进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璐点头,其实她也早想收拾这顾月芙了。

因秦氏姐妹的事,徐璐一直窝着股火,又还找不着地儿发泄,既然这回可以正大光明仗势欺人,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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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仔细点,人家在上一章布的局,埋的钉子你们居然忘得­干­­干­净净,该打屁屁。

第213章 找茬

大概是否极泰来的缘故。

先前杨玉梅,秦氏等人带给徐璐的压抑郁闷,这回总算在顾家发泄出来了。

以路纤纤的财力,再加上路家人的极力捧场,按理说,路纤纤与顾五的长子欢哥儿周岁礼,应该会办得热热闹闹的。

只是欢哥儿运气不好,刚好碰上自己的大伯顾大犯了事罢官在家,整个顾家都被­阴­影笼罩着。加上顾老太太对路纤纤本来就看不惯,以至于欢哥儿的周岁礼,办得有些压抑。

徐璐,路玲玲,还有顾芸儿,结伴去了路纤纤在苑平铁树胡同的家。

只是让她们意外的是,等待她们的居然是铁将军锁门。

路玲玲震惊了,与徐璐面面相觑,“今天是九月十九吧,我可是没记错吧?”

路玲玲的心腹丫鬟也赶紧点头:“三夫人您没记错,欢哥儿就是今日满周岁的。姨­奶­­奶­亲自说的,奴婢也听得清清楚楚呢。”

“可为什么屋里没人呢?”还铁将军锁门,这也太奇怪了。

顾芸儿皱着眉,忽然灵光一闪,说:“会不会是,在祖家举办周岁礼?”

“这怎么可能,都已分家单过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祖家举办吧。”路玲玲脱口而出,顾家的德­性­,她还不会了解么?

徐璐就建意,让人去打听一下就是了,反正苑平县城并不大,顾五好歹也是官身了,应该很好打听的。

路玲玲派了个婆子去隔壁打听,隔壁一个婆子出来回答:“……诸位也是来参加顾大人儿子的周岁礼么?可真是巧了,昨儿晚上,顾家祖家就决定,让孩子去祖家举办周岁礼,席筵也在那边办,今儿个客人也都去了祖家呢。我们家太太今儿一大早就得了通知,已经过去了。”

路玲玲一行人震惊不已。

那婆子还特地给他们指明顾家祖家的路,“顾家祖家很好找的,沿着这条街直走,路遇一个丁字路口再往右拐就是了。顾家可是苑平有名的百年世家,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

路玲玲撑着笑脸道了谢,上了马车后就忍不住爆发了。

“肯定是顾家­干­得好事。”她恶狠狠地捶了软榻上的枕头,“可恶,纤纤也实在是软弱。”

徐璐大概也能明白怎么一回事,却安慰着路玲玲,“先去顾家祖家吧,问个究竟。若顾家当真不要脸,咱们闹开来就是。还怕他不成?”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来收拾顾家的,顾家闹得越不像样,她就越高兴。

徐璐对顾家没半分好感,除了顾月芙姐妹,还有顾老太太姚氏也是她特别讨厌的对像。只要能够给姚氏没脸,她不介意给路纤纤撑腰。

路玲玲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纤纤曾不止一次说过,如今的顾家可不比往昔,姚氏虽喜欢欢哥儿,却不会为了欢哥儿花那么多银钱举办周岁礼。因为顾家如今已是空架子,就算她想,怕是顾家几位太太也不会同意的。这里头肯定有名堂。”她忍不住看着顾芸儿。

顾芸儿蹙着眉,“我好久都没回祖家了,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还是先去了再说吧。”

顾家是苑平百年望族,还是有些名堂。至少,就算顾煜中丢官罢职,但今日的顾家宾朋满座是实在。

随着管家的唱诺,顾家后宅更是热闹起来,顾家三房嫡女顾芸儿嫁给沈家,如今已是堂堂正二品诰命夫人,顾三更是靠着这个女婿,已升任户部郎中,正四品的官,这在苑平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非常有出息了。要知道,支撑顾家门庭的顾大,也才只是区区五品官儿,如今还因犯了事被罢官在家呢。

好些客人看着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气派非凡前呼后拥的顾芸儿时,心里越发热乎了,全在心头想着:顾家老太太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当初可是把顾三父女往死里得罪的。

不过顾家还真是厉害,女婿一个赛一个厉害。顾大虽然丢了官,但却有个阁老姻亲,想来也不会落魄到哪儿去。所以这也是尽管顾大丢了官,顾大太太依然主持顾家中馈的原因。

顾芸儿携着路玲玲和徐璐,朝顾老太太的沁真堂走去。一路上也与不少人打着招呼,尽管大家都不怎么认得这些人。

顾家几位太太已热情地迎了出来,顾大太太却带着满面的笑容道:“芸儿你回来啦,你祖母已经在里头等着你了。快随我一道去见你祖母吧。”又发现了路玲玲,脸­色­忽然就变得难看。

徐璐忍不住朝路玲玲挤了挤眼。

“……咱们欢哥儿何德何能,居然连沈三夫人都给惊动了,真是我们家欢哥儿的福气。”顾大太太瞧到来者不善的路玲玲,心里已闪过不好的预感。

客人们一听原来陪同在顾芸儿身边的­妇­人居然是沈三夫人,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朝廷钦封的静安夫人时,又炸开了锅,也在心里暗自庆幸着,幸亏她们与路氏交好。

路玲玲可是见识过顾大太太那日在沈家的嘴脸的,并不与她客气,直接了当地问道:“我妹子呢?欢哥儿可是她儿子,欢哥儿周岁礼,她这个当母亲的难不成还闲着不成?”

“对了,我记得我妹子妹夫与祖家早就分了家的,怎么欢哥儿的周岁礼还跑到祖家举办来了?”

路玲玲的兴师问罪,使得客人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顾大太太不料路玲玲如此不客气,脸­色­相当难看。她忍不住看向顾芸儿,强笑着说:“芸儿,沈三夫人来者是客,你可得好生替我招呼哦。”并未回答路玲玲的话。

“三夫人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赶紧进屋里歇着,欢哥儿的事,随后会与您解释的。”

“是呀,三夫人,我知道您与五弟妹交好,可也不急于一时呀。芸儿,你祖母可等得望眼欲穿了,芸儿,赶紧去见你祖母吧,别让她老人家久等。”顾家几位太太赶紧上前打圆场。

顾芸儿说:“也好,我也怪想念祖母的。”就看着路玲玲。

路玲玲说:“二嫂,你去见令祖母吧,我去瞧瞧我妹子。”

顾二太太赶紧说:“五弟妹正在沁真堂里,三夫人一道去吧。”

徐璐拍了拍路玲玲的手,笑着说:“也好,既然来了顾家,少不得也要给顾老太太见过礼才是。路姐姐,咱们就先去见见顾老太太吧。”

顾大太太这才发现了徐璐,刚开始觉得有些面熟,后来仔细一瞧,忽然又脸­色­大变。

“凌,凌少夫人……”一个顾芸儿已让顾大太太脸上无光了,再加上路玲玲,已让她背脊发凉,如今,再来一个徐璐,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了出来,直逼心脏。

想着凌峰那日的蛮横凌厉,咄咄逼人,徐璐把他们从凌家赶出来的场景,历历在目。

顾大太太­唇­角发苦。

徐璐笑意盈然地道:“顾大太太,好久不见,别来无漾。”

顾大太太扯了扯­唇­角,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顾家几位太太瞧了,心头也跟着蒙了层­阴­影。客人们更是窃窃私语着,因为顾大太太没有介绍徐璐的身份,但能与沈家两位诰命夫人并肩而行的,想来身份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正端座在沁真堂的顾老太太姚氏,只知道顾芸儿回来了,几个媳­妇­都出去迎接了。姚氏如今不敢得罪顾芸儿,但在客人面前,仍然得端着老封君的架子,是以并未出去迎接。只端坐在罗汉床上,等顾芸儿来给她请安。

顾老太太姚氏还要在顾芸儿面前拿下架子的,只是一瞧到与顾芸儿一道进来的路玲玲和徐璐后,心头咯噔一声,这二人都是姚氏生平最不想见到的。可偏偏,人家来者是客,品秩又比自己高。

屋子里的女眷不明白原本还端着架子的姚氏怎么忽然就像ρi股下着火一样从罗汉床弹了起来,纷纷讶异地望着姚氏,以及从外头进来的三位女眷。

虽说苑平县城没什么顶级大世家,但书香世家还是有不少的,能在姚氏跟前说得上话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女眷,这些人眼光还是满利的,立马就瞧出了随顾芸儿一道进来的两位­妇­人应该也是世家大­妇­,不敢怠慢,也赶紧起身相迎。

顾芸儿与姚氏见礼,叫了声祖母。

姚氏暗恨顾芸儿发了达却不帮辅娘家,可沈家她又惹不起,也只能憋在心里,慈爱地笑着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沈家是高门大户,你回一躺娘家还真不容易。今儿能够见到你,可真把祖母高兴坏了。”

姚氏亲热地拉着顾芸儿的手,好一副祖孙情深。一些客人就在心里暗自揣测着,沈任行位高权重,高门大户,顾芸儿在沈家怕也得战战兢兢吧。这么一想,一些女儿嫁得不怎么好的女眷也就释然了。

顾芸儿知道姚氏既想巴结自己又想拿捏自己的心思,淡淡地抽回手,对姚氏介绍路玲玲和徐璐。

“祖母,这是我家三弟妹,这是安国侯凌家少夫人。特地来参加欢哥儿的周岁礼。”

姚氏就对徐璐二人笑道:“原来是三夫人,凌少夫人,老身不曾远迎,还请海涵。”

徐璐矜持浅笑,并未答话。

路玲玲却扬眉问:“顾老太太,我侄儿呢?还有我妹子呢?我妹子妹夫与你们祖家可是分了家吧,怎的欢哥儿的周岁礼还在祖家举办呢?”

敢情这不是来参加孩子的周岁礼,而是来找茬的。

客人们就兴奋了,纷纷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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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娃儿在学校被传染了流感,然后回来把我也给惹了,喉咙痒痒的,头晕晕的,重重的,好难受哦。

第214章 破坏

顾家几位太太也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顾芸儿是顾家孙女,路玲玲却是顾路氏的姐姐,与顾芸儿又是妯娌,路玲玲在顾家闹将起来,没脸的就是顾家和顾芸儿了。这时候,顾芸儿的态度就成了至关重要。

顾芸儿站在顾家,就与路玲玲起了矛盾,将来在沈家也不会好过就是了。若是站在路玲玲这边,肯定会被说成不孝。一个连娘家都不顾的人,名声又能好听到哪儿去?

顾大太太自觉在沈家受的气总算掰回了一城。

姚氏笑呵呵地说:“三夫人还真是关心妹子,路氏可真有福气。三夫人您也知道,路氏怀着欢哥儿可是受了大罪的,生欢哥儿的时候更是九死一生,把身体也给弄垮了,我做婆婆的看着也心疼。加上您妹夫如今又有了差事,路氏即要照顾您妹夫,又还要照顾欢哥儿,实在是辛苦,所以我就想,趁着老婆子还能动,就把欢哥儿养在跟前,也好让路氏松口气,专心一致服侍你妹夫。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徐璐与路玲玲对望一眼,果然正中她们猜测。

姚氏这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新媳­妇­因年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好些人家的媳­妇­的头一胎大都是由长辈带大的。而当婆婆的主动帮着带孙子,做媳­妇­的就算再是舍不得孩子,为了孝道,也不得反对。大概这就是姚氏拿捏路氏的另一法宝了。

姚氏是婆母,又是欢哥儿的祖母,祖母心血来潮要把孙子带在身边,做媳­妇­的也只有受着,还得高高兴兴地把孩子抱到婆母跟前,不得有怨言。否则就是不孝,忤孽。

路纤纤舍不得儿子,也知道姚氏是想拿捏自己,却也找不着更好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姚氏带走。

姚氏抱走欢哥儿除了拿捏路氏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就是借由拿捏路氏来逼顾芸儿路玲玲服软。

顾芸儿在娘家时就与路纤纤交好。

而路玲玲更是路纤纤的姐姐。

只要路纤纤向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哭诉,为了路纤纤,不管是顾芸儿还是路玲玲,都得捏着鼻子心甘情愿让顾大官复原职。否则姚氏有的是办法让路纤纤痛不欲生。

路玲玲自然明白姚氏的险恶用心,被气笑了。

“老太太,果然是人老成­精­呀,你老人家的本领越发高竿了。”路玲玲笑里藏刀地说,“难怪能教出贪赃枉法的儿子。”

顾月芙忽然跳出来,对顾芸儿大声指责道:“三姐姐,你好歹也是顾家的孙女吧,怎能任由外人这般侮辱自己的祖母和长辈呢?三姐姐你也不吭句声。”

顾月芙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不愧是杨家培养出来的尖刀。

顾芸儿就说:“大伯贪赃枉法确是事实,大理寺已查得一清二楚,这也没什么好分辩的。三弟妹说得也是事实。”顾芸儿又对姚氏说:“祖母,大伯父虽然做错了事,可不是还有芙堂妹蓉堂妹么?芙堂妹可是阁老媳­妇­呢,有芙堂妹在,大伯父一定能转危为安的。是不是,芙堂妹?”

顾月芙咬牙,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着客人的面,她着实不好说,她这个阁老媳也就那么回事。当年顾家因她与杨家订了亲,想着将来要靠她支撑门庭,就对她多有迁就纵容,也让她骨头都轻了不少,也做出不少让人病诟的事来,更是说过不少轻狂的话。如今让顾芸儿这么一说,顿感无地自容,只觉脸皮被趴得血淋淋的难堪。

费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却扶了个阿斗,非但没法支撑顾家,反而还添了不少麻烦,姚氏对顾月芙早已没有先前的器重。可顾月芙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忍心再让孙女受顾芸儿挤兑,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芸儿说得极是,咱们芙儿不是个忘本的。这不,她父亲能够转危为安,也还多亏了芙儿从中周旋呢。”

姚氏现在也后悔得不行,早晓得顾月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当初就不该对她过多纵容,害得她为了顾月芙,把顾芸儿往死里得罪,就是现在想弥补都弥补不了。最让姚氏难以忍受的是,顾家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嫡女,却对家族半分贡献都没有,反而三天两头回来打秋风,姚氏肠子都悔青了。

姚氏也恨顾芸儿,受了一点委屈就非要逼着分家,带走了大半财产,害得顾家只能勉强维持表面光鲜的体面。

顾煜中能够放出来,明明就是顾煜文帮着打点沈任行暗地里发了话才被放出来的。这姚氏也敢往脸上贴金,真不要脸的。

路玲玲鄙夷不已,正要呛声,顾芸儿就说:“祖母,我还不曾见过欢哥儿呢,我先去看看欢哥儿啊。”然后又与路玲玲道:“三弟妹,你也一起吧。”

路玲玲扬眉,她看不惯顾家人算计路纤纤的嘴脸,非要当着客人的面把姚氏等人的­阴­险揭发出来。

只是徐璐拉了她一下,向她挤了挤眼睛。

路玲玲不明所以,但她向来佩服徐璐走一步看三步的本领,徐璐这么做肯定有其深意,也就不再啃声了。随顾芸儿一道去看欢哥儿去了。

欢哥儿就在沁真堂隔避偏厅里,路玲玲逗着欢哥儿,小家伙穿着喜气的浅黄­色­富字纹的红­色­小夹袄,头戴黑红想间的的小皮帽,看起来粉妆玉琢,很是惹人怜爱。

路纤纤正陪着客人,一起看着在炕上玩耍的欢哥儿,看了路玲玲后,双眼忽然红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起身对路玲玲和徐璐施礼:“姐姐您怎么也来了?”又对徐璐招呼着:“少夫人。”

路玲玲凶巴巴地质问:“不是说好了在铁树胡同办席么?怎的又变卦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她正要质问妹子是不是姚氏逼迫她,徐璐却开口道:“欢哥儿长得真是可爱,难怪你婆母喜欢他,非要在祖家办席。这也是对妹妹的抬举,妹妹更该高兴才是。”

路玲玲气极,瞪着徐璐。

徐璐把事先准备好的玩具递给欢哥儿让他玩,笑容满面地说:“妹妹也真是的,哪家做媳­妇­的不想着自己的孩子得长辈喜欢?不过欢哥儿真的好可爱,等欢哥儿抓了周,再把孩子抱回去不就得了。”

路玲玲姐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顾芸儿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就笑了起来。

很快,孩子的抓周礼就开始了,诺大的厅子里布置了好多玩具,什么都有,鱼符,木剑,算盘,绣帕,书,应有尽有。

欢哥儿被放在铺着的地毯上,宾客们围在周围,纷纷指着鱼符让他拿,小家伙左看右看,却毫无动静,最后,往就近地玩具爬去,抓了支­精­巧的狼豪笔。抓笔也不错吧,将来靠笔杆子吃饭,这可是做官的料呢。

只是众人还没讨论够,小家伙又抓起了木剑放在嘴里咬,众人大笑,纷纷说:“一手拿笔,一手拿剑,哎呀,这小子将来可了不得呢,文武全才呢。”

大概是众人笑声太多了,欢哥儿又丢掉笔和剑,又往胭脂盒爬去,众人赶紧叫着阻拦,路玲玲更是拿着个鱼符勾引他,欢哥儿左看右看,最终没有选择鱼符,最终拿了本书在手头撕了起来。

众人就大笑,将来肯定是个读书人,会给顾家考个状元回来。

抓周礼过后,吃了饭,顾芸儿与路玲玲和徐璐使了眼­色­,和徐璐一道留了下来。而路玲玲则向姚氏告辞。

姚氏假猩猩地挽留,路玲玲也假猩猩地说了客套话,称庄子上有些事,要过去瞧瞧。

姚氏这才故作遗憾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既如此,那老身也不留三夫人了,老五媳­妇­,你替我送送三夫人。”

路纤纤点头。

而路玲玲则抱了欢哥儿亲了亲,笑着说:“小宝贝儿,来,你也来送姨母一程。”就抱着欢哥儿走了。

姚氏没有想那么多,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而路玲玲也是和颜悦­色­的,不住地夸姚氏疼爱欢哥儿,欢哥儿真有福气,跟着老太太,欢哥儿必能成大器之类的恭维话。

姚氏面上谦虚着,心里却很是得意,自觉找着了拿捏路纤纤的法子。

“……欢哥儿是我孙子,我不疼他疼谁呢?只是欢哥儿年纪还小,路氏即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儿子,确实顾不过来。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加上欢哥儿他大伯如今闲赋在家,我也怕他一时想不开,有个小孩子呆在眼前心情肯定会好转的。我也知道,这呣子连心,欢哥儿养在我这儿,路氏肯定会思念孩子。不过三夫人放心,只要欢哥儿他大伯的另觅了差事,就把欢哥儿给你送回去。”

顾大太太在一旁说:“娘,老爷虽说心情低落,但也不至于想不开呀。老爷犯的事儿可不小,能够全身而退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奢望官复原职。”

姚氏就笑着说:“无事,反正他大伯也挺喜欢欢哥儿。相信有了欢哥儿在身边,你大伯肯定会很高兴的,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简直就是*­祼­的讨价还价了。

也可以称为威胁也不为过。

顾煜中什么时候官复原职,欢哥儿就什么时候回到路氏身边。

否则,路氏别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路玲玲气得火冒三丈,不过她想到即将上场的好戏,又生生压住了火气,笑容满面地说:“老太太说得极是,相信有欢哥儿在,他大伯会很平安的。”

路纤纤看了路玲玲,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和愧疚。她愧对姐姐,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害得姐姐替她­操­这么多心。尽管知道这样不好,会纵出个得寸进尺的老太太,可呣子连心,她真的无路可走了。

看着路玲玲服了软,姚氏简直像吃了蜜似的高兴。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只要把欢哥儿拿捏到手头,呣子连心,路纤纤必会向路玲玲求助,路玲玲向来疼爱路氏这个妹子,就算明白这是她的­阴­谋诡计,但为了妹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以想像,路玲玲笑容满面的背后,肯定对自己咬牙切齿。

不过姚氏并不以为意,反而很得意。

欢哥儿是自己的孙子,自己当然会好好疼爱的,但路氏就别想好过。只要路氏不让自己满意,她有的是法子拿捏路氏。

路玲玲和路纤纤抱着欢哥儿走了。

顾大太太有些忐忑,觉得老太太未免过分了,哪有这样拿捏人家的,这不是在求人,而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呀。

可顾大太太才张嘴,姚氏就打断她的话:“客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赶紧给客人安排节目娱乐呀。”

顾大太太不敢忤孽婆母,只好安排去了。厅子里的人就少了一部份,但仍是有相当一部份人依然围在顾老太太这儿不肯走。

主要是顾芸儿和徐璐还沉走,她们想留下来与徐璐二人套套近乎。

姚氏正中下怀。

顾芸儿就陪在姚氏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徐璐也坐在顾芸儿身边,只一味嗑着瓜子喝茶。

顾月芙也一直陪着姚氏,不时给姚氏张罗茶水点心,偶尔还给姚氏捶捶背。

姚氏就笑着说:“你这丫头呀,嫁了人还是这么的孝顺。不枉祖母疼你一场。”目光却时不是剜了顾芸儿一眼。

顾月芙笑得格外娇俏:“祖母,人家可是一直都孝顺您的。”她就是要让客人瞧到,同样是孙女,顾芸儿有多不孝,仗着嫁了个厉害的男人,就不把长辈放眼里。

一个挂着不孝名声的人,身份再高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被戳背脊骨?

顾芸儿居然对顾月芙意味深长地说:“芙堂妹确实孝顺祖母。顾家众多姐妹,就数芙堂妹嫁得最远,可跑娘家的次数却是最多的。芙堂姐确实孝顺祖母,可也不能不顾婆家呀?要知道,芙堂妹每次回娘家,都要呆上三两天,京城离苑平又不远,芙堂妹这般,婆家肯定会有怨言的,堂妹以后或切莫如此了。”

女子嫁了人后就是夫家的人了,除非娘家有急事,否则哪能够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还一住三两天。恐怕这就不是孝不孝顺的问题,而是在婆家无法立足,回娘家寻求蔽护来了。

在场座的都中年老人,哪有不明白的,看顾月芙的眼光就变了。

顾月芙脸­色­就变了,若是照着以往的­性­子,肯定要大怒,或反­唇­相讥,但现在她却没那个底气,只得咬着­唇­,忍了又忍。

姚氏对顾月芙在婆家的表现也非常不满意,私底下也不知骂了多少回,可骂她是一回事,看她被顾芸儿奚落又是另一回事,姚氏就对顾芸儿说:“你妹妹向来孝顺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我身子不怎么好,芙儿知道后,当天就赶了回来,赶都赶不走,唉。我也知道,三天两往往娘家跑确实不妥,芙儿,以后切莫如此了。”

有了姚氏的台阶,顾月芙脸­色­这才好看了。却再也不敢惹顾芸儿了。

徐璐看得很是无趣,觉得顾月芙太让她失望了,真是个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一直坐到日入时分,顾月芙看看天­色­,就起身,向姚氏告辞,说得回去了,免得婆家人说闲话。然后又看着顾芸儿:“三姐姐,我们一道上路可好?”

顾芸儿就说:“不用,三弟妹邀请我去她庄子上玩。如今秋季来临,正是大丰收的好时节,三弟妹说,此去庄子上,吃现榨的果汁,即美味又能美容养颜。听着着实心动。”

徐璐也跟着笑道:“是呢,听说板栗也成熟了,正好可以吃烤板栗。如今天气也转凉快了,刚好可以骑马,我一直想骑马来着,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眼下大好机会来临,自是不能错过。”

顾芸儿笑话她:“谁不想骑马,你会骑吗?”

徐璐正­色­道:“当然会。”

“我不信,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呀?”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曾在庄子里骑过两回,不过不太熟。”

顾芸儿就笑话她:“这样你也敢骑?真够胆大的。叫我一声师傅,让我教你得了。”

徐璐打趣她:“我记得你以前并不会骑马呀?什么时候学会的?”

顾芸儿脸儿一红,“不告诉你。”

徐璐就指着她笑了起来。顾芸儿恼羞成怒,作势必打她,二人就闹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交好。

姚氏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又羡又妒。这位凌少夫人可是京城有名的人物,顾芸儿何德何能,居然还巴结上了凌少夫人。

顾月芙更是妒嫉得双目喷火,她倒不是妒忌顾芸儿与徐璐交好,而是因为顾芸儿居然敢抛下夫家一个人去庄子上玩,她就不服侍婆母,不服侍丈夫?沈家怎么会同意让她们在外头玩?

带着浓浓的妒嫉和不可置信,顾月芙问:“三姐姐,凌少夫人,你们要去沈三夫人的庄子上玩么?要玩多久?”

顾芸儿说:“大概四五天吧。”

“这么久?”顾月芙脱口而出,“你婆婆同意吗?”

顾芸儿看她一眼,笑道:“那当然。”

顾月芙颇受打击,半响无话。

姚氏也颇不是滋味,屋子里有片刻的冷场,她不得不试图找话题,于是就左右看了看,说:“咦,路氏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路纤纤送路玲玲出去确实有些久了,大概都有大半个时辰。

姚氏就让人去找路纤纤,很快就有下人来报:“五太太带着九爷上了马车离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欢哥儿在顾家行九,称九爷。

姚氏很是不悦,“这路氏也真够大胆的,不就是把欢哥儿养在我这儿么?生怕我抢了她儿子似的。真是不孝。”她以为路氏把孩子带回铁树胡同了。

见自己的话无人附和,姚氏只好对顾芸儿说:“芸儿,你这个五婶娘可真没见识,以后你可千万别学她。将来你有了孩子,最好让你婆母带。这样对你也是大有好处的,可别学路氏,真是鼠目寸光。”

顾月芙赶紧说:“就是就是,祖母亲自带孩子,省了五婶婶多少事呀。五婶婶也真是的,难得祖母一片好心肠,却不领情。”

徐璐实在讨厌顾芸儿这副嘴脸,忍不住道:“是呢,杨五­奶­­奶­最是深明大义。将来我碰上杨夫人,一定要好生夸赞夸赞五­奶­­奶­。等杨五­奶­­奶­生了孩子,也让杨夫人抚养。”

顾月芙脖子立马缩了缩,敢怒不敢言。

如此情形,就有人扑嗤笑了起来。

因为徐璐知道她不少­鸡­皮狗灶的事儿,顾月芙不敢惹徐璐。但旁人也敢嘲笑她,骄蛮脾气发作,想也不想主喝斥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笑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顾月玫婆家小姑子。顾月玫是顾家长女,出嫁多年,是顾月芙的嫡长姐,女子在娘家是娇客,但在婆家就要矮上一截。

徐璐看了顾月玫的小姑子戴圆圆那副清冷矜持的模样,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顾月芙居然跑去惹她,能讨得了好才惯。

果然,戴圆圆不怒反笑,高高扬眉,挑衅地道:“我笑我自己的,与你杨五­奶­­奶­又有何相­干­?难不成,你杨五­奶­­奶­还要管我笑不成?”

“你……”

都是家中的娇娇女,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针尖对麦茫,想来肯定会­精­彩。

徐璐面露兴奋,正准备看戏,可惜,戏就结束了。因为顾大太太和顾月玫母女二人,一个喝斥顾月芙,一个安慰戴圆圆,最终由顾月芙捏着鼻子道歉了事。

又没掐起来,徐璐表示很失望。

不过看顾月芙那副饱受屈辱的模样,徐璐还是觉得这样也好。

人人捧着的天子骄女,自以为很了不起,无法无天地挥霍着亲人长辈对她的纵容宠溺,忽然间靠山倒了,引以为傲的身份也变得一文不值,自然就骄傲不起来,比落水狗还要不如,也够她受了。

戴圆圆虽然不再与顾月芙计较,可那双利嘴仍然没有停歇,居然就炮轰起了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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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感还没好,今天可是强撑着写的,呜呜……

第215章 赤搏上阵

戴圆圆冷笑一声说:“亲家老太太打得倒是好算盘,真让圆圆开了眼界。大嫂,难怪我娘不让你回娘家,看来也是有道理的。”

戴圆圆这话可真够刺人的,饶是向来隐忍出­色­的姚氏也忍不住面皮一抖,压下火气,笑问:“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月玫对你不好?”

戴圆圆似是不屑回答,而是看着顾月玫,一脸高傲:“老太太不必明白,只要大嫂明白就成了。”

接连让一个小丫头扒脸皮,姚氏脸­色­发青,可到底是孙女的小姑子,不好得罪,只能死死忍着,目光不善地看着顾月玫。戴圆圆来过顾家两回,但因脾气不大好,嘴巴又太利,顾家上下都不怎么喜欢她。偏顾月玫每次回娘家都要带这个小姑子来。

顾月玫自然明白小姑子指的是什么,脸皮也火辣辣地红着。她父亲没了一身官皮,她在婆家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可自己娘家的做派,着实让人难以启齿。

而客人的目光也让顾月玫颇不是滋味,不愿再让人盯梢,赶紧转移话题,“哎呀,我还给九兄弟带了些玩具回来,刚才还忘了拿出来。”然后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事先带来的玩具带来。

而顾月玫的话也提醒了姚氏,姚氏又凶神恶煞地让人去铁树胡同把欢哥儿带回来。

铁树胡同离顾家很近,来回也就两盏茶时光。

去的人很快就回来凛报,路氏并未回铁树胡同,而是去了路玲玲的庄子里。

姚氏气得脸­色­发青,忍不住破口大骂:“路氏居然私自带着我顾家的子嗣离开顾家,她好大的胆子。真当我顾家不敢休她不成?”

自来子嗣为重,身为媳­妇­,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子嗣,倘若护嗣不力,都要受婆家责怪。路纤纤在无姚氏首肯下,就带着孩子离开顾家,姚氏完全可以混淆血脉的罪名,收拾路氏。

顾大太太心头也有不好的预感。

刚才路玲玲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的模样,可很快就笑容满面,如春风般和煦的态度,顾大太太就觉奇怪,心头一直不安着。直到路玲玲离开后,这股心神不宁依然挥之不去。直到下人来说,路氏带着孩子一去不复返,这才知道坏了事。

按老太太的意思,把欢哥儿拘在手里,不愁路氏不去求路玲玲,顾芸儿就算不顾惜祖家,但与路氏一向交好,看在路氏的份上,少不得也要帮着说上两句。

可路氏就这么带着欢哥儿走了,让她们白高兴一场,如何不愤怒。

尤其给欢哥儿办这个抓周礼,祖家也还出了一半的钱呢。

不止姚氏气得火冒三太,顾大太太也气得不行。她目光剜着顾芸儿,强忍着怒火:“芸儿,你这五婶婶也太胆大妄为了,欢哥儿那么小,怎能出远门呢?老太太向来疼欢哥儿,你五婶婶招呼都不打就抱走了欢哥儿,这不是忤孽么?万一老太太气出个好歹,那咱们可就真是罪过了。”

顾芸儿悠悠地说:“祖母年纪确是大了,­精­力也不行了,欢哥儿又还那么小,小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万一扰着了祖母可怎生是好?依我看,还是让五婶婶亲自带吧。祖母为了咱们一大家子,也­操­了大半辈子的心,也该享享清福了。”

顾大太太气得指尖发颤,却又找不着话来反驳,顾芸儿今非昔比,她到底不敢惹顾芸儿。

姚氏也是如此,尽管气得抓狂,却不敢发飙,只得忍着怒火,一脸哀伤道:“芸姐儿这可是嫌弃祖母老了?不配带孩子不成?”

顾芸儿说:“祖母说哪儿话呢。”就不再言语了,连敷衍都不肯。

姚氏心急火燎,靠拿捏路氏这条路已行不通,只得目光凶狠地盯着顾芸儿。

“芸儿,祖母今儿求你一件事儿。”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古怪,有种破罐子摔碗的狠劲,早在准备参加欢哥儿抓周礼时,顾芸儿就知道,祖母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非要逼她向丈夫求情,让大伯官复原职才成。

顾芸儿就说:“祖母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是今儿是欢哥儿的周岁礼,便是有事,也不急在这会儿,明儿闲了,祖母打发人来吩咐我就是了。”

?顾芸儿还是不愿让事情闹得太大,顾煜中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已是板上钉钉,这样的罪名,落到普通官员身上,只有死路一条的。沈家全须全尾的保全了他,也还是丈夫看在她的份上才做到这一步骤的。

姚氏却是冷笑道:“改明儿?呵呵,如今我这个孙女可了不得了。我是想见也见不到呢,不趁这会子好容易见一面,求孙女给个恩典,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呢!”

?这声音大得连整个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顾家又兴旺了近百年,光沁真堂的宴处厅就是三开间,这会子又把两边翮扇移了开来,整个宴息厅就更是宽阔了,客人们虽坐在远处说话打牌,但姚氏的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都停了说话,目光自然的看了过去。

?厅里顿时就鸦雀无声。

顾芸儿慢慢理了袖子,淡淡地说:“祖母请说。”

姚氏突然有些发怵,因为顾芸儿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得可怕,一如刚才路玲玲的作为。她在心中默念着顾月芙给她出的主意:这样的场合,您是她的嫡亲祖母,她敢当着这么多官眷的面儿给你没脸?她再是高嫁,敢不要孝道?在场的都是她官眷,她又能横到哪儿去?到时候外头说起来,顾芸儿仗着高嫁就不孝敬祖母,光言官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她。

顾月芙更是直接了当地说:若是咱们再狠些,去顺天府告她不孝,或是让言官参她一本,哼哼,上回王家一事,直到现在怕还没缓过气吧。再让言官参沈任行一本,怕是沈任行生吃她的心都有了。沈任行虽是阁老,可言官也不是吃素的。言官最是喜欢揪官员内宅的事儿。再让言官参她一本,看她还有脸没脸。当着客人的面,再跪下来向她磕头,看她受不受得住。

?这么一想,姚氏就觉得腰杆又硬起来,凄楚道:“你大伯父是顾家长房,是顾家的顶梁柱,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大伯被罢官吧?你大伯好歹也是疼过你的,好歹你也姓顾,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还求你看在祖母脸面上,给你大伯一次机会吧。”

附近的客人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撇­唇­,顾煜中的事,放在普通官员身上,必是身死的下场,如今能够保住­性­命,只是丢了官而已,已是沈家出力的缘故。偏姚氏还不知足。本来就不是亲的祖母,倒摆起祖母的谱儿来了。

?事涉朝廷官员调度,就算大家都知道,处在顾芸儿这个位子上,可以想办法,沈任行也不好不给她脸面。可拿到明面上来说,这就是违例的,甚至还会连累到沈任行。­妇­人不可­干­政,这是铁例,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要顾芸儿帮忙,就是想帮的,也不敢帮了。

求人也不是这样的求法。

分明就是挖坑啊!

顾芸儿就说:“祖母这话可真让我难为。大伯父被撸了差事,那是因为犯了事,这可是朝廷亲下的诏令。我一介­妇­道人家,可没那个本事擅自左右朝廷诏令呀。”

姚氏冷笑着说:“芸儿如今是阁老夫人了,只需求求沈阁老,不就成了?”

顾芸儿就拔高声音,正­色­道:“祖母此言差矣,您孙女婿虽是阁老,却也得遵循朝廷律令。这朝廷官员任免的事,不是我能说话的,更不是我家夫君说成就成的。朝廷有律例,­妇­人不得­干­政,祖母口口声声要我给大伯父官复原职,这是要置我于何地!还请祖母慎言!”

“那是你伯父!又不是旁的不相­干­的人。”姚氏气得拍了几子,大声道:“你如今高嫁了,了不起了,照顾下亲戚,也不是什么难事,哪家没有这样的事呢?偏你就推三阻四,拿朝廷律法来压我,难道堂堂阁老还办不成这事儿么?这还是自己的亲伯父,又不是外人。法理之外关乎人情,只要你跟沈阁老求个情,让你大伯父官复原职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我看你分明就不想帮忙,存心见死不救,你怎的就这么铁石心肠呀,那可是你大伯父,嫡亲的伯父呀。”

姚氏与大房商议了一个晚上,定了两步妙棋,一是拿捏路氏进而挟制路玲玲帮着求情,二是用名声孝压制顾芸儿。

顾芸儿高嫁,顾家再无制肘她的法子,唯有名声孝道这个杀手锏。

这也是姚氏临时改变主意,改欢哥儿的周岁礼到顾家举办的真正原因。

顾家再大宴宾客,顾家百年声望,还是颇有底蕴的,也请了不少名门望族前来,其目的就是要当着外人的面,逼着顾芸儿应下。

姚氏甚至哭道:“你大伯父为官也不易呀,他可是家中顶梁柱,顾氏的族长,他出了事,你们这些出嫁女又能好到哪儿去?这阵子受了打击,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病歪歪的,几日功夫,人都瘦了一大圈。你就行行好,提携一下你大伯吧,长房还有那么多人靠着

你大伯父过活呢,我也就这么个与我亲近的儿子了。”

说到兴头上,姚氏甚至唱念作打地跪下来,朝顾芸儿磕头,边磕边嚎哭道:“祖母给你磕头还不成么?你就行行好,给老婆子一条生路,让你大伯父官复原职吧。你大伯父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去官府告你不孝,忤孽……”

顾芸儿身边的婆子把她硬架起来,姚氏挣扎不动,就放声大嚎:“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攀了高枝儿就不认我这个祖母了是不?如今你是金凤凰,只管把我往泥里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让孙女往泥里作贱……”

这简直是赤膊上阵了,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

徐璐看得有趣,对顾芸儿悄声说:“你这个祖母,平素就是用这种招数应付你和顾郎中么?”

虽是悄悄话,可诺大的客厅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芸儿苦笑:“也没怎么用,统共也就用过三回,第一回想要我娘的嫁妆,就是这般哭嚎的。第二回是因为芙姐儿高嫁杨家,逼我父亲给她治嫁妆。第三回,也就是这回了,让姐姐笑话了。”

客人们一听,更是鄙夷到不行。

顾大太太无地自容。

戴圆圆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甚至还大赤赤对顾月玫大声说:“大嫂,以后还是少回你这个娘家吧,一屋子腌赞事,也不怕带坏我侄儿。”今日顾月玫还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了回来的。

顾月玫被说得面红耳赤。娘家这样的做派,着实让她又羞又气,心头也恨姚氏恨得要命,这个小姑子嘴巴一向大,回到婆家后还不知要怎样宣传自己娘家的事,以后在婆家怕是抬不起头了。

既然已闹到这杨的场面,顾芸儿反而不急了,也不劝姚氏,只让婆子把姚氏死死压在罗汉床上,并声音软软地对姚嬷嬷等人道:“祖母大概口也渴了吧,去把温茶拿来,祖母口渴了应该用得着。”

姚氏噎了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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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到头,很少感冒的,可一旦感冒了,不整个七八天休想好转,药石无效,倒霉催的,今天第四天了,还有四五天就能恢复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216章 夫­妇­齐发威

顾月芙跳了起来,大声道:“三姐姐,你现在是沈二夫人了,威风了,就不管娘家了吗?人家是怕穷亲戚打秋风,我看三姐是怕我们连累你的富贵生活吧。”

顾月芙也开始口不择言了,顾芸儿敢不帮忙,那就休怪她乱咬一气。哼,反正她是光脚的。

徐璐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挑眉笑道:“杨五­奶­­奶­,你也是阁老家的儿媳­妇­,怎的不去求杨阁老?顾煜中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呢?你自己都不使力,非要让隔房的姐姐使力,未免强人所难了。”

因为凌家与杨家是死对头,顾芸儿也讨厌徐璐,像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尖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想办法?我若是能想办法,也不会腼着脸去求她了。”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既然你都想不出办法,芸儿又能想出办法不成?她是人,又不是神。朝廷又不是她家开的,顾煜中这个人我知道,就是个取巧卖乖,溜须拍马,于朝廷无半分功劳,贪污好­色­踩低捧红倒是样样来。这样的人,朝廷没有处置他已是格外开罪了。还想官复原职,做梦吧。”

反正已是抱着收拾顾家的目的前来,徐璐倒是不怕得罪人,狠狠地把顾煜中给贬得一文不值。

“顾煜中出了事,你们身为亲人都不想办法,居然逼着隔房的闺女想法子,柿子捡软得捏呀。”

“你,你……”顾月芙被徐璐骂得发懵,顺了半天的气,才叫道:“这与我顾家的私事,你Сhā什么嘴?多管闲事。”

徐璐又毫不客气地骂道:“冲着你以前曾对芸儿做过的那些腌赞事,若是换作我,怕是此生永无颜面再去求她了,你倒是好,脸皮还真是厚得跟城墙一样。”转头又向姚氏开火,“姚氏,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妇­道人家,居然敢拿孝道压沈二夫人­干­涉朝廷律法,企图­干­涉官员任免事,这可是犯了大忌,今儿回去本夫人就上书朝廷,治你个以孝道辖制朝廷诰命夫人,意图­干­政之罪。让朝廷夺去你的四品恭人,本夫人说到做到。”

徐璐说得铿锵凌厉,威仪凛然,杀气腾腾,此话掷地有声。姚氏吓得魂飞魄散,半天回不了魂。

徐璐轻蔑一笑:“顾煜中犯得事可不小呢,若是放到普通官员身上,就是几条命都不够抵的。姚氏,你既然嫌你儿子活得不耐烦,就尽管闹吧,闹得越大越好,看谁救得了你。”然后又转头,埋怨顾芸儿:“你也是的,这样的长辈理他做甚,倒是敬出个得寸进尺的。什么腌赞事儿都要来找你,也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哪是拿你当孙女对待的,分明就是要把你往绝路上逼呢。就是位高权重如方公,怕也没本事让犯事的官员官复原职。他们倒是好本事,当你是神仙下凡呢,什么都能替他们办到。顾煜中的事儿,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又出钱又出力,还要落得个忘恩负义不顾孝道的名声,何苦来哉?依我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成全他们给你安上的恶名吧,让他们知道何谓忘恩负义。”

徐璐这话可是毫不留情的,说得顾家人脸青一阵白一阵。

一些知廉耻的,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也深恨长房闹也这么多事来,更恨姚氏的得寸进尺,没有拿捏住顾芸儿,反而让顾家百年清誉悔于一旦。

徐璐能这么痛骂,顾芸儿露却是不好说的。顾芸儿暗自感激,心头激荡。

“你,你……徐氏,我们顾家的事,你不嫌管得宽么?”顾家人被骂得不敢再开口了,姚氏也不敢再嚎了,花着一张老脸,手足无措地扑在罗汉床上。唯独顾月芙气不过,又跳起来指着徐璐指责。

徐璐目光轻蔑扫了她一眼,目光冰凉,不屑,嘲讽,顾月芙只觉全身发凉,一身的气势就那样软了下来。

顾芸儿长长叹口气,对姚氏幽幽地道:“祖母,您刚才那番话,可是从不曾拿我当亲孙女对待呀。”

姚氏刚才聚积出来的高昂士气已消散无几,这时候只剩下恐惶的份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让顾四太太打断了,说:“芸儿,你祖母人老了,就糊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与她一番见识,老太太也是受人撺掇所致。”顾四太太也是没法子了,老太太的为人她本来就不喜,为了长房就不顾其他房的利益,为了让顾大起复,还逼得他们几房四处奔走,银子倒是花了不少出去,还要挨骂,泥巴也有三分土­性­的。

顾二太太和顾四太太也是有私心的,长房失势,虽然对顾家有影响,不是还有三房么?到时候靠着三房就是了。

老太太为了已是烂泥的长房还要往死里得罪三房五房,到时候顾家就是真的完了。顾二太太和顾四太太可不愿这样的事儿发生。也顾不得孝道不孝道,先让顾芸儿消了气再说。

顾芸儿却捂着脸嘤嘤地哭着,也不说话,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众人也理解她的苦楚,未出嫁之前,顾家对人家也不好,但娘家出了事,顾芸儿也还是全力相帮的,偏还得寸进尺。求也没个求人的态度,还要­阴­险地挖坑给人家,这分明就是逼着人家舍了老命相帮还要再打上一棍子呀。

任谁遇上这样的亲人长辈,也要寒心的。

顾芸儿只负责伤心地哭,徐璐则负责气愤地善后。

她拉着顾芸儿的手恨声骂道:“这样的娘家,这样的亲人,你还认来­干­嘛?你忘了你以前的名声是谁给你败坏的?你忘了你娘的嫁妆是谁给吞了去?你忘了是谁逼着你去认下本不是你的错?”

顾大太太弱弱地反驳:“凌少夫人,无凭无据的事,可不能乱说的……”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是不是乱说,大家心知肚明。芸儿,咱们走吧,我知道你­性­子软,又顾念孝道。我却是看不下去了,现在咱们就回去,我要参姚氏一本。哼,敢拿孝道要胁朝廷诰命夫人­干­政,好大的胆子。”

徐璐说得杀气腾腾,又对着顾月芙开炮:“你身为顾煜中的女儿,自己父亲犯了什么罪你是再明白不过的。亏得你还是杨家的儿媳­妇­,不在家好生相夫教子,居然也­干­涉起朝政大事。哼哼,杨家果然好家教。”

“你,你……”顾月芙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璐不屑地冷哼一声,拉着顾芸儿就走。

……

基于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徐璐回京后的第二日,就上书朝廷,狠狠告了姚氏一状。

姚氏本不成气候,儿子又还犯了错,能留着­性­命已是邀天之幸,还敢拿着祖母的身份逼迫沈二夫人让其官复原职。这事儿若放在平常也没那么打眼,但在特殊时期,姚氏只有被炮灰的命了。

然后徐璐就大大风光了一回。

徐璐进京三年多的时间,两回上书,就使得两位朝廷夫人被贬为庶民。

定国侯世子夫人徐梦雅被贬为庶人后,被叶家送到通州庄子上养病。苑平顾姚氏也被收回四品恭人的身份,贬为庶人。

那些曾得罪过徐璐的人,人人自危。

包括先前曾恶意整过徐珏的秦氏姐妹。

在姚氏被朝廷申饬后的第二日,秦氏也回保定去了,说是参加秦老夫人六十大寿。

当时徐璐还恨恨地想,该不会是后悔惹了自己吧?

不管怎样,徐璐的威名是打出去了。而恰在这时,凌峰又大开大合地收拾山西布政使王文东,更是让整个仕林震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王文东身为一省布政使,本身就是三品大员,原本进京述职极有可能留京任用。当时连身为吏部尚书的方公都认为王文东可得重用,举荐王文东、河南布政使、陕西布政使等三人,侯补吏部右侍郎。次日皇帝在朝堂上垂问,百官推荐王文东,称冷静果决,不贪不腐,是位经得住考验的好官。谁知凌峰却持反对意见,认为王文东主政山西期间,山西经济下滑,军民暴动次数比往年大副增加,认定王文东不擅治理地方,或处事不公,才会引发军民暴乱。连地方都治理不好,又岂能进入朝廷中枢?

凌峰的话自然就引起群臣攻击,因为王文东为官清廉、公正无私也是有口皆卑,称凌峰血口喷人。凌峰毫不退让,称公正无私的人,并不代表就有治理百姓的能力,清官里头也有昏官,还称,贪官亡国,而昏官却误国。并举例王文东在山西推行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其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由此可见,王此人不想方设法去弄清案件的是非曲直,而是按照古老的道德标准,根据当事双方的身份和地位来做出判决。可以想像的是,以主观标准来裁定案件,其结果必然是有失公正。仅凭此一点,必会制造不少冤假错案。王此人如何还能当得起明察秋毫的明官。恰恰相反,称他是个糊涂官倒是有点名副其实!

凌峰又还称:“冤假错案严重引发朝廷公平公正,而误判或乱判更会使朝廷失去公平公正和公义,以致腐风弥纶,人心散佚,法纲流离,社会动荡,其祸害之烈,不亚于贪官之祸。”

一些向着王文东的人就与凌峰打起了嘴仗。有的甚至指责凌峰因为在吏部一家独大,不愿权利被瓜分,故意让右侍郎之位空置,其心可诛。

凌峰毫不理会,只一口咬定王文东清廉有余,变通不足,公正有余,却毫无明察是非之心,不可委于重任。

经过一场舌尖上的较量后,凌峰又甩出王文东在任上制造出的诸多冤假错案。

果然如凌峰所说,王文东在断案判案时,非常的想当然。

因同情弱小,就偏向弱小。富者与贫者打官司,不问原由,必是富者错。

更是极力推祟礼法大于津法,使得家务事里的矛盾不问对错,父无错子错,伯叔无错,子侄错。婆无错媳错,弄得好些有冤案在身却处于弱势地位的人都不敢再进公堂。

为求蔽端,宁屈乡坤。使得乡坤满腹怨气。

为争言貌,宁屈小民,使得百姓怨气冲天。

件件桩桩,无不发人深醒。

最后,凌峰大胜,王文东被迫致仕。

最后便宜了陕西布政使顾天放,由顾取代任吏部右侍郎。

凌峰凭借一张舌头,就生生斩断三品朝廷大员的仕途之路,狙击了王家前进的步伐,王家人恨透了凌峰,却又无可耐何。

但凌峰却以嚣张跋扈的姿态继续碾压王家,再一次狙击了王文东的族弟王向南的仕途之路,从贵州右参议的位置上被迫致仕,这下子王家除了愤怒外,还恐惧起来,认为有人故意针对王家。

王家人仔细过滤了王家的政敌,都不得其解。最后只好腼着老脸,去求姻亲秦家。

秦家也莫名其妙,不过仍是携王文东兄弟进京来,找上了双榆胡同张家。

双榆胡同张家与保定秦家已是实打实的姻亲,自然要共同进退的。而当初张夫人求娶秦氏时,姿态可是摆得极低,秦家这才同意把嫡女嫁给张瑞。

只是让秦大爷没有料到的是,张如海却是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不止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甚至在礼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开始有人顶撞我。那可恶的李少秋还处处与我作对,我如今在朝堂,也是举步维艰。”

张如海立马道:“这些年年我在朝堂上可是一直和稀泥的,也少有得罪人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故意针对我。”

张如海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加上张家自张老太爷去后,越发低调谨慎,轻易不敢得罪人。也正是因为张家一直保持低调的作风,在朝堂上几乎没怎么树敌,所以秦大爷纳闷起来。

秦大爷又问:“那李少秋又是谁的人?”

“是谁的人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他们家与凌家向来交好。”忽然张如海如遭雷击,瞪大了眼,震惊道:“我自认与李少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可好端端的他就与我作对,该不会是受人指使吧?”

秦大爷目光一闪,“难不成,会是凌峰主使?”

张如海下意识就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咱们家与凌家虽无交集,可也没交恶呀。更何况,我家老二,还与凌峰的小舅子是同窗好友,靠着这层关系,与凌峰也还渐渐有了些交情。”张如海还不知道他的二儿媳­妇­早就把凌峰的妻子小舅子得罪狠了的事儿。

秦大爷又向张如海打探凌峰为何要针对王家。

张如海也是一脸茫然:“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好像隐约听了点风声,有朝臣也觉得凌峰无缘无故针对王家,很是奇怪,就问其原因。凌峰就指着官衙

外头那一片槐树,称:这些树大概有百十年了吧,都已长出藤藤网网了,想要砍掉这棵树,也只能先除掉这些藤藤网网。”

秦大爷狐疑地看着王文东,和王文东兄弟都不是笨蛋,很快就品出其意味来,脸­色­微变。

王文东神­色­微雯,猜测道:“听起来,不是我们王家得罪了凌峰,而是与我们有关系但势力比我们还要大的人家得罪了凌峰。”

王向南也点头分析道:“凌峰暂且没法子对付对方,所以就先朝咱们家下手。”

兄弟二人同时点头,但问题又来了,王家姻亲众多,并且个个背景不俗,究竟哪家得罪了凌峰,以至于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呢?

能比王家还要厉害,又与王家有关系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其中,秦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文东兄弟就忍不住看向秦大爷。

被无端猜忌,秦大爷皱眉,压下心头的不悦,说:“我们秦家一直在保定,与凌家素无交集,也没利益上的冲突,就算想得罪也没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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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对不住了,脑袋还是重……

第217章 找原因

保定秦家也是出过阁老的,在朝堂上依然还有不少影响力,秦家长子今年更是准备拿下登州正五品府同知的位置。秦家三爷还娶了范阁老之女,靠着范阁老,秦家三爷的制艺更是一日千里,是后年春闱呼声最高的前三甲才子之一。

张如海最近在朝堂上不好过,还想找秦家出些力,想不到秦家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只是,张如海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在整治他。

秦大爷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没有想到,张家会是如此的积弱,好歹还是礼部右侍郎,居然让平起平座的李少秋就给排挤成这样。

秦大爷失望而去,又去找上了范家,如今的大理寺卿范鸿儒,秦二爷的岳父。

望着只在宴息厅接待自己的范鸿儒,秦大爷心头再一次闪过不好的预感。

范鸿儒倒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亲切地拍了拍了秦大爷的肩膀说:“贤侄呀,自古娶妻娶贤。一个贤淑的媳­妇­可以旺家三代,而一个非贤非淑的媳­妇­则可以祸乱整个家族呀。老夫记得贤侄膝下已有一女了吧,将来可得好生教养,不然到时候嫁到别人家,一个不好,可就是祸害人家三代呀。”一脸的语重心肠。

秦大爷心头却是惊滔骇浪。

范鸿儒的意思是,张如海的灾祸源自­妇­人?

……

秦大爷从范家回来,并没有对张如海隐瞒。而张如海却坐不住了,怒气冲冲又心急火燎地找自己的夫人去了。

张夫人正在大发老大媳­妇­的气,她横眉冷脸对张大­奶­­奶­道:“不就是百十两银子么?子央读书也辛苦,请些同窗好友去外头放松一下也是情理当中。你这做大嫂的居然还拦着,还不给支银子,有你这样做大嫂的吗?”

张大­奶­­奶­满身的委屈,忍不住辩驳道:“娘您误会了,我不是心疼银子,而是二叔最近花钱有些厉害,所以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罢了。二叔年纪轻,又不通庶务,被人诓骗银子也是有的,我也不想让他在外头吃亏呀。更何况,自二弟妹进了门,娘也吩咐了让二弟妹管二房开支的。二叔就算要银子也是向二弟妹要才是,如今却来向我和娘您要,娘您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张夫人更是怒不可竭,指着张大­奶­­奶­的鼻子怒道:“你的意思是秦氏怠慢了子央不成?呃?”

看这偏心偏得,张大­奶­­奶­就不平了。那秦氏成日一副清高样,不就是有个叔父是一省布政使,兄长授了官,姻亲得力么?就得瑟成这样了,她还是侯府嫡女呢。不过是没给张家生儿子,就成天横眉坚目的。

“秦氏回保定参加她祖母大寿才刚回来,车马劳顿的,气都还没缓过来,你就迫不及待找事儿给她做,有你这样做大嫂的么?一点都不知友爱弟妹。”

秦氏在一旁文雅地说,“娘,您误会大嫂了。也都要怪我,临走前没有给相公留银子,害得相公无银钱使,这才找了大嫂应急。相公都已是成了亲的人了,哪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向大嫂要钱的道理?也是我不好,没有想周全,倒让大嫂担责了。”

张夫人喜欢秦氏,所以对秦氏怎么看就怎么喜欢,闻言就笑着说:“你还年轻,有些事儿没有经验也是有的,不怪你。以后注意就是了。”转过头却对张大­奶­­奶­指责道:“你瞧瞧你弟妹,多懂事。”

张大­奶­­奶­气得一肚子火,反正秦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她不管再如何做都是不懂事的。

张夫人又教训了张大­奶­­奶­一通,又对秦氏心疼地道:“你才刚回来,路上也累了吧,去歇会儿吧。不必服侍我,这儿有你大嫂就是了。”

张大­奶­­奶­嘴都气歪了,敢情娶我进门是让我服侍你的,娶秦氏回来就是享福的,这心也太偏了吧。

秦氏还在那温文地说着:“还是让媳­妇­尽尽孝道吧,娘。”张夫人越发高兴了,连连摆手让她下去。

秦氏又对张大­奶­­奶­说:“大嫂,娘这儿就辛苦你了。”

张大­奶­­奶­勉强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

秦氏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张夫人道:“娘,有件事,还是要与娘说一下。夫君有个同窗,此人三天两头向夫君打秋风,夫君前前后后也给了他一百多两银子了,仍不满足,还三天两头来找夫君。我怕夫君受此人蒙骗,时常规劝夫君,可夫君却不肯听,还指责我怠慢他的好友,娘,我一心为夫君着想,可夫君却这般对我……”

秦氏进门后,儿子与媳­妇­一直不亲近,而前阵子秦氏的妹子来家里作客,好像惹了儿子生气,就与秦氏越发冷淡起来,张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听秦氏话里话外都透出告状的意味,就怒不可竭,拍了掐象牙边的楠木八仙桌怒道:“那个同窗叫什么名字?”

秦氏说:“姓徐,单名一个珏,字未人。”看张夫人脸­色­微变,似有不赞同,又赶紧道:“是安国侯少夫人徐氏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那徐氏对这徐珏也就是面子情,这徐珏还顶着安国侯小舅子的身份,居然还去外头大街上摆摊卖字,真是丢尽读书人的脸面。我一直劝夫君,君子轻财重义,那徐未人为了银子就把读书人的脸面都不顾了,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还是不要来往为好。可夫君偏就是不听,还说我嫌贫爱富……天可怜见的,我若真嫌贫爱富,又岂会……”

秦氏话还没说完,张如海就进来了。

张大­奶­­奶­和秦氏赶紧福了身子退下。在离开之际,还能听到张如海对婆母的质问:“最近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

一听丈夫在朝堂受人排挤是因为­妇­人的缘故,面对丈夫的横眉竖目,张夫人比窦娥还要冤,她这阵子一直都在家礼佛,哪儿都没去,偶尔也外出应酬,但也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连仗势欺人都不曾有过,怎么会得罪人呢?

张如海想了想,也认为妻子不会在外头给自己树敌,只是,范鸿儒堂堂阁老,难道还会骗自己不成?

张夫人灵光一闪:“是不是林氏?这林氏,平常总是眼生头顶的模样,也时常外出应酬,会不会她无意中得罪人,连轻了老爷您?”

张如海冷然道:“把林氏叫来。”

林氏也叫起了撞天屈,声称姐儿这阵子身体不怎么好,一直在家照顾姐儿,怎么就得罪了人。

张夫人却一心认定是她,怒骂道:“咱们家就只有咱们三个婆媳,秦氏向来识大体,我这阵子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你还有谁?”

张大­奶­­奶­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泽云侯府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只不过一直不曾给张家生下儿子,就三天两头让婆婆作贱,张大­奶­­奶­再是忍耐但侯门贵女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在婆母如此偏心的情况下,一把邪火也就烧了起来。

张大­奶­­奶­沉了脸道:“说起二弟妹的品­性­,在这儿我倒是有件事要与婆婆说说。今年四月间,媳­妇­带着娘家妹妹小雨一道去承恩伯参加朱家的赏兰宴。小雨还遇上二弟妹,小雨与二弟妹向来交好,许久不见面,就亲热得不得了。后来在品兰宴上,二弟妹不知怎的就与安国侯少夫人对上了,安国侯少夫人的本事,全京城没一个不知道,你敬她一尺,人家就敬你一丈。若是有人给她下绊子,她就敢让你当场没脸。二弟妹也都碰了一鼻子灰,我家小雨看不过去,就帮着二弟妹指责凌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凌少夫人是出口成章,胸有点墨的女文豪,还说这话是咱们家二叔亲自说的。”

话到此处,张大­奶­­奶­瞅着公婆,冷笑道:“天可怜见的,我家妹子与二叔可是从不曾私下见过面的,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二叔向来自爱守礼,也不可能对小雨说出这话来。所以当时我就恼了,把小雨狠狠斥责了一通,小雨就委屈得与我说,二叔并不曾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林雨的做派,说好听些,是心直口快,心思单纯,受人利用。可说不好听些,就是听风便是雨,没个主见。尽管恨秦氏拿自己妹子当枪使,但涉及妹子的名声,张大­奶­­奶­就一直捂在心头,没有告诉婆母。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同了,一来林雨已经订了亲,即将随夫婿去外地,二来秦氏着实可恨,进门后就挑唆她与婆母的关系,害得她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为了让公婆知道秦氏的德­性­,张大­奶­­奶­只好牺牲妹子了。

张如海听得云里雾去的,但到底还是听懂了一处,秦氏还未进门之前,就找过安国侯少夫人的麻烦。

而张夫人则脸­色­大变。

小儿子在她面前,着实夸过徐璐的,当时还有大儿子在场,连大儿媳­妇­林氏也是不知道的。大儿子并不是个多嘴的人,这话也不可能传给林氏。那会是谁传了出去呢?

看着张夫人的脸­色­,张大­奶­­奶­在心里冷哼一声,带着些许恶意,对婆母道:“婆母可知道,小雨说了这样的话后,二弟妹可是立及捂了小雨的嘴巴,还称小雨只是道听徒说呢,可凌少夫人却不肯相信,看二弟妹的目光,简直像淬了毒箭似的。”

既然决定撕开秦氏的面目,张大­奶­­奶­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又继续道:“后来我家小雨与二弟妹就断绝了往来,唉,以前小雨与二弟妹多交好呀,成日姐姐长姐姐短的。”

说到这里,张大­奶­­奶­忽然又变得理直气壮了,妹子只是受人利用撺缀而已,于名声倒是无碍的。,

张夫人也猜出了什么,顿时如遭雷击,半响回不过神来。

像还是不过瘾似的,张大­奶­­奶­又说:“刚才二弟妹说徐珏怎么怎么不好,呵呵,说起这事儿,事情的原委,二叔可就再清楚不过了。我就不在这儿当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了。”

张夫人气得指尖颤抖,她做了多年威风的婆母,张大­奶­­奶­刚才的语气,可是毫无恭敬之处,可张大­奶­­奶­这副模样,还真把她唬住了。

她想到了林氏背后的泽云侯府,就压下了即将出口的斥责。

“秦氏与那个徐珏怎么回事?”张夫人问。

张大­奶­­奶­避而不答,而是看着公公,“老爷,媳­妇­让人把二叔请来,让二叔与您当面说个清楚吧。免得婆婆说我信口雌黄,故意编派妯娌的不是呢。”

这简直就是*­祼­的讽刺张夫人偏心眼了。

张夫人再一次气结。

可这时候的林氏带着股哀兵之气,她还真被镇住了。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经此一事,以后想随心所欲压制儿媳­妇­,怕是难了。

张如海则黑着脸,对张大­奶­­奶­道,“先让人把秦氏叫来,等秦氏走后,再把子央叫来。”

张大­奶­­奶­心里一喜,公公虽然进取不足,能力不足,但纵横朝堂多年,还是有些决断的。

秦氏那样的人,惯会避重就轻,肯定会大说徐未人的不是,指责二叔帮外不帮里。而轮到二叔时,以二叔的­性­子,肯定会如实照说,到时候谁是谁非就一目了然了。

聪明如张大­奶­­奶­,也知道公公这阵子在朝堂上的不如意,她就想到她那三嫂与她说过的话,忽然心头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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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六七年前得了病毒­性­肺炎,用多了抗生素的缘故,现在吃西药完全没效果,今天改吃中药了,希望有效果。

第218章 抽丝

今年的中秋节,徐璐第一次主持。到时候还要请族人来听戏品酒尝月饼,凌家家大业大,虽说有有经验的世仆管着,徐璐依然忙得一踏糊涂。

埋在地里的桂花酿要取出来,另外再酿新酒再埋入地下,金桂、银桂、丹桂酒等各埋了十坛,用的酒则是嘉兴那边运过来的正宗嘉兴酒。

凌家这样的人家,月饼是不可能去外头买的,得自己做。反正有各类镆子,徐璐把着单子让武夫人挑选,做了蛋黄、洗沙、五仁、牛­肉­、洋葱、椒盐等六大样,另外又还做了月糕、荷叶、金花、芙蓉形状。让人拿出竹条扎丈高的灯笼,作果品形状,摆上“富贵堂”等字样。

拜月仪式所需器材,宴客用的碗筷器皿也要收拾妥当,宴客的场所也有安排好,让人开了库房,搬出各类屏风家具,高矮瓷器,去花园里采摘各式鲜花Сhā瓶,去花房搬些应景的时令花卉点缀其中。

食材方面就更广更杂了,大到冷盘热菜,小到佐菜点心,全要徐璐拍板决定。徐璐既不愿铺张浪费,又不能让人说小气,只能脱出花样菜式,这就得下苦功夫了,也要考验各大管事的应变能力。

所幸凌家使出来的奴才,个个都是稳重能­干­的,倒不必花太多的心思。

唯一让徐璐感到为难的是,请戏班子有些困难。

如今太平盛世,富贵出骄­淫­,好些稍微有头脸的人家,遇事过节,都是极尽铺张隆重。离中秋还有半个月呢,京城各大有名的戏班子就已被定完了,就是加钱都不好请了。

徐璐有些头痛。

凌家治家向来严谨,可不兴那些骄­淫­奢华之风,家中从未养歌伎伶人之类的,但节庆事儿,没有个助兴节目也不是事儿,徐璐只好派得力管事去外地请,看是否有戏班子进京驻唱。

出于未雨绸缪原则,徐璐派了三拔人出京,另外又让凌峰留意京城的各大梨园班子,若有空着的,一道请进府来。

凌峰就笑着说:“今年中元节,还是低调些吧。”

徐璐傻了眼,这是为何?

凌峰解释说:“这近年来,咱们家风头出得够多了,也该低调些才是。”

徐璐心头一凛:“是不是又有人要针对咱们?”

凌身失笑:“没有人要针对咱们家,是我自己的意思,父亲也同意了。”

徐璐默然。

她想起了前阵子她从苑平回来,上书朝廷痛斥顾姚氏妄以孝道威逼朝廷诰命夫人­干­政一事,在朝堂上引起宣然大波,当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却是把顾芸儿成功摘了出去,粉碎了杨家的­阴­谋。

然后,她的名声也抖了起来。所到之处,全是一派恭敬巴结之心,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而凌又嚣张跋扈地用权势碾压王文东兄弟,生生断送了二人的大好仕途,害得王家从地方望族一下子沦落为三流家族。似乎还不过瘾,又脚踩吏部给事中荆有为,刑有为是前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张学瑞的得意门生,给事中虽然位卑却权重,左右给事中、给事中。掌侍从、规谏、拾遗、补阙,以稽察吏部百司之事,可封还制敕,钞发章疏,稽察违误,权颇重,成为监察机关,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监察吏部,纠弹官吏的真正的实权人物。却让凌峰以“诬告生事,以卑劣手段排除异已”为由,就给剔了出去,如今闲赋在家,四处求人找关系谋求起复。凌峰一副“就是要踩你没得商量”的器张态度,惹得朝堂上下无不侧目。

但让人意外的是,凌峰先前低调谦逊时,政敌们偏爱伸下爪子来惹他,这回撕破谦逊的面具,跋扈蛮横时,这些人反而不敢吭声了。

还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一昧的谦逊,人家还以为你是好欺负的。适当地摆出高门威风,亮一亮尖利的獠牙,反而更容易让人臣服。

而当荆有为向凌峰赔罪认错时,凌峰却把鼻孔朝得老高:“咱们和和气气的处着不好么?非要逼得我用雷霆手段。”

荆有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新任阁老杨进似乎要求情的模样,凌峰直接了当地说:“杨大人,凌某向来敬佩你的为人,但荆有为这事儿,没得商量。您怨我骂我也好,就是从此与凌某为敌也罢,凌某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杨进一听,赶紧收回阁老的威严,问凌峰,荆有为是不是哪儿得罪了他。

凌峰也直言道:“荆有为没有得罪我,但他的姻亲却是严重得罪了凌某。”

如此直白张狂,反而连杨进都被震住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传出去后,更是引起了宣然大波。凌峰一个三品大员,居然敢公然与阁老开战,这胆子未免太大了。可最终的结局更是让人胆寒。连堂堂阁老都拿人家没耐何,那些暗地里给凌峰使绊子的人更是坐立难安了。

这阵子凌峰着实出足了风头,跋扈嚣张的名声让他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舍。

徐璐叹口气,就忍不住指责他:“这阵子你出的风头确实太多了,也太嚣张了些。现在总算明白风光过头的苦楚吧?”

凌峰却不以为然道:“自从进入吏部后,装孙子装到现在,非但没落得好,反而让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欺到你头上。哼,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还当我是病猫呢?”

徐璐就问:“平时候还有人在朝堂上针对你么?”

“谁敢针对我?内阁有方公沈任行,六部有一半以上的人与我交好。除了杨士清那老匹夫外,杨进和范鸿儒都保持中立。”

这么说来,朝堂上无人与凌峰为敌,那么就是外地官员了?可王文东这对族兄弟都的势力并不在朝堂,哪有胆子与他为敌的?

“对了,荆有为哪儿惹到你了,值得你出手如此霸道。”荆有为还是杨进的门生呢,凌峰都一点面子不给,也实在霸道。

凌峰意味深长,“你那么聪明,只要用心去想,应该难不倒你呀。”

又来了。

徐璐忍不住啐他,这家伙越来越可恶了,总爱吊她胃口。可偏偏,她就是吃他这一套。

……

听了秦氏的解释后,张如海夫­妇­并未说什么,挥手让秦氏下去。

秦氏却是委屈得眼睛都红了:“那徐未人,打坏了我妹子的墨镜,自是该赔的。可相公却抹不下面子,总是觉得在徐未人面前丢了脸,这些天对我总是横眉竖目的,甚至连话都不与我多说一句。今儿媳­妇­才从保定回来,他就问媳­妇­要银子,开口就要一百两,媳­妇­也就是多问了他一句,相公就与我置气,转身就走了。若是相公耐心与我解释,不说一百两,就是五百两一千两也都给他的……”

张如海神­色­冷淡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氏愕然。今儿这是怎么了,以往她只要一哭诉,婆婆就会一边哄自己一边对张瑞痛骂,怎么今儿却一言不发?

还有,公公向来不管内宅锁事,怎么今儿倒是有闲心客起这个来了?

秦氏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也察觉出公婆神­色­有异,心头忐忑,又有些后悔了。

此次回娘家,母亲特地嘱咐了自己,婆婆就是婆婆,对你再好,那也比不得人家的亲儿子。所以在婆母面前不要总说她儿子的不是,就算真有不是,也要粉饰太平多说丈夫的好话。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受媳­妇­指责说不好的,秦氏也知道这样告状不好,可就是忍不住呀。等告过状后发现公婆并未如想像中替她撑腰时,又后悔起来。

可状都告了,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又描补了两句:“相公也挺好的,脾气温和,又还顾家,并没有大家子弟的纨绔奢侈。其实我也有不是,是我太好强了,以后一定改改脾气,好生服侍相公。”

原以为如此伏低作小,公婆就会对她另眼相待,可让秦氏失望了,婆婆倒是面­色­稍雯,可公公脸­色­却越发冷厉了。

秦氏心下发怵,默默地离开了。

秦氏走后,张如海又让人叫来了张瑞。

张瑞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素面茧绸直缀,头戴白玉簪,看起来身材修长,面容俊秀,英姿勃发。

张夫人就笑了起来,拉过张瑞,示意他坐下,对他虚寒问暖。张如海也稍缓了脸­色­,问了儿子的制艺,气氛缓和后,这才问起了徐珏的事。

涉及好友,张瑞脸上就闪过痛苦和愧疚,据了握拳,忍不住道:“爹娘也知道未人在咱们府上受的委屈了?”

张如海与妻子互望一眼,刚才秦氏一来就给徐未人安上“损毁妹子财物却还不肯认赔”的无赖形像。

可儿子嘴里的徐未人却是受了委屈的。

张如海就让儿子把事情原由仔细道来。

……

这厢,徐璐正在努力分析着她的看法:“爷对付王家,是因为王家夫人与秦夫人是姐妹,收拾了王家,就相当于断了秦家一条臂膀。再在适当时机透露出:王家是由秦家连累所至,王家与秦家的姻亲同盟势必不复存在。那么秦无忌为官之路必要大受影响。”

秦无忌就是秦家长子嫡孙,秦家全力栽培的苗子。

王家与秦家是真正的姻亲,动了王家,就相当于断了秦家一臂,还可以让王秦两家交恶。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又继续分析道:“王家倒下后,秦家肯定会想,好端端的,咱们家怎的与他们家交恶呢?等他们查出真正原因来,肯定会很­精­彩的。”

徐璐忽然期待起秦家最终知道事情真相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而秦氏姐妹,当她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自己娘家带来如此打击,又会是怎生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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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两副中药,感觉有效果。不过仍是有些不舒服,懒洋洋地躺着,老公忽然宣布,明天去旅游,为期两天,旅馆都订好了。我忽然全身都有劲了,赶紧爬起来码字,整整奋斗了一个下午。老公就笑话我装病躲懒。忽然让我想到有一回,也是太阳­茓­一扯一扯地痛,给娃儿检查作业,气得半死,气着气着头就不痛了。不知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第219章 剥茧

“偶尔的雷霆一怒,是能收到奇骏之效,可以后爷还是慎用为好。”徐璐目光柔柔地看着凌峰,正­色­道:“我知道爷是在替我出气,可这个世上,身份再尊贵,也不可能真正的快意恩仇。怕是皇后娘娘也还有三两件烦恼事呢。秦氏姐妹虽可恶,于我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有耐心,总会有报仇的一天。爷以后可不能再公器私用替我出气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多不好?”

她知道凌峰心疼她,不忍让她被外人欺负。

但他如此替她出气,痛快是痛快,也着实让她心下难安。

凌峰笑了笑,看徐璐的目光很是柔软。

“并不是全是替你出气。”凌峰不愿让她自责,“秦家我也看不顺眼。他们家已有三十年未出过中枢重臣,再不加把劲,保定第一望族怕是要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他们不得不走捷径,除了联姻壮大自身外,也有一套应付政敌的方式。”

顿了下,凌峰又道:“若是正大光明也就罢了,他们偏走旁门左道。在保定,但凡有哪一户人家有了出息子弟,而又与秦家相冲突,秦家就会弄出点什么事来,要不就是让那家小姐名声受损,嫁不到好人家,要不就是那家出息的子弟名声有污,这事儿做得又隐密,就算知道是秦家所为,可因无从查证,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这就是凌峰前妻杨氏的祖母杨老夫人惯会用的招数,用这种悔人名声的方式,­阴­了不少对手,还把杨国瑞扶进了内阁。

徐璐也吃过被人恶意攻击的苦头,对这类­阴­毒伎俩深恶痛绝。

“这秦家还诗书传家,礼仪之家,原来也就是一群批着君子外衣的小人。”

看秦氏姐妹就能管中窥豹。

凌峰点头,盘腿坐到炕上,轻敲炕桌,“知道秦氏姐妹为何要故意针对你么?”

徐璐愕然,有些明白,但又不知该如何与凌峰说,最终摇了摇头。

凌峰也没多问,又说:“今年腊月岳父任期也将满,即将进京述职。我已与方公交涉,岳父在任上还颇有作为,完全可以小升一级。只是福建并无空缺,只能把岳父挪到别的地儿高升去。又因我的缘故,岳父若挪到显眼的地方,也容易受惦记,所以我打算让岳父去蜀地任右参政。只是没想到,这个位置也有人惦记。”

徐璐立马就想到了秦家。

凌峰赞赏地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秦无忌的三叔,秦万良,是杭州知府,因在任上,考绩平平,按规定,是不得升迁的,若是动作得好,至多也就是平调。可他们在吏部也有人,也打听出蜀地有个右参议的空缺。”

“另外,秦无忌今年八月入吏部述职,有两位郎中支持秦无忌任登州通判,让我压了下来。因为我手头还有更好的人选,秦家大概就觉得我故意给秦家使设障碍。恰巧不久后小秦氏与未人的冲突。”

徐璐明白了,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秦无忌赴登州的差事让凌峰压了下来,这才使得徐珏被秦氏姐妹盯上,但徐珏出乎秦氏姐妹意料,被她们拿捏后,却没有惊动凌峰这个姐夫,使得她们的算盘落空。恰巧不久后又曝出秦家叔父看中的四川右参仪的位置,又让凌峰给破坏了,新仇加旧恨,又逼得秦氏做出当街找徐珏麻烦、小秦氏去砸摊子的冲动的事。

或许,秦氏姐妹并不是要找徐珏麻烦,大概是想服个软什么的,但徐珏不知道呀,所以没有给秦氏面子。小秦氏年纪小,城府不够深,然后就捅出更大的搂子了。

这下子,就是彻底得罪凌家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璐问凌峰:“秦无忌的差事,爷为何要压下?”

凌峰淡淡地说:“我是公事公办。当时我是真觉得秦无忌不适合登州。登州是山东重要的行政区划,地理环境绝佳,商业发达,加上朝廷全面开放海运,登州靠海,内阁决定凡登州官员必得懂庶务,沈任行这才派了户部郎中关长风任登州知府。关长风与刑厅通判皆是天启十九年两榜进士,算是同科,有了这层关系,公务上的分歧就少了许多,也有利于当地经济的发展。耐何通判姚文远要回乡丁忧,这才空出了位置。秦无忌八股文是很厉害,可他能通庶务么?而我推荐的曹卿池,是天启二十一年的进士,因经通算术,由他任登州府通判再适合不过。秦无忌才学是好,也有头脑,政治手段也还不差,也有几分当官的苗子,又出身名门,可一心钻营,重功利,怕就怕他为了政绩而置百姓死活不顾,做出杀­鸡­取卵之事。我身为吏部官员,于用人上头自然要更加谨慎才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辜负方公对我的信任?”

徐璐知道凌峰是有大抱负的,虽然他也有功名之心,但哪一个当官的不想往上爬,不想权倾天下?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靠能力换取功名,天经地义,取之有道,只要问心无愧。

徐璐放柔了声音,目光坚定地道:“嗯,我相信爷。”

凌峰心头一悸,无比慰贴,妻子对他毫无条件的信任,令他心情舒泰,全身都充满了无穷力量。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秦氏姐妹的事,你不要放心上,凡事有我呢,我给你出气。”

徐璐却很是担忧:“外人看来,也就是女人间的小争执罢了,若发展到家族之争,党派之争,未免要受非议的。”

这阵子凌峰以嚣张跋扈的姿态碾压王家和荆有为,外人并不知道原因,只以为王家荆家得罪了凌家。徐璐虽感动他对自己的维护,但也不希望他受人非议。

凌峰笑了笑,很是倨傲,那是因为凡事尽在掌控中的从容矜持,“你可曾瞧过,久不发威的老虎偶尔发下雄威,猴子还敢向他抗议不成?”

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

秦家也在打四川右参议的主意,但凌峰却替自己的父亲争那个位置。凌峰本就是吏部侍郎,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秦家并无胜算。为了打败对手,只好使出老办法,先从徐珏入手,再想办法慢慢把徐璐凌峰等人装进去,等逮着凌峰的把柄后,怕是没法子也没立场再帮徐成荣了。

虽说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乃属平常,但涉及到自家,徐璐仍是没法子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事。

尤其秦家用得是不入流的手段,更是令徐璐怒中火烧。

凌峰说:“你可别小瞧秦氏,这女人小小年纪,惯会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则在背后捅刀子。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杨老夫人氏的人物。她一进京,就算计泽云侯府的小姐与你为难,不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么?只是没想到你反击得那么凛冽,居然小撕了她的脸皮,这才露出了马脚。她指使自己的妹子算计未人,也只是第一步。若当真激得你找她理论,也就落入她的圈套。”说到这里,凌峰再一次感叹,握着徐璐的手,把她揉进怀里,“也亏得你冷静且理智,没有中她的圈套。”

徐璐却是有些不明白,就问:“我若真的忍不住找她理论,她又会给我安什么圈套?”

“秦氏的本事,放在江湖上,那必是武艺高强到飞花落叶皆可当武器的境界。”

徐璐明白了,说:“爷的意思是,这种人,天生就是算计人的­阴­谋家?”不管何时何地,连布局都不用,­阴­谋诡计就能信手拈来。

凌峰点头,“大致上就是如此。虽说有些夸张了,但秦氏这人,和杨老夫人一样,确实有这方面的鬼才。所以对付这类人,何必扬短避长呢?咱们直接以权利碾压,看她能怎么办。”

徐璐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她一直认为,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再多的­阴­谋都是苍白无力的。

秦氏既然喜欢耍­阴­使绊,那么就直接以暴力破局。这种擅长背后捅刀子的人,真要她当面鼓对面锣作战,就只有蔫气的份。

……

张瑞一五一十地把小秦氏与徐珏的冲突说了,连小秦氏讽刺徐珏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讲述了一遍,到后来的小秦氏得理不饶人,秦氏的护短,逼迫徐珏赔偿,再到后来姐妹俩前脚买光了洋行里的同一款墨镜,后脚又逼迫徐珏赔她们一模一样的墨镜,被忍无可忍的张瑞喝斥后,秦氏这才不甘不愿让徐珏只赔九百两银子。张瑞原想自己掏腰包垫上这笔银子,可秦氏先他一步找上张夫人,借口张瑞花钱大手大脚,哄得张夫人收回对张瑞无条件的银子供给,让秦氏管着张瑞的开支,张瑞被掐住了经济命脉,也只能­干­瞪眼了。

张如海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接连对张夫人冷笑道“瞧你给咱家娶回来的好媳­妇­。”

张夫人又羞又气,忍不住质问儿子:“既然秦氏那么可恶,你怎的不早些告诉娘?”

张瑞苦笑道:“我也有想过,可秦氏就鄙夷我,说都成了家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像父母告状,羞也不羞?我……我就……”

张夫人气得怒骂:“秦氏这个贱人。”

张瑞又继续说秦氏姐妹的恶行,得知徐珏并未找凌峰夫­妇­帮忙,而是去丰台街摊卖字画挣钱,又施一计,居然花钱雇了些二流子,时常去徐珏的摊位处,羞辱徐珏有辱读书人的身份。后来那些人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去,供出了秦氏的一位陪嫁。那陪嫁则早早就秦氏安排离了京。另一方面,小秦氏也亲自出马,把徐珏的摊位砸了一回,还四处散播安国侯府不利的流言。

张瑞愤怒地道:“秦氏太过分了,她完全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张家媳­妇­。”

张如海气得把茶杯砸在张夫人脚下,厉声吼道:“你倒是给我张家娶了个好媳­妇­呀。”

张夫人手足无描,慌乱地起身,“老爷息怒……秦氏,秦氏好歹也是秦家的嫡女,秦家素来有贤名,怎会做出这等事?我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如海怒拍了桌子,袖口又把桌上的茶具给掀倒,露出了袖子,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直到现在你还称误会,你情愿相信外头那些道听途说,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呃?”

张夫人心头已有些动摇了,但仍是不愿相信,自己千挑万选,求爷爷拜­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的媳­妇­,居然会是如此面貌。

张夫人比任何人都要震惊。

她喃喃地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秦氏那么温柔贤惠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呢?子央,是不是你不喜欢娘替你选的媳­妇­,所以故意诬陷秦氏,啊,这可不行的,已所不俗,勿施于人,你身为读书人,应该明白这些道理呀。”

张瑞再一次失望了,他忍了胸腔里冒出的熊熊邪火,好半晌,才道:“爹爹,自从娶了秦氏后,我就再无心学业了。我,我愧对爹娘对孩儿的期望。”

“什么?”

张瑞继续道:“央及先前还说过一句话,男人想要仕途顺畅,前院教子,枕边教妻是非常有必要的。先前儿子一直不大明白他好端端的怎的与我说这样的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

说到这里,张瑞看着自己的双亲,苦笑一声:“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未人和灿坤都对我疏远了。而凌峰又是未人的姐夫,凌峰向来护短,又睚眦必报,爹爹最近被人为难,指不定就是凌峰指使的。”

张如海睁大眼,半响无话。

他嘴上说着不相信的话,但内心里已是隐隐相信了七分。

吏部尚书杨士清已是个空架子,而左侍郎李少秋是沈任行的人,吏部有一半的人是沈任行的人马,而沈任行与凌峰又交好,凌峰若要为难自己,真的太容易了。

朝堂上,凌峰虽站在三品大员之列,实际上却行使的却是不亚于阁老的权利。

张如海又想起,大儿媳­妇­林氏曾说过,秦氏还未嫁进张家,就已与凌峰的妻子徐氏起过冲突。

而后又还为难过徐未人,徐未人又是凌峰的小舅子,凌峰疼宠他的娇妻徐氏在京城也不是秘密了。爱屋及乌,凌峰替小舅子出气为难张家,也就说得过去了。

张如海越想越心惊,气得全身发颤,对手足无措脸­色­发白的妻子喟然长叹道:“妻贤夫祸少……这个秦氏,你可是走眼啦。”

第220章 偷着乐

凌峰对付政敌,素来喜欢速战速决。若无必胜把握时,他就会蛰伏,然后伺机而动。但这回对付秦家,却选择了多方进攻的方式,大开大合,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式。

偏偏又是对方的外部入手,秦家如今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有找到。

一想到如今秦家正焦头烂额着,徐璐就痛快不已。

不过这时候的她可没功夫理会这些,她还得准备中秋事宜呢。

既然打算低调过节,那么梨园班子丝竹之音就可以砍掉,只需宴请族人就成了。

徐璐让厨房做了各式月饼,再装进攒盒里,和福建蜜柚、苹果、密枣、油米、大闸蟹等,装盒得装盒,装筐的装筐,一一分发给族人。既然要做个合格的族­妇­,那么对族人更是不能怠慢了。从今年端午节过后,徐璐就专门派人整理族谱,并有专人记录族中各家各户人丁近况、喜好、­性­格,姻亲背景,经济状况,­性­格等,再按着记录,分发适合的礼物出去。

凌宽身为长房,又掌管着族谱,有义务照顾族人。族人有过得好的,就只分发月饼礼物,经济状况不好的,就多送些米粮油盐之类的民生用品。为避免窜寡而窜不均的后果,徐璐都是让人单独分送,并讲明今年不大办的原因。

很快,过了没两天,族人们也回送了不少东西来。大都是各家自已做的月饼月糕点心,也有好几户人家送来了格外隆重的厚礼。

直至中秋的前两天,一切事儿皆准备妥当,徐璐才喘了口气。才有功夫打听秦家的事。

据说,秦无忌已经打听出,张家在朝堂受人打压,是因为自己的妹子之故,故而再无颜面继续呆在张家。

而张家因秦氏之故,对秦无忌也冷淡起来。

秦无忌只好训了妹子一通,让秦氏向公婆认错。

紧接着,张如海向凌峰请罪,并与张瑞一道请了凌峰和徐珏兄弟去了醉月楼,向徐珏亲自赔罪,徐珏表示不会再计较。

张如海又给了徐珏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徐珏推辞不授,在张家的坚持下,最后只收了五百两银子。小秦氏可是讹了徐珏九百两银子。

徐璐知道后,对徐珏说:“你做得很好。你若是收下他们的银子,那就表示咱们家对秦氏算计你一事即往不咎,那你姐夫就没有立场再去打压秦家。不要银子是再好不过了,既表现出你不为金钱折腰的清高形像,若是分文不说,张家人大概就会认为你没有原谅他们。收下少许银两,既能让张家父子安心,又能让他们越发尊重你。”

徐珏身上还穿着应酬的那套连青­色­杭酬直缀,袖口镶了豆绿­色­和象牙白的斓边,粉蓝­色­四角镶珍珠细棉文生巾,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出众,即有读书人的斯文儒雅,又有世家公子哥的潇洒风流。

徐璐颇有种吾家男儿初长成的喜悦。

“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姐夫的主意?”

面对长姐的夸赞,徐珏略有些不好思:“这是姐夫事先教我的。我原本是不想要他们的银子的。毕竟子央与我交情向来不错。”

她亲自给徐珏理了略有些皱褶的襟口,笑问:“我不怀疑张子央与你的交情,可他没本事约束内宅,让你这个上门作客的客人受了委屈,就是他的错。”

“张子央堂堂男子汉,却拿自己的妻子毫无办法,任由她使泼耍闹,并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也有不妥。”

徐璐与弟弟分析张子央的过错,“他既然请了同窗好友品铭吟诗,而内宅又还有女眷,就该事先做个防犯,不管谁受了冲撞都不好。就算内宅由秦氏作主,但外院,可是男人作主的地儿。他没能尽到地主之谊,让女眷与客人相冲撞,就是他的不是。”

“事情发生后,他没有站出来断公道,而是和稀泥,这样只能使无辜的人心生委屈不忿,生事之人得意自满。这样的处理结果,若成为治理一方的官老爷,必会激发官民矛盾。”

“小秦氏当众侮辱你,他身为主人,就该立即阻止训斥小秦氏。可他什么都没做,只两头相劝,这也暴露出张子央毫无处理突发事务的经验,或是在突发事故面前,毫无反应能力。”

“小姨妹无理取闹,妻子护短拉偏架,并故意挖坑设计自己的同窗好友,若是有气­性­的男人,必会严厉斥责妻子,要么立即送姨妹离开,但张子央什么都没做。”

兄弟俩傻了眼,目光呈呆滞状态。

但见徐璐越说越严厉,徐珏忍不住道:“这也不能全怪子央兄,那小秦氏泼辣骄蛮,子央史也拿她无办法。秦氏……子央兄为了我,已经与秦氏生了间隙,我一个外人,让他们夫妻生怨,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这倒也是,涉及别人夫妻之事,大多数人都会如徐珏这般隐忍的。

徐璐放缓了语气,说:“你又没错,与你何关?秦氏无理取闹,故意坑你,张子央却拿她毫无办法。连内宅都不靖的人,我看前途也堪忧。”

让徐珏少以后少登张家门。

徐珏神­色­落莫,低头道:“自出了那件事后,我已没再踏入张家半步了。子央兄一直愧对我,与我也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今日瞧到子央兄,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好差。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那秦氏是保定望族秦氏嫡女,又是张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些豪门世家的千金,据说都是有股傲气的。”

意思是秦氏仗着高门嫡女的出身,不怎么瞧得起张子央。

徐璐就不再说话了。

她忽然想到四眼井胡同的张大小姐,鬼使神差地,她问徐珏:“四眼井的左都御史张家,你有印像么?”

徐珏点头说:“自然是知道的,天启二十二年,张大人还只是都察院不起眼的御史,却不畏强权,弹劾孙氏贵妃母族,孙家不日就土崩瓦解,后来又弹劾了不少朝中大臣,为人刚正不阿,很受仕林夸赞。连恩师和沈大人都极力推祟张大人。”

说到此得,徐珏双眼又放光地道:“这阵子我在街上摆摊,还认识了张家三公子,相谈甚欢。他还邀我去张家做客,我,我婉拒了。”

徐璐听得心中一动,因为对张大小姐起了好奇,所以徐璐还特地调查过张三公子,张三公子今年十九岁,已是宣德七年的举人,已订了亲,在岳鹿书院读书。后年就要下场参加春闱,靠着其父的赫赫威名,一个二甲进士肯定跑不了的。

这些都不重要,而是张三公子居然主动与徐珏结交,也不知他是真心与徐珏相交,还是有人指使。

徐路心痒难耐。

她试探­性­地问徐珏:“张家有五位公子,只一位小姐,因是张家唯一的姑娘,张大小姐很是受父兄疼宠,你见过张小姐吗?”

徐珏忽然双眼一亮,但很快就矸了下去,吱唔道:“丰台街有间笔墨店,叫墨宝斋,好像就是张家的产业。我时常去那边买笔墨,也碰到过张小姐几回。”

这下子轮到徐璐目瞪口呆了。

凌家与沈家族学都在皇城内的长安大街附近,离丰台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长安大街、朝阳街也都有笔墨类的店铺,他不去这些店子里买,居然舍近求远跑到丰台街。

“那边的东西是不是很便宜?”徐璐存了心思,忍不住旁敲侧击。

徐璐不疑有他,回答道:“差不多的价格。不过因为是熟客了,掌柜给我算得都很便宜。比在朝阳街的磐宗斋还要便宜三成呢。”

徐璐心头再一次起了惊滔骇浪,徐珏才进京一年不到,居然就成了墨宝斋的熟客,只是再熟识的客人,掌柜的也不至于便宜这么多。

想来,应该是得了某人的授意。

徐璐心头高兴坏了,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又问:“既然张家赔了你银子,你刚好可以拿去还你的同窗。就不必再去摆摊了吧?”

徐珏脸上居然出现了犹豫,最后说:“我觉得,书读得再多,也还是要多沾些地气才成。这阵子摆摊,也认识了不少的人,通与这些陌生人打交道,着实让我成长了许多。长姐,我想,再继续摆摊罢,不为别的,只为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是假,应该是想与张小姐继续见面吧。

墨宝斋就开在那条街口的巷子里,一抬头就能瞧到。

……

宣德八年的中秋节,朝廷放了三日假。这可高兴坏了一众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然后辛苦上朝点卯的朝臣。

宫中也还设宴款待了三品以上的文武重臣。凌峰从宫回来,还带回了几件宫中御赐的物件。

六大品种的掬花,两颗东岛进贡的蜜柚,安溪县最新上贡的铁观音两斤,宫中御酒坊酿造的桂花酒。

“等后天宴客再拿出来,让大家沾沾皇家的福气。”虽然时常收到宫中的赏赐,徐璐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可是皇恩浩荡的体现,徐璐乐得拿出来显摆。

徐璐服侍凌峰宽衣,换上舒适的月白细布绣青莲斓边的长衫,看他心情颇好,又与他说起了徐珏的事。

凌峰很是惊讶,良久,才道:“我就知道,如今的人眼界怎么那么差劲,连未人的字都瞧得上。敢情还真有名堂有里头。”

徐璐不高兴了,“如今未人的字可是一日千里了。”

还真是护短。

凌峰笑了笑,不与她争辩。又说起四眼井胡同的张家来,“……在仕林中很有清誉,未人娶了张家小姐,对未人的仕途之路也是大有好处的。”凌峰支持徐珏娶张家小姐。

徐璐说:“我也挺心动的,可听表嫂说,张小姐很得父兄宠爱,也不知个­性­如何。”万一小姑娘娇纵任­性­,徐珏那样的­性­子,怕没法子驾驭,到时候反而还受制肘。

凌峰说:“既然表嫂与他们家有来往,那就从表嫂那打听打听也就是了。”又交代徐璐,娶妻还是要娶个自己喜欢的,看得顺眼的,适合自己的才好。

鞋穿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知道合不合脚,徐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说了徐珏的事,话题又转到正事上去。

“前阵子你全凭个人恩怨就整治了王家,荆家,张家,皇上会不会觉得爷……太过跋扈……”

凌峰笑道:“爷我一不作­奸­犯科,二不恃强凌弱,忠君护国,公私分明,多难得的好官呀?就不允许整治一下得罪过我的人了?那我活得也太辛苦了。”

徐璐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来,“外面有人说你的坏话了?”

凌峰哈哈一笑:“也就是背着我说,还敢当着我的面说不成?”

这倒也是。

“那,皇上,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凌峰道:“皇上能说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王文东是清官不假,但也是昏官。这种人比贪官还要可怕。我又捉了他昏溃的证据,皇上非但不会说我半句不是,还会夸我一为心为国。”

其实,王文东倒也不是真正的昏溃无能,他丈量土地,还地于民,严惩贪官污吏,老百姓还是很爱戴他的。但在刑狱述讼方面,却爱偏向弱势一方,以至于律法不公,刁民横行。穷人仗穷生事,王梓明一家子的个别案例在王文东任上得到充足的发挥传播。以至于犯事之人总爱拿拿命苦或穷或委屈逃脱律法惩裁,而受害者只因条件经济地位高于施害者,就被置于不公的一面。弄得狼烟四起,冤案频发。

“至于荆有为,荆有为是三年前进得吏部,任左给事中,两年前杨进入阁后,才被提拔为给事中。而荆有为与秦家一样,同是保定望族荆家子弟,保定荆家祖上也曾出过正二品左都御史,可惜近二十年来不曾有人入朝廷中枢,与秦家略差了些。但荆家子弟众多,一门九举人,合族六进士,荆有为还有两位族叔在朝为官,身份还不低。荆有为是荆家长房嫡孙,又是杨进的门生。可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仗着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呀。”

凌峰说得振振有辞,得意洋洋,“虽然在荆有为事件上,我是充当了碾压者角­色­,但也因为我捉住了荆有为的致命把柄,圣上如何会怪我?只会赞赏我公正严明,疾恶如仇。”

这倒也是,这个中秋节,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比往年都还要隆厚,足可表明圣上的态度。

只是,徐璐仍是有些担心,“可若无爷的故意打压,必是荆家未来顶梁柱。如今爷一出手,就把荆有为打入尘埃,荆家上下怕是恨毒了爷。”断人仕途,无异杀人父母,这可仇可是结大了。

说到这里,徐璐望着凌峰,像个判案的官老爷般,慢条丝理地分析着,“荆家子息昌盛,但直到如今,荆家还未有人入朝廷中枢,想要使荆家发扬光大,荆家哪会轻易得罪你这样的朝廷重臣,巴结都还来不及呢。但爷好端端的针对他们,他们不会怪罪爷,肯定会从自身找原因。”顿了下,徐璐面露迷惑,“对了,荆家又是如何得罪爷的?”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怎会这么问呢?我就不能因为看不惯他为害朝纲才奋然出手么?”

徐璐笑道:“少来,这话骗骗别人还成,骗我是不成的。”

以凌峰的德­性­,他就算想拉这些人下马,也不会自己动手,他只会暗中指使别人拉对方下马,他则躲到幕后,作壁上观。

哪像这回,自己赤搏上阵,赤­祼­­祼­地让世人皆认定“荆有为得罪凌峰”。

看着她气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儿,那种明知大人有糖非要骗她没糖的委屈模样,凌峰哈哈一笑,忍不住把她揉进怀里一番揉搓。

第221章 可怜的秦氏

“你猜,我为何会对付荆有为?猜对了爷有奖励。”

……

太平盛世,但凡节气,稍微有条件的人家,皆是办得热闹隆重。

到了午后,大街上基本上已无行人,因为大都回家团圆去了。

客居在范家的秦无忌却没有返回保定,而是参与了范家的中秋家宴。

范鸿儒身为阁老,今日也是宾朋满座,高声笑语。范家大公子范英,也赶回京城,与家人团聚,范家在京城的亲朋故旧,包括范英昔日同窗好友,也全都登门拜访。

范英师承本朝有名的大儒谢昭华,通过恩师谢昭华的一位在吏部当差的门人之口得知,范英在任上颇有建树,已得了吏部左侍郎凌峰的青睐。

范家上下大喜。

与范英同科的好友则笑言:“凌峰此人,虽脾气不怎么好,但为人还是颇为公正,不管与他有无交情,只要得了他的肯定,那么央及明年述职极有可能会更进一步。”

央及是范英的字。

众人又纷纷恭喜范英,称他运气倒是好,居然入了凌峰的眼。人人都说凌峰眼界奇高,好些人削尖了脑袋往他那儿凑,人家都不鸟你一下。范英什么都没有做,就让凌峰另眼相待了。

众人赶紧请教范英,怎么就入了凌峰的眼。

范英就笑着说:“只要凌峰还在那个位置上,又何必削尖脑袋去钻营呢?还不如稳扎稳打­干­好手头的差事,凌峰虽缺点一堆,但在举荐人才方面,还是颇为公正的。”

这话居然得了众多人的肯定,纷纷说起了凌峰的为人品­性­。

秦无忌听了心头冷笑,这些人当真是瞎了眼,难道就没瞧到凌峰那厮的任人唯亲?范英就是再笨再没本事,但他是范鸿儒的儿子,凌峰少不得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尤其让秦无忌不忿的是,前阵子那厮碾压王家,荆家,整治张家,明明就是一副蛮横跋扈的权臣之流,这些人居然睁眼说瞎话,把公正无私安在他头上。

姓凌的也配?

不过是自己的妹子不小心得罪了他的小舅子,就把张家整成这样,这人心眼未免也太狭小了。

家族把大妹嫁到张家来,原还想借张如海礼部侍郎的身份,给三弟开路进礼部的,如今也泡汤了。

秦无忌又有些恨起妹子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

嘉仪坊的双榆胡同居住的大都是官宦人家,四邻右舍全喜气洋洋,宾客迎门。

而张家却毫无过节的气氛,奴才们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走路都不敢出声,生怕被迁怒。

张如海勉强吃了半块月糕,就沉着脸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张瑞也起身走了,说是去温书。目光中,看都没有看秦氏一眼。

丈夫一走,张夫人就看着秦氏。

秦氏面­色­­阴­沉沉的,但最后仍是默默起身,拿起公筷,服侍张夫人用饭。

张大­奶­­奶­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秦氏,心头冷笑,想着婆母这阵子面对自己的讪然和讨好,而秦氏由威风转为过街老鼠,只觉痛快。

张大­奶­­奶­又忽然想到昨日回娘家送月饼时,三嫂叫住自己,与她说了半晌悄悄话,越发同情起秦氏了。

……

中秋过后,徐璐就开始给团哥准备抓周礼。

连凌芸也回来过问,是否需要帮忙。

徐璐就与武夫人凌芸讨论起周岁礼的事来,

就有小丫鬟来报:“嘉义坊双榆胡同的张家大­奶­­奶­派了人来送贺礼,张大­奶­­奶­身边的婆子欲进来给夫人少夫人磕头。”

武夫人闻言就皱了下眉头,看着徐璐。

“前阵子我听说未人在张家受了气,是不是就是这个张家?”

徐璐点头,说:“是。与未人发生冲突的是张大­奶­­奶­新进门不久的弟媳­妇­的娘家妹子,保定府秦家的闺女。后来媳­妇­仔细查了才知道,原来秦家不忿世子爷搅了秦家大爷的差事,怀恨于心,故意指使秦氏姐妹与未人冲突,想拿捏世子爷。”

武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居然还有这种事。那这林氏这时候登咱们家又有什么目的?”

应该是来赔礼的,或是打探消息的,徐璐含糊地道:“这个媳­妇­也不知道。不过见了张大­奶­­奶­的人不就知道了?”

张大­奶­­奶­的婆子被带了进来,向武夫人和徐璐磕了头道:“……我们家大­奶­­奶­听说贵府大爷即将满周岁,特地差奴婢来给大爷送周岁礼。不成敬意,还请夫人少夫人笑纳。”

三镶金的黑漆长盒子里,躺着两枚赤澄澄金手圈,上头挂着两颗铃铛。一枚赤金项圈,一枚雕佛的玉佩。另外还有一枚拇指宽的木牌,木牌上刻着观音像,观音慈眉善目,手持玉瓶,瓶口那一滴欲滴未滴的水珠刻得极为传神,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捧。

这块木牌打磨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最难得的是,小孩子戴在身上,既不显身份,又不至于让人轻瞧。非常适合小孩子佩戴。

徐璐唯独瞧中了这块木牌。

那婆子见徐璐收了礼,脸上露出松口气的笑容,又像拉家常似地与武夫人说着话,“原本我们家大­奶­­奶­想亲自过来一趟的,耐何夫人身体不适,大­奶­­奶­要侍疾,又还要管事庶务,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好让奴才来跑这一趟了,怠慢之处,还望夫人少夫人涵涵。”

武夫人就说:“你们大­奶­­奶­是张家长媳­妇­,主持中馈孝敬婆母自是她的份内事,掌管一家庶务确实繁忙,也亏得二­奶­­奶­已进了门,你们大­奶­­奶­也有了个帮手,想必以后会松泛些。”

这婆子却面露苦笑:“我们大­奶­­奶­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二­奶­­奶­娘家务事实在太多,上个月回去参加了秦三爷的婚礼,半月前又还回娘家参加了秦家老太太的寿席,昨儿个,秦家太太又生病了,特地派了人来通知二­奶­­奶­。二­奶­­奶­是个孝顺的,二话不说就收拾了行礼回去探望了。所以家里的事儿,仍是我们大­奶­­奶­在忙。”

出嫁了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经常往娘家跑的?保定离京城虽不远,可也有一段距离,这么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几天。张夫人心里怕也是不喜吧。

秦氏再是低嫁,也不至于如此随心如欲吧?

但徐璐却对武夫人说:“好羡慕张家二­奶­­奶­,张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好婆婆。”

武夫人就笑骂她:“怎么,变相说我苛刻你不是?”

徐璐赶紧说:“哪有,娘您也是个好婆母呀,与张夫人一样呢。张二­奶­­奶­和我一样,真有福气。”

武夫人就笑了起来,指着徐璐对凌芸道:“你这个弟妹嘴儿可甜得很,可我偏就爱吃她这一套,你也得学着点。”

凌芸抿­唇­笑了起来。

而张大­奶­­奶­的婆子则笑着解释:“侯夫人是真心疼爱少夫人的,我们家夫人也是呢。一听说亲家太太病了,二话不说就让二­奶­­奶­回娘家看望亲爱太太,还特地把二­奶­­奶­的所有陪嫁都一道谴了去服侍二­奶­­奶­。还对二­奶­­奶­说,不用担心家里,尽心服侍长辈要紧。”

那婆子特地把“所有”二字咬得极重。

媳­妇­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但身为婆母却把媳­妇­的所有陪嫁都一道谴走,这可就说明了问题。

或许,这才是张大­奶­­奶­派人前来送礼的真正目的。

让凌家知道,他们已经知道秦氏做的好事,立即把秦氏送走,表明张家的立场?

晚上徐璐就把秦氏被张家送回娘家的事儿告诉了凌峰。

徐璐问他:“该不会是秦家已经知道王家荆家都是因为秦氏的缘故吧?”

“十有*是了。”凌峰笑道,“我对付王家荆家的原由,也没有刻意瞒着。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徐璐也是这么认为的,又笑着说说:“王家荆家知道真相后,不知要如何恨秦家呢。”

人­性­就是如此的复杂奇怪。

大多数人被强权整治了,他们不敢去埋怨强权,只会埋怨害他们被强权整的人。

凌峰也正是摸准了这些人的心思,所以收拾王荆两家,毫不手软,也毫无顾忌。

“如今秦王荆三家想必吃了秦氏她的心都有了吧。”一想到秦氏被婆家娘家共同埋怨嫌弃的画面,徐璐就通体舒泰。

自从弟弟被秦氏姐妹欺负后,徐璐就一直憋着口气。如今总算出气了,说不出的高兴。

她抱着凌峰的手臂,温声道:“也还要多亏了爷替我出气。”

凌峰很是享受她的温柔,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们明知你是我妻子还敢来算计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你不计较,我也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的。”

最重要的是,自团哥儿出世后,因团哥儿那条尾巴,凌家就开始或明或暗受着对手的攻击。以前都是来自于外头的相等同的势力攻击,如今是阿猫阿狗都要来伸伸爪子。他一直隐忍到现在才爆发。一是以前时机不成熟,二是没有找到适当的契机。

秦氏的伸爪子,倒成了他出手的大好契机。既可以狠狠收拾对手,又可以树立他的威信,让人不敢再随便惹他,更能让妻子对他感恩戴德,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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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两天,累惨了,今天开门,可忙惨了,就一直忙,下午两点多钟才吃的午饭。吃了午饭后又继续忙到傍晚,直到晚上才有了点空闲。所以实在没多少时间更新呀,等我忙过后再加更哦。爱你们。祝你们节日玩得愉快。

第222章 亲事

还有一个多月团哥儿就满周岁,但徐璐已提前收到了不少来自各大家族送来的礼物。

礼物很厚重,前来送礼的人态度很客气,就是平时候与凌家有些恩怨的人也送了厚礼来。令国公徐夫人更是亲自前来,态度出乎欲料的亲切。

徐璐知道,这大概是凌峰前阵子发威的结果。

连向来与凌家不睦的定国侯叶家,新娶的二房婉夫人也亲自来了一趟。

尽管只是叶恒娶的二房夫人,但因代掌叶家中馈,叶家下人称她为婉二­奶­­奶­,外头人则称婉夫人。

婉夫人姓江,原先也是官宦千金,只因父兄不得力,家道有些中落,但出身良好,又是家中长女,因守孝而耽搁了婚事,又因叶家求娶时诚意较足,这才同意给叶恒做了二房。

虽然婉夫人只是个妾,但人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贵妾,又代掌叶家庶务,徐璐也破例见了她。

婉夫人对徐璐很是恭敬,也没有过多的寒喧,只是开门见三说明来意,她是亲自给团哥儿送礼来的。

凌叶两家因凌芸的缘故,多年不曾往来。人人都知凌峰与叶恒不睦,是生死对头。但只有徐璐知道,凌峰虽不待见叶恒,但也并不若外头想像中的非要置叶家于死地不可的地步。

实际上,包括凌家和官家,虽不待见叶恒,却也从未真正对付过叶恒,而叶恒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徐梦雅屡次伸爪子,叶恒格外的震怒,既然不好休妻,那就把她送到乡下永远看管起来。

婉夫人出乎徐璐的意料,长得只是普通,但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不紧不慢,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婉。

“……这是给大爷的周岁礼,廖表世子爷对大爷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匆要嫌弃。”

徐璐看着摆在几子上的小物件,这婉夫人倒是挺会送礼的,小物件看似普通,却件件­精­品。木头制的各类积木小玩具,可以用来砌房子。还有木制的画舫,很是逼真,想来这婉夫人是用了心思的。

徐璐不想与叶家打交道,可人家送的礼物又是如此的合时宜,没一件特别贵重的,拒收未免也不好。徐璐最后收下了,回了些自制的糕点,也表明了凌家的态度。

不久后,阁老范家也送了礼物来。

除了玩具外,还有彩­色­画本,一款小墨镜,架在团哥儿鼻梁上,还刚好适合,非常的可爱。

徐璐说:“这也太贵重了。”

墨镜是西洋传过来的,很是稀罕,一些权贵人家,更是以能够拥有一个墨镜来证明财力的雄厚,地位的高贵,人脉的广泛。

物以稀为贵,使得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把只值几两银子的墨镜炒成了天价。

她还听凌峰提起琮,凌家各地商号,其实早就进了一大批墨镜回来,却限量供应,还送了徐璐十来个,徐璐也曾显摆似地到处送人。后来让路玲玲给骂了一通。

路玲玲说:“戴上墨竟,确实可以培添神秘感、高贵感,还可抵挡太阳强烈的刺眼光茫。但是,这种墨镜,可不能多戴,很伤眼睛的。你可千万别让你那兄弟戴,人家可是读书人,坏了眼睛如何参加科举?团哥儿更不许戴。”

徐璐吓了一跳,虽仍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敢随意给团哥儿戴了。尽管团哥儿戴上后特别有喜感。

只是,别人却不知道墨镜戴多了对眼睛有害呀,团哥儿如今都收下了三四个了。除了束之高阁外,还得感谢人家,还得回送礼物,看这收礼收得。

只是不管如何说,人家也是一片心意,徐璐是绝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依然做出副高兴的模样,热情接待了范夫人婆媳,热情地留饭,热情地回了相应的礼物。

范夫人也是特地来感谢徐璐的,因为范英还有一年就要重新述职,虽说凌峰已有意透露出了些许好消息来,但范家仍是赶着来提前拉感情。

到底是阁老夫人,范夫人也还说起了朝堂大事。

最近,朝廷九边重兵又遇上重要人事调动,镇国侯方知仪向兵部举荐武将名单,大都是青壮年,虽有勋贵将门子弟,但寒门子弟仍占大多数,甚至三十岁以下的青年也占相当大的比例。这就与一直喜稳重老成的兵部尚书左向荣意见相佐。二人为此发生了诸多不愉快。

左向荣认为,老将稳重老成,有经验。年青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方侯则认为,新人年轻有朝气,比老将有进取之心。

大家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有举荐权的方侯举荐的人,掌全国兵籍及武职官员的左向荣不认同。而左向荣推荐的人,方侯也不满意,双方起了分歧,闹得不可开交。

然后就闹到内阁。

方公因与方侯是兄弟的缘故,为了避嫌,没有表态。另外六位阁老,一半支持左向荣,一半支持方侯。

范夫人就说:“我家老爷与沈阁老想法差不多,都觉得方侯所言有理,领兵打仗,不比文职,非要靠资历不可,谁有能力,不管年纪与否都可以提拔。左向荣是有些保守了。”

朝堂上的事,徐璐不好发表评论。范夫人也无心多说,只要让凌家知道范家会站在凌家这边,她来凌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谁不知道沈任行与凌峰好得穿一条裤子呀?

前阵子沈任行好端端的就在朝堂上给张如海穿起了小鞋,连遮掩都不曾。

后来大家才知,沈任行主要是还凌峰的人情。

因为凌峰前阵子帮着沈二夫人顾氏对付得寸进尺的顾家,也算是帮了沈任行一回小忙。

以至于后来左向荣与方侯的较量中,方侯胜出。

范夫人就问徐璐:“少夫人可知,为何方侯会胜出?”

徐璐知道一些,不过并不全面。

范夫人就说:“是因为凌大人。凌大人也曾公开表示,支持方侯。还与左向荣打过一场嘴仗,凌大人说年轻人有朝气,否则怎么会有‘后生可畏’,又怎会有‘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呢?左向荣就说,‘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凌大人就反问,那么老牛跑过了夕阳没?老牛又还能跑多久?把左大人问得哑口无言,就说凌大人多管闲事。然后沈阁老又站出来,又与左向荣辩了一通。”

“后来左向荣被沈阁老说通了,同意了方侯的意见。那些能提早得到提拔的青年将士,也格外感激沈阁老和凌大人呢。”

徐璐面带愕然,居然还有这事儿,凌峰怎么没与她提起过呢?

范夫人心头却是苦涩羡慕着,沈任行才学过人,手腕超群,又有计相的美誉,皇上想要一展他的抱负,除了强大军事外,经济也是重中之重。而­精­通庶务的沈任行必是方公的接班人,成为内阁首辅。而沈任行与凌峰又是如此交好,将来凌峰的前程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范鸿儒更是坚定了与凌家交好的心思。

徐璐也猜出了范夫人的用意,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范鸿儒入阁已有几年了,虽为次辅,实际上权利却被沈任行瓜分了不少去。并不是说范鸿儒能力不行,而是沈任行太过光茫万丈。

凌峰知道后,很是鄙夷了妻子一番,说:“你怎知他没有与沈任行打过擂台?”

徐璐睁大眼,兴奋道:“那我想,应该是输了,所以想通了,认命了。我猜得可对?”

凌峰哈哈一笑,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

上回帮顾芸儿不遗余力地收拾顾家,一来发泄心中郁积的不满,二来又还让沈任行夫­妇­欠下凌峰夫­妇­天大的人情。

做官做到沈任行那样的高度,可不会轻易欠下别人的人情的。

能让沈任行主动欠下人情的人,放眼整个帝都,也是少之又少。

凌峰也乐得拿这个人情让沈任行帮着他做些事。

比如,帮凌峰对付保定秦家,再给双榆胡同的张家些警告。

双榆胡同的张家,也就出了个太子少师勋衔并已过逝的张老太爷,靠着其余脉,把张如海扶持到如今的礼部侍郎位置上,张老太爷的人情已然用尽。

张家也算不得豪门宿族,最好的姻亲也就是泽云侯府的林家。但林家绝不会为了一个出嫁女,就擅自与安国侯府交恶的。

自从秦氏姐妹故意给徐珏下绊子后,凌峰就已向林骏打了招呼,要他别管张家的事儿。

林骏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本就是凌峰使力的结果。加上在泉州时又还递了投名状的,自然要听凌峰吩咐行事。

而林骏虽然不是泽云侯府的顶梁柱,但在林家却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他的话,林家自然无人会反对。

孤立无援的张如海,在朝堂上狠是受了来自政敌的攻击。

张如海已经五十五岁了,早已断了入阁的机会,但他呆在礼部的最大作用就是保张氏子弟能够顺利进入朝堂。

而这时候的张家子弟,却还青黄不接。

张家大爷不爱读书,走的是武将路子,靠着妻族力量,被派往山西太源挣军功去了。如今已有少许成就,只是文武殊途,张大爷再有出息,也没法子一下子就挑起家族重担。因为张家一直走的是文官路线。

所以张家的希望全集中在张二爷张瑞身上。所以张夫人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儿子娶了保定秦家嫡女。

而徐珏,却名不见经传,哪比得上北直隶第二名考上来的秦三爷赫赫有名?

不过徐璐并不着急,徐珏有凌峰这个姐夫在,主考的方阁老沈阁老少不得也要给点儿面子,只要能进二甲名次徐璐就很满足了。

至于前三甲的名次,徐璐并不在乎的。历代以来那些赫赫威名的解元,也就是风光一时,男人的仕途之路,除了学问外,人脉,背景也是至关重要的。

徐璐唯一担心的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瞧不上徐珏单薄的出身,不肯把女儿下嫁给徐珏。

连氏就笑话徐璐:“妹妹也太妄自菲薄了,未人好歹也有个四品官儿的父亲,这在京城地界,虽然不怎么显眼,却也比下有余。更何况,未人还有齐缘这个厉害姐夫,又还有李骏这个表兄,怎么就单薄了?”

听连氏这么一说,徐璐这才稍稍增添了点信心。

这近年来,凌峰越发稳重周全,凌氏族人也多有出息子弟,而李骏虽深受皇恩,但根基甚浅,单打独斗的时候居多,李家也极需要稳定的盟友。连氏也希望与徐璐一直保持着一如以往的亲戚关系,于是就笑着说:“银姐儿是挺不错的。我那表姨接连替张家生了五个儿子,第四胎才生了银姐儿,因为儿子够多了,所以特别稀罕姐儿,如珠似玉得疼。我那表姨表姨夫还有那五个小子,也把银姐儿捧在手心里疼着,就是银姐儿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摘下来给她玩。按理,这样过度的宠爱,会养出骄纵成­性­或不谙世事又自私自利的千金小姐来。可偏偏,银姐儿明理懂事,孝顺爹娘,尊敬兄长,爱护幼弟,管束下人,待人接物,持家理事,样样厉害,甚至还颇有经商天赋呢。前两年银姐儿就拿出两千两私房银子入了一间海事商行的股,短短两年功夫,居然分得了几万两银子的红利。”

“妹妹也知道,我表姨夫虽有官身,可家中孩子众多,养起孩子来也有些吃力。也亏得有张氏族人时常送些银钱米粮。饶是如此,张家也不是很宽裕。银姐儿靠着两千两银子搏了数万两银子,着实震撼了表姨夫一家子。”

“我表姨夫觉得这银钱来得如此容易,还打算多投些银子给那间商行,想分得更多的红利,却被银姐儿阻止了。银姐儿说,那间商行另换了东家,那位东家是个吃喝螵财的混账,由他经营,怕是不会有好结果了。她不但劝阻她父亲,反而还把她原本投进去的钱给拿了出来,兑现了八千两银子,又在丰台大街买了间铺子,经营起笔墨店来。生意还挺不错的。”

“最让人吃惊的是,银姐儿才把那钱转了出来,两个月后,那间商行后来果然就出了事。六艘货船在海上遇上风暴,连船加人带货,全被大海吞没,因为死了七十多名水手船工,又让不少人亏得血本无归,可是狠闹了一阵子呢。表姨知道后,不止一次与我说,幸亏有银姐儿呢。”

徐璐大感兴趣,想不到,那张大小姐居然如此有能耐。而徐家根基浅薄,正需要这样的主母才挑得起大梁。

“听嫂子这么一说,银姐儿可是个难得的佳­妇­人选。这么优秀的姑娘家,怕是有不少人惦记吧。”

连氏忽然又敛了笑容,长长叹口气,“恰恰相反,唉。”

“……不瞒妹妹,姐儿是我表侄女,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左看右看都觉得银姐儿是个好孩子。可是,在别人眼中,可就不那么一回事了。”

徐璐没有接腔,若有所思。

连氏解释说:“姐儿样样都好,就是不会下厨,不会针凿女红,还有,她爹娘也着实疼她,曾放话说,不求姐儿攀龙附凤,只求闺女自己喜欢。银姐儿的条件也还是有人相求的,只是我表姨全都瞧不上,家庭太复杂的不要,婆母脾气不好的不要,小姑子娇纵的不要,妯娌太多的也不要。有时候表姨他们满意了,姐儿又不满意,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姐儿今年都十六了,一般的姑娘家早就嫁人了。我都替姐儿着急,可表姨却不急,还说,若是姐儿实在嫁不出去,就回自己娘家,从几个侄儿里头找一个做女婿,自己人,又是亲戚,知根知底,也不怕委屈姐儿。可姐儿又不愿意,这不,姐儿的婚事就拖到现在。偏又还有些心胸狭隘的,求娶不成,就心怀怨恨,四处败坏姐儿的名声。姐儿在丰台区开了间铺子,偶尔要去店里坐镇,这些人就四处咬舌根,说姐儿自甘下贱,不配支撑门庭,这样一来,就再也无人求娶姐儿了。”

徐璐笑了起来:“那些人呀,真是迂腐过了头。银子虽只是阿堵物,可一文钱偏就要难倒英雄汉。再是清贵,若没银子支撑,也就那么回事。我觉得银姐儿这样挺好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界,虽出自清贵之家,却没有清贵人家的清高迂腐,懂得变通,这样的姑娘,将来嫁了人,定能当好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家道中落了,有这样的媳­妇­在,也能支撑起门庭,这样的媳­妇­,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徐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连氏看得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妹妹这么喜欢银姐儿,那要不要见上一见?”徐璐欢喜起来,说:“嫂子也知道,我还有两个弟弟,大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也是瞧中了张家姐儿,想替舍弟求娶张小姐。就是不知道张家是否肯屈就给舍弟一个机会。”

连氏在脑海里回忆起徐珏的模样,长得还不算差,斯斯文文,才学不错,后年就要参加秋闱。父亲是四品知府,姐姐是勋贵夫人,徐家人口简单,也还勉强配得上。而徐璐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连氏当下就应了下来。

与连氏敲定了日期,准备后天去护国寺上香,顺便相看。徐璐千叮嘱万嘱咐,要连氏务必保密,只要把张家母女约到护国寺,到时候她再不经意间遇上就是了。

无意中的相处,比刻意相看更能看出为人品­性­。

连氏满口答应。

徐璐又赶紧让连氏帮着安排日子,与张夫人好歹见上一面再说。

本来徐璐的打算是,等过了中秋节,再让徐珏与张家见上一面,试探下张家的口风。

而徐珏因为有徐璐的鼓励,沈任行的指点,加上小秦氏的羞辱,化悲愤为力量,书**力居然一日千里,如今在丰台大街也还小有名气,就算张大小姐不再暗中帮助她,每天也能卖出不少字画。

不错的生意,激发了徐珏的无穷潜力,不但书法更上一层楼,连制艺上头也略有增进,还连得了先生的夸赞。

徐璐忽然还隐隐感激起秦氏姐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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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俺努力了哦。

第223章 倾心

回去的路上,徐璐特地去丰台街看了徐珏。

兄弟二人每日雷打不动酉时初刻就在这儿摆摊,边写边卖,运气好的,写完一副字,当场就有人买走了。也因他是寒山居士沈任行的学生,又是安国侯世子的小舅子,再也没有人说他这么做是有侮欺文,反而还得了宠辱不惊、自力更生、贫贱不移等正面评价。

这样的评价,对于注重名声的徐珏来讲,比任何苍白的夸赞还来得妙。

徐珏以一种­肉­眼就能看出来的速度成长着……

徐璐坐在轿子里,看了良久。

挑选字画的人大都是些衣着较好的人,或许这些买主里头,也有冲着沈任行或凌峰的面子,但不可否认,买字画的人都是带着心满意足而去。

徐珏正给在专心写字,而徐环则坐在一旁,给一个老­妇­人念信,并还耐心解释着,旁边还围着一些街坊邻居,这些人看兄弟俩的眼神带着宠拜,热切,尊敬……

徐璐很是欣慰,觉得秦氏姐妹虽然可恶,但也多亏了她们的步步进逼,倒是逼出了两个出息的孩子。

……

回到凌家,凌峰已经回来了。不过还在外院。徐璐出了轿厅,就去了凌峰的外书房。

凌峰的外书房就设在垂花门不远处的院子里,穿过一处竹林和林荫道,几棵高大的黄角树过去,就是凌峰的外书房。

外书房院是一个东西长三十丈,南北宽五丈的长方型大院,从院门进去,迎门处是一面中高边低并扇开的挑檐起脊,青砖磨砖对缝的大影壁,影壁正中镶嵌着一块雕有“凌鸿”二字的汉白玉影壁四角雕有雄狮和寿龟,两面侧望都有­精­美的砖雕图案装饰,十分雄伟。绕过影壁,入眼敛的就是由七间大屋组成,中间为门洞,中三间为回缩门廊,廊柱上部木雕彩绘雀替和缕空雕花的正房。

左右两边各有十二间厢房,住着三班倒扈卫外书房的­精­兵护卫,以服侍在外书房的十二名小厮。

这就是凌峰的外书房,励耘堂。

励耘堂呈“目”字型,青砖班瓦,飞檐兽吻挑脊,雕梁画栋,朱漆廊柱,石鼓柱础,石条台阶,方砖方石铺地,古朴大方,明郎清静。

书房并无人把守,只有两个小厮前去守在书房外头的廊庑上,看到徐璐后赶紧行礼。

“爷正在里头换衣服。”

往回凌峰都是回华馨苑换衣服的。

带着纳闷,徐璐踏入西次间,这儿有两间屋子是凌峰的寝室。入目的是本朝大儒谢昭华亲笔墨宝“宁静致远”,这是明堂,再往里走,则是内室。

凌峰正背对着自己,一个留头的小厮正服侍他更衣。

看到徐璐来了,小厮悄然退下。凌峰一边扣着纽扣,一边问:“怎么过来了?”

徐璐笑着上前,亲自给他扣腰侧的扣子,“今儿爷倒是回来得早,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处置,有没有打扰到爷?”

“是有些事儿,找我有事么?我一会儿就回去。”凌峰以为她找自己有事。

徐囊确实有事问他,给他扣上扣子,又拿过刚才小厮已找好的一件半旧不新的青莲­色­水纹杭绸直缀给他穿上,并系了腰带,“先忙你的吧,我的事儿不急。”又问他肚子饿不,她让厨房的给他送些点心来。

凌峰说:“不用,反正过一会儿就吃饭了。”

“那我先回华馨苑。”

凌峰笑道:“既然没什么大事儿,那就等我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我们一起回屋去。”他低头,在她的双­唇­上亲啄了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璐甜蜜一笑,打量着凌峰在外书房的寝室,屋子里摆设简单,墙角处一鹅瓶颈花瓶里,Сhā着几束桂花,散发出幽幽清香。花瓶旁边一把禅椅,一张四方束腰几子,上头放着黑金­色­的漆盘,里头一套紫沙壶茶具,几子上还放着一把竹制的搔背。

另一边墙壁放着张搭了青­色­桌布的圆桌,上头放着一个黑­色­三足刻狮小鼎,屋子里既淡且清雅的香气就是从这个小鼎里发出的。

原木衣架上挂着两匹腰带,六尺宽的描金刻蟠桃献寿大床,鹦鹉绿绘浅黄­色­花鸟的承尘,两边用铜钩钩着,浅蓝底子绘豆绿­色­花纹边床单,一床叠得齐整的豆绿­色­薄被,白地藏青花瓷纹长方形效瓷枕……

今日还没午睡过,一瞧到床铺,瞌睡就来了。

徐璐上了床,躺了下去。

凌峰打发了幕僚进来,就瞧到自己的小妻子侧卧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脑袋被锦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腿在外头,不由笑了起来。

凌峰坐到床沿,隔着梨黄­色­缀浅金­色­镂空蕾丝细罗凤仙裙,慢慢摩挲着裙子底下的腿儿。

徐璐的腿儿有些肥,但胜在匀称,捏着有饱满的­肉­感,他非常喜欢。从大腿一路往上,来回摩擦着,爱不释手……然后,他掀开被子,朝她那因侧睡而露出饱满的脸蛋儿吻了下去。

徐璐被他弄醒了,揉了揉眼,任由他吻着自己的耳朵、脸颊、脖颈,从他加重的力道里察觉出他逐渐攀升的欲­火­,她翻了过身,却被脑后赤金梳百宝石的额箍硌痛了。

她“哎哟”一声,赶紧撑起身子,揉了揉后脑勺,却无法坐直身子,因为凌峰又把自己压到了床上,坚硬的瓷枕再一次被额箍硌痛了她的后脑勺,不由推了推他的胸膛:“你让我起来好不好?这样我不舒服的。”

凌峰果然就放开她,开始褪她湖绿­色­百花穿蝶妆花长褙子,因为是对襟系带的设计,非常好脱,只需把带子一拉,褙子就被拉开了,露出里头浅黄­色­绣芙蓉花的松江布中单,以及那抹淡黄绣并蒂莲的抹胸……

……

回华馨苑的路上,徐璐不止一次揪男人的腰侧,小声骂他禽兽­色­狼。

这男人实在太过分了,因她头上Сhā满了珠花头面,他连取珠饰的时间都等不得,就脱了她的衣裳,让她趴在揉成一团的被子上就要了她,最后还不过瘾似的,又把她放到禅椅上,弄得她现在腰酸背痛,连自己的正事都给忘了。

凌峰得到了满足,脾气好得不得了,任她打任她掐,徐璐尽管气他,也不会真的使劲挣他,掐了两把后,自觉没劲,也就收了手。

吃饭的时候,把团哥儿放在炕上,徐璐侍他吃饭,一边问出了早就该问的话题。

“……秦氏怎样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凌峰没好气地道,今天从吏部衙门出来,路经一处铺面,里头泼出一盆水洗脚水。

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可恶的梁氏。

这回倒不是梁氏,也只是铺子里的两口子打架,那女的提了洗脚水就往男的身上泼,那男的机伶地躲过,凌峰和周广平却被泼了个正着。

两口子打架……徐璐捂着­唇­,睁大眼,问道:“对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凌峰弹了她的额头,“挺幸灾乐祸嘛?”

徐璐笑得见眉不见眼:“应该没有泼中吧,刚才我瞧了你的官服,也就是袍摆有些湿。”

以他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被泼中,但堂堂朝廷官员,当街被人泼水,也是乱没面子一把的。

“爷有治他们的罪没?”徐璐问。

凌峰没好气地道:“没有泼中我,不过仍是溅了些水在袍摆上。只是离我最近的周广平被扔了一头一脸。”想着当时的情形,凌峰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当时洗脚水被泼来之际,凌峰其实是可以躲开的,只是他一旦躲他,与他并行的周广平肯定要遭秧。他只能拉着周广平往旁边移了一步。躲过了那泼来的水,只是没料到那­妇­人手头没拿稳,连水带盆地扔了出来,那盆子刚好被掷到脚下,又弹跳了起来,打了他的脚,把他的袍摆给溅湿了。

周广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遭受百姓攻击,当场就跳起来怒吼道:“是谁?给我站出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袭击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广平声音严厉,官兵也很快就泼水的­妇­人控制了起来,那­妇­人吓是话都说不全了。和那男人一道跪在地上只一味磕头。

周广平当街被人冲撞,气得要惩罚那­妇­人。

然后那­妇­人的女儿从里头冲出来,对周广平说:“我娘不小心泼了大人一身水,大人也泼回来好了。”

周广平指着凌峰说:“这话可得与凌大人说才是,”

凌峰袍摆被溅湿了,木盆从地上弹跳起来,又从他裤子上擦过,又弄脏了洁白的白绫绸裤。

那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跪下来向凌身求饶:“大人恕罪,我娘不是故意的,大人打我一顿出气好了,千万不要把我娘关进大牢里,求您了。”

凌峰虽然跋扈霸道,但还不至于没品到为难这些普通老百姓,摆了摆手,让官兵放了那对夫­妇­,并告诫了一番。

凌峰一边啃着孜然烧烤牛­肉­,一边说:“那周广平还教训我说,怎的不治他们的罪呢?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摆?我就说,在这样的老百姓面前耍威风,有意思么?”

徐璐就笑了起来,这也是凌峰的高贵之处,他因权势而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会因为别人惹他而毫不手软地反击回去,也会霸道凌厉地碾压政敌,但他再如何的心狠手辣,却从来不会对普通老百姓出手。

这大概也就是当年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尽管吓得魂不守舍,却对他依然有股“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信心。

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爷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凌峰放下竹签,小啐了口桂花酒,笑道:“如何不记得,爷我好端端的观察菜市场的地形,平白无故让一个疯丫头撞上来。还拿我当坏人痛打,我冤不冤呀?”

想着当时的情形,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实在奇怪耶,爷身手既然那么好,又怎会让我得逞呢?”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个疑问一直困饶了她好几年了。

凌峰摸了摸鼻子,说:“当时谁会想到祸从天降来着?”

做了多年夫妻,徐璐敢保证,不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对他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了。这家伙每回心虚或尴尬时,就会摸鼻子。

这个习惯在人前并不显,也只有在他们独自相处时才会偶尔出现的。

“我不信。”徐璐看着他,双眸亮得出奇。

凌峰轻咳一声:“不信就算了。”

徐璐使出浑身解数,凌峰都不肯说,最后只能气冲冲放下碗筷,就出去散步了。连团哥儿都不顾了。

凌峰叹口气,等团哥儿吃下最后一口饭,这才抱着他出了门。

吃了晚饭后,带着团哥儿去花园散会子步,这已经是徐璐雷打不动的习惯了,凌峰不忙时,也会陪他们呣子一道去散步。今日凌峰却没有带团哥儿去散步,而是抱着他去院子里,玩起了击球游戏。

徐璐散步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父子俩,正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扔球,凌峰爽朗的笑声,团哥儿兴奋的咯咯童音,看得徐璐内心柔软不已。

团哥儿看到了徐璐,忽然朝徐璐叫道:“娘,娘。”

徐璐赶紧应了,拿了帕子上前拭了他脸上的汗渍,摸了摸他的头说:“咱们团哥儿真的好­棒­,能接中球了。”得到了夸奖的团哥儿更是兴奋地示意丫鬟们向他扔球,他要让徐璐见识他的本领。

徐璐果然就见识了他接球的本领,果然比上回又要厉害多了,只要不乱扔,扔到他周围附近,基本都能接住,看得凌峰不止一次夸着:“还是我儿子厉害,反应迅敏,等你长大后,爹就教你练武。”

“爹,练,爹,练……”还不到一岁的团哥儿口齿不清地叫着。

凌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高举过头顶,一路奔着进了正屋,天­色­不早了,也该给他洗澡,让他去睡觉。

……

当天晚上,徐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从凌峰嘴里跷出当年的真相来,不由泄气,翻过身去,不肯再理他。

凌峰心头苦笑,事关男人的颜面,打死他都不可能告诉她的。

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凌峰又回忆起初次见到徐璐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他正领着凌非在泉州城闲逛,顺便观察泉州民风。

耳边就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不由瞥了眼,发现有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小丫鬟边走边说话,语气里也还有对自己的褒扬。小姑娘长着张圆滚滚的脸蛋儿,但却非常耐看,明眸皓齿,尤其侧脸瞧着那­肉­嘟嘟又饱满的弧度让他起了兴趣,就忍不住跟着这小姑娘走了一程,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菜市场。

在一拐角处,他这才瞧到了这小姑娘的面容,忽然就惊为天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顺眼的小姑娘,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庞,是那么的纯静,那么的娇­嫩­,那双大眼如一汪清泉,黑晶晶如黑葡萄,又像漆黑夜空下偶尔闪过的星茫,漂亮到不可思议。还有那张粉­嫩­的小脸,是那么的娇憨可人,即像颗胖桃子又像颗胖苹果的脸蛋儿,那­肉­嘟嘟的­肉­感,忽然就觉手痒。

那双丰润的微微上翘的双­唇­,艳丽如樱桃,真恨不得一口咬下去。还有那双又白又胖的柔夷,更是让他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就去捏上两把过瘾。

那时候的他,自认见过不少美女,娇艳的,纯真的,冷傲的,温婉的……唯独没有像这个小丫头般,能让他瞧到第一眼就忍不住瞧第二眼,直至无数眼。她那­嫩­乎乎的胖脸蛋儿带给他的视觉冲击,胖桃子般的脸颊与下颌,脖颈处衔接出来的柔美弧度……他在心里猥琐地想着,不知把这具­嫩­­嫩­的、­肉­乎乎的小身子揉进怀中,是怎样的滋味。

想到这里,凌峰忽然迫不及待地撑起身子,掰过妻子的肩膀,妻子不依地又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凌峰轻笑一声,身子移了过去,借着床头昏黄的夜明珠的光线,欣赏她因侧躺而饱满的脸颊,以及微嘟的双­唇­,可爱至极,胸口又淌出无穷无尽的温柔蜜意。

与记忆中那张纯真的脸儿又有了不同,这张脸儿变得成熟了些,风情更甚,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活脱脱的胖桃子一枚。

他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仿佛亲不够似的,又加重了力道,最后胡乱往她脸上亲着,至于妻子的挣扎,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他亲了她的双­唇­,脑海里却在想第一次见面的经过。

他怎么好意思对她说,在见了她第一眼,他就对她产生出了想强占的心思呢?

当时因为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失去了平时候应有的警觉,让小姑娘盖了他一身的­鸡­毛,还扑向他。

凭他的身手,只要轻轻一推或往旁边挪下脚步,就可以让她扑个空,但周围地上全是砖头烂菜叶,他却不忍心让小丫头受罪,心甘情愿地当了回­肉­垫,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呈凶,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果然如想像中一样,柔­嫩­滑腻,无穷无尽的满足袭遍全身。

因为对小丫头有了好感,所以无论她是凶神恶煞如夜叉,还是惊失措如受惊的小白免,都让凌峰回味无穷。

他那些猪朋狗友不止一次问他:“这世上那么多美人,我就不信你当真一个都瞧不进眼?”

凌峰只能一脸莫测高深地说:“俗气。”

其实,不是那些美人俗气,而是从来没有哪个美人儿,能像徐璐那样,第一回面就把他的魂儿勾去。也没有哪个美人比得上他的小璐,床上让他受不释手,床下让他怜爱疼惜。

别的美人儿再如何的楚楚动人,都激不起他那少得可怜的怜惜之意。

连与他一向交好的沈任思都忍不住偷偷问他:“御赐的美人儿我也见过,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呀,你就真的不动心?”

他是真的不动心,可惜没有人相信。

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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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亲

次日清晨,华馨苑一如以往,五更初就灯火明亮,炊烟四起。strong>

整个院子里的人,上至女主人徐璐,下至丫鬟婆子粗役小厮,都在为服侍男主人上早早而忙碌着。

徐璐穿着浅紫­色­绣玫瑰二­色­金左衽交领长褙子,正服侍凌峰穿上皂­色­贮丝盘领中衣,绯­色­盘补官袍,系上黑­色­缂丝金花腰带,压袍云绶,豆绿­色­宫绦系着一枚碧玉印,土黄­色­的荷包里装少许碎银子和官印。最后再戴上黑­色­六梁冠,上朝所持象牙笏则由小厮拿在手头。

打扮妥当后,才开始穿袜子,徐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姜黄朱紫三­色­织的淞江棉袜,正要蹲下与凌峰穿上。

昨晚还与自己使气,不理会自己,不过一晚上功夫就又恢复如常,他的小璐果然是个心宽的,从不小气,也不记仇。

凌峰拿过袜子,温声道:“我自己来吧,先让人摆饭。”三五下穿好袜子,再穿上羊绒黑绸牛筋底长靴。

徐璐说:“这天气也开始变冷了,这靴子穿着怕是不保暖吧?要不换上厚羊绒的冬靴?”

十月中旬的京城,天气已经较为寒冷了,徐璐一旦外出,都已披上厚实棉袄及大毛披风了。

凌峰说:“没事,还不冷。”他身体向来健壮,并不畏冷。羊绒里的靴子穿起来也还暖和的。

早饭很丰盛,一碗用高汤熬制的­鸡­蛋汤面,几样时令小菜,炭烧鹅腿,炖的天麻鸽子汤。凌峰胃口极好,喝了一碗糙米粥,吃了块鹅腿,又一碗汤面,还吃了半只鸽­肉­。吃得肚子溜饱,不由对妻子笑道:“若遇上重大要事,一拖就拖到午时过后,又饿又累,都不知是如何挺过来的。”以前他的早饭都只是吃半饱的。

徐璐笑道:“所以早饭可得吃饱些,这样才有力气与人打嘴仗。”打嘴仗也是道力气活。

凌峰深以为然。

妻子一直尽心服侍自己,凌峰大感满足,他喜欢她的服侍,喜欢她围着自己转的模样,油然而升的满足让他捉住她的手,说:“秦氏的事,你真不用放心上。”

徐璐呆了一会,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道:“我才不会把她放心上呢,只是听说她回了保定秦家,应该是王荆两家的事儿,让秦家知道是秦氏­干­得好事吧。”

王家荆家都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旧故遍地,子弟众多,官场上也有不低的势力。与秦家也是实实在在的姻亲,秦家想要把秦无忌扶进中枢,可离不得姻亲的辅助。

王荆两家的折戟,肯定会打乱秦家的整体布局,也让秦家生生折掉两条臂膀,更是狙击了秦无忌这回的升迁。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秦氏姐妹。

凌峰淡淡地道:“知道了更好,不然锦衣夜行的滋味可不好受。”

徐璐哭笑不得,不过仍是承了他这份情,抱着他的胳膊笑道:“多亏了爷替我出气。”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凌峰打趣道:“不生气了?”

真是哪壶水不开提哪壶。徐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打了他一下,嗔道:“讨厌。”

很是孩子气。

凌峰哈哈大笑,摸了她的脸蛋儿,上朝去了。

徐璐赶紧拿了一件藏青­色­狐狸面的大毛披氅给他披上,“外头风大,天气又冷,你又骑着马,肯定会很冷的,还是穿厚实些吧,免得冷着难受。”

凌峰任由她给自己系上披氅的带子。

只是他个子高大,她得垫起脚才能给他披上,就无法再给他整理毛边,实在累手,不由跺脚:“把头弯下来呀。”

杏眼圆瞪,又一副认真的模样,红扑扑的脸蛋儿,怎么看就怎么可爱。

他又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也不知她怎会如此的可爱,连孩子都生了,还是一如以往的纯真娇憨,只是光吻她的额头都觉得心头柔柔的,软软的,心头充满对她无穷无尽的爱怜。

送走了凌峰,下人们陡然就松了口气,而这时候,天­色­也才微微亮。张嬷嬷给小丫头们布置了活计后,就对才从小厨房出来的赵嬷嬷道:“世子爷上朝去了,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你去厨房做什么?”

赵嬷嬷笑着说:“刚才世子爷临走前曾吩咐我,要我去厨房交代,以后每天早上都要给少夫人熬碗养生粥。八零电子书strong>”

所谓养生粥,就是用大米、红豆、核桃、红枣、银耳等主料,再辅以桂圆、薏仁米、花生、冰糖等一起熬制而成,有清热解毒、活血、理气、养颜等功效。凌家的养生粥品类众多,赵嬷嬷本身就擅医理,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世子爷真疼少夫人。”张嬷嬷感叹地说,她四十有五,见识过不少夫妻,从没有见过像凌峰这样疼妻子的男人。

赵嬷嬷说:“咱们少夫人温婉又喜气,模样儿又好看,粉粉­嫩­­嫩­的,娇滴滴又柔­嫩­­嫩­的,别看咱们世子爷刚毅峻冷,但百练钢也要化绕指柔。自然要疼少夫人的。”能主动疼惜老婆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但做妻子的能得到男人的疼惜,却是种本事。

张嬷嬷感叹地道:“是呀,少夫人这样的人­性­子,哪个男人不疼?”顿了下,又说:“就是少夫人孩子气了些。”

赵嬷嬷就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为过得幸福,才会越活越小呀。”那些年纪轻轻就稳重端穆的,十有**都是婚姻过得不幸福。

“可到底已是当家主母……”

赵嬷嬷不以为然:“少见多怪。”甚至在心头说:你还没见过武夫人,都快奔六的人了,在侯爷面前也还偶尔撒下娇呢,徐璐这又算得什么呀?

……

徐璐对张家大小姐张银非常有好感,非常希望张银能做她的弟媳­妇­。一听连氏说秦家也在打张银的主意,可就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让连氏尽快安排她与张夫人的见面。

连氏自然不敢怠慢,不出两天就安排好了,派了婆子来,邀请徐璐十月六号那日去护国寺上香。

十月六号这日,徐璐带着徐珏前去了护国寺,说是去护国寺祭拜文典星君,保估徐珏顺利高

中。

徐璐不疑有他,果然就跟着去了。

只是看着徐珏一身淡蓝­色­粗布四方巾,天青­色­细布长袍时,徐璐差点没跳起来,“怎的就穿这件衣裳?”

徐珏低头,打量身上的袍子,扯了扯腰上的豆绿­色­布带,笑着说:“祭拜文典星君嘛,自然要穿朴素些的。穿得太华丽了,万一把星君大人闪花了眼怎么办?”

“可是,这也太……”朴素了些,衣裳甚至还洗得半旧,不过倒也浆洗得­干­净。

徐珏毫不在意地笑道:“长姐,我知道,衣裳关乎着一个人的脸面,可自从在丰台街吹了一个多月的风,愚弟却悟出了一个道理。普通人就是穿绫罗绸缎别人只会当你是暴发户,可富贵人家就是穿粗布衣裳,人家只会说这个人有底蕴。就拿长姐来说吧,长姐无论去哪,不管穿什么,却不会有人嫌弃长姐穿得寒碜什么的。反倒是那些回回都穿新衣的人,反而让人说不庄重。可见,一个人的衣着好坏,也是与身份相关的。”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打哪学来的歪理。”但心里还是认为徐珏说得有道理,也就没有督促他去换掉。这件天青­色­长袍虽然洗得发旧,但穿着确是舒服,用细布做的,格外柔软舒适,又透气,沈家方家这些书香世家子弟也大都用的细布料子,还一个个都是半旧不新的,反而还能引领京城时向风潮,这也不得不说明,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徐璐看他腰间拴着个草绿­色­比目双鱼送吉白玉佩,就说:“这块玉佩已经少有人佩戴了,换一个吧。”打开一个两尺长六寸宽的海澡纹八宝盒,选了个­鸡­血石打造的刻步步高升小方印递给徐珏,“这是你姐夫以前戴的,这两年少有戴在身上了,放在那也怪可惜的,就送与你吧。”

徐珏不肯接受,说太贵重了,这个小方印并不小,足足有二两多重,市面上也很难见到的。

徐璐就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穿着朴素些也无防的,但佩饰方面总也要讲究一二。京城里的人,眼光都毒着呢,听姐姐的,戴上吧,改明儿得了空,我再给你选几个适合你的玉佩给你送过去。”

凌峰的压袍玉佩,没有一百枚也有九十枚,偶尔还会制些新的,好些玉佩都束之高阁,还不如送给弟弟,让他戴着撑撑门面也是不错的。

徐珏却有些犹豫,有些不高兴地说:“长姐,愚弟早已过了与人攀比的年纪了。”

徐璐笑着拍了他的脑袋,嗔道:“谁要你去与别人攀比?就咱们那么点家业,也没有资格与别人家攀比呀?不过是你姐夫不常戴的佩饰而已,给你又何妨?难不成让外人说你姐夫对你不好,你就好过了?”

因为这阵子卖字画的事儿,也在圈子里传开了,好些认识的都旁观侧击地问他,凌峰这个姐夫是不是对他不好。徐珏苦恼不已,生怕让姐夫知道后不高兴。

如今听姐姐这么一说,徐珏才明白过来,他自以为是的“君子重义轻财”还是有些狭义了。

……

徐璐姐弟赶到护国寺时,张家人已经到了。

到底都是同在京城为官的,徐璐与张夫人虽然不常见面,但也还是认得的,“碰巧”碰到后,徐璐索先打了招呼,并且热情地邀请张夫人去厢房里歇息。张夫人也看得出徐璐一片诚心,自然不好拒绝。

石青底织银花纹褙子,头戴石青­色­额帕的张夫人看起来很是文雅,虽然已上年纪,但皮肤白皙,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一看就知出自良好教家之养。

陪同张夫人的还有张家大媳­妇­朱氏,以及张小姐,张银。

张银穿着湖素面杭绸比甲,乌黑的青丝松松地挽了个纂儿,纂儿旁还Сhā着一排紫­色­丁香花和茉花,看上去清丽动人,莹净清新。

张银柳眉凤眼,不笑时,就有些生人匆近的倨傲,但笑起来却如百花齐绽的美艳。五官非常好看,明丽­精­致,说不出的韵味,总之,这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并且第一眼就能给人很惊艳的感觉来。

最让徐璐羡慕的是,张银与自己差不多身高,但人家因为体态偏瘦,看起来就比较高佻优雅,纤浓合度,体态苗条,真是个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移开眼睛的美人儿。

再低头看着自己,­肉­脸­肉­手­肉­腿的,一身都是­肉­,所以特别羡慕长得苗条的女子。

“哎哟,张小姐挺适合这些花的,看起去真是人比花娇了。”徐璐打量张银头上那一排细小的花朵,白花不适合佩戴在头上,但合着紫­色­的丁香花可就柔和了白花戴出来的凄凉感,清丽中又见优雅,变得动人温婉,很是惊奇:“这花还能这样排,真漂亮。”

张银笑得很是爽利,“家中植了几珠花,我看开得挺不错的,就采来戴在头上。先用针线串起来,一朵茉莉花,一朵丁香花串好,戴在头上或脖子上都好。少夫人若是喜欢也可以自己弄的。”

徐璐就又与张银讨论起什么种类的花,怎样佩戴的问题,气氛渐好。

去拜了文曲星君的徐珏就这时候进来了,当瞧到与徐璐一道坐在八仙桌前的张夫人时,愣了愣,说:“不知长姐有客人,是我冒犯了。”赶紧向张夫人施了个礼,就要退出去。

徐璐赶紧叫住他:“这是四眼井胡同左都御史张家的太太,既然见着了,就向张夫人见个礼才是。”

徐珏又向张夫人施礼。

张夫人微微欠身,还了一礼。

徐珏又向朱氏和张银还了一礼。

徐璐看得仔细,张银飞快地与徐璐施了礼,看了徐珏一眼,脸上忽然飞上一片红云,眼里闪过羞怯和欣喜。

而徐珏……

徐珏脸上也闪过欣喜,不过很快,又有些懊恼,因是外男,施了礼后,就赶紧退了出去,徐璐发现他在出门之际,还特地正了正头上的平定四方巾。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徐璐,也有些茫然了。

最让她奇怪的是张夫人,直至徐珏出去后,才收回目光,转头笑问徐璐:“令兄弟可真是一表人才。”

徐璐收回心思,说:“夫人过奖了,我兄弟单一个珏,字未人,今年十六岁了,明年三月间就满十七岁。拜在东阁大学士沈大人门下,在沈氏族学里念书。”

张夫人就笑着说:“居然是沈大人的门生,这可了不得呢,有多少人想拜在沈大人门下,都不得其门。想必令弟学问是真的不错的。”

果然,有个厉害的师承在仕林中是确实吃香,尽管徐珏只是沈任行的挂名弟子,但有这层关系在,徐珏的身份也被抬高了不少。

徐璐越发感激起秦氏姐妹了。若无这对姐妹的步步进逼,徐珏哪会奋发图强。实在是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硬着头皮请教沈任行。

沈任行有计相之称,向来厌恶坐享其成的二世祖,推祟男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真蒂,徐珏风雨无阻地摆台了一个多月的摊子,也磨练出其坚韧的心­性­,反而还入了沈任行的青睐。虽未正式举行拜师礼,但沈任行主动把徐珏列为记名弟子,也算是了认同了徐珏。

徐璐说:“不过是记名弟子罢。我听闻张太太膝下五位公子,全是读书的好苗子,张大人更是清贵派里的领袖,张家门弟之清贵,可是令我辈诸人望尘莫及呀。”

丈夫在仕林中的确实享有清誉,儿子们也个顶个的争气,张夫人着实是自豪的,闻言就谦逊道:“不敢不敢,当不起少夫人夸赞。凌大人才是人中龙凤,刚毅果决,有勇有谋,那才真正令人钦佩的。”

与张夫人说了会子话,张夫人又主动把话题转到徐珏身上,还问了徐珏不少事儿。

徐璐实在是喜欢张银,对张夫人自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张夫人问得最多的还是徐珏摆摊的事儿。

徐璐就笑着说:“刚开始我们也还被蒙在鼓里的,后来知道后,未人已经在丰台大街闯出了小小的名气了。我也偷偷去瞧过他,虽说摆摊挣钱是有些自降身份,可我觉得,男子汉大太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直,摆摊就摆摊吧,至少可以证明,我们家未人,不靠家里,也可以自力更生了。”

张夫人点点头,说:“是呀,自古以来穷文富武,好些人,自诩为读书人,多迂诞浮华,不涉世务。令弟能够屏弃清高,也是个本事。最难得的是,能够­操­业清高,可谓立德矣。令弟真的很难得,将来必成大器。”

看得出来,张夫人这话里也是很真诚的,不似客气敷衍。

而朱氏也偶尔凑上一两句,气氛越发浓烈,张银则红着脸儿,双眼却是亮晶晶地,也偶尔说上一两句。

为了不被人瞧出来,徐璐也没有过多询问张银的事,反正她对张银无比满意。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借故如厕起身,张夫人也起身说:“时侯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还邀请徐璐有空去他们家玩。

徐璐点头应了,说改天一定去。与张夫人一道出了院子,就瞧到不远处桂花树下的徐珏。

张银飞快地唆了眼徐珏,又赶紧低下头来。若不是特意注意他们,徐璐也不会发现了。

张夫人就笑着对徐璐说:“令弟与我家三小子差不多的年纪,三儿也时常与我说起过令弟,很是佩服令弟的为人。以后若是得了空,可要时常往来才好,一道切磋制艺也是好的。”这徐璐也笑着说:“贵府三公子才学过人,我家未人能得了三公子的眼,也是未人的福气。”

与张夫人道别后,徐珏这才走过来对徐璐说:“长姐,我衣裳弄脏了,想回去换一件。”

徐璐看他洗得发白的袍摆上有些许的泥迹,说:“不用了,反正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徐珏脸­色­上闪过失落和懊恼,不时扯着自己的衣裳,一副想钻地洞的模样。

徐璐故作没瞧到,如了厕出来,对徐珏佯装不经意地说:“刚才那位张夫人,就是左都御史张翰张大人的夫人,那位张小姐长得可真好看,颜­色­生得好,又还落落大方。并无世家女子的傲气,又无小家碧玉的唯唯喏喏,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

徐珏脸­色­微变,神­色­越发懊恼了。

徐璐又说:“刚才与张夫人谈得极为投机,她还要邀请我去她家玩,你说我要去么?”

良久,他挤出一句话来:“张夫人诚心相邀,长姐自是该去,到时候,我陪长姐一道去吧。”

这小子,还挺会见缝Сhā针的。

回去的路上,徐珏甚至还埋怨徐璐,早晓得在庙里会遇上张家人,就不该穿得如此朴素寒酸。

徐璐听得闪了好一会儿神才明白刚才他见了张家人后局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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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水的跑哪去了?继续爬上来呀,不然时间久了,又记不住你们了

第2章 歪打正着

徐璐并未立即回凌家,而是去了护国侯府找连氏。

连氏一瞧到她就笑道:“怎样,见到了张夫人和银姐儿吧?”

徐璐高兴地把张夫人的态度说了,连氏捂­唇­猛笑:“看来妹妹可以向张家提亲了。”

“才见过一回面就上门提亲,不大好吧?”

“我的傻妹妹,人家今儿张夫人特地去护国寺,本就是相看女婿的。”看着徐璐茫然震惊的模样,连氏笑得很欢,“实话告诉妹妹吧,在知道妹妹的来意后,我就去找过张夫人,向她介绍了令弟未人。张夫人因为没见过未人,所以想先事先瞧瞧未人。又特地嘱咐我,最好能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碰面,这可是比刻意的安排更能了解一个人。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说今日未人要陪妹妹去护国寺礼佛,让她与妹妹来一场偶遇就是。张夫人肯定没有想到,你也是抱着相看银姐儿的心思前去。怎样,我这个安排够绝吧。”

徐璐震惊过后,就喜笑颜开道:“绝,真的绝。我看得出来,张夫人对未人比较满意。张小姐也挺喜欢的。只是未人有些懊恼,还埋怨我呢。”

连氏签了笑容:“未人不满意银姐儿么?”

徐璐摇头,“不是不是,他只是埋怨我,没有想过会见到张夫人母女,害得他没好生收拾自己,生怕张夫人会嫌他太过寒酸。”

连氏笑了起来,说:“也亏得你没有让他刻意收拾,你看张家有几个穿得华丽的?”

“这么说来,我们未人还是误打误撞,得了张夫人的眼缘了?”徐璐又惊又喜。

“十有*应该就是吧。”

既然张夫人满意徐珏,徐珏与张银也是两情相悦,那么这桩婚事十有*应该能成的。徐璐赶紧让人研墨,给父亲徐成荣写了封信去。至于田氏,徐璐下意识地忽略了。

为了不出差错,徐璐又还特地派人调查过张家,得到的结论让徐璐很是满意,张翰出自杭州张家四房,浙杭张家也是声名在外,在江南仕林中享有声誉。张家长房张学瑞,曾任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虽已致仕,但门生旧故,姻亲等遍布整个江南。张家长房长子张诤则已官致一省按擦使,张家一共五房,就有六人出仕。如今全以四房张学翰为首,而张学翰在仕林圈中也有较高地位,靠着张学翰刚正不阿的清贵形像,长子张认轻松中了进士,并考中庶吉士,在翰林院呆了五年,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授工部左给事中。打破了当朝明文归定给事中官员必须三十岁以上才能胜任的记录,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张二公子张识今年二十有六,是宣德四年的两榜进士,倒是不曾考庶吉士,直接外放至四川某个小县任八品主薄,从九品的官位,去年又调到一个叫绵竹的二级小县城任县令,不出意外,下一回升迁应该就是州府从六品官员了。

张三公子张语今年二十岁,师承翰林院讲师,在京城四大名院白鹿学院读书,后年参加春闱,已与与金陵白家小姐订有婚约,只因对方小姐需要守孝才耽搁了婚事。

张五公子张六公子年纪还小,但一个已过童生,一个才刚启蒙,拜的都是当朝名师。浙杭张家也还有不少张氏子弟出仕。

张家满门书香,与张家联姻,对徐家有着极深远的影响。至少,徐家也会被列入清流,对徐珏将来的仕途之路非常有利。

分析了张家的情况,徐璐越发满意了,就对凌峰说起了徐珏的婚事,大大把张夫人夸奖了一通。称张夫人并不嫌贫爱富,很是难得。

凌峰笑道:“你呀,太天真了。你都在打听人家,人家不会也来打听你?”

徐璐说:“爹爹虽是四品知府,可徐家根基浅薄,哪能与实力雄厚的张家相比?不说苏杭张家,就是京城四眼井的张家就够未人仰望了。他们能瞧中未人,也着实是未人的福气。”又说了徐珏那日去护国寺那身朴素得近乎寒碜的穿着。

凌峰哈哈一笑:“你太把张夫人想得高尚了,徐家是根基浅薄,但未人有个厉害姐夫我呀!他姐夫我既与诸位阁老说得上话,又管着天下官帽子。张家把闺女嫁到徐家,实际上也成了凌家的姻亲。到时候张家有子弟求到我这儿,多少也要看在姻亲的份上,给些方便。还有,未人虽朴素寒碜,但却在无意中拿捏住了士族中人对衣着的特殊品味。士族中人都喜欢低调,衣饰方面,看似朴素,实际上,身上也多多少少会佩戴三两件不起眼却价值不低的饰物,以彰显身份。”

“那天未人穿得是朴素,却是读书人惯爱的细布直缀。连方家沈家爷们都爱穿这种布料,早已成为京城流行风尚。你送给他的那枚­鸡­血玉的小印,虽然已有些过时,但那可是普通人都买不到的­精­品。就光那身细布衣料,那个小印,也足以让张夫人对未人另眼相待。”

徐璐傻了眼,真是这样么?

妻子难得露出迷茫和困惑的表情,一改以往的机灵形像,凌峰反而觉得这样的徐璐很是可爱,忍不住敲了她的额头,哈哈一笑:“多长些脑子吧,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咱们放低些身段求娶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徐璐被他说得讪讪的,她不也是被张家的门弟给震惊住了么?

单说徐家的根基,与张家对比,简直就是小婴儿与成年壮汉的距离,也不能怪她长他人志气了。

沈任行的长子沈青云要成亲了,顾芸儿特地来凌家送喜贴。

武夫人和徐璐在晚香堂接见了顾芸儿,说了会子话,把喜贴留下,又与徐璐来到华馨苑说话。

顾芸儿也说起了顾家祖家的事,顾煜中复官无望,顾老太太姚氏被捋去四品恭人衔,就给病下了。而整个顾家已渐渐以三房老爷顾煜文,也就是顾芸儿的父亲为尊。

但顾芸儿怕这样对沈任行有影响,对顾煜文反复交代,顾煜文就借口他是庶出,不得越过嫡出,并已分家为由,让二房顾煜兴挑起宗长的身份。

而顾煜文则举家搬到京城,与苑平顾家再无相­干­。

顾煜兴只是花钱买了个六品散官,能否服众都不关已出嫁的顾芸儿的事,反正她对顾家彻底失望了,顾家兴旺也好,衰退也好,都与她无关了。反正已与顾家彻底撕破了脸,顾家也不好意思再来求她,她也乐得清静。

徐璐觉得顾芸儿这样做挺好,虽说女子没了娘家支撑会让婆家瞧不起,但有沈任行在,沈老夫人也是宽厚的,顾芸儿并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顾芸儿说了正事后,又委婉地提了徐珏的婚事来。

徐璐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顾芸儿就解释说:“我也是受人之托,就是我那大姑姐,我家二爷的庶长姐,如今大理寺左少卿李正庆的太太,她二闺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瞧中了令弟未人。知道我与姐姐交好,就要我替她问一声。”

沈任行的庶长姐李沈氏,徐璐颇有些印像,不由纳闷地看着顾芸儿:“她以前可还欺负过你的。”

顾芸儿淡淡地说:“所以我也就是问问而已。”

徐璐说:“那我也就是听下罢了。”

如此维护她,顾芸儿很是感动,“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有求于我,我既已答应了她,总得带个像样的理由给她。”

徐璐于是就说:“不瞒妹妹,未人已经在与人议亲了。李太太的好意,我也只能辜负了。”

顾芸儿就笑道:“我就说嘛,未人小小年纪,在京城仕林圈里,也已有了一席之地,就他那手漂亮的行体,也足够笑傲仕林了。连我那继子都对你们家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如此优秀的人才,肯定有许多爱才之人的。”然后又问:“与未认议亲的是哪家小姐?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与我说说。”

一般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情况下,是不会随意说出去的,万一没成,对男女双方的名声都有影响。顾芸儿也是这方面的受害者,自然知道轻重。

徐璐也相信她的为人,就说了实话。

顾芸儿惊喜道:“居然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哎,他们眼光倒是好。不过张家小姐确是不错就是了,我曾见过两过两回,是个美人儿,最难得的是,­性­子好,落落大方,小小年纪就帮着张夫人上持中馈。是做宗­妇­的料,未人福气不错。”

徐璐忍不住想笑,这顾芸儿倒是会说话,既说了张家有眼光,又说徐珏有福气,两边都夸赞了。实际上也觉得张小姐与徐珏很适合。

徐璐也很满意张小姐,只是无论是浙杭张家还同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徐家都会被甩出八条大街,怕就怕张小姐低嫁,徐珏会不会抬不起头来。

顾芸儿就笑道:“……姐姐也太妄自匪菲薄了。在我看来,张夫人疼女儿也是出了名的,若是未人不够优秀,也不会多看未人一眼了。说起来,也是未人足够优秀,这才入了张夫人的眼呀。”

“张家在仕林中是很有名,可未人也不差呀,”顾芸儿继续说道,“光他自己闯出来的名声,已经让人侧目了。再加上安国侯这门姻亲,就足够别人高看三分了。”

真是如此吗?

徐珏也就是卖了一个多月的字画,挣了些银子,得了个­性­情坚韧,不畏强权,自力更生的美名,在文人堆里闯出了小小的名声,如此而已。

……

没过两天,徐璐就接到了张夫人的请贴,邀她入府玩。请贴有两张,一张是徐璐的,一张是徐珏的。那送请贴的婆子满满地堆着笑说:“……我家夫人说了,三爷向来敬佩徐相公的为人,也请徐相公务必赏脸。”

徐璐笑着应了,说:“多谢贵府三公子厚爱,到时候我和未人一定准时到。”

赏了那婆子半吊钱,又还包了厨房新做的糕点组成四­色­礼让这婆子带了回去。

不久后,连氏也亲自来找徐璐,她也很想促成徐珏与张小姐的婚事,所以分处用心。还对徐璐交代了又交代:“……让未人穿随意些,只要衣裳合身,洗得­干­净整洁就是了。不必拘泥于华贵什么的。张家不兴这个,只要把小细节顾好,在我表姨父面前,应对得体,想必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得简单,实际上,行动起来却难。

就算没有与徐珏明说,但徐珏应该也知道了些实情,几乎把柜子里的衣裳全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件适合的,不由急得团团转。

他的焦急也感染了徐环和小厮旺财。

旺财对已打扮妥当的徐璐道:“小的就觉得这件天青­色­的不错,九成新,才穿过两回,绣功和款式也是今年最较为时新式样,又还是杭绸料,穿起来特别­精­神。三爷说有些皱。小的又给三爷找了这件湖绿­色­的细布袍子,可三爷又觉得不整洁,这件灰白素面湖绿斓边交领的长袍穿起来就非常飘逸,可三爷却说这件太旧了……”旺财都快要哭出来了。

徐环也在一旁告起兄长的状,称他越活越回去了。

“先前那件淡青­色­细布绣万字斓边的学生衫我就觉得不错了。可三哥说穿这个袖子有些长,不适合做事。你去张家还能做什么事?还要你端茶倒水不成?”

只着白­色­绫布衬袍的徐珏被指责得俊脸通红,忍不住反驳道:“我这还不是怕岳父大人不满意我,到时候不想把张小姐嫁给我那可怎么办?”

徐环就取笑他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开始叫岳父了。”

徐珏脸­色­就更红了。

徐璐则挑了件灰白­色­湖绿澜边交领素面夹袍递给徐珏,“我也觉得这件很好,七八成新,细布做的料子,整洁又标逸,看起来也挺成熟。穿上试试吧。”

徐珏穿上外袍,袍摆离地一寸,袖长过手,旺财赶紧给他系上皂绦软巾,再戴上黑­色­细布镶琉璃的唐巾。系上银灰­色­荷包,挂了个白­色­羊脂玉雕松树的瓶坠儿。

徐璐忍不住夸道:“旺财眼界是挺不错的,这袍子穿起来格外飘逸儒雅,即稳重大方,又不失儒雅斯文。七八成新,即显得低调,又不*份,我就觉得很不错。”

旺福很是得意,徐珏也忍不住道:“长姐就是厉害,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徐璐瞪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徐环向来敬畏这个长姐,果然不敢再说了。

徐珏这身衣裳果然替他增­色­不少,至少在拜见张夫人时,就非常的满意,等徐珏去了外院后,土黄云卿捧六福团花褙子,淡黄小竖领上前排三粒黄豆米大小的南珠扣子的中袍,替张夫人的端庄中又增添了三分贵气。

张小姐穿着鲜亮柔­嫩­的青绿地遍绘细花对襟通袖织棉褙子,下身白­色­百褶裙,头发斜梳着纂儿,Сhā了一溜金菊和丁香花,看起来清新秀丽,温柔婉约。

一身大红底金­色­百子长比甲,朱红长裙的连氏,颇带着媒人的打扮,在她的带领下,气氛非常好,徐璐也很是满意张小姐,也因徐珏父母健中,徐璐在兄弟的婚事上头有建议权,却无拍板权,只是表示已与父亲通了信,不日就会得到消息。

张夫人也从连氏嘴里知道,只要徐璐同意了,徐成荣那儿就很好说话了。至于田氏,包括连氏在内的一众人,都自动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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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更新

第3章 团哥儿变身

徐成荣回信的速度非常快,不出徐璐所料,是极力赞成这事的,并称徐璐是长姐,让徐璐作主就是了。徐成荣的意思是,先让徐璐替他向张家正式议了亲,等他年底回京后,就正式去张家拜访。

徐成荣年底就要进京述职,时间倒也赶得上。徐璐当机立断,为了给徐珏抬身份,又让凌峰出面,请了沈任行和礼部右侍郎张如海以长辈身份亲自向张家正式提亲。

徐珏是沈任行的记名弟子,沈任行以恩师的名义前去提亲,也还是名正言顺。

张如海与徐珏并无交集,但凌峰出面请他,也算是表明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张如海自是喜不自胜,跑得比免子还要快,比替自己的儿子提亲还要积极。

至于全福人,则请了英国公世子夫人。不过两日功夫,就准备齐全。

沈任行,张如海作保媒人,英国公世子夫人吴氏为全福人,跟着官媒一起去张家下聘。

等双方正式交换了信物,订了亲后,全京城的都已知道凌峰的小舅子与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小姐订了婚,有惊讶有羡慕,也还有说风凉话的。

甚至还有人来徐璐面前说张小姐一心钻进钱眼里去,丝毫没有书香门弟家小姐的模样,让徐璐驳斥了一通。

徐珏那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包括他的那些同窗。

张家清贵,无论是浙杭张家,还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在仕林中都是享有声誉的。但凡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只要娶了张家小姐,这对从小地方来没什么根基的两兄弟的未来仕途之路,并不会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差。

当然,这些学子们虽然妒嫉得冒火,但能在沈氏族学里念书的,都是家族仔细栽培的,起码的诚府还是有的,既然无法阻挡徐珏的崛起之路,交好总比结仇好。

徐珏在学堂里的人缘比以往还要好上不少。

自从与张家订婚后,徐珏没有再在丰台大街摆摊了,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身子再强壮的人都受不住。不过却在张小姐的墨宝斋里开劈了七尺宽的地儿,卖门摆卖徐珏的字画。既舍了徐珏守摊的时间,又免去喝冷风的苦。还可以借生意之名私会,为此,徐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叮嘱徐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

果然是一顺百顺,徐珏的亲事非常省事省力,让徐璐格外满意,连走路都带风。

这日清晨,徐璐在屋里吃早饭,团哥儿的­奶­娘跌跌撞撞地奔到了进来,声音发颤,“……团哥儿变回来了,团哥儿变回来了。”

徐璐莫名其妙。

­奶­娘顺了口气,这才把话说清楚了,原来,就在刚才,团哥儿那条蛇尾巴,忽然变成了双腿。

徐璐忽地起身,“真的吗?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奶­娘也高兴坏了,论无论次地道:“就是刚才,刚才奴婢给团哥儿穿裤子的时候,忽然就发现团哥儿有了一双腿,刚开始奴婢可是吓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团哥儿真的变出了双腿,白­嫩­­嫩­的,­肉­­肉­的,还有个小*……”

徐璐喜不自胜,完全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提着裙子就奔去了东跨院的520小说阁,团哥儿还在床上,正好奇地摸着自己忽然变出来的白­嫩­­嫩­的双腿,这儿摸那儿摸摸,似乎很是奇怪。

徐璐冲到床边,像摸稀世珍宝摸着团哥儿白胖的腿儿,­肉­­肉­的肥臀,以及腿间小小的像征男孩子的小玩意,喜不自禁。

她抱起团哥儿揉进怀里,又哭又笑:“老天,真的变回来了,真的变回来了。”

团哥儿并不明白大人激动得心思,满心思依然在一双腿上,很是好奇地摸来摸去,似乎还在想:“我的尾巴去哪了呢?”迷惑憨厚又可爱的模样,惹得徐璐又好气又好笑,抱着他的胸儿狠狠亲了口,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

团哥儿变出双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凌府,武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地奔了过来,像看稀奇似地捏了团哥儿的肥臀,白生生­肉­乎乎的小胖腿,又捏了捏他那­肉­­肉­的小­肉­脚丫,喜得眼泪直掉,话都说不利索了,“老天保佑,我们团哥儿总算恢复正常了。”

已从激动中恢复过来的徐璐,又赶紧扯了扯武夫人沉绿­色­底子紫红二­色­织金梅花方胜工字纹褙子,用嘴巴呶了呶团哥儿,说:“娘,您看小东西。”

团哥儿并没有大人那般狂喜,反而很是苦恼地摸着自己的小脚丫,不时摸自己的肥臀,小肥腿,甚至还摸了摸腿间的小鸟鸟,肥肥的小脸儿尽是困惑不解。

如此憨态,武夫人爆笑不已。忍不住又把团哥儿抱在怀中狠狠亲了几口,心肝儿宝贝地叫着。

“这小坏蛋,怎么这么可爱?祖母心都化了哟。”

徐璐拿着帕子拭了眼角的泪水,看着团哥儿从武夫人怀里挣扎出来,小肥手儿仍是东摸西摸,似乎对忽然变出来的双腿很是费解,也很是好奇。

最让人叫绝的是,当他的小鸟儿拉尿时,那尿液呈弧线冲了出去时,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张大着嘴巴瞪着自己小鸟的模样,更是让人笑得东倒西歪。

丫鬟们赶紧抱起团哥儿换床单,团哥儿却挣扎着下地,双腿一着地,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就趴在地上,双腿蠕动着,发现变出的双腿不若以往灵活,不由急了,双腿大力蹬着,则开始还不知道用双腿蹬着走路,只能四肢并行地爬着,爬了好一会儿,大概误出了双腿的用处,又试着站起来,可惜人太胖,又还太小,没能站稳,又一ρi股坐了下来。

­奶­娘想去抱他,被徐璐阻止了,说让他自己摸索。

团哥和也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又试着站出来,又一ρi股坐下来,这回大概是把小屁屁弄痛了,摸着屁要哭不哭的模样。

武夫人心头化了,忍不住抱起他亲了亲他的肥脸儿说:“宝贝,你还小,当然不能走路了。不过你可以扶着走呀,来,祖母教你走路。”把团哥儿抱到罗汉床前,让他扶着罗汉床走。

团哥和双腿还没法着力,走得摇摇晃晃的,大概掌握了走路的决窍,果然就扶着罗汉床,走了几步,冽开了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徐璐也笑得欢快,拍掌夸着小家伙。

小家伙受到了鼓励,继续往前走。罗汉床过去是一张圆桌,他人太矮,扶不够圆桌,最后就巴着墙壁,沿着墙根,去扶多宝阁,多宝阁上有香炉,有花瓶,还有一些瓷器,­奶­娘赶紧过去抱过团哥儿。把他放到圆桌前的墩子旁,让他扶着墩子走。

团哥和果然就又扶着墩子走,但他的目标仍是多宝阁。但墩子离多宝阁又还有几步远,周围又没有任何物件可以让他扶,他跺了跺脚,看着­奶­娘。­奶­娘得了徐璐的示意,只能鼓励他说:“团哥儿好厉害,自己走过去试试?”

团哥儿不满,又跺了下脚,看向徐璐,“娘,娘……”张开双手要徐璐抱他。

徐璐离他几步远的地位置蹲下身子,说:“自己想办法。”

小家伙扁了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徐璐看得心疼不已,正打算上前去抱他,哪知小家伙居然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着。

众人张大了嘴巴,眼眼睁看着团哥儿爬到多宝阁前,扶着架子慢慢站了起来,还对目瞪口呆的众多一个得意的目光。

众人再一阵爆笑,团哥儿就在笑声中,扶着多宝阁,伸手拿架子上头的瓷器。­奶­娘赶紧给他拿走,他又去摸甜白瓷瓶,花瓶被拿开,又去摸三足鼎五蝠献寿香炉……等所有东西都被拿走后,小家伙似乎很生气,又跺了跺脚,抓着架子泄恨似地猛摇起来。

丫鬟们赶紧扶住多宝阁,又把他抱开来,徐璐激动得不能自抑,觉得团哥儿做什么都可爱到不行,就是­干­坏事都那么的憨态可鞠。

因为团哥儿主动恢复了双腿,对于凌家上下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内院好些得脸的奴仆都过来看稀奇,徐璐激动过后,开始主持大局,开始让针线上的给团哥和赶制裤子,鞋袜,以及尿布。

徐璐和武夫人婆媳哪还有功夫去­干­别的事,整日都围在小家伙身边,看他尿尿时瞪着自己的小鸟鸟那困惑好奇的模样儿,让人见一次笑一回。尤其他扶着凳子走着走着,就会抬起腿来,看看自己的腿儿,一副稀罕的模样,更是让徐璐忍俊不禁。

一个早上加一个下午过去,团哥儿大概已接受了自己的双腿,很是兴奋,一会儿在地上爬着,一会儿又扶着东西走路,一会儿双腿并用在地上蹬来蹬去,不时低头瞧自己的双腿。

徐璐看得直乐,一整天笑容都没有断过。

等凌宽父子下了衙回来,武夫人迫不及等地说起了团哥儿的喜事,父子俩也是又惊又喜。

凌峰上前抱着团哥儿,对团哥儿的双腿又捏又摸的,喜得见眉不见眼,哪还有世家公子哥冷峻高贵?也无半分显要高官的稳重形像,简直就是孩奴一个。

凌宽也争着抱孩子,武夫人则捏着自己的脸笑道:“脸都让我笑酸了,怕是皱纹都多出来了吧。”

徐璐打趣道:“笑一笑,十年少,娘就该多笑才好看嘛。”

趁着凌宽父子逗团哥儿时,徐璐也迫不及待地说起团哥儿的趣事来,父子俩不时哈哈大笑。

团哥儿看着众人笑,自己也跟着笑,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当徐璐说到团哥儿情不自禁地把双腿当成蛇尾时,众人更是笑得关伏后仰。

“……小家伙一路扶着墙跟,爬出门槛,然后爬到廊庑外头的柱子前,看了半晌后,忽然抬起双腿,往柱上拐,一副还想用小短腿把柱子缠起来的架式。”徐璐边笑边说,“当时我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全都屏息敛气。团哥儿接连试了几个动作,都没法子把柱子缠住,不由急了,围着柱子团团转,一会儿抓耳搔腮,一会儿又抬腿,心想怎会爬不上去呢?”

“他试了半天,什么办法子都试了,最后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柱子又打又踢,最后还在地上翻来滚去的,看上去好不甘心。我赶紧去哄他,仍是哭呀哭,我可是哄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哄好……”

团哥儿能够变出双腿,对凌家上下来说,自是天大的喜事一件,让人连正事都不想做了,只想围着他,看着他爬行的模样。

只是让人乐极生悲的是,团哥儿在地上爬着爬着,居然又变回了蛇身。

徐璐傻了眼,“怎会这样?”

团哥儿变回蛇尾后,似乎很震惊,也很迷惑,又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尾巴乱蹭,就把身上的裤子蹬掉,看着白花花的蛇尾,又冽嘴笑了起来,又在地上翻滚起来。

武夫人忙安慰说:“没事没事,只要他能变身就能再变回双腿的。”她看了凌峰一眼,说:“只是对于小家伙来说,怕是蛇尾巴比双腿还要方便些。估计短时间内想要他变回去,怕是难了。”

果然,团哥儿也发现变回蛇尾后,动作可比婴儿的双腿灵敏多了,至少爬得比走快,还可以翻墙爬柱,若是恢复成双腿,就没法子走路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团哥儿的抓周礼,若是小家伙能够以双腿恢复双腿,那就再好不过了。至少可以摘掉怪物的名声了。

只是团哥儿大慨是习惯了蛇尾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变成双腿,徐璐急了,试了多种方法就没能让团哥儿变回去,又急得满嘴起泡。

最后凌峰说:“他现在肯定是觉得尾巴比腿更方便,当然不会再变回去了。所以,得另想办法。”

“我什么办法都想遍了。”几乎是威逼利诱全都试了一遍。

凌峰哈哈一笑,抱起团哥儿说:“看我的吧。”

接下来,凌峰每天早早就下朝回来,然后带团哥儿去骑马,数天过后,团哥儿就主动变回双腿了。

徐璐又惊又喜,连忙问凌峰是如何办到的。

凌峰一身红衣劲装,大红底金绣八团花袍子,金刻丝箭袖,石青­色­刻工胜纹抱肚,织金蟒皮软甲,黑­色­羊皮双缝长靴,栗­色­貂毛暖帽,黑­色­皮手帽,全副武装打扮,气宇轩昂,英气勃勃,贵气风流。

他单手抱着团哥儿,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胡乱亲了记,并拍了拍他黑底绘鹤鹿同寿裤子下的小屁屁,把他放到炕上,一脸的骄傲自满:“……带他骑马,小东西也爱骑马,一旦上马,可兴奋了。我带着他跑了几圈,然后让他自己坐在马上。他怎么也坐不稳,就大发脾气。我就趁机与他说,若是想在骑马,就得变回双腿,小家伙大概也知道,可就是变不回去,急得大哭。我只好耐心哄了他半天,这小家伙还挺聪明的,居然就真的会变了。我让他变回双腿,再骑在马上,总算找到了乐趣,就一直没再变回去了。”

徐璐又惊又喜,又忍不住抱起团哥儿狂亲了一通。

团哥儿穿着厚实的连耳虎皮帽,一整套新做的鹤鹿同春锦缎小袄,腰上还拴了黑绫腰带,厚实的裤腿裹在黑­色­的小羊毛靴里,看起来颇有纨绔小子的派头。

“确定他不会再变回去么?”徐璐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肥腿,­肉­乎乎的感觉令她爱不释手。

“得让他一直保持着下去才成。”

凌峰笑着开始解手腕上的织金蟒箭袖,说:“变回双腿是没那么方便,穿得又是连裆裤,天气又冷,一个时辰内就方便了不下四五次,穿得又多,脱来脱去的也特别麻烦。不过我已经教他站着尿尿,又承诺他,若是变回双腿,就让他骑我的肩膀,大概是觉得陡然变得这么高,很是兴奋吧。”

到了第二天,团哥儿依然是人身模样,徐璐又惊又喜,对凌峰说:“还是你有办法。”

凌峰得意道:“那是,我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么?想要让他听你的,得要有足够的诱惑才成。吃的穿的他还缺么?也只有让他感兴趣的才成。”

看他得瑟成什么样了。

徐璐白他一眼,忍着笑道:“是,你最厉害。若是爷能让团哥儿在抓周礼上一直用双腿的话,我就服你。”

凌峰斜眼睨她:“爷可不稀罕你这个服。”

语气很是欠抽。

不过徐璐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对凌峰体贴入微,服侍­精­心,凌峰高兴之余,又与她分享了秦家最近的状况。

第4章 抓周

“秦氏怎样了?快说来听听。”

凌峰讶然地看着她:“我堂堂大男人,跑去关注一个­妇­道人家做甚?”

这家伙又在睁眼说瞎话了,作势捏他,“说还是不说?”

凌峰握着她的手,笑道:“脾气越发见长了,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刚开始嫁给自己的小璐,多么温柔呀,怯生生的,叫她往东不敢往西,从几时起,开始反驳自己了,有时比自己还牛气。

徐璐用另一只手揪了他的腰侧,嗔怪道:“还不是让你给惯的。快说,秦氏怎样了,不然今晚我可不侍候你了。”

凌峰当然不是被吓大的,不过瞧着眼前这张胖桃子脸那妙目横扫那一霎那的风情,让他心头痒得不行,赶紧上前抱了她柔软的腰肢,笑道:“算了,惹不起你,我说还不行么?”

尽管知道凌峰唱念作打,但徐璐还是颇为受用,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凌峰非常大爷地接过茶,马上又递给她:“烫。”

徐璐就接过茶,轻喝了口,又忍不住白他一眼,这哪儿烫了,分明某人又想使大爷­性­子了。

不过她仍是好声好气地坐到一旁,轻轻地吹着茶水。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捏肩捶背,才从他嘴里挖出了秦家最新的消息来。

秦家不但没有谋到了蜀地右参议的位置,秦家大爷瞧中的登州府同知也让凌峰搅黄了。

四川新的右参议也不是徐成荣,而是与秦家有恩怨的童家二爷得了。

而登州府同知则由范鸿儒的人马得了去。

徐璐张大了嘴巴:“这不是损人不利已么?”搅黄了秦家一心谋得的位置,自己却没捞得好处,还真是为人作嫁。

凌峰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可知,我以私人恩怨整秦荆王三家,为何不会有人说我半句不是?”

徐璐也是聪明人,颇有政治天赋,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由分析道:“我明白了,爷与这几家虽然有私人恩怨,但却把好处分给了别人,那些人得了好处,自然就不会再说爷半句不是了。”

凌峰面璐赞赏。四品以上实权位置,从来都是各方逐鹿妥协或平衡的结果。加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家得了去,另一家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凌峰整了秦荆王三家,这三家空出来的位置,又全大公无私地无偿献给了别人,方公的人马得了王文东的位置,沈任行的人马摘了王向南的桃子,登州府同知的位置也让右都御史谢家的人得了去,范鸿儒则从秦家手头抢到了四川右参议的即不显要又不寒碜的差事。公正严明如方公,在朝堂纵横捭阖如沈任行,自己的亲信得了好处,自然不好再说凌峰的不是。

督察院两位都御史,一个即将成为凌家的姻亲,一个也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就是范鸿儒,也要领凌峰这份情。

徐璐瞠目道:“范家与秦家不是姻亲么?秦家看上的差事让范家得了,秦家不恨死范家才怪。”说不定还会认为范家不顾与秦家的姻亲关系,故意算计秦家呢。

凌峰哈哈一笑:“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徐璐撇­唇­:“范鸿儒好歹也是堂堂阁老,就看不出你的­阴­谋不成?”

“爷算计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我也不打算瞒范鸿儒,他知道又怎样?还不是乖乖往我给他设计的圈套里钻。”官场上,姻亲是壮大实力的最好捷径。老丈人提携下女婿是应当的,但女婿虽重要,儿子更重要呀。为了儿子的前途,女婿又要靠边站了。官场上的人脉和资源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头,又何必舍近求远让女婿掌握呢。

徐璐却仍是不能理解,“范氏不是有女儿嫁到秦家么?范鸿儒就不怕秦家迁怒他女儿?”

凌峰就笑她天真,“堂堂阁老千金,秦家不说当祖宗供着,也得好生敬着。就算范鸿儒截了糊又怎的?谁叫秦家不好生教育女儿,闯下如此大祸?”

原来,秦家人一直不知道秦氏姐妹不但为祸了婆家,连娘家也被她们吭惨了,一直都还在多方打听凌峰为何要针对秦王荆三家的原由,最终还是范鸿儒出面解惑。

徐璐捂着­唇­笑道:“想必秦氏姐妹现在应该过得很惨吧。”就是不知秦家人知道秦氏得罪了凌家,会不会上门陪罪。

凌峰笑着说:“中秋前一天,秦氏就被张家送回了保定,到现在都还没去接回来。至于小秦氏,人家一个闺阁女子,我打听那么详细做什么?只要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如此幸灾乐祸,徐璐又被逗乐了,笑倒在罗汉床上。

凌峰则不悦道:“爷我为了替你出气,可是花费了不少代价。要怎样报答我?”

斜着一双凤眼,一副讨债的模样。

目光痴痴地看着凌峰,这男人一如既往的鼻孔朝天,倨傲神气,既纨绔又不可一世,但因为有副好面容,却并不让人反感。

想到与他相处的点滴,徐璐忍不住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打横坐到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狂亲着,“这样的报答成么?”

如此温玉软香,凌峰胸口大悸,赶紧搂着她的腰身,紧紧箍制住她柔软的身子,尽管早已品偿过这具身子,可每每抱着她,总觉有使不完的*,用不尽的力气。

徐璐很快就察觉了他身体的变化,暗自叫糟,赶紧叫道:“唉呀,人家前天小日子才来的。”

凌峰身子一僵。

然后,徐璐就觉某个地方一痛,原来他捏得太用力了,她赶紧推他,“轻点,捏痛我了。”这家伙样样都好,就是一旦起了兴头,手上就没个轻重。以前还好,没怎么感觉到,可自从生了团哥儿后,就不怎么节制了。

凌峰放松了些许力道,但一想到又只能看得着吃不着,额角似乎都起了青筋。

他对自己那么好,又还替自己守身如玉,没有半个通房姨娘的。甚至前阵子还有人送他扬州瘦马,他都拒绝了。

扬州瘦马的床上功夫她没有亲自见识过,可但凡养有扬州瘦马的人家,都是极得爷们宠爱的,就可以证明这些瘦马在服侍男人那方面的高竿本领了。

凌峰只一心守着她一人,可她却不能满足他,徐璐也觉得怪对不住他的。于是就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们还可以试下另外的方式……”

京城的冬天,黑得很快,屋子里早已掌了灯,燃烧在婴儿手臂粗的莲花台里的烛火,明亮如宝石。

她的声音很小,细若蚊吟。

凌峰陡然间心跳加快,脑子里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璐又抓着他的衣襟,又低声地说了句“可以试试。”

凌峰用力地箍住她的身子,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变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份。

……

徐璐说的那个方式,这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行房方式。更不不会用于嫡妻上头,这个男人当然会舒服到骨子里,但女人通常都会很不舒服的,尤其她又是嫡妻的身份。

徐璐被他的力道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觉骨头都要被勒断,但见他如此喜悦,又有些不舍,只好咬牙承受。

良久,凌峰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妻子被自己箍得快要断气,赶紧放开她,“没弄痛你吧?”

徐璐摇了摇头,她都习以为常了。这男人一旦激动起来,就会控制不住力道,身上每回都要被他弄得青上几天。虽然很痛,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外头寒冷如冰,屋头烧有地龙,也并不寒冷,行房再是舒服不过了。但徐璐却是满头大汗。

那是疼得。

凌峰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真是头野兽。

刚才完事后,她就哆嗦着双腿去了净房,呆了好半天才出来。

凌峰怜惜地把她抱到自己面前。

徐璐说:“别碰我,好痛。”

看她苍白的脸儿,凌峰很是愧疚心疼:“现在还疼么?”

“疼,像拿刀子剧似的。”徐璐泪眼汪汪地说着,实在难以相信,那些免子相公们是怎么忍受的。

“我给你上些药。”

徐璐赶紧说不用,刚才确实疼,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凌峰就抱着她,亲了她的脸蛋,给她掖了被子,“睡吧。”

徐璐把头埋入他的胸膛。

……

因团哥儿已能变出双腿,所以凌宽夫­妇­包括徐璐在内,都一致决定把团哥儿的周岁礼办得隆重热闹。

凌家本家族人也有不少婶娘嫂子们前来帮忙,也送了不少礼物。并问徐璐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凌宽是凌家族长,凌峰是凌氏宗子,身为嫡长子的团哥儿,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凌家将来的宗子。

先前团哥儿那副人首蛇身的模样,族人虽面上不说什么,实则私下也暗自担忧着。

如今团哥儿总算恢复了人身模样,长房后继有人,自然是件大喜事。

这不,团哥儿的周岁礼,族人们也都派了各自的老娘或妻子前来帮忙凑份子,表示对长房友善的态度。

一个家族的传承,除了子嗣外,也离不得族人的向心力。对于这些族祖母族婶娘族嫂子,族妹们释放出的善意,徐璐来者不拒,当仁不让地给了些不大不小的差事。

有了族人的帮助,徐璐的活儿就更加轻松了。到了团哥儿抓周这一日,徐璐不用再亲力亲为,刚好腾出手来,招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今日前来的客人,除了凌家的姻亲好友,门生故旧,凌峰的狐朋狗友,各世家夫人、子弟外,还有不少朝中同僚,好些徐璐从未打过交道的一群人。

这些人有的不请自来,自然就称得上特殊客人了。

四眼井胡同的张太太也携着两个媳­妇­并张小姐来了。

以前凌家与张家虽有交集,却并无往来,这回张家主动登门,显然已是认可了徐珏这个女婿,认同了凌家这门姻亲,

徐璐满意欢喜。

京兆伊严少秋的夫人也来了,还带了两个儿媳­妇­,三个侄媳­妇­,但梁氏却没有跟来,据说闺女生病了,在家照顾孩子。

徐璐也没有多问,她与梁氏,真的没什么好感的。

承恩伯朱家也来了,还是举家前往,除了还在福建的承恩伯朱开明没有来外,朱家几位老爷和夫人全都来了。

周氏却没有来,用连氏的话就是:“是二伯母不让她来的。说家里所有主子都来了,没个主子留在家中也不成。就留了三嫂在家,说是看家,若遇上个忽发故事,奴才们也好请示她这个主子,不至于抓瞎。”

徐璐点头附和,表示:“朱二夫人向来有远见。”

正说着,令国公世子夫人成氏和二表嫂来了。

徐璐迎前两步,笑着招呼成氏和二表嫂,一如以往的亲切。

“怎的不见大姨母?”徐璐笑着问。

成氏一脸的沉重:“婆母年纪大了,身子总是这呀那的不怎么爽利。婆母说,今儿是团哥儿的抓周的大好日子,不能因她连累了团哥儿,只能让我向峰弟妹道声对不住了。”

徐璐一脸关心地道:“又不是外人,还说什么见外话?大姨母可有请大夫?”

“请了,只说是小毛病,但婆母身子就是不爽快,有些偏头痛,没什么­精­神。想来年纪大了,就是些老年人惯有的毛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

徐璐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随后赶到的徐梦竹却是撇了撇­唇­,看着两个睁睛说瞎话的人,冷一声,眼不见为净地走了大步开去。

随行的徐梦兰赶紧追上去,拉了拉妹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姐妹俩又过来向徐璐打招呼,并送了各自的礼物。

徐梦兰送的也是一枚平安牌,是白­色­和田玉,四四方方的,上头雕了痘娘娘,寓意让痘娘娘保佑团哥儿。

徐梦竹送的是一串细细的银脚链,上头各衔了枚中指大小的金珠子。

成氏送的是羊脂玉刻的七层文星塔。二表嫂胡氏送的则是一把桃木剑,上头刻有符文,既可以作观赏,又可以挂在内室避邪。

徐璐一一道了谢。

今日登门的特殊客人还真有些多,已嫁到江家的沈家庶女沈氏也来了,还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却送了用珊瑚石打造的貔貅作礼。

貔貅有三寸高,五寸长,重约六七两,雕刻得栩栩如生,颜­色­纯艳,显然是极品珊瑚石。

“开了光的,给团哥儿放在书案上当个摆件也是不错的。”江沈氏如是说。

徐璐脑海里又浮现江沈氏的男人江海天来。那个为人豪爽,乐于助人,极擅言辞,又擅会钻营却不让人反感的男子。

江沈氏一脸诚恳的浅笑。

徐璐略有犹豫,最后还是痛快地收下了。

“多谢江太太。”徐璐也诚恳地道了谢。

见徐璐痛快收下,江沈氏松了口气,笑着说:“少夫人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然后让人领了江沈氏去了沈家姻亲处。

双榆胡同张家夫人以及张大­奶­­奶­林氏算是较为特殊的客人,尤其张大­奶­­奶­又还私底下送了徐璐一个桃木制的平安牌,“这是从前在灵隐寺求的,还让高僧开了光的,送给团哥儿戴着玩。”

木牌是桃木制的,背面还隐隐有雷击过的痕迹,这就是风水术里最难得的雷击木,可遇而不可求,价值千金。

凌家也供奉有风水师,徐璐多少也知道雷击木的珍贵,这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双榆胡同的张家早就送了礼的,这也算是张大­奶­­奶­单独随礼了。

先前张大­奶­­奶­对自己冷淡,还有隐隐的敌意,徐璐想不通张大­奶­­奶­为何会突然转变,甚至还送如此珍贵的礼物。

看出了徐璐的迟疑,张大­奶­­奶­解释:“这是夫君特地从肥城挑的,亲自给了我,说是给团哥儿的周岁礼。其实早就该送过来的,只是家中杂事繁身,这才耽搁到现在。只是个木头制的平安牌,少夫人不会嫌弃吧?”

张大­奶­­奶­的善意,徐璐也察觉了,就不好再端着,欣赏接受。

不知为何,张大­奶­­奶­忽然就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一身轻的张大­奶­­奶­身姿如燕,高兴地招呼着自己娘家来的人,过了不多久,又转到婆母身边。

张夫人正与亲近的人说着话,就笑问张大­奶­­奶­,“刚才去哪了?”

张大­奶­­奶­淡淡地道:“今儿是凌家大公子的周岁礼,我特地恭喜了凌少夫人几句。”

张夫人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张大­奶­­奶­自个玩去,不必招呼她,张大­奶­­奶­福了身子,果然就去了她娘家人那边。

与张夫人一道说话的朱三夫人就皱了皱眉,看了张夫人一眼,道:“你对你的长媳­妇­倒是不错。”

张夫人讪讪地道:“林氏嫁到我张家,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出过差错。将心比心,我又何必摆婆母的款呢?”

不是不想摆婆母的款,而是让媳­妇­给压制住了吧。

朱三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你听说没,凌家大公子好像已经恢复了双腿了。”客人中有人如此低声说着话。

朱三夫人侧头,就对张夫人道:“你瞧到凌家大公子没?”

张夫人说:“还没呢。不过我大儿媳­妇­应该瞧过了,她娘家与凌家向来交好。说确是恢复了双腿,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的。”

没瞧过就没瞧过吧,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媳­妇­招出来呢?你如此抬举你媳­妇­,也不见得人家鸟你呀?

朱三夫人越发鄙夷了,目光威严地剜了眼立在身后低眉顺眼服侍自己的乔氏,很是得意。

如此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吉时,团哥儿马上就在大厅里抓周了。

太太­奶­­奶­们,几乎都跟了过来。

凌峰也带了男宾进来观礼。

五开阔的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

大厅正中,放着张大书案,铺了猩红的毯子,上头摆着鲜袋,镜子、木头制的剪刀、尺子,算盘、笔、墨、砚台、书、宝剑、诸子百家书藉……把书案摆得满满当当。

被打扮得喜庆洋洋的团哥儿,戴着金灿灿的赤金项圈长着长命锁,头戴小虎帽,皮肤白皙细腻,一双大眼黑泠泠的又黑又亮,像颗圆黑葡萄,又浓又蜜的睫毛,微嘟的双­唇­,胖苹果般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因为人有些多,就有些害怕,紧紧地揪着徐璐的衣襟,一副怯生生的可爱模样,既纯真又娇憨,惹得众人不住地称赞小家伙生得好。

众人更好奇的还是团哥儿那双被小­肉­腿,纷纷恭喜着凌峰,说团哥儿总算恢复了正常人,着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凌峰也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

徐璐轻拍着团哥儿,因为小家伙还没学会走路,她亲自牵着团哥儿来到大书案前,指着上头的摆件对团哥儿道:“乖,今儿看中什么就给娘抓来。娘亲有赏哦。”

这么多人围着,团哥儿大概有些怕生,死活不肯迈动双腿。

徐璐又仔细哄了他,凌峰也走过来,摸了他的脑袋,笑着吩咐:“去,拿件你喜欢的东西给爹爹。”

团哥儿果然就行动起来,扶着书案边缘,边走边抓。像往官印的鱼符摆在最面前,他一手就抓了起来。

客人们就兴奋地起着哄,说团哥儿将来是当大官的料。

大概是客人们叫声太大了,团哥儿又把鱼符给丢了,惹来一片紧张之声。

团哥儿一手扶着书案,一手去抓剪刀,拿在手头玩了几下,又给扔到一边,众人松了口气,又瞧着他去抓木剑,众人就又大声说将来肯定是位将军。下一刻,团哥儿就把木剑往怀里Сhā,又继续朝放有墨条的砚台抓去,众人又大笑着说将来肯定是位读书人。大概小家伙见多了好东西,样样都想要,样样都去摸一番,不喜欢的,就往一旁丢去,包括书藉和尺子,但他喜欢的,全抄进怀中,在书案前走了一圈下来,小家伙已抓了块点心往嘴里送,还抓了算盘用手拿着使劲地摇了摇,众人又笑着说“抓算盘,必善理财,将来必是陶朱之才。”还没说完,小东西就抓着算盘往凌峰摇摇摆摆地走过去,把算盘递给凌峰,又从怀中掏出木剑一道递给凌峰,还显摆似地大叫道:“爹爹,爹爹。”很欢快的模样。

凌峰接过,放声大笑。摸着团哥儿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咱们团哥儿好生厉害,懂得给爹爹拿好玩的东西。”还没说完,小家伙自己则又折回去,但因为还不会走路,走不过去,左右看了看,­干­脆趴地地上,迅速地爬到书案前,又迅速抓了支笔和墨条,欢快地朝凌峰叫着,“爹爹”一副这儿还有好东西的模样,惹得客人们大乐。

徐璐也忍俊不禁,觉得小家伙实在太可乐了。

凌峰上前抱起他,爱怜地摸了他的头,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显然对团哥儿的表现无比满意。

这时候,礼宾过来笑道:“咱们团哥儿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回见到抓这么多东西的小孩子。贵公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客人们也纷纷附和着。

团哥儿确实出乎意料,抓了东西全往凌峰那儿拿,一副邀请功赏的模样,不但抓得东西好,那模样儿也逗人喜爱,着实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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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比较肥吧

第5章 教养问题

抓周礼结束,凌峰一边抱着团哥儿,一边邀请客人去花厅或是前院吃饭。

徐璐也招呼着众人去吃饭,客人们很快就成群结伴坐到饭桌前,剩下些零散的客人,在一些已坐了三五个客人的桌前徘徊着,想坐又不好坐的模样。徐璐就知道,这些人多半是身份不怎么高的,特地让婆子们带她们去另一张桌子吃饭。

徐璐去了躺官房出来,客人们全都落坐,继母田氏和妹子徐琳则与四眼井胡同的张夫人等坐到一起。

徐璐心里咯噔一声,因徐珏与张小姐订婚之际,徐璐只是并未事先通知田氏,等与张家正式议亲后,才通知了田氏。当然,徐璐肯定不会说是自己擅自作主的,全把责任推到父亲徐成荣身上。田氏尽管生气,却也无可耐何,只是想方设法地打听张家。徐璐知道她的德­性­,并未隐瞒张家的显赫背景。

得知自己未来儿媳出身如此显赫,田氏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激起了斗志,称高门媳­妇­在婆家向来是随心所欲,所以在媳­妇­进门之前就要好生拿捏她,让她明白为人媳­妇­的道理。

又一个官老太太的典型,徐璐既生气又反感,张家疼女儿可是出了名的,可不能因田氏这颗老鼠屎而坏了两家通家之好。所以徐璐耐着­性­子开导田氏,好话说尽,也不知田氏听进去了没。

而此刻的田氏,与张夫人坐到一起,她右边则是张小姐,虽然不知道她说话的内容,但见张夫人明显冷下来的脸­色­,就知道坏了事。

徐璐只好坐了过去,招呼了田氏和张夫人,笑道:“刚好这儿还有空位,我就坐这儿吧。”

张夫人勉强一笑。田氏则说:“刚才我瞧你与方阁老沈阁老还有范阁老的夫人说说笑笑的,理应与她们坐一桌才是呀。”

这田氏爱显摆的德­性­又出来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特地来陪太太的。”又招呼着张夫人道:“今儿可是冷落了夫人还有两位嫂子,一会儿我自罚三杯,向夫人陪罪。”

徐璐态度诚恳,张夫人脸­色­稍雯,说:“少夫人说哪儿话,又不是外人,何必见外呢?”

徐璐笑盈盈地对张小姐道:“你这身衣裳倒是秀丽,绣娘做的,还是外头做的?”

张小姐今天的衣裳确实漂亮,白地遍绘折枝紫荆花对襟束腰齐肘宽袖长褙子,领口处用桃红豆绿二­色­绣的斓边,齐肘宽袖下露出一小截桃红月白双­色­的窄袖,下身桃红­色­长裙,头梳分髻,戴了个镶百宝的花满冠,秀丽娇美,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徐璐发现,这张银真的很会穿衣服,无论是剪裁,衣服上的花样子,还是设计款式,无不与众不同,标新立异,却又难得和谐纯美,在如此冠盖云集着金戴银的女眷当中,依然让人眼前一亮。除了张银本身明丽的颜­色­外,她那独特又清新的衣裳也给她增­色­了几分与众不同。张小姐羞涩地道:“是祖母给我送来的料子,花样子是我亲自画的,再让绣娘描上去的。”徐璐忍不住赞道:“上回你穿的衣服,花样子也很好看,也都是你描的吗?”

“嗯,是的。”张银笑着说:“少夫人也喜欢么?若是喜欢的话,我得了空就给少夫人画几张花样子。”

徐璐笑道:“我正有此意呢,那敢情好,这就得麻烦妹妹了。”

田氏看着张银的衣裳,那清新却又爽利的颜­色­,那美丽又无比和谐的花朵,还有那合体的剪裁,­精­巧的饰物,无不刺激着田氏的神经,就忍不住道:“原来你还会画花样儿,想来女红方面也还能拿得出手吧?”

张银愣了下,就说:“略有涉及,只是不怎么­精­通。”

田氏当下就道:“那敢情好,就给我做件衣裳吧,颜­色­不要太鲜艳就是了。”一副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张夫人脸­色­就沉了下来,怒瞪着田氏。

徐璐就说:“一会儿得了空,我让针线房上的给太太量下尺寸,再给太太做几件冬衣吧。”她笑着对张夫人道:“以前我还未出嫁时,家里人的衣裳都是我做的。太太这是把张家妹妹当成自家人了。”

张夫人知道徐璐是站在女儿这边,但对于田氏,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喜。忍不住冷冷刺了句:“以前我在家,也有给长辈做衣裳,不过也就是偶尔一两回罢了。银儿,既然徐太太都开口了,改明儿你就给徐太太送两匹料子,再依你的衣裳款式画两张花样子给徐太太送过去。好让徐太太照着做几。”

真要是按着张银身上穿的衣裳做出衣裳来,田氏也不敢穿呀。

田氏年纪也不小了,哪还穿得住小姑娘穿的颜­色­。张夫人如此说,显然是埋汰田氏。

张银却是认真的点了头。

田氏居然还笑着说:“如此,那就多谢亲爱太太了。”

只是定了婚而已,又还没正式娶亲,就开始以亲家自居了,还摆起婆母的款来了。

徐璐磨了磨牙,连踹田氏的心都有了。

因为存着气,徐璐就没有再理会田氏,只与张夫人说起当今的头面衣裳布料的流行款式。女人在穿着方面,都有着奇高的兴趣,说起吃穿方面,双方如数家珍。张夫人有意让田氏这个井底之蛙见识下张家的底蕴,徐璐也有心让田氏知难而退,也可劲地往高档次方面说。

田氏Сhā不进话,只能­干­瞪眼,拼命猛吃。

午饭过后,徐璐自去安排了一番,这才把田氏和徐琳领到内室去。

田氏迫不及待地向徐璐告状:“这张家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刚才都不怎么理会我,我主动搭话也都爱理不理的,太傲了。你父亲也真是的,怎的给你兄弟娶这种人家的闺女?到时候媳­妇­进了门,我这个做婆母的,哪还有立锥之地?”

徐璐冷冷地道:“你若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弟妹进了门,自有你的福享。若是管不好嘴巴,可就休怪人家给你没脸。”

对于田氏这样的人,你与她委婉地说,温和地说,都不起作用,最好开门见三,与她道明事情利害。让她知道,纵容自己行为的后果。

田氏就跳了起来,嚷道:“到底我是婆婆,还是她是婆婆?反了天不成?她还敢爬到我头上来不成?”

徐璐冷冷地盯着她:“太太要摆婆母的款也好,与弟妹和睦相处也罢,总之要记住一点的是,将来太太还得靠弟妹养老。未人虽然也孝顺你,但未人是男人,哪能时常呆在内宅?太太现在年纪还轻,自然可以摆婆母的款。可怕就怕到时候老了,走不动路了,既没银子又没人,又与媳­妇­交了恶,那时候无人管可就怨不得任何人了。”

田氏叫道:“她敢不孝顺我?我就去衙门告她?”

徐璐冷笑道:“连路都不动了,怎么去衙门?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等弟妹进了门,丢丢心心做你的老太太去,别动不动与弟妹别苗头打擂台。张家人可不是普通人家,万一知道你欺负人家的闺女,稍微对外发句话,未人的前程可就完了。婆母的威风,儿子的前程,哪个重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

田氏张大了嘴巴,又羞又恼,又忍不住嚷道:“我就知道,娶上这么个高门媳­妇­回来,我这个做婆婆的只有靠边站的份。你父亲也太狠心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给你弟弟娶个一般人家的闺女。”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普通人家的闺女可没有张小姐丰厚的嫁妆,到时候太太还得节衣缩食得过日子。娶了张小姐回来,太太至少不用愁银子。更何况,普通人家的闺女可不会助未人仕途顺利。太太可得想清楚,未人以后靠着岳家做了官,就可以给太太封个诰命回来。普通人家的闺女给做到么?不给未人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徐琳也赶紧说:“是呀是呀,娘,以前二叔老爷家的燕南堂兄,娶了个家中一贫如洗的堂嫂,堂嫂一家子见天的上门打秋风,堂婶可是气炸了,见天都在嚷要休了堂嫂呢。燕南堂嫂也很泼辣,天天与堂婶吵架,娘可是想过那样的日子?”

田氏忽然就垂下肩膀,不再说话。

徐璐知道田氏已想通,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使妖蛾子了,又问徐琳的近况。

徐琳说:“老样子罢,夫君待我还不错。”

“那你婆母呢?还有你那个大嫂?她们对你可好?”田氏赶紧问。

徐琳就笑了起来:“婆婆对我客客气气的,大嫂见了我就饶道走。看来上回长姐着实把她收拾惨痛了。”

田氏冷哼一声:“收拾得好,也不瞧瞧你是谁的妹妹。你姐夫只要一句话,庄家又算得什么?”得瑟了一阵子后,又赶紧问徐琳:“离上回小产也有大半年了,肚子可有动静?”

徐琳低下头来,捂着小腹:“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听大夫说,是上回流产伤了身子,需好生调养个一年半栽。我现在都还在吃药呢。”

田氏就又心疼起来,大骂庄母和庄大嫂。

“我儿别怕,他们若是敢催你生孩子,你就告诉娘,娘去骂他们。”

徐琳就埋怨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呢?”

徐璐就笑着说:“太太这个主意好。有些人呀,不骂不成的。若他们真敢做出格的事,太太去骂骂他们也成的。”

田氏虽然一无是处,但骂功却是顶尖的。庄母这种怕强欺软的人,让田氏这样的人收拾下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她再出面扮个白脸也就是了。

一周岁的团哥儿,身子越发的灵活了,爬山玩水样样来。只是小家伙发现恢复了双腿反而不能稳当走路,时不时要变出蛇尾巴吓一吓众人才成。不过他也发现了蛇尾有蛇尾的优势,双腿也有双腿的优点。因为天气越发寒冷了,变成蛇尾巴就无法避寒,所以一般在室外,都是穿着厚实的裤子,让人牵着到处走。

不过回了内室后,屋子里温暖如春,就会变出尾巴四处爬玩,虽然配置了六个丫鬟跟着,依然有盯不过来的感觉。有时候稍稍一眨眼,小东西就不见了,不是躲在某处角落里,就是爬在树上藏着,看着一­干­人为他焦急心痛反而越发高兴。

徐璐很是头痛,这小子实在太皮了,也不知收拾了他多少次,依然死­性­不改,有一回居然一个人潜到屋梁上去,让他们几乎没把整个凌家翻转过来。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团哥儿把凌峰的外书房给祸害得惨不忍睹。不过凌峰随后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一怒之下,生生折断了团哥儿的蛇尾巴,看着小家伙凄厉的惨叫声,徐璐又心痛不已,正要上前抱过团哥儿,却让凌峰一个冷厉的眼神吓退了。

然后,才满一周岁零十五天的团哥儿,被凌峰抱去了外院。凌峰砍去了原先服侍团哥儿的下人,只留下两个小丫头,以及两个­乳­娘。另外给团哥儿配了两个小厮,及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并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外书房。并在他脖子上的赤金项圈上多加了个铜铃铛。这样一来,不管他躲到何处,都可以找到他了。

徐璐先前还特别的不舍,生怕团哥儿在外院吃不好穿不暖和,时常借着给凌峰端茶送饭的由头去瞧团哥儿。只是瞧着小家伙的蛇尾巴被绑在床柱上,哭得声嘶力竭,徐璐心疼得不了得,赶紧上前解救团哥儿。

却让凌峰制止了,“你不许管。我就是要收拾他,小小年纪,就无法无天,这还了得?”

“团哥儿还小,他并不懂事,你这样收拾他,未免狠了。”

凌峰冷哼一声:“这小子哪能按普通小孩子对待?这小子聪明着呢,你就惯吧,慈母多败儿。”

她怎么就娇惯儿子了?

徐璐不服气地反驳。

凌峰也不与她解释,只是说:“把磐元阁收拾出来,让这臭小子住吧。小厮丫环各配四个,­奶­妈子配四个,粗役再配几个。全要家生子,老实可靠的,油­奸­耍滑的坚决不要,你自己挑选吧,最好明日把人安排妥当。”

徐璐说:“你若真要亲自教养团哥儿,我倒是不反对,只是他那么小,就一个人住在外院,未免孤单。我看这样吧,你沐休日就让他住磐元阁,平日里就住在东跨院好些,你每日上朝也挺累的,回来哪还有功夫管他。”

凌峰不由分说:“不行,我已经决定了。”

这简直就是要行驶霸王主义。

徐璐气结,忍不住道:“团哥儿是我生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支配权么?”

凌峰平时候都挺好说话的,但在团哥儿的教养上,却是半分转圆余地都不留。这让一向作主惯了的徐璐如何受得了?少不得就与凌峰争辩起来。

凌峰却是寸步不让,说:“这个家小事由你作主,大事由我作主。”

“可团哥儿……”徐璐正要说团哥儿也只是小事,但团哥儿可是凌家未来宗子,如何会是小事呢。如此一想,气势就弱了下来。

凌峰就扬眉道:“团哥儿的事非但不是小事,还是了不得的大事。不但是你的靠山,也是我凌氏全族未来的期望。他的教养大计不但是我做父亲的责任,而是整个家族的责任,你明白吗?”

说来说去,还是怕团哥儿长于­妇­人之手。

她是那种娇惯孩子的人么?他也太瞧不起人了。

徐璐把自己的委屈不平诉给了路玲玲,路玲玲就笑着宽慰她说:“而立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自然­精­贵得很,怕是比你还爱孩子。你委屈什么呀?好些做父亲的,孩子生了都不管,只让女人带,没出事还好,一出事就全是­妇­人的责任。你家那位也算是不错的,能主动把教养孩子的责任揽过去。就冲着这点,就可以把大半父亲甩出八条街了。”

徐璐说:“男孩子本来就是父亲的责任。我只是气他这么早就把孩子带到外院去,还说不能让团哥儿长于­妇­人之手,这不明摆着瞧不起我么?”

按凌峰的话就是:“男孩的成长实际上一方面是在以父亲为最主要的参照,另一方面也是以父亲为最主要的对手,在模仿学习和不断挑战对抗的交织中成长。身为父亲的我若是不挺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心,不站在他面前,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学习目标,和良好的成长环境。”

好吧,凌峰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徐璐有种被他看扁了的不爽。

路玲玲笑着说:“才一岁,是早了些。我那几个调皮鬼,也都是七岁才搬到外院的。不过一岁左右的孩子最烦人了,让他带带也好,等他见识到带孩子的容易,就知道你的辛苦了。”

徐璐仍然不爽,好些天都没有搭理凌峰。

凌峰在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唯独在团哥儿教养方面很是因执,坚决要自己带团哥儿。白日凌峰上朝去,团哥儿一人在磐元阁耍玩具,翻球,让小厮们陪他说话,做游戏。晚上凌峰回来后,再带他一道回内宅来,向父母请过安,就回到华馨苑,晚上就歇在东跨院。但次日,就又被带到了外院。不止徐璐不满,武夫人也很是心疼。

武夫人不止一次责怪凌峰,“男孩子自然不能娇惯,可我们也没有娇惯他呀?犯得着如此严厉么?团哥儿的教养是很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呀,可不能拔苗助力。”

凌峰赔着笑说:“儿子给团哥儿挑的小厮,都是千里挑一的,能书会写,全都是能文能武的。磐元阁还住进了柳先生,柳先生曾任过翰林院侍讲,学问高深,就由他给团哥儿启蒙。另外,周先生是武当的俗家弟子,­精­通内家拳法,让他每日给团哥儿洗药浴,洗筋练髓,增强体质,为将来练武打好基础。团哥儿是嫡长子,自然要从小培养,可马虎不得。不说将来长大后能文能武,至少也要有副强健的体魄,才能给您多生几个曾孙子呀。”

武夫人被逗笑了,不由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罢罢罢,孩子是你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若是不嫌累,每日必得带他来向我请安。”之前凌峰也并不是天天来向武夫人请安的。但为了每日能见到团哥儿,武夫人也只好端起嫡母的架子。

凌峰讪笑了两声,说:“这个自然,您是孩子的祖母,向您请安是必须的。”

刚开始,徐璐还以为团哥儿在外院受苦受罪,后来偷偷去瞧了,才发现小家伙在磐元阁玩得依然开心,凌峰给团哥儿聘请的先生柳文泰,是仕林界有名的文豪,除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外,其正直的品­性­,儒雅的君子风度也让人津津乐道。

柳先生也没有教团哥儿认字什么的,只是每天给团哥儿看一些彩绘书,耐心而细致地教他些人事物,及正确的行为习惯。而到了下午,团哥儿则在院子里疯玩,堆了人多高的河沙的空地上,小家伙冒着寒风就在沙地上,翻来滚去,与小厮们一道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家伙还不能走路,只能用爬和翻滚的方式,不过动作倒是挺快,扮老鹰的小厮若不用上全力,居然还捉不住他。

徐璐看得有趣,只是觉得外头这么冷,居然让小小的团哥儿就在冰天雪地里玩,也不怕着了凉,还有,团哥儿身上穿得也不是很多呀。

负责团哥儿衣食起居的嬷嬷却解释说:“少夫人放心,团哥儿一直都在剧烈运动,背心还冒着汗呢。等他停了下来,再给他洗澡,更换衣服就是了。”

这位嬷嬷姓黄,是庆昌侯府的世仆,最拿手的本领就是带孩子,黄嬷嬷带孩子不但有一套,还会医理,小儿发热伤寒等小病痛也轻车驾熟。

最最难得的是,黄嬷嬷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从来不打骂、也不娇惯孩子。杨家出来的孩子,个个举止稳重,没有不良坏习惯,除了杨家良好严格的家教外,孩子的启蒙教育也是不可少的,其中黄嬷嬷功不可没。

黄嬷嬷是凌峰特地向庆昌侯杨启安要来的。

说起团哥儿的饮食起居,黄嬷嬷如数家珍,早中晚加点心和夜宵,全是对孩子成长有利又易克化的食物。

并且,最重要的,还不浪费食材。

就光这个本事,徐璐就被甩出八条街。

徐璐听了后,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离去了。

第6章 表妹华瑛

不得不承认,比起黄嬷嬷来,徐璐带孩子,确实有不可否认的诸多毛病,难怪凌峰要把团哥儿隔离她。

也因没有再带孩子,徐璐的时间忽然就空出了许多,平时候没事时就会逛到磐元阁去,偷偷看团哥儿。柳先生虽然瞧到了,也会佯装没瞧到。但过了没两天,凌峰就与徐璐说:“京城周边附近也有好些好玩的景致,你若是无事,可以带着娘一道去玩玩也好。或出去听听戏也好。”

徐璐双眼一亮,“我真的可以出去走动么?”虽然她不怎么爱听戏,但坐在戏台下,感受着那种热烈的气氛也是好的。

“原本可以让戏班子入府唱戏,又怕吵着了团哥儿,出去听戏也好,比在家更热闹些。”

徐璐说道:“这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已开始陆续准备过年事宜,还玩什么呀。”

现在才刚进入十二月,今年过年比较迟,二月十七号才是除夕,比起去年一月底就过年时间上就充裕了许多。但凌家这样世家大族,就光在京城的族人就有上千口人,安排打扫整理祠堂、祭祖、也是项浩大工程。武夫人早已言明,今年让她全面主持祭祖事宜,这也是在考验她能否成为合格主母的一项重大考验,容不得她马虎。

武夫人让她全权负责祭祖,也是侧面向凌氏族人宣布,她将是凌家未来的真正宗­妇­。

凌峰也知道,每年凌家光祭祖就要把人的骨头都要磨轻几分,事关对祖先的尊重,可不能出丁点岔子的。所以凌峰就说:“若是有不懂的就去问娘,千万别强撑,也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事交给底下人做就是了。”

徐璐咕哝着,打扫祠堂、采办祭祖所需所品,这些活儿自然交由底下人去办,但整理清洗器皿,却得由媳­妇­亲自动手,这无关其他,是对祖先的一种尊敬。

不过身为凌家­妇­,这些本就是她该做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只是拿帕子擦试器皿而已,别的活儿自然由下人去做的。

徐璐让人打开库房,拿出库房的册子,把一些陈年旧物理了出来,一些贵重却又不大用得着的物品全让人抬了出来,有的拿来赏人,有的则放到凌家外头各大商号里售卖,有的则重新包装,到时候用来送礼。但在送人之前,必须得请匠师再进行小规矩的改动,因为这些东西也全是别家送来的礼物,若再送出去,万一让人发现了,可就大大打脸了。所以这些物品,在送出去之前,都要再经过一道加工,改变原来模样,再按着册子上的记录,送给不同的人家。

比如说,这把玉尺是张三送的,等经过改动后,就坚决不能再送给张三或与张三相关的人家,只能送给与张三毫无关系的李四等人,免得让原物主张三发现了,在心底嘲笑凌家是不是­精­穷了。

当然,整理库房也是道费时费力的工程,凌家家大业大,这些年来光收的礼已把库房占得满满的,昔日五间阔大的库房已扩展成七间,依然不大够用。徐璐这才趁着无事可做,让人清理库房。不用的物件清理出来,送人的送人,卖得卖,很快,库房就空了一间出来。

当然,在清理库房的同时,徐璐也还发现了库房里的硕鼠。有好些件册子记载的物件,库房里却寻不着了,有的是根本没了影儿,有的甚至是件粗劣物件,更有甚者,用金叶子做的盆栽,上头少了一大片金叶子。

徐璐就知道,库高度出硕鼠了。

不管有多么森严的规矩,主子有多么的­精­明强士,若无有效适时的监管,绝对会兹生出各种贪污来。

据赵嬷嬷讲,家中已有好些年没有真正清点过库房了。有些物件,在库房的角落里几乎呆了十来年,自然就给底下的奴才们一个假像,凌家有钱,主子才不会在乎这些物件,渐渐也就胆大起来。这回让徐璐查了出来,自然就有一番忙碌了。

徐璐发现,她似乎对于惩罚刁奴有着莫大的兴奋感,连续十来天清点库房,查出了五六个硕鼠,受牵连的人足足有上百人,这些犯事的奴才,不管是家生子还是有地位有权威的,全一律捆了,请示凌峰要如何处置这些奴才。

凌峰看了册子上触目揪心的红线,合上册子,冷笑道:“咱们家对下人向来大方,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一些小贪小墨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倒是养出了这么多硕鼠来。这些老东西,平时候在我面前装得可恭敬了,想不到背地里居然还­干­出这等事。这些老东西是绝不能轻饶的。不过看在她们也曾替凌家立过功的份上,全家人都送到庄子上送苦力吧。反正各大庄子确实还差人。至于这些从犯贪墨不凶的,全打上一顿,罚去做粗役吧。”府里的粗役比去庄子上做苦力又要好上不少。

凌峰的处罚不轻也不重,徐璐点点头,并无异议。

处置了一批贪墨的奴才,徐璐在下人间的威信陡然上了另一台阶。一些原本觉得徐璐心慈手软而略有些怠慢的经年世仆,也收起了傲慢之心,变得恭敬起来。

忙碌中的徐璐,忽然收到了表妹华瑛的拜贴。

徐璐很是意外,泉州一别,已与华瑛有三年未曾见面,想不到时间过得真快。

一别三年,华瑛大大变了个样。

昔日苗条纤细的身段,已不复存在,­肉­饼脸,双下巴,水桶腰,皮肤倒是白净,就是比以往胖了两圈。

徐璐看得惊愕不已,好半晌才道:“表妹倒是有福气的。”

华瑛苦笑一声:“生了孩子后这­肉­就蹭蹭往上长,没法子控制了。倒是表姐你,仍是和以前一样,反而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徐璐今日穿了件玫红­色­遍地立领对襟长褙子做得合身合体,姜黄­色­绘紫葡萄纹中衣,枯草黄的腰封,红­色­十二福湘裙,挑高的飞仙髻,发髻上点翠镂空大凤钗,把徐璐衬托的挺拔利索。既有掌家主母的气势,又有世家贵­妇­的华贵。但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比旁边沉香木双开屏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还要明丽,

眉宇间的温婉又如那玉石般温润悠然,全身上下,只能用温润如玉来形容,哪有半丝­阴­霾?

华瑛心下就有些妒意。

同是女人,人家过得轻松写意,一如即往的明媚妖治,而自己却是苍海桑田般凄苦悲观。

徐璐谦虚地道:“我也长胖了不少,全身都是­肉­。唉,女人就是样,一旦生了孩子身材就没法子恢复到少女时期了。”

徐璐看华瑛穿着华丽­精­致的红­色­遍地金对襟长褙子,正红­色­月华裙,赤金打造的头面,整个人看起来富贵威严,很是气派,但眉头却有股深深的皱痕,双­唇­也有略略下撇后的痕迹,眉宇间更是带着种森然严肃及疲惫。徐璐知道,这个表妹在福建日子大概不怎么好过,也不好多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要腊月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华瑛解释说:“下个月就是贵妃娘娘千秋,公爹想早些赶回来给贵妃娘娘祝寿。所以就提前回来了,更何况,范于淳已走马上任,倒没咱们什么事了,早些走也不至于惹人嫌。”

华瑛不好明说的是,公爹朱开明,虽然是朱贵妃的亲爹,可惜在福建并未做出什么成绩,远远不若凌峰时期的耀煌耀眼。不止兵部,连户部都有了怨言。因为朱开明上任后,福建的经济越发兴旺,但上缴到国库的银子反而年年减少。其原因不是福建经济倒退,而是水师开枝渐大,战斗力却日益下滑。这让素来有“­精­得跟鬼似的”范于淳很是不满,多次上书御书房,称朱开明无经济之才,继续让他镇守福建,怕是对经济不利。

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准了沈任行的建议,把户部左侍郎范于淳派到了福建,取消督抚机购,专司海事贸易,并责令官令宸专司水师训练及海岸防御。

范于淳是沈任行一手提拔上来的,因­精­于算计,国库才渐渐充盈起来,显然是有本事的,朝廷派范于淳去福建,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范于淳主攻福建商业经济,增强朝廷税赋。

朱开明知道,朝廷这是在不满他在福建的作为,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不是朱贵妃这块招牌,怕是早被撸了差事,所以也非常识时务,范于淳前脚抵达福建,他办完了交结手续,后脚就回来了。

徐璐在华馨苑二进院的东厢房招待华瑛,这儿是徐璐平时接待女客的地方。

华瑛坐了下来,打量屋内摆设,屋内陈设也简单,但收拾得很是齐整,看起来格外舒服,角落里摆了些盆景,给屋子增添了不少绿意。服侍的丫鬟动作轻盈无声,服侍细心而规矩,华瑛不由多看了眼徐璐。

看得出来,这个表姐在夫家应该是过得极好的。

虽说是表姐妹,但因为几年不见,加上以前又曾有宿怨,虽说后来和好了,但隔亥仍在,华瑛有心拉拢徐璐,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徐璐虽然对华瑛没什么感情,但华瑛背后还连着个朱家,也不好过于冷落,只好把话题引到华瑛的孩子身上。

“我记得表妹生了个哥儿吧,怎的不把孩子带来?”比起华瑛的木纳无言,徐璐就要显得从容多了,话题也找得自然。

华瑛赶紧说:“本是要带来让表姐瞧瞧的,只是我出门的时候,还在睡觉,不好弄醒他,所以就一个人来了。”

徐璐就说:“下回记得把他带来哦,我这做表姨母的还没见过呢。”

提到了孩子,话题自然就多了,华瑛又提起了徐璐的团哥儿。

徐璐笑着说:“让他爹爹带着骑马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然后又说起了团哥儿前阵子学上玩球,玩球的游戏玩腻了,又迷上了骑马。每日凌峰下朝后就缠着凌峰带他去骑马。

华瑛惊讶地道:“孩子才多大?表姐夫能把他带好么?”

徐璐笑道:“他是做父亲的,孩子不该他带该谁带?”

瞧徐璐一脸的理所当然,华瑛很是惊愕。

在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的大环境下,她实在不明白,这徐璐居然有把孩子丢给父亲带的底气。

华瑛忍不住问道:“表姐夫真的肯带孩子?”

徐璐奇怪地道:“他是做父亲的,不该他带该谁带?男孩子嘛,当父亲的自然要多尽心力的。”

虽然不满凌峰的恶霸,但在人前,徐璐还是很维护凌峰的。

脑海里浮现一张英挺却冷峻而睥睨天下的脸,华瑛实在难以想像,那张天生就高高在上的一张脸,带上孩子又会是怎生模样。

鬼使神差的,华瑛又问起了凌峰父子的近况。

与所有做母亲一样,一提起儿子,就有着说不完的话,徐璐也不例外。

“……虽说男人带孩子比不上女人细心,可父亲带孩子好处也满多的。至少带出来的孩子不娇气。”团哥儿如今一岁零一个月了,已经会凫水,会拣球,会一个人骑马,当然,只是小马儿,马儿也只是小跑步进行。

华瑛仍是不敢置信,一个大男人,朝廷高官,世家子弟,向来高高在上威严惯了的,居然有耐心带孩子。

“小孩子可调皮可闹腾了,我就不信表姐夫不会感到厌烦。”

徐璐笑着说:“如何没有?团哥儿可皮了。一旦皮起来,一般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他爹爹就­干­脆放任不管,任他玩个够。每次他带一天孩子下来,团哥儿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脏的。比如说昨天吧,你表姐夫带团哥儿去骑马,也不知从哪弄的一身都是泥,洗澡都换了三盆水呢。也不知今天会不会­干­­干­净净得回来。”

同样是母亲,徐璐就可以悠哉游哉地与她嗑瓜子喝茶聊天,而自己则成天都要围着孩子转,没个消停的,而丈夫却不会帮半点忙,华瑛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对徐璐又羡又妒。忍不住说了句:“表姐夫对表姐真好。”

徐璐说:“他哪是对我好,还不是怕孩子长于­妇­人之手,把他的宝贝儿子养得娇气了,这才自己带的,你可别把他想得太伟大。有时候婆婆想要带孩子,他都不怎么肯的。”

武夫人也极喜爱团哥儿,但凌峰却怕她太过溺爱孩子,如今团哥儿很少在武夫人在那呆过一天的。

华瑛却小声说:“你那婆母又不是亲的,自然要小心些了。”

徐璐说:“这倒是不会,婆婆对团哥儿是真的好,只是未免有些溺爱孩子,你表姐夫怕我们溺爱孩子,等团哥儿才满周岁就把他安排在外院了。唉,他呀,也太瞧不起人了。”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其实徐璐还是颇为高兴的,凌峰能主动挑起带孩子的任务,这对于徐璐来说,还是值得高兴的事。她虽然疼爱团哥儿,可团哥儿实在太皮了,她又没凌峰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团哥儿对他敬畏的本领。所以尽管面上说着酸溜溜的话,实则内心也很是高兴的。

但华瑛却又是另一种想法了,孩子不带在母亲身边,以后呣子之间岂不会生疏?这可要不得呢,女人本来就是靠儿子才能立足于夫家的,若连儿子都不与自己亲近,那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要如何是好?

说起孩子的事,再是生疏的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徐璐看华瑛胖成这样,眉宇间也有股化不开的萧瑟,想来在婆家过得不怎么好,出于对别人家­阴­私的八卦好奇心理,徐璐也旁敲侧听地打听了许多华瑛的事来。

华瑛只说孩子由她带,因为生了孩子后就胖了不少,加上在福建任上,好些官员都有送美妾的嗜好,华瑛的男人也被送了好些美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加上华瑛身体又发了福,更是没法子吸引男人的眼光,就让这些小狐狸­精­给迷住了,自从生了孩子后,华瑛都很少再与丈夫同房。她为了抓住丈夫的心,也只好把身边的丫头都开了脸,朱清辰虽说被小妾们吸引了去,但对华瑛这个正妻还是颇为尊重的,倒也不曾让小妾们越过她这个正妻去。虽说保住了正妻的地位,但华瑛心头哪又舒坦得起来?

华瑛说到最后,最终又苦笑道:“男人都那副德­性­,如今我倒是看开了。不管他纳多少个小妾,只要不影响我嫡妻的名份,都随他罢,我呢,只要把孩子带大,督促他成才,将来也好成为我的靠山。”甚至还转过头来劝徐璐,要她努力把团哥儿抓在手心,千万别生疏了,毕竟团哥儿才是徐璐后现在包括后半辈子的靠山。

徐璐就说:“好歹我也是他的生母,他不与我亲近与谁亲近呢?”

华瑛又劝了两句,恰巧凌峰带着团哥儿回来了。

徐璐起身道:“他们父子俩回来了,表妹也见见吧。”

华瑛也想看看,三年不见,凌峰是不是还像先前那般俊郎英挺。她也想瞧瞧,徐璐生的人首蛇身的孩子是何模样。

凌峰一进入华馨苑的大门,就被得知家中来了客人,是徐璐在福建的表妹,承恩伯家的四­奶­­奶­。

凌峰抱着团哥儿,进了西厢房。

华瑛赶紧上前施礼,凌峰侧身避过,笑道:“表妹毋须多礼,既然来了京城,以后就多与你表姐走动才是。”

华瑛忍不住打量了凌峰,心下感叹。三年不见,这个表姐夫越发英气逼人。近管已是而立之年,反而比以前更加俊美。那种由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以及身在高位的威仪,使得他越发­鸡­立鹤群,仪表出众,更有模糊了年龄的沉稳和挺俊,使得她忍不住都多瞧了几眼。

凌峰穿得也简单,就是一身墨绿­色­箭袖长袍,黑金玉带,脚蹬乌黑尖扭双缝牛皮长靴,头发束髻,只Сhā着银白玉簪,但就是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逼人贵气。尽管还抱着孩子,依然无损他摄人心翅的气势。

团哥儿被教着认了华瑛这个表姨母后,就被徐璐抱了过去。

一整天没有见到儿子,徐璐可想死了他,抱着亲了他的脸蛋儿,问了些问题,团哥儿拍着手:“骑马,爹爹,骑马。”

徐璐又亲了他的额头,慈爱地问道:“咱们团哥儿现在会骑马了吗?”

“会,驾,驾……”小家伙就在徐璐怀里蹦了起来,大冬天的,穿得也厚,身子也沉,徐璐换着本来就有些吃力,再被他如此扭动,也吃受不住,赶紧交给凌峰,埋怨道:“这小混蛋,每次抱他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凌芸的女儿小柠檬每回抱着,都是乖乖的,文文静静的,多可爱,偏她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福。

凌峰笑着接过,团哥儿还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凌峰就拍了他的ρi股,把他放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威严地命令首:“坐好,不许动来动去。”

团哥儿果然就乖乖地坐好,只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四处转着。

看着团哥儿的双腿,华瑛尽管心头疑惑,却也不会笨到当场问出来,只是笑着说:“哎哟哟,团哥儿好乖,瞧这虎头虎脑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心里却在想着,当初徐璐生下这样的怪物,凌家居然不嫌弃,依然疼若至宝。实在羡慕徐璐的好运气。

------题外话------

这两天都更得满肥的哦。

第7章 母亲和地位

瞧着团哥儿恢复了的双腿,华瑛一方面替徐璐松口气,一方面又妒嫉起来。

因为团哥儿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上半岁,看上去却很是机灵,虎头虎脑的,与自己的儿子相比,简直被甩出八条街了。

华瑛下意识地摸了团哥儿的脸蛋儿,小家伙生着副胖桃子脸儿,白里透红,又黑又亮的眸子,晶亮有神,透出股娇憨的纯真样,确实招人稀罕着。

“我记得团哥儿是任申年腊月初四生的吧,先前一直记着这个日子的,谁知临到头,忙着搬家,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来,团哥儿,这是表姐给你准备的周岁礼,拿去玩呀。”

不知何时人,华瑛已拿出个赤金项圈递给了团哥儿,金项圈上还垂着枚用白玉打造的锁,上头刻有“岁岁平安”平安字样。

徐璐就说:“表妹也太客气了。都是走得长的亲戚,何必拘这些俗礼呢?”让团哥儿向华瑛道谢。

团哥儿只顾着赏玩项圈,哪还理会徐璐的话。

徐璐把拖住项圈,让他给华瑛道谢,“给瑛表姐说谢谢,不然不给你玩。”

华瑛赶紧说:“不用谢不用谢,这是表姐母送你的。”

团哥儿果然就没有再说。

徐璐板起脸:“表姨姐送了你东西,咱们团哥儿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呢?团哥儿最有礼貌的,是不?来,给瑛表姨说声谢谢。”

华瑛笑着说:“孩子才多大呀,算了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徐璐就说:“就是因为孩子小,所以更要教他。”扭头,又继续让团哥儿说向华瑛说谢。

团哥儿却是牛脾气发作,就是不肯说谢。

徐璐生气了,就把金项圈给夺了,小家伙就对凌峰扁扁了嘴,“爹爹,娘,娘……”一副告状的模样。

华瑛就去夺徐璐的金项圈,埋怨道:“表姐也真是的,孩子才多大,哪懂得这么多?就算要教,也要等他大些了再教嘛。”又把金项圈递给团哥儿。

徐璐生平最恨的就是大人总爱把“孩子太小”做借口来­干­涉她教育儿子,但对于华瑛,又不好说什么,心底气苦不已。

所幸,凌峰开口了,华瑛道:“咱们团哥儿平时候也是挺有礼貌,只是这回却是犯了牛脾气,不好意思,我在这儿替他向表妹道谢了。”

华瑛受宠若惊,赶紧摆手道:“表姐夫太客气了,孩子那么小,哪学得会这些?我那小子,都一岁零七个月了,还不大理人呢。你们家团哥儿已经很不错了。真的,你瞧,坐在椅上坐得稳稳的,这毅力可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你那侄儿呀,让他坐着,转眼功夫就坐不住了,团哥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将来必是大有成就。”

听华瑛这么一说,徐璐这才发现,她这调皮得上梁揭瓦的小宝贝,果然在椅子上安份地坐了有一会儿功夫了。不由大为惊异,忍不住看了看凌峰,果然,男人教养孩子着实有一套。

华瑛又说:“表姐夫是如何做到的?也教教我,回去也好收拾那混小子。”

凌峰淡淡地说:“棍­棒­加大枣,双管齐下。另外,做大人的,要以身作则,给了孩子承诺就一定要做到。不出三回,孩子就会守规矩了。”

华瑛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简单?”

凌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看华瑛的脸­色­就知道,这是个时常熬夜,并成日压抑自己脾气的女人,不消说,就知道华瑛带孩子应该是小心呵护的,让她打自己的儿子,估计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吧。

这样的母亲,又能教出多规矩的孩子?

瞥了徐璐一眼,凌峰又骄傲起来,他的小璐虽然也疼爱孩子,却不溺爱,该教的规矩却是从不马虎的。

让她带团哥儿不是不妥,只是团哥儿是家中嫡长子,从一出生起就肩负着整个家族使命,必须得系统地教养,马虎不得。

到底男女有别,凌峰与华瑛说了两句话,问候了朱开明父子和连襟后,说了两句客气话就回了内院去。

尽管与凌峰统共只说了不到十句话,但华瑛还是心满意足了,觉得凌峰虽身在高位,但待人接物却是可圈可点,再拿自己的男人与之相比,就瞬间成渣。

既然男主人都回来了,华瑛也不好再多呆,辞别了徐璐,离开了凌峰。

徐璐也没有留客,亲自送了华瑛出了华馨苑,表示有空就会去她家串门,并让她小心周氏,可以多与小连氏交好。

送走了华瑛后,徐璐回到了内院,团哥儿正在炕上翻玩凌峰才给他新买的大风车,而凌峰已脱了外袍,只着一件中单,坐在罗汉床上正冲自己笑,“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传膳?”

“当然要了,就等你们父子俩了。”

晚饭相当丰盛,但玩了一下午的父子俩还是吃了不少,徐璐心情不错,也跟着吃了不少,吃过晚饭后,一家三口就去花园里逛园子。

虽说天气寒冷,但仍是没有阻止徐璐每日晚饭后的散步,夫­妇­俩牵着团哥儿,慢慢地走着。小家伙倒是有­精­神,华馨苑到后花园,也还要走三千步左右,再把整个花园所有道路全逛上一圈,足足要走上万步,他们少说也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团哥儿居然全程走了下来,没有喊抱,也没有喊累。这让徐璐惊喜不已。

“这小家伙还挺厉害的。”

凌峰一脸的骄傲:“那是,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实际上,只要做大人的肯放手,每个小孩子都能激发出最出­色­的潜能。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生怕孩子做不好,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玩。生生折了孩子探索的天­性­,也箍制了孩子独立自主之心。养得懦弱无能力,出了什么事就只知道躲到长辈身后……比如说……”

越说越不成样了,徐璐赶紧叫道:“打住,打住,与你说过千万次了,我并未溺爱孩子好不好?”

“是吗?那刚才是谁一个劲对团哥儿说,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让娘抱抱?”

徐璐辞穷,“我这不是关心他吗?天气那么冷。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都走了这么久的路,你冷吗?”

“不冷呀,还特别暖和呢。”这就是每天冒着寒风走路的好处。现在的徐璐已能抗寒了。再也不像初进京那段时日,全身裹得像粽子似的。

“你都如此,咱们团哥儿更是不畏冷了。你据着他的手儿难道还感觉不到吗?”

“还有,团哥儿若是累了,他肯定会说出来的,但他没有说过半句累的话,你非要对他虚寒问暖的,你这不是关心他,而是在小瞧他。难怪他喜欢粘我。”

徐璐被说得恼羞成怒,忍不住道:“你就得瑟吧。等他将来娶了媳­妇­,还记得你才有鬼。”

这简直就是辞穷的表现了。

凌峰放声大笑。

团哥儿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

前边刚好有处水洼,团哥儿就朝凌峰伸手,凌峰说:“让你娘抱。”

团哥儿却抱着凌峰的腿不放,­奶­声­奶­气地道:“爹爹抱。”

徐璐气结,好声好气地哄道:“团哥儿,为什么不让娘亲抱?”

团哥儿不理会她,只是抱着凌峰的腿,叫着“爹爹抱。”

看着徐璐黑了一半的脸­色­,凌峰得意洋洋,弯腰抱起团哥儿,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记,对徐璐得瑟道:“瞧吧,我对他那么严厉,儿子还是喜欢我。”

徐璐恼羞成怒,恨恨地“呸”了声。等过了那处水洼,又问团哥儿,为什么不喜欢让她抱。

团哥儿居然就说:“爹爹,有力,有力气。”

“可是娘也有力气呀。”

团哥儿想了想,又说:“爹爹,骑马,驾,驾……”就甩开凌峰的手,做着骑马的动作。只是他人小腿短,本来又还不会走路,没冲出去两步就摔倒了。然后就哭了起来。

徐璐正要上前去扶他,被凌峰拉住,“让他自己起来。咱们团哥儿最厉害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对不对?”

团哥儿在地上吭了两声,见无人理会自己,只好一个人爬了起来,紧紧抓住凌峰的手指头。哭丧着张脸道:“爹爹,脏,脏。”

徐璐蹲下身来,亲自给他擦试了膝盖上的泥迹,昨晚才下过一场小雪,路面还*的,裤子就被沾了一层湿泥,怎么也抹不掉。就温声说:“已经摔脏了,等下我们回去后就换掉,好不好?”

团哥儿就没再说话了,一左一右牵着父母的手继续往前走。

尽管嘴上不肯承认,但徐璐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大面上她不会纵容团哥儿,但偶尔情况下,还是有些溺爱了。

只是她也很讨厌凌峰总是在团哥儿面前说自己溺爱孩子的话,尤其刚才团哥儿舍弃自己只让凌峰抱的画面更是刺激到了她,她剜着凌峰:“你是不是经常在团哥儿面前说我的坏话?”

凌峰失笑:“我至于吗?”

“那为什么团哥儿不让我抱他?”

凌峰不以为然:“这有何好奇怪的,我是他父亲,长得高,有力气,你每次抱他,抱着抱着就要往下掉,能有我有抱着舒服吗?”

这,倒也是哦。

徐璐泄了气。

不一会儿,她又质问道:“可是他为何不听我的话?只听你的?”

凌峰笑道:“因为我经常收拾他呀。”

徐璐不服气地道:“可我也曾收拾过他呀?”也因团哥儿的调皮,没少挨她的揍的。

凌峰鄙夷了:“你那也叫收拾?”

徐璐就讪讪的。

接下来的时日里,徐璐一边准备年关事宜,一边暗中观察团哥儿的言行,不得不承认,凌峰教育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团哥儿尽管每天晚上才从外院回来与她处上一会儿,但小家伙已开始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了。尽管偶尔仍是调皮得不像话,但简单的“多谢”“给祖母磕头”之类的话也说得顺溜了。最大的改变还是在饭桌上的礼仪,像个小大人似地坐在餐桌前,大人不开口吃饭,他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一个人吃饭尽管不规犯,却已不再像以往那样需要­乳­娘亲自喂,也不再乱摸乱动,规规矩矩地吃自己的饭。吃了饭后,碗筷也安放得齐整。为此凌峰不止一次在徐璐面前得瑟。

但是团哥儿一下餐桌,就开始调皮了,徐璐也就拿这个取笑他。

凌峰却振振有辞,“他还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天­性­。饭桌上必须守规矩,下了餐桌怎么调皮都成,这是咱们家的规矩,懂不懂?”

“就你歪理多。”徐璐说不过他,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了。因为前两天她已见过华瑛的孩子,都一岁零七个月的孩子,几乎把徐璐闹得脑仁痛。乱动乱摸不说,还爱哭,华瑛在她这儿呆了半天时间,那小家伙就哭了起码不下十回。这在一整天都很难听到团哥儿哭闹声的徐璐来说,着实吃不消。尤其小家伙吃点心不好好地吃,又不要人喂,非要自己吃,又吃不好,吃得到处皆是,衣裳也弄脏了。还有,一岁半的孩子了,居然还垫着尿布,方便时也不提醒大人,半天功夫就换了不三回尿布,这其中还有­乳­娘不时带他去抽尿。偏偏,他又不让­乳­娘抱他,只让华瑛带。华瑛与她说不了一会儿话就会被孩子打断……看着华瑛整天都围着孩子打转,徐璐全身直冒寒气,也忽然觉得,凌峰的话虽不怎么中听,却也很有道理。

孩子虽然小,但越小的孩子,可塑­性­越强,一岁多的孩子,就更该给他订下规矩礼仪,只要奖罚分明,孩子成长起来也是非常快的。

华瑛这样带孩子,在徐璐看来是极为不妥的。她也曾委婉地说了两句,但华瑛却不以为然,一边给孩子擦鼻涕,一边说:“这么小的孩子,能教他什么?教了他也不懂呀?”

“让他父亲带?男人天生粗心的很,你妹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能照顾好孩子?就算他要带,我还不放心呢。”

看着华瑛眼睛下方的青影,徐璐下意识地问:“晚上孩子挨着你睡?”

“是呀。”想着自己对孩子的付出,而孩子也粘自己,华瑛又骄傲起来,她也知道徐璐很少与孩子睡,而孩子也不怎么粘她,华瑛就得意起来,忍不住道:“虽然辛苦了些,但值得呀。孩子对我亲近,将来长大了,也会一心向着我的。”并反过来教育徐璐,要她赶紧与团哥儿亲近起来,不然将来老了,姿­色­不再了,男人被小妖­精­们迷了去,男人大概也不大靠得住了,这时候,儿子就是非常重要的靠山和底气了。

似乎发现徐璐有些不以为然,华瑛又苦口婆心地道:“表姐,你别不相信。我在福建时,见多了这些正室夫人,大都姿­色­不如小妾,哪拴得住男人的心。没儿子的就是比有儿子的凄惨得多。不是被休就是当个木头傀儡似的,让人搓圆捏扁。但有了儿子就不同了,男人再混,对嫡子还是很看重的,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孩子的母亲自然也会有几分尊重……”

徐璐不是很认可华瑛的话,但不可否认,有儿子的女人,着实要比没儿子的女人过得好。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就如武夫人,当年被老钱氏暗算,失去了生育能力,尽管所有人都同情她,但子嗣面前,又不堪一击了,武夫人不也忍气吞声给公爹纳妾,等生下凌峰后,把凌峰抱了过去,才得以站住了脚跟。

华瑛的想法倒也无可厚非,谁叫有些男人靠不住呢?男人靠不住,就只能把孩子紧紧拧在手心了。

一边看着正在偏厅里玩得欢的团哥儿,又看了看正在吃饭的凌峰,微微一笑,她的运气好,嫁了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所以真的没必要把孩子攥在手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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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高兴,一会儿再更一章,大家赶紧奖励我吧。

第8章 遇小秦氏

转眼间,就到了沈任行的长子沈青云成亲的大好日子。

沈任行虽只是内阁排名最末,却行驶着相当于次辅的权利,真正的手眼通天,纵横捭阖,他的长子成亲,全京城的文武官员,世家勋贵,甚至连皇亲国戚也去了不少。

沈家长子成亲,真可谓是冠盖云集。

徐璐去的时候,沈家早已人声鼎沸,热闹得不行。

这时候的顾芸儿,早已忙得不可开交。

顾芸儿嫁到沈家已有一年了,虽未曾生养,却依然被赋于主持中馈的权利,加上她本事也不差,沈家宾客众多,却也忙而不乱,有条不紊,一些想看笑话的都不得不收回那张刻薄尖酸的嘴。

徐璐很快就与钟氏杨氏连氏路玲玲等人凑到一块了。

连朝阳公主,长安郡主也凑了过来,几个人坐到桌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别人家的八卦。

与自己交好­性­格又臭味相投的姐妹在一起,又是在一向亲近的沈家,徐璐有种如鱼似水的自在写意感。

华瑛虽然嫁到朱家三年多了,但在京城还陌生的很,加上她只是商户女,而沈家来往皆鸿儒,未免局促。

为了不让人排挤,不使妯娌们笑话自己,华瑛亦步亦倾地跟在徐璐身边。

徐璐知道华瑛的心思,也不好落下她,只好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姐妹圈里。

杨氏等人如何瞧得上一身肥胖的华瑛,不过看在徐璐的份上,倒也和和气气地招呼着,也不曾冷淡华瑛,这让华瑛心下落了口气,也暗自感激起徐璐。

华瑛知道这一桌人身份皆是赫赫有名,甚至还有堂堂公主郡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给贵人们留下不好的印像。

女人在一起不外乎是聊各家八卦,衣裳首饰,或各自的孩子,天马行空,没个准头。

朝阳公主问徐璐:“今儿怎的没把团哥儿带出来?”

徐璐说:“带了,他爹爹抱着呢。”然后就抱怨道,“他们父子俩如今可亲热了,团哥儿也只要他爹爹不与我亲热了。真不公平,我那么疼他,这小东西都不领情,真是个小白眼狼。他父亲对他可严厉了,还时常收拾他,仍是喜欢粘他爹爹,真不公平。”

众人就笑了起来,路玲玲说:“我的也差不多的,除了闺女与我亲近外,另外三个混小子,成日都不见人影,全都粘他爹去了。”

连氏也加入话题,“我家逊哥儿也差不多吧,他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呀,可听我的话了,只要他爹爹一回到家,就去粘他爹去了。就不怎么理我了,无沦我怎么诱惑都不成。”

路玲玲说:“你那还算的,我家小四,今年三岁多了,在我面前,听话得很,可一旦他爹爹出现了,不但粘他爹爹,还特别的呀,唉呀,一旦呀起来,可了不得,这也不成那也不行,真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

徐璐说:“团哥儿暂时还没有这些毛病,就是与他爹爹打得火热,有时候睡觉也要他爹爹抱着睡。有时候不听话,我要说好多扁才肯听上一句,他爹爹只要睛眼一瞪,就乖得不得了,唉,真是气人。”

杨氏等人就笑了起来:“这很正常嘛,男孩子还是由父亲带得好。不过你们家团哥儿也才一岁,就被抱到外院去,是不是有些过了?”

杨二­奶­­奶­就说:“那也没办法,团哥儿是嫡长子,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肯定要从小培养的。大家族培养宗子,任道而重远,齐缘倒是有远见,虽说子嗣艰­鸡­,却不曾因此而溺爱他,而是从小培养。不但给团哥儿寻了优秀的­奶­娘和先生,连服侍的小厮都是文武全才型的,只要你这做母亲的不纵容不溺爱,团哥儿将来的成就必不亚于他父亲。”

徐璐叫起屈来:“连你也觉得我会溺爱孩子吗?我虽然疼团哥儿,可也没有溺爱过他呀?”然后例举世人眼里她对团哥儿的狠来,“他不听话,我也照样收拾他的。就是自己摔疼了,我也不会刻意哄他说,把这桌子凳子拿去扔了吧?而是与他讲道理。哼,我自认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偏他爹爹总是说我会溺爱孩子,不放心让我带孩子。真是气死人了。”

华瑛面露同情,这自己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让父亲抱走,不与自己亲近,这对女人来说,肯定是极大的打击,果然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朝阳公主却“扑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徐璐说:“我看你抱怨是假,炫耀才是真吧?好些大家族,嫡长子都是养在祖母跟前。当爹的亲自带的可少之又少。不是父亲不愿带,就是没时间带,或是长辈们不同意。你瞧瞧那些大家族里带出来的孩子,嫡长子都与母亲不亲近,而做母亲的在生了次子或幼子后,就拼命得宠次子来弥补被婆母抢去长子的痛苦。可这样养出来的次子或幼子,又能有多大出息?凌峰亲自带孩子,既免了孩子不与你亲近的苦楚,又能让孩子更加健康成长,你就知足吧。”

确实,好多家族的嫡长子,身份太过重要,而母亲又太过年轻,长辈们怕年轻母亲无带孩子的经验,都会把嫡长子养在长辈身边。而自古以来,婆婆与媳­妇­又是天生的对头,做婆婆的自然疼孙子,却未必喜欢媳­妇­。所以为了断绝媳­妇­­干­涉自己教养孙子,有好些做婆婆的都会向孙子惯输不好的理念,让孩子与母亲生疏。

而做媳­妇­睁眼眼看着自己的亲骨­肉­疏远自己,心头如何不恼恨?等她生下次子后,就会拼命宠次子。这样养出来的次子,又能有多大出息?而没出息的次子,也就只能依附长子。但次子通常会仗着母亲对自己的宠爱,越发胡作非为。而做母亲的通常又会偏向次子,逼迫长子为了孝道,不得不做出违背原则的事,如此长期下来,家庭矛盾就不可避免。

华瑛则暗自庆幸,幸好她丈夫是庶子,婆婆不想也不屑跟她抢孩子,她才有幸把孩子带在身边。

既然说起了孩子的教养问题,大家的话题又引到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嫡长子上头。

对于母亲与婆母带孩子的优劣热,谁也没法子说服谁。

路玲玲举例证明,如果婆母深明大义,有远见,有丰富的阅历,那么让婆母带也是不错的。至少沈家长子沈青云就是让沈老夫人带大的。

杨氏就持反对意见:“沈老夫人是极特别的例子,因为沈青云的生母早早就去了,老夫人不带谁带?就拿金陵白家的嫡长子来说吧,如今的太子讲师白展远,就是由婆母带大,那白展远也着实争气。可白夫人就因此生怨,因为长子并不与她亲近。所以生下次子后,她就拼命宠次子。为了控制住长子,又逼着长子娶了她娘家的侄女,还生生拆散了白展远与另一位女子的姻缘,害得那位女子因此而轻率远嫁,婚后过得并不幸福。白家大爷就更加疏远白夫人。白老太太因为长孙婚姻的不幸,就又逼着白家次子娶了她中意的一个姑娘。这样一来,二媳­妇­又不得白夫人的喜欢,见天的给二媳­妇­穿小鞋。一家子弄得乌姻障气,白家大爷眼不见为净,­干­脆躲到了京城,任太子讲师。如今白展远都快三十岁了,连半个子女都没有,白家大媳­妇­也整整守了十年的寡。而白家二媳­妇­因无法忍受白夫人的刻薄苛责,去年就闹着与白二爷和离。而白家大媳­妇­,因守寡多年,心怀怨恨,居然与小叔子通­奸­。当时可轰动了呢,连京城都听说了。”杨氏喝了口水,总结道,“这就是婆婆带孩子造成的悲剧。”

金陵白家闹出来的丑闻,徐璐去年也隐隐听说过,不过与自己无关,也就没有仔细打听,想不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名堂。

众人对白夫人又恨又同情,但恨多过同情,若不是她自己心胸狭隘,就不会有之后一系列的悲剧了,可以说是害人又害已。

为了证明母亲带孩子的好处,杨氏就又说起了四眼井胡同左都御史张翰的侄儿,张请。

“……这张请倒是读书的好苗子,既是金陵张家的长房嫡孙,又是张家未来的宗子。年纪轻轻就已是堂堂南直隶赫赫威名的解元。他就是由他的母亲亲自带大的。张请已是南直隶的解元,人人都在猜测,后年的春闱,状元郎非张请莫属,到时候张夫人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的典犯。”

钟氏则哂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吧,张夫人曾是阁老之女。为了她儿子,可谓是不六亲不认了,在张氏家族,人缘并不怎么好。我还听说,她的胞妹,也就是如今陕西左参议的夫人笑言说,要与她亲上加亲,张夫人可是丝毫不给颜面就给拒绝了的。连张阁老的夫人,她的族嫂,也曾玩笑说过要给她儿子介绍媳­妇­,张夫人也是一口回绝。哦,对了,就连与你们家未人订有婚约的张家大小姐,听说有一回回祖家探亲,好像曾与张请发生过冲突,张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张大小姐斥责了一顿,还写信向张四夫人告状,要张夫人好生教养闺女。张夫人气得够呛,据说妯娌俩自那时候起,关系就不怎么好了。”

众人乍舌,张家可是鼎鼎有名的仕家大族,仕林中享有巨高声望,想不到堂堂张家宗­妇­,还是堂堂阁老之女,居然如此不堪,难道张家就没人管她么?

钟氏嘲笑地说:“管,当然有人管,可管了又有什么用?人家依然我行我素,你又能拿她怎么样?”

路玲玲唏嘘着说:“一个家族,子女的教养可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前程命运。还是你们家世子爷好,自己亲带孩子。免去了诸多家庭矛盾。”最后一句话是对徐璐说的。

徐璐就笑道:“你们家的孩子不也是由父亲带么?”

路玲玲说:“那是,所以我从来不抱怨孩子不与我亲。你呀,就知足吧。”

朝阳公主也跟着鄙夷,“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徐璐被指责得很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不知不觉中,外头传来哄闹声,称新娘子的嫁妆已抬了进来,好些客人已跑到前院去看新娘子的嫁妆去了。只是过了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叽咕着说新娘子的嫁妆有些单薄。

长安郡主就赶紧问路玲玲,“你这新进门的侄媳­妇­是哪家闺女来着?”

路玲玲回答:“是双榆胡同刘家的闺女,祖籍登州,与凤天自小就订了婚约,刘小姐父亲曾官拜太仆寺卿,不过早已亡故,刘小姐与母亲和弟弟依靠二叔刘宗翰过活。刘宗翰如今是工部郎中。”

凤天是沈青云的字。

双榆胡同住的也只是普通官宦,刘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新娘子父亲已还亡帮,刘小姐又能有多少嫁妆?

沈家家大业大,沈青云又是沈家未来宗子,身为沈家将来的宗­妇­,不论是家世还是嫁妆,都太单薄了些。

朝阳公主口无遮拦,就说:“沈任行怎么替他嫡子娶了刘家小姐?”

路玲玲说:“从小就订下的婚约,总不至于让我二伯与人家毁婚吧?我二伯是那样的人吗?”

长安郡主笑着说:“是呢,沈阁老是君子,君子重诚诺,难得难得。”

一直当隐形人的华瑛总算Сhā了句话进来:“是呀是呀,像沈阁老这样无门弟观念的人,实在太少了。沈阁老的为人真令人钦佩。”

周围也有人开始极尽赞赏沈任行的高洁品­性­。

但一个个嘴上赞赏着,估计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或是松了口气吧。

开饭后不久,团哥儿就被人抱了进来,黄嬷嬷说:“世子爷在前院喝酒,带团哥儿不方便,所以就让奴婢抱了进来。”

徐璐正求之不得呢,抱着团哥儿,很快就又吸引了一众目光。

这些人纷纷过来逗着团哥儿,嘴里说着“好聪明”“好可爱”“凌少夫人好福气”之类的话来。

拜团哥儿恢复双腿所赐,周围看徐璐的眼神全都变了,全是羡慕加妒忌,徐璐一扫之前的郁积,得意非凡。

吃过午饭后,徐璐都没有怎么空闲过,不是某某阁老夫人向她打招呼,就是某某侯夫人伯夫人过来与她分享育儿经,华瑛寸步不离左右,徐璐从来不冷落任何人,又把华瑛介绍给了众人。

后来路玲玲挤了进来,把徐璐拉出了人群,指着一个身穿红地绘连理枝花纹长褙子,­乳­黄长裙的年轻女子,“猜猜那女子是谁?”

徐璐摇头:“不认识,只是看起来有些面熟,却不知是谁。”看其穿着,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年轻­奶­­奶­,以徐璐目前的身份,打交道的大都是实权在手的世家或高官夫人,少有这种年轻少­妇­。

路玲玲惊讶地看着她:“前阵子被你男人整得最惨的姐妹之一,你居然还没印象?”

徐璐心跳快了半拍,很快又平静地问:“秦家的闺女?”

路玲玲嘿嘿一笑:“是,双榆胡同礼部左侍郎张如海的二媳­妇­秦氏的妹子,保定府秦家嫡女。怎么,你居然还不认识人家?”

“我只见过秦氏,可没见过她妹子。”徐璐盯着那小秦氏,此人与秦氏长得有四五分相像,姿容中上,印象中不可一世的倨傲并未出现在这张脸上,看着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眉宇间带着一片幕­色­,想着她对徐珏的所作所为,徐璐脸­色­就冷了下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看她作­妇­人打扮,难不成已嫁了人?又还出现在沈家席筵上,难不成嫁的还是京城人家?

路玲玲再一次惊讶了:“你居然不知道?”

徐璐白她一眼:“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干­嘛要去关注她?好像还嫁了人,是哪家的­奶­­奶­?”

路玲玲叹口气,就说:“是平郡王世子的继室,上个月才完的婚。”

徐璐再一次惊讶了,“平郡王?”好歹在京城也呆了足足三年了,对宗室里的各方人马也都走马观花地认了个遍,但脑海里还真没有平郡王这个人。

“平郡王是先帝的堂弟,与今上只是三服的堂兄弟,平郡王出身不高,生母只是普通的嫔妃,高宗皇帝在位时,也才只封了个二等郡王。今上登基后,因平郡主对宗室无功,并未有世袭的恩泽,平郡王世子估计只能得个国公,然后依次减爵,五代后就会沦落为平民了。”路玲玲低声解释着,“平郡王在宗室里也只是垫底的份,平郡王府也就只比我那个院子稍大些。小秦氏嫁到那样的人家,还只是继弦。所有人都在传言,小秦氏已让秦家舍弃了。真是可惜了,好歹还是长房嫡女呢,说舍充就舍弃。”看徐璐的目光带着复杂和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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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二更哦

第9章 三阁夫人

徐璐被她看得怪不舒服的,但自己也有些震撼,虽然路玲玲没有说太多,但这里头包含的信息量,着实庞大。

秦家是根正苗红的地方望族,走的又是仕族路线,这样的人家,向来自恃清贵,绝不会轻易与勋贵宗室联姻,他们联姻的对像,通常都是门当户对的望门仕族,为了给秦家宗子秦无忌铺路,秦家所有的女儿都是其联姻的棋子。小秦氏长得不差,又是嫡女,理应嫁入同样的仕族家庭,替秦无忌搭桥铺路。但小秦氏却被嫁入宗室,还是如此落魄的宗室人家,正如路玲玲所猜想:应该是被秦家舍弃了。

看着做梦都在咬牙切齿的小秦氏,霎时间,徐璐实在恨不起她来,只觉这人真的挺可怜的。

说来说去,小秦氏也只是被亲姐姐利用的可怜虫,到头来,她却要承当所有的过错,一个被家族都舍弃的女子,未来的道路只有艰辛和困苦。

看着小秦氏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脸上依稀还有身为秦家嫡女的骄傲,只是这种骄傲又混合着三分卑微,使之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一个看起来也像是宗室人家的­奶­­奶­路经小秦氏身边,大概认出了她来,招呼了下,小秦氏立马站起来,满面堆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妇­人淡淡点头,理了理袖子,高傲离去。小秦氏收回有些僵硬的笑容,重新落坐。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看她,往徐璐这边看来。她应该也是不认识徐璐的,还朝徐璐礼貌而尴尬的笑了笑。

徐璐扯了扯­唇­角,不知该屏弃前嫌与她打招呼,还是转头不理。因为矛盾的心思,使她的笑容并不真城,带着勉强。

路玲玲拉着徐璐的手,说:“快看快看,浙杭张家的大夫人范氏也来。”

徐璐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群穿着亮晃晃的­妇­人正拥簇着一位四十来多岁的­妇­人朝这边走来,那­妇­人身材有些发福,长长的柳叶眉,略带冷傲的单凤眼,倨傲的下巴,镶百宝大挂珠钗,红地遍绣姜黄八团花锦缎对襟长褙子,土黄­色­小竖领中衣,领子遍绣蹙金钱斓边,胸下三粒扭扣各镶着颗莲子米大的东珠,成套红宝石首饰,看起来富贵逼人。

这是个身居高位并且过得很好才会有的得意气势,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才会生就的高高在上。

这就是江杭第一望族张家大夫人,范阁老的族妹,前任阁老张学瑞之妻,江苏省按察使张请之母,范氏。

“这范氏可真让人称羡,阁老之女,范阁老之妹,又是阁老之妻,不出意外,将来还有可能是阁老之母。如此身份,在我大庆朝,也算是头一份吧。丈夫一生未纳妾,婆婆虽不怎么喜她,却也不曾为难过她。一生顺风顺遂,真令人羡慕。”路玲玲毫不掩饰对张大夫人的羡慕。

真正的三阁夫人,大庆朝仅此一人。

徐璐迷惑地说:“可我听钟姐姐说,这张大夫人在张家并不得人缘?”

路玲玲叹息道:“那又怎样?正所谓一美遮百丑,一权也能遮百恶。就算她护短,心胸狭隘那又怎样?人家是阁老之女,阁老之妹,阁老之妻,又生了两个厉害的儿子,你再是不服气也又如何?”

这倒也是呢。

张大夫人往这边走来了。

“沈三夫人。”张大夫人的目标是路玲玲,在路玲玲跟前停下,笑盈盈地道:“我进京数次了,可想要与沈三夫人见上一面,着实不容易呀。”

路玲玲礼貌地笑道:“什么风把张大夫人给吹来了?今儿是我侄子娶亲,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张大夫人海涵。”

张大夫人笑道:“三夫人这话可是客气了。不瞒三夫人,我侄女眼看就要嫁人了,婆母非要进京来送嫁,我阻拦不住,生怕老人家年纪大了,四弟妹不常侍奉在婆婆跟前,侍奉不好婆母,所以只好跟来了。大概要等侄女出明年出嫁后才会回去。三夫人若是得空,可要去我家玩哦。”

果然,钟氏说得不错,这张大夫人,与张银的母亲不睦是真的了。身为妯娌,人前就在说人家的不是,隐­射­身为媳­妇­,只知道在京城享福,没有侍奉过婆母。而她本人则是孝顺婆母的好媳­妇­。

路玲玲客气地说:“好说好说,到时候一定去府上叨扰。”

张大夫人笑容加深,又对路玲玲笑道:“三夫人会打牌么?要不,我们搭把手?”

与张大夫人一道前来的­妇­人就附和着说:“对对,咱们一起去打牌。”

路玲玲正要说话,徐璐怀里的团哥儿忽然去扯路玲玲头上的镶猫眼石比目双凤偏钗,任何人也不妨小家伙这时候会忽然动手,路玲玲被扯了个正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稳住头上的偏钗。

徐璐赶紧去捉团哥儿的手,喝斥道:“你个混小子,手又痒了是不?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把团哥儿丢进­乳­娘的怀抱,很是歉意地揉着路玲玲被弄乱的高髻,“没扯疼你吧?”

路玲玲说:“不碍事,只是头发乱了,需重新梳了。张大夫人,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张大夫人微笑道:“没事,我等三夫人就是了。”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徐璐。她瞧徐璐头梳高髻,正中Сhā六尾镶绿宝石的赤金凤钗,凤钗钗叶很是别致,呈长棱型状,正中各镶一枚莲子米大的绿宝石,以镂空纹缠绕,既华丽又别致。身穿姜黄­色­打底遍绘栖花草对襟长褙子,领口袖裾饰朱红绣折枝海棠斓边,下身月白­色­风仙裙,既贵气又挺拔俐落。一张圆脸虽然不符合时下瓜子脸的审美标准,但那张如苹果般的脸儿,却是白里透红,很是耐看。

张大夫人收回目光,在心里想着,这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奶­­奶­吧,难怪能与路玲玲说得上话。只是不怎么礼貌,见了自己半天都不吭声,也不行礼,真是没规矩。

而徐璐这时候正是满脸的歉意,“实在抱歉,我替小家伙向姐姐道歉。”

路玲玲笑着说:“没事,小孩子嘛,若是不调皮,也不叫小孩子了。”她戳了戳了团哥儿的肥脸,唬着脸道:“混小子,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与张大夫人以及周围各个夫人说了声“失陪”后,就回去梳头去了。

张大夫人侧头对周围人说:“我们去隔壁梢间等沈三夫人罢。”

然后又众星捧月地离去。

华瑛这时候才说话:“表姐,那人是谁呀?好气派。”瞧那张大夫人,所到之处,好些人都会起身与她打招呼,她也认识几个,其中还有两位连朱家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对张大夫人也如此礼遇。

徐璐淡淡地道:“阁老之女,阁老之妹,阁老之妻,很有可能,还会是未来的阁老之母。你说厉害不厉害?”

华瑛张大了嘴巴。

不一会儿,她又开口:“这么显赫的身份,表姐刚才怎的不与人家打招呼呢?”

“人家可没正眼瞧我。”徐璐没好气地说。许久不曾被这样无视了,表面上如何的淡然,内心也会有有些气­性­。这张大夫人如此高傲,要她放下身段凑上前去巴结,她还做不到。

看来,被人捧惯了,自己也开始染上官场上不好的习­性­了。

徐璐自嘲一笑,却不打算改掉,因为张大夫人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年纪都在四十开外,她一个小年轻过去,也实在突兀。

华瑛左右瞧了瞧,发现好些人都在打牌,不打牌的也围成一个圈子,说得带劲,于是就对徐璐说:“表姐,刚才我瞧到了朝阳公主往那边去了,咱们要不要去朝阳公主那?”

徐璐摇了摇头:“应该是与宗室里的王妃郡主打牌去了,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在厅子里环视了一圈,徐璐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笑了起来。她原本要与连氏一道去沈老夫人那,但带着华瑛可就不妥当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华瑛第一次踏进京城交际圈子,若无人帮衬她,怕只有做冷板的份,于是又帮着华瑛介绍了几个差不多身份的,不使她落单让人注目就成了。

华瑛也知道,一口不能吃出金娃娃,就与徐璐介绍的一群人坐到了一起,后来才发现,这里头居然还有沈家已出嫁的千金,更是来了­精­神,小心巴结起来。

连氏不喜打牌,就与徐璐相携去了沈老夫人那。而沈老夫人的屋子里,客人也是满多的,有老有少,全围着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不时高声朗笑。见到连氏和徐璐更是高兴,向她们招了招手:“你们姑嫂不去前边打牌,跑到我这儿来做甚?”

连氏笑道:“来找老夫人您聊天呀,我家侯爷说了,您老人家胸有乾坤,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多与您说说话,我也会变聪明的。”

众人大笑。

沈老夫人笑骂道:“这是不是拍马屁?”

众人不好回答,全善意地笑了起来,“老夫人您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连氏故作伤心:“人家可是真心话呢,老夫人您也太伤人家的心了。我可不依的。”

徐璐赶紧拍她的背道:“老夫人,您来评评理,表嫂把要说的话都给抢了去,害我都无话可说了。您可要替我作主。”

沈老夫人大笑,指着徐璐笑道:“你也是个马屁­精­。”发现了团哥儿,一脸的喜气:“这是团哥儿吧,哎哟喂,赶紧的,把小家伙抱过来,让老身瞧瞧。”等把团哥儿抱到膝上后,老夫人仔细打量,笑得开心极了,对左右坐着的­妇­人道:“你们来瞧瞧,这小家伙生得多俊呀,简直就是凌峰的翻版,将来长大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团哥儿也不怕生,就往沈老夫人怀里拱去,­肉­乎乎的身子,胖胳膊胖腿儿的,皮肤白皙,又穿着非常衬肤­色­的大红绘土黄马上封猴图案的袄儿,又戴着镶白狐毛的虎皮帽,额头上还用朱砂点了一抹红,简直像极了观音座下的童子,可爱到极致。沈老夫人向来喜爱胖乎乎又长得俊俏的孩子,看着小家伙黑泠冷的大眼,粉­嫩­的脸蛋儿,就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捏着小家伙的腿儿,笑得合不拢嘴。

“看到别家的小孩子,又这么的可爱,可真是羡慕我了。咱们家,有好些年没听过婴儿的笑声了。”

众人赶紧说:“凤天不是已娶了新媳­妇­进门么?相信明年老夫人您就可以抱白白胖胖的曾孙子了。”

沈老夫人高兴地笑道:“好好好,承你吉言。我也正等着孙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不过,估计没有小璐家的团哥儿这般俊俏了。”

徐璐就笑道:“老夫人,你们家凤天如芝兰玉树般俊隽,您未来的曾孙子肯定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老夫人大笑:“希望如此吧。唉呀,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家团哥儿哦。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这时候,路玲玲从外头进来,刚开听到沈老夫人这句话,就笑着走了过来:“娘,我知道您迫切想抱胖孙子的心思,可惜媳­妇­已经老了,您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您可以指望二嫂呀?二嫂年纪轻,生得又好看,只要二伯和二嫂加多努力,肯定能给你生个白胖孙子,到时候您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众人大笑。

沈老夫人一边抚摸着团哥儿,一边点头说:“老三媳­妇­说得有道理。咦,这位太太很是面生,应该不常呆在京城吧?”

徐璐一瞧,原来跟在路玲玲身后的,居然是张大夫人。

路玲玲就又与老夫人介绍了张大夫人。

张大夫人上前见礼。

沈老夫人一脸的惊奇,飞快地打量了张大夫人,脸上就浮现恰到好处的吃惊的笑意:“唉哟喂,我的天呀,咱们家凤天可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连张家大夫人也来了,真令寒舍蓬荜生辉呀。夫人赶紧坐,顾氏实在是不像话,如此贵客临门,居然也不通知我一声。实在是怠慢了。”

沈老夫人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其子个个都有出息,京城也很难再找到比她有身份有地位的老封君了。堂堂阁老之母对自己都如此客气,张大夫人受宠若惊之余,内心也得意起来,她微笑道:“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正该是由我来拜见您才是。”然后正作半张地拜了下去,沈老夫人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就让人扶起了张大夫人。

徐璐识趣地把团哥儿抱了过去,沈老夫人让出了罗汉床一半的位置,让张大夫人与她平起平座。

张大夫人推辞,但经不住沈老夫人的坚持,就坐到了罗汉床前。

屋子里的客人全都惊呆了,在心里暗自猜测,心想着,浙杭张家是不是与沈家走到一起了。

张大夫人内心也极为得意,她远在杭州也都听说过沈老夫人的贤名,那可是极慈爱又极让人敬佩的老人家,连皇后娘娘都要以礼相待,每年宫中举办席筵,宫中都会传出皇后口谕,免去沈老夫人跪拜之苦。而沈老夫人如此礼待她,除了她是张家­妇­,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外,也与她高贵的出身有关。

而在座诸人中,怕是没有哪位­妇­人有她如此高贵的出身了。

为此,张大夫人笑得越发矜持,肩负背挺得更直了。她受着一群人的恭敬讨好,目光散漫的四处看了看,忽然目光一缩。因为她瞧到了徐璐。

徐璐坐的位置很令张大夫人震惊,因为徐璐坐在一位二十七八岁的貌美少­妇­下首,而那貌美少­妇­却是坐到左下首第一位置。官宦之家的坐位排次是非常有学问的,以左为尊,又坐到第一个位置,想来这位少­妇­身份肯定不会低。但徐璐却紧挨着这少­妇­,而比她大上一轮有余的中年­妇­人,还坐在徐璐下首,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

沈老夫人顺着张大夫人的目光,就笑道:“与夫人介绍,这位是护国侯夫人,夫人想必还没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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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睦

很快就有人口快地道:“这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凌少夫人。”

张大夫人再一次震惊了。

安国侯府世子凌峰,除了在京城响彻云霄外,远在杭州的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其嚣张跋扈可是出了名的,一口气狙击了秦荆王三家在大庆朝中层官宦圈子里都颇有影响的厉害人物,却半点损失都没有。凌家已经被张家列为坚决不可得罪敬而远之的人家。

“原来是凌少夫人,凌少夫人不但年轻,还如此美貌,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张大夫人语气略涩,喉咙说不出的堵。她刚才似乎怠慢了人家,也不知对方会不会记恨自己。

徐璐笑着说:“张夫人也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呢。”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阁老千金却毫无官宦千金的修养,只有踩高捧低。

内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这女人总算在自己面前,略略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果然,在这种冠盖云集的地儿,男人的地位也决定了女人在­妇­人堆里的话语权。

张大夫人笑望着徐璐怀里的团哥儿,“这就是贵公子?”

“是。”

“唉哟,真招人疼呢,我可以抱抱吗?”人家尽管年轻,却有个跋张扈跋的男人,能因为一已之私就置秦王荆三家于死地的人,想来也是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张家虽说不怕,却也不愿得罪。

如此前倨后恭,徐璐除了叹息外,也没别的说辞了。

她不想与功利心重的人打交道,可这种人,更是得罪不得,仍是让­奶­娘把团哥儿抱了过去。

“夫人请小心他的手。”­奶­娘恭敬地提醒了句。

张大夫人抱过团哥儿,逗了两下,说了几句“可爱,真是招人疼”的话后,就从手腕上撸了个红珊瑚制的臂钏递给团哥儿,笑着说:“什么也没有准备,就这个送你玩吧。”

徐璐赶紧说:“夫人,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团哥儿可不能要的,会折煞他的。”

张大夫人存心要抹去刚才对徐璐的怠慢,不以为然地道:“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罢了。少夫人若是推辞,可是瞧不起我的东西?”

人家都这么说,徐璐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替团哥儿道了谢。

张大夫人又逗了团哥儿一会儿后,团哥儿这才重回到徐璐身边。

因为有张大夫人在,屋子里的氛就没有先前的自大了,沈老夫人也淡去了说笑的心思,有一句没一问地问着张大夫人的两个儿子。

说起自己优秀的儿子,张大夫人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老大张请今年二十九岁,已是江苏省的一省按察使,若不出意外,两年后,又将会上升一个台阶。三十岁的正三品高官,在大庆朝不说独一无二,也是难得一见了。

老二张诤,今年十八岁,已经是南直录鼎鼎有名的解元,若再努把力,三甲状元怕也能手到擒来。儿子如此出息,张大夫人可谓是春风得意,不免就露出几分骄傲来。徐璐发现,众人虽面上奉承着她,实际上妒嫉之­色­已渐渐表现在脸上了。不由暗笑,世人都爱闷声发大财,可偏就是有人喜欢炫耀,从外人的妒嫉羡慕中得到满意。

不过话又说出回来,人家确实有得意的资本,换作徐璐本人,如果她有两个儿子,全都出息,估计她也会得意忘形。

所以徐璐也有些妒忌张夫人了。因为人家也是专享男人一生一世的宠爱,屋子里没半个通房小妾,与丈夫也恩爱,婆婆也和善,儿子还出息,这样的福气,放眼整个大庆朝,又能有几个?

一向让世人妒忌的方大夫人,也还有女儿的婚姻不幸,孙子的潺弱困扰着她呢。就是让人称羡的护国侯夫人连氏,早些年也受过婆母不少磋磨方苦尽甘来,哪比得上人家张大夫人的幸福美满。

张大夫人倒是能说会道,认亲戚的本领还是挺高竿的,进来一会儿功夫,就已认了七八个亲戚。连氏和徐璐也与她成了亲戚。

“……我那侄女不是已与令弟订了婚么?那咱们岂不就成了一家人?”张大夫人高兴地说,“唉呀,这世界可真够小的。”

连氏和徐璐也跟着笑道:“是呢,真够小的。”

张大夫人又笑眯眯地道:“我那四妯娌是个有福气的,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只得银儿一个闺女,不止我四弟妹稀罕,连我四叔也宠上天了呢。所以就有些小脾气,但人却是好的。少夫人掌管一家庶务,自有一套规矩,以后银儿就多向少夫人学学,银儿虽娇横了些,却是很聪明的,还请令弟多担待些,多些耐­性­才是。”

徐璐目光一闪,这张大夫与四房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呀?身为大伯母,不盼着侄女好,居然在人前就拖四房的后腿,还败坏侄女的名声。究竟是张大夫人身在福窝里,所以忘记做为宗­妇­的义务和职责,还是私心太过,无大局观?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徐璐极为瞧不起的。你在人前就大说你侄女的坏话,人后岂不更差劲?

“张大夫人说笑了,我觉得张大小姐很好,是个真正的名门闺秀,至少,她不会在人前说别人的不是。”虽然张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得罪了此人,有可能得罪浙杭张家,但徐璐却不愿让未来弟媳­妇­的名声有任何损害。张大夫人在人前就如此败坏侄女妯娌的名声,想来与四房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任由此人污蔑未来弟媳­妇­,也不是徐璐的­性­格。这世上,女人的嘴巴最是不牢靠的,相信她们今天所说过的话肯定会传到四房耳里。张夫人是聪明,肯定会暗中感激自己的。得了张夫人的感激,就得到了整个四眼井胡同的资源。

至于张家长房,算了,徐珏能得到张家四房的资愿她已心满意足,贪多嚼不烂,人还是不要太过贪心。

连氏也极为不喜张大夫人,张夫人毕竟是自己的是表姨母,她身为表侄女,少不得也要站在表姨母身边,于是连氏也附和徐璐的话:“我也是看在银姐儿长大的,实在瞧不出银姐儿哪儿不好了。在我银里,银姐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子。”

张大夫人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没能给四房上眼药水,倒让人给自己上了眼药水。

屋子里的客人也看出了连氏徐璐与张大夫人似乎有了冲突,就兴奋起来,也附和连氏的话,说起张夫人母女的好来。张大夫人费了姥姥的劲才勉强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特别是有一位­妇­人说得更是露骨,“张家大小姐我是见过的,那么的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哪就与任­性­沾边了?张夫人的贤名,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如何会让自己的女儿任­性­娇纵呢?张大夫人可真会开玩笑。”

说话的­妇­人是周夫人,丈夫才刚卸了提刑按察使,领了钦差一职,与司礼监大太监一道前去四川向蜀王宣旨,并监督蜀王一举一动。这个差事看似风光,实则已被架空。周夫人还是皇后的姑母呢,心头正当不好受,偏张大夫人还在她面前炫耀,一股邪火乱窜,不­阴­不阳的话就说了出来。

张大夫人大怒,她向来被人捧惯了,如何受得了周夫人这种语气,她强自按捺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夫人想必极是了解我那侄女了,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小门小户,哪比得上浙杭张家的威名?还是不要污了张大夫人的耳朵。”周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周家如今是比不上张家,但张家再厉害,也管不到周家头上。好歹她还是皇后的姑母呢。

张大夫人心头怒中火烧,冷笑道:“想必是我身份不够,所以这位夫人不屑理会我了。”

沈老夫人笑着打圆场道:“夫人说哪儿话呢,你在杭州,周夫人在京城,自然不认得的。周夫人确是有不好开口的理由,总不能四处说,我是皇后娘娘的姑母吧,夫人岂不会认为周夫人狐假虎威了?是不是,周太太?”

沈老夫人语气灰谐,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夫人脸­色­也好转了,肩膀忽然就挺了起来。

张大夫人也暗自心惊,虽然她瞧不起周家,可皇后姑母这一招牌还是颇有震慑力的。张大夫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这见好就收的本领还是满强的,当下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句“刚才多有得罪,周夫人不要见怪。”

“好说,好说。”周夫人一脸的矜持。

张大夫人又咬牙切齿一番,真是给你三分绿就当真自己是根葱了。

不过她再生气,但这口气也只能咽下了。张家虽厉害,但还真管不到周家头上去。

徐璐冷眼旁观,也算是把张大夫人的为人品­性­看白了,就没有说话的*,正要找理由离去,沈老夫人已大大打了个哈欠,屋子里的人赶紧起身说“告辞”走得比免子还快。

沈老夫人也没有再留客,只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路玲玲好生替她招呼客人。

后来回去后,徐璐就对凌峰说:“拜团哥儿所赐,恢复了双腿后,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风凉话了。”她又笑眯眯地亲了团哥儿的胖脸蛋儿,很是轻昵。

凌峰喝得半醉,半躺在暗红­色­方胜纹的抱枕上,懒洋洋地道:“那还有没有不长眼的到你跟前胡说八道呢?”

“也没了。”徐璐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笑得见眉不见眼:“这也还多亏了爷的雷霆手段。呵呵……”

前阵子凌峰大发雄威,还是威震了不少爱伸爪子的人,今日在沈家,除了在张大夫人那儿得了点小刺外,徐璐收到的全是巴结秦承。再也没了以往对方挠了你,又因为只是嘴巴上的便宜,你还没法子还击回去,只能忍受的憋屈感了。

在团哥儿还未恢复双腿,凌峰还未发飙之前,一旦外出,总会遇上一些敌我难辩的­妇­人,对徐璐说:“团哥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是不是该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了?”

然后就有不少人点头附和,说凌家家大业大,徐璐肩上的任务还很艰巨。

遇上有些不怀好意的,还会说:“我看少夫人柔柔弱弱的,一个人怕是无法替凌家开枝散叶。依我看,少夫人何不给凌峰广纳妾室,替你分忧解劳呢?”

每每遇上这样的,徐璐就会顶回去,冷淡道:“我的家务事,不劳您费心。”

凌峰揽着徐璐的腰,笑道:“听说浙杭张家的大夫人也来了,你们有碰面吗?”

男人一嘴的酒气,薰得徐璐皱了皱眉,移了移脸蛋儿,窝在他颈间,说:“当然有呀。”张大夫人面上也没说任何过激的话,但那语气、表情、肢体,无不表明她对自己的不以为然,得知身份后的前倨后恭,品­性­的缺失,无大局观的狭隘,尽管不爽,但徐璐才不会与这样的人计较。

“张大夫人进京,应该是给她儿子后年的春闱铺路,再给她儿子选个门当户对的仕族千金。”

“哦。不是说陪婆母进京,替四房闺女送嫁么?”徐璐迷惑。

凌峰道:“只要稍加打听,长房与四房不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也只有她还在那掩耳盗铃。不过,随着张学翰在仕林中影响渐巨,范氏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与四房重归旧好。不过,她那样的人,就算有求于人,也是高高在上的求,如何会低声下气?更不用说侍奉婆母。能让她上心的,也只有她的儿子。”

徐珏未来的老丈人,姓张,名翰,字学翰,现今的左都御史,在仕林中、朝堂上都有较为广大的影响力。随着长房张学瑞的致仕,而长房长孙还没能力独挡一面的情况下,整个张家就以张翰为尊。以张大夫人的­性­子,就算表面上重新与四房走近,怕是心里头也不会太舒服。难怪会在人前就大说侄女的不是。

徐璐越发鄙夷了,把范氏当着众人的面说张四夫人母女坏话的事儿与凌峰简单说了。

凌峰目光微亮,­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家宅不睦,邻里也欺。张大夫人这样的­性­子,咱们刚好可以利用利用。”

第11章 梁氏要合离

参加了沈青云的婚礼后不久,徐璐又接到张大夫人的请贴,理由是张老夫人婆媳进京来,大概要在京城长住一段时日,就想请京中各位夫人入府小叙。

徐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对张大夫人实在膈应的很,尽管她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她就是不喜此人。

估计张大夫人同样也如此吧。

徐璐灵敏的感观从来没有失效过。

但张大夫人为了给她的儿子铺桥造路,又不得不来结交自己,这种讨厌一个人却还不得不去巴结的心态,想来她本人也挺膈应的。

徐璐非常善良地不去膈应对方,甚至还请了回贴,表示自己要带孩子,实在走不开,加上家中狐猪­精­也厉害,一刻也不能放松,并恳请张大夫人原谅她。

收到徐璐的回贴,张大夫人冷笑一声,觉得徐氏真不识抬举,不过看到后头一句话,心头又熨贴无比。

据说安国侯世子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幸,也是不幸吧。

范氏的人前脚刚才,徐璐后脚都还来不及生气,又有门房处的来凛报徐璐,一个自称是顺天府严家三­奶­­奶­,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见徐璐。只是对方没有拜贴,被门房的拦了下来。但架不住梁氏的苦苦哀求,门房处的不得不派人来凛告徐璐。

徐璐皱起眉头,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梁氏了,但梁氏每隔三岔五也会派人送些稀奇古怪的点心或食物进来,请她品尝,得了人家的好处,也不好不见人家。

徐璐喃喃自语道:“梁氏不自己来,看来是梁氏出了事,或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也罢,看在梁氏先前孝敬我不少好货的份上,就见见吧。”

梁氏一进来,就跪倒在徐璐面前,哭道:“……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求少夫人替我作主,让我脱离苦海吧。求您了,少夫人。”

此刻的梁氏,一身皱巴巴的脏兮兮的粉蓝绘白莲花褙子,湖蓝­色­的马面裙,头上只有一个素簪子,头发有些乱,有好些都垂在颊边,看起来很是狼狈。

马面裙也很脏,裙摆处还有不少泥迹混合着的湿意,想来是徒步过来的。

她脸上尽是绝望悲伤的泪痕,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似乎身体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尽是浓浓的幕­色­绝望。

徐璐很是意外,上回见到梁氏时,梁氏还意气风发的,尽管人瘦些了,面容苍老了些,但­精­神还在,穿得也­精­神,怎么两三个月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尽管不喜这梁氏,但对她的毅力还是颇为佩服的,但这时候,她却绝望无助成这样,显然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徐璐让人把她扶起来,轻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氏才被丫鬟扶起来坐到绣墩上,闻言身子又软软倒了地,她死死捂着­唇­,泪花儿默默地在脸上淌着。

半晌,她才从喉咙里逸出绝望的哭泣:“……我的姐儿没了,没了……”然后又悲切地哭了起来。

徐璐很是震惊,好像梁氏的那个闺女,应该才一岁多吧,比团哥儿大四个多月,居然就没了,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着实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徐璐感同身受,安慰道:“孩子年纪小,体质弱……你要节哀才是。你再是伤心,孩子也不会活回来了,眼下你还是先养好身子,恢复元气,重新振作,待养好了身子,再多生几个。”

徐璐不知该如何安慰梁氏,失去孩子的母亲实在太多了,有生下来就死了的,更多的是生病夭折了的,或是出意外死去的,十户人家起码有五户人家夭折过孩子。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

她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梁氏。

但梁氏却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敏敏是发高烧没了,是我不好,是我误了她。几个月前就烧过一回,当时吃了两贴药还没完好,我因图省事,就没有再给她继续请大夫。之后,身子虽好了,却总是咳嗽,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断过根。也就给她熬些川贝合着枇杷吃。而这回,她有些发烧,是我没当回事,只带她去瞧了大夫,吃了两回药,退了烧就没有再继续熬药给她吃。昨儿个,尿尿弄湿了裤子,长时间没有换,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来。是半夜里发病的,敏敏是和我一起睡的,摸了她的额头,是有些烫,我以为只是低烧,就没有在意,只想着等天亮了再带她去看大夫。谁知道等我一觉醒来,她就没气息了。是我,都是我。我不是个称职的好母亲,是我大意了,是我躲懒,不想大半夜的起来,原以为她熬得过。明知她发烧,耽搁不得,还以为只是微烧,不碍事,是我害死了敏敏,呜呜……”

梁氏已陷入深深的自责痛苦中,无边的愧疚悔恨,让她哭得死去活来。

徐璐又软言安慰了一番,但效果并不明显,梁氏依然哭得声湛竭力。

徐璐微微叹了口气,梁氏着实不是个好母亲。尊贵如凌芸,就算屋子里放了那么多丫鬟婆子,也依然亲自照看孩子的,就怕有个闪失。

当时徐璐还取笑凌芸太过小意了,孩子就要粗养才好带。谁知凌芸和武夫人都义正严辞地驳斥了她,并指责徐璐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婴儿出生后,休质弱,稍微生场病,运气不好的,一条小命就没了。所以在婴儿七八岁之前,是真的不能生病的。因为婴儿染上风寒夭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稍微染个风寒就没了的,可是大有人在。谁敢掉以轻心呀?

粗养?虽然在理,可谁家的孩子不­精­贵,谁敢粗养?万一生了病,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乡下地方的孩子确实是粗养长大的,但谁能够保证没有死亡率?也有粗养熬过来的,但毕竟只是少数,谁也不敢冒着风险对孩子进行粗养。

徐璐被驳斥得很是冤枉,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路玲玲求证。

路玲玲也说:“是该­精­心喂养,风吹不得,凉不得,也热不得。总之,想要养大一个小孩子,着实吃力就是了。虽说好些人家把孩子养得着实­精­贵过余了,可一个疏忽大意就是连后悔的地儿都没了。小孩子抵抗力弱,染上风寒,病情又恶化得快,有时候做大夫的,也并不容易找准病因。若找准病因,倒也好医治,一济药下去就能好大半。可婴儿又说不得话,就全要靠大夫的临床实践经验。可再厉害的大夫,给婴儿看病也有失手的时候。若是第一济药没有让病情好转,那么病情就容易恶化,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转移病情,确是凶险无比。”

徐璐乍舌。

路玲玲又说起了沈家,“我大伯,可是有九个孩子的,再怎么的­精­心抚养,也夭折了三个。我家大姑姐,生了五个孩子就夭折了两个。还有四弟妹,她头一个孩子也没了的,第二个孩子像养祖宗才养起来了。四叔屋里头的小妾也生了几个孩子,也只存活了一个。或许这里头也有四弟妹的手段,但孩子不易存活是事实。”

见识到凌芸养孩子的方式,加上路玲玲的解释,徐璐对带孩子就有股敬畏之心了。如今见梁氏如此粗心大意,也很是不满,觉得她也太粗心了。一点都没有做母亲的自觉,比起凌芸来,真是差天远了。

可梁氏哭得如此伤心,也不好在她伤口上撒盐,只能耐着­性­子,等她哭过够。

梁氏哭了一会儿,总算收了声,哽咽着要徐璐替她作主,她要与严家合离。

徐璐皱着眉,尽管她知道,梁氏在严家过得并不好,但也不至于孩子没了就要与严家和离吧?

梁氏哭着说:“孩子没了,我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可他们非但不安慰我,还指责我没有带好孩子,是失职,不愧为严家­妇­。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我也不故意的,我又是第一次带孩子,没经验也情有可原,可谁知孩子抵抗力居然那么差,没及时更换裤子就发起了高烧。我也很自责呀。”

徐璐说:“他们指责得没错。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子嗣传承乃大事,你没把孩子带好,就是你的不是。我也知道你委屈,可委屈也没用,不管说到哪里去,挨指责的也是你自己。所以还是忍忍吧,好生与严三爷过,你又还年轻,再生就是了。”

梁氏却尖声着:“我不想再忍了,以前看在敏敏的份上,才忍到至今。如今,我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忍了。少夫人,我要与严家和离,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德­性­,我是真的没法子再呆了。”

其实,梁氏心里压根就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她在严家受了什么委屈,徐璐总是第一时间知道。

只是,纵然徐璐同情梁氏,可劝合不劝离,她可不好Сhā手别人的家务事。

因为她与梁氏毫无关系,由她出面给梁氏撑腰,也没有任何依据。

梁氏在徐璐这儿哭了一场后,又恢复了些许人气,徐璐安慰她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没了,可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做母亲。严家虽然做得不地道,但你也有错。你明知严家人轻贱买卖,就不该再继续你的买卖。”

严家又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有必要那么拼命么?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过重利,金钱比自己的女儿还要重要。

梁氏尖锐地反驳:“夫人有所不知,严家也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我也不想抛头露面挣钱,可自从大老爷没了后,整个严家居然无人­精­通庶务,严家先前的产业也因为经营不善,关门的关门,亏本的亏本。可人情往来、婚迎嫁娶、生孩子……样样都要银子,偏又死爱面子,样样都要用最好的,最豪华的,一年四季衣裳首饰,奴仆丫鬟服侍着。明明家中艰难,还要学着别家今天包戏子,明日宴客,设这个茶会那个诗会的,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去,偏又没多少进账,如此坐吃山空,怎生得了?我也不想抛头露面,可若是不出来做些买卖,一个月二十两月银要带孩子,要走礼,还有丈夫孩子们的花销支用,如何够用?太太又不喜我,底下的奴才也时常占我便宜,几个继子与我也不亲近,时常拖我后腿。那样的日子简直就熬酷刑似的。”

“上因敏敏半夜里生病,我让丫鬟去请大夫,丫鬟说要去请示太太,因为家中已落了匙,需要太太的牌子管家才能开门。可是我的丫鬟连太太的院子都进不去就被拦了下来。我实在没了法子,只好自己翻墙出去找大夫……”

“半夜里虽请到了大夫,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敏敏转危为安,可他们却指责我身为­妇­道人家,半夜里爬墙出府,不合规矩,不守­妇­道,要禁我的足。”

“……我气不过,就与他们大闹了一回,扬言严家人没人­性­,一边花着用着媳­妇­的钱,一边作贱瞧不起媳­妇­,做了­婊­子还要立牌访。他们顾忌名声,这才没有拿我怎样。”

“也亏得我出来做了买卖,至少避免了卖田卖地的窘境。可他们用我起早贪黑挣来的银子,却还瞧不起我,作贱我。这口气我也忍了,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我的孩子没了,他们非但不安慰我,还埋怨我没有把孩子照顾我。还问我要银子说要给小姑子置办嫁妆。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这样的人家,就是跪着求我都不会再要了。”

“我要和离,必须和离。”

徐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她。并给她分析严家人不可能与她和离,只要休妻的份。

“你要明白,严家不是普通人家。高门大户,休妻也很不光彩,他们情愿让媳­妇­‘病死’在家,也不会休妻的。你可明白?”

梁氏窒了窒,气势陡然就被抽去了三成,她低低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只能来找夫人您了,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请少夫人替我作主。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成,总之,一定要脱离严家。”

徐璐直截了当地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却没有力场帮你。因为你我毫不相­干­,严家又不是普通人家,我们家世子爷还需要严少秋的帮忙。所以就更不能为了你,而得罪严家。”

梁氏脸­色­一变,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去。

徐璐实在不想参和在梁氏与严家人的恩怨当中,这事儿,她一旦出手了,肯定就得罪严家的。

虽然她也瞧不起严家的作为。

若是为了一个梁氏就与严家作对,从利益上看,是极不划算的。

第12章

如今的徐璐,也不再是昔日单纯的女孩子了。

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她也越来越像一个娴熟的政客,在出手帮人的同时,也要计算利益得失。

梁氏在经商上头,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诡才,但也就只是个买卖人而已。连真正的商人都算不上。

为了一个梁氏,得罪严家,让凌家失去一个重要的盟友,是极不划算的。

……

不过,为了对得住梁氏夏天隔三岔五送来刨冰雪糕冰镇果丁,冬天送各类新奇特点心,徐璐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严家的近况。

严家人自是有另一层说法,当然就全是梁氏的不是了。

说来说去,主要还是围绕着梁氏的身份做文章。

“梁氏一个卑贱的庶人,能嫁到咱们家,本是几辈子烧了高香了。她就该好做好媳­妇­的份内事,努力侍奉长辈,可她是如何做的?成日抛头露面,做那低贱的买卖,咱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她这不是成心让全京城的人笑话咱们呀?我严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这是严家大多数人的心声。

衡公国二房夫人严氏更是说得露骨:“……梁氏就是个自甘下贱的贱人,没有最贱,只有更贱。她那样的出身,能嫁到咱们家本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不好好珍惜,居然时常违背严家规矩,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就是浸猪笼都不为过。”却丝毫不说,梁氏挣的银子大半都让严家人用了的事。

徐璐就说:“问句冒昧的问题,二夫人一个月嚼用大概是多少?我说的只是二夫人你一个人的嚼用。”

严氏看了徐璐一眼,说:“咱们家条件一般,我嘛,一个月大概只有百十两银子罢了,哪及得上少夫人的花用。”

徐璐没有理会严氏的挖苦,说:“可梁氏说她整个三房一个月只二十两银子的月银。二夫人应该知道,三房人口可不少呢,二十两银子,还要养四个孩子,我实在不敢想像,会是如何过法。”

严氏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冷然道:“这能怪谁?谁叫梁氏没有嫁妆?若是有自己的嫁妆,也不会如此了。”

徐璐击掌笑道:“那敢情二夫人在杨家,也一直用的是自己的嫁妆么?唉呀,我却是万万不及的,与二夫人比起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用嫁时衣。

杨二夫人严氏脸­色­就格外难看,瞪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徐璐坦然迎视严氏的目光。

杨二夫人败北,却又恶狠狠地瞪着徐璐。“梁氏是我是严家­妇­,她违背­妇­德,严家处置她,天经地义。少夫人可是有意见不成?”

这是在指责徐璐多管闲事。

徐璐淡淡一笑:“别人家的家务事,我可管不着。只是那梁氏因与我有些渊源,她想与严家和离,又怕严家人害死她,所以来特地来找我作个证明。”

严氏脸­色­一变。

徐璐又淡淡地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二夫人别误会,只是觉得那梁氏太过杞人忧天,不过是和离罢了,严家犯得着弄出人命来脏自己的手?”

严氏带着难看的脸­色­离开了。

……

梁氏果真是破罐子摔碗,从凌家离去,并未即刻回到严家,而是去了督察院。

当然,她一介女流,督察院又岂是她能进入的,但她就在官衙外高喊,因为即将与严家合离,怕严家人为了遮丑,把她害死,所以特地来督察院报个道。

一话击出千层浪,官员家的­阴­私事儿,不止­妇­人感兴趣,就连都察院的大小官儿也都来了兴致。

梁氏顺利进入督察院,对一­干­大小官员慷慨陈词,

称在严家实在过不下去,严家养不起她和女儿,还成日作贱毒打她们,她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不得不抛头露面做些小生意维持家计。严家人一边享受着她辛苦挣的银子,又一边作贱她。她实在不愿再继续这样下去,打定主意,与严家合离。但严家势大,她无权无势,严家极有可能为了遮丑,暗中害死她。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特地来找都察院的官员替她作个证。她今晚回去就要与严家交涉,如果明天她没有出现在人前,证明严家人暗害了她或是把她关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氏虽然鲁莽,但她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决然,仍是让她从荆棘之路里杀出了一片生天。

梁氏去都察院走了一圈的消息,如一阵旋风吹向京城每个角落。严家人消息也不算闭塞,听了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而梁氏,带着哀兵之势,杀气腾腾地杀回严家,向严家提出了交涉,要严家写下放妻书,赔她­精­神损失费,并吐出从她这儿用去的银两,一共六千八百两银子,加上­精­神损失费,得赔她一万两银子。若是不从,就四处宣扬严家人早已外强中­干­,靠变卖家产度日,并用起媳­妇­嫁妆来。

梁氏是真的豁出去了,带着背水一战的心思,倒是把严家人给震慑住了。

自古以来,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梁氏如此“有勇有谋”,严家除了­干­瞪眼外,还真找不出治裁梁氏的法子。至少目前不能。

最后也不知是如何商量的,最终由严家主动写了放妻书,赔付了五千两银子了事。

等徐璐得知新的消息时,梁氏已带着严家给的银子和放妻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严家。

徐璐目瞪口呆,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梁氏了。

凌峰也暗自叹口气,“严家,怕是完了。”

徐璐回过神来,“怎么会呢?不就是丢些面子罢了,怎么就完了呢?”

凌峰解释:“他们丢的可不止面子,而是严家累积的名声呀。试想,在人前过着光鲜体面,内里却连媳­妇­都养不活,害得媳­妇­不得不抛头露面挣家用。这样的人家,哪家闺女敢进去?这是其一。严少秋身为一家之主,却连内宅都管理不好,出现这种丑事,就算他的政敌不稀罕借此收拾他,但嘲笑贬低肯定少了的。一个堂堂京官,丢了名声,没了颜面,又还有几分威信可言?至少,他已不再适合做这顺天府伊了。”

凌峰分析得极有道理。

自古以来,京官本就难做,而一个丢了颜面还丢了名声的京官,不说手底下的人不会再服他管教,就是圣上也得仔细思量一番了。

徐璐暗自替严少秋默哀,觉得这人真的倒霉透了,让家务事给绊住了仕途之路,真够悲催的。

徐璐忽然对凌峰说:“以后我还是低调再低调些吧,坚决不给你惹祸。”

凌峰怔了怔,忽然把她拥到怀中。

良久,凌峰道:“没必要如此小心。你嫁给我,替我生儿育女,持­操­家务,让我拥有了圆满了的家。就凭这一点,我就该给你快乐安宁的生活。如今以我的地位,虽说小心为上,你也实在没必要战战兢兢。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心疼的。”

这大概是她听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里最让她感动的话了。

徐璐紧紧搂着他结实的腰,呢喃道:“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话。

冬天黑得快,丫鬟进来点灯,凌峰微微放开妻子,一边替徐璐整理衣襟,一边说:“论起来,我的福气才是最好的。”

尽管同情梁氏,也鄙夷严家人的凉薄无耻,可世道就是如此,仕族中人本就轻贱买卖。梁氏本身也有错,明知严家人轻贱买卖,仍然抛头露面,脾气还不收敛,一副我有钱就是老大的模样。严家人特有的仕族思维方式,非但不会领情,还会认为梁氏不懂事。这样一来,矛盾就越积越深。

所幸梁氏着实不是吃素的,她有着普通女人所不惧备的坚韧刚强,更有豁得出去的破罐子摔碗。而像梁氏这样的“恶人”,向来让人敬畏。

“梁氏得了严家赔付的五千两银子,并未离开京城,仍然经营她的早餐铺子。只是她这样的名声,怕是生意也会受影响了。”丰台街的房租也不算便宜,梁氏失去了严家这个靠山,那些地痞流氓怕是不会放过她这块大肥­肉­了。

凌峰看了她:“就没别的可说了?”

徐璐愣了下,原来凌峰还是一如以往的厌恶梁氏。只好转移话题,白他一眼,说:“好吧,那就说别的吧。”

徐璐又说起了路玲玲最近的倒霉事。

“威国公顾夫人,至从顾家失势后,身子就不大好,请了路姐姐去瞧。路姐姐也说过,她那是心病,心病还要心病医,她医术再高明,也没法子医治心病。可顾家人却不相信呀,大概也是为了省诊金吧,就借口说路姐姐医术不­精­,是庸医,不配得诊金。还说路姐姐无德,也学那起子小人踩低捧红,不配为良医。把路姐姐气惨了,今儿个在我这儿大发泄了一通后才走了。”

凌峰说:“路玲玲呀,依我娘的话就是,典型的有脑子可没生个好的舌头。”

“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人聪明,可就是嘴拙呀。骂,骂不过别人。辩,也辩不过别人,总之,就是笨嘴拙舌的。她偏又爱惜羽毛,又讲究什么医术医德。遇上刁钻之人与她来一场刁理,怕只有­干­瞪眼的份。”

徐璐叹息道:“是呀,吃亏的总是好人,唉!”

“她是好人是不假,但好人也要有明辩是非的能力。顾家人本就不是好鸟,还要赶着往上凑,不是主动找虐么,能怨得谁去?爷向来敬佩好人,却不稀罕所谓的滥好人。就好比那梁氏。”

说起梁氏,凌峰又是一肚子的火。

“做了好事,没积半点儿功德,反惹来一身­骚­,看你给我找的烂瘫子。”

------题外话------

今天有事儿耽搁了,暂且就更这么多了,明天我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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