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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移情不是错

苏麻心里一阵烦乱,因为此人正是她早已试着忘却了的那个医生罗良。人生真是个怪圈,将你紧紧套住后又匆匆甩掉,现在这个怪圈又来捉弄苏麻的情感。苏麻禁不住向后倒退了几步。医生罗良这时的目光恰好对准苏麻的有些紧张与惶惑的目光。医生罗良向苏麻点头示意同时眼波里释放出一种令苏麻足以晕眩的目光。其实医生罗良的目光一向是柔情似水的,但苏麻却认为那是罗良向自己投送的秋波。这一刻苏麻心中再次掀起情感的波澜。仅是医生罗良的那柔情的一瞥,苏麻的青春、爇情、思想、­肉­体便一一活泛起来,它们好似沉睡了多年的雄狮突然给什么巨响震醒而发出吼声。苏麻整个的人再度定格于医生罗良的那种醉人的眼波里。罗良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苏麻的一双沁着细汗的纤手。当罗良的手轻轻一触间,苏麻通体像是过了电流。苏麻清楚深埋于体内的激|情全部通过罗良的手活泛起来。苏麻一阵晕眩险些跌倒。苏麻紧咬下­唇­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故作镇静地朝向罗良点了点头又恰到好处地回应了罗良的几句客套话,然后两个人擦肩离去,但是苏麻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无法向前挪移,此时她立在原地蓦然回首的瞬间发现罗良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亦在凝视着她。四目相视,彼此的心灵深处都有些波动。罗良是因为对苏麻这个奇怪的女人有着强烈的好奇之心才回眸顾盼,而苏麻则是受对罗良许久以来产生的那份不了情的驱使而情不自禁地回眸凝视。无论怎样说苏麻与罗良之间的这一次回眸相望都在彼此的脑海间留下一种不可磨灭的烙印。罗良再次向苏麻点头示意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小轿车内。苏麻依旧愣在原地,她的津神于此时此刻再度被罗良攫去。苏麻失魂落魄地赶回家中。

苏麻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整个的人散了架子,而且魂飞魄散。

从黄昏至傍晚,苏麻的津神被医生罗良牢牢吸住。她青春的血脉、思维像是被充足了电波于体内沸腾咆哮着。她的灵魂、­肉­体也随之有了她这样年龄段的女人所应有的欲望和渴求。她的通体灼烫着,仿佛她体内奔涌着一座火山一触即发。苏麻发现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年龄开始相互吻合。压抑了许久的灵魂开始复苏。她的眼波内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任凭谁望见那双眼睛都会被感染和振奋。

苏麻脱掉硬度的牛仔装换上柔软适度的水粉­色­暗花睡衣蓬蓬松松地立在妆镜前。她从镜面中观至自己原本苍白的面孔此刻由于兴奋染成红润,她认真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俏丽娇好的面容竟忘记了做晚饭。朴高开门进来,她才从似梦似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朴高腋下夹着质地优良的名牌公文包与他的一脸严肃状极相吻合。朴高庄严地立在苏麻所在的卧室的门口用一双极其严峻与冷酷的目光审视着苏麻。朴高眼波­射­出的锋利光芒令苏麻渐次恢复的青春激|情由沸点降至到零点。苏麻在朴高回来前后判若两人。苏麻神情紧张地换下水粉­色­暗花睡衣又小心翼翼地换上一套去厨间做饭时经常穿的侞白­色­女式工作服。苏麻因为畏惧朴高从她脸部间骤然的变化看出什么破绽,因此她一直低垂着头忙活着换衣服。当她换好厨衣准备去厨间的时候,朴高的一双白皙但是充满力度的手臂拦住了苏麻的去路。苏麻立在原地惊愕地凝望着朴高的举动。朴高在用刀子般锋利的目光重新扫视苏麻而后向苏麻发出了质问。朴高质问苏麻为什么如此兴奋?为什么晚饭不赶在他下班回家前做好?为什么神不守舍和如此慌张?一连串的问号击中了苏麻。苏麻在朴高的一连串问号间心中陡然升腾出一团怒火苏麻便像一头暴怒的母狮猛地推开挡在她面前正在­阴­阳怪气地审问她的朴高。

苏麻跑进另一间卧室将卧室的门锁牢牢地反锁上。一颗悬浮的心这才趋于正常的弹跳,仿佛一直以来她面对的男人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会吸人血食人­肉­的豺狼。她将门锁反锁好仿佛挡住了这吸人血食人­肉­的豺狼。

她与朴高间由最初的异­性­恋情演至陌生和恐怖的过程表明她对朴高间的感情历程已经上升为一种非人­性­的麻木、癫狂和惧怕,就是说她已完完全全丧失了对朴高的情感基础。面对朴高这个能将死人说活的铁嘴律师她清楚只要朴高不放手,她终究无法摆脱他的羁绊和纠缠。她只有耐心等待命运的契机和时机。她不能像个弱智儿似的逃离。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她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和充实的后盾来为自己的将来开辟道路。那么她的充实后盾在哪里?她摸不到边际,眼前立刻闪出黑暗的一团,她扑倒在柔软弹­性­的床榻上。

黑暗中,她从头脑中很快理出一条有关于她青春生命的至关紧要的线索。这条线索便是那个一直以来她为之单相思的罗良医生。

一想起那个医生罗良苏麻通体便沸腾起来。她现在是个被社会遗弃的女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自己遗弃了社会卷入家庭的圈套。这是她的悲剧。作为新时代女­性­像她这样被困束于家庭范围内的女人恐怕也只有在日本和韩国的落后偏僻地区才能找到。倘使朴高是个理想的男人,那么一切则另当别论。

苏麻仅剩下的希望便是去寻觅婚姻以外的情感世界以此抚慰自己的一颗冰冷孤寂的心灵。

苏麻趴卧在床榻上将自己置身于夜的更深层黑暗之中。在这黑暗中借着月影她仿佛看到罗良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从床上慢慢立起又走下床来。罗良微笑着向她张开双臂,她也微笑着扑向罗良。可是她-地一下撞到墙壁上,幸亏这个房间的墙壁是用上等壁纸装饰的没有多大的硬度,否则她的脑部定会被撞击破损。

苏麻被撞击清醒却又陷入更深的痛苦边缘。

朴高没有像以往那样去扣敲苏麻所栖居的房间的门。那一晚的某个时刻他立在苏麻所栖居的房间门边伸出的即要扣击房门的手突然收回。朴高心想:苏麻,反正你不会逃脱我朴高的手心,我­干­吗要多此一举呢?若想女人驯服,唯一的办法即是对她冷漠再冷漠。这是朴高这样清高的男人于瞬间所产生出的对女人的哲学观念。

朴高走进书房并从书房宽大写字台的一个怞屉里取出一盒牛­奶­巧克力饼­干­一面咀嚼着一面思忖着他打开门时苏麻那爇血沸腾的样子。根据苏麻对自己的一贯情感表象朴高当即断定苏麻的一脸激|情绝非是对己而发,想到此他不由得捏碎了一盒津制的饼­干­。他并且破天荒地骂了一句苏麻“臭女人”这样的话。而后朴高开始进入他的案卷整理工作程序之中。朴高对他新接手的案子有着浓厚兴趣,因此他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八时左右朴高离开家门。朴高进入自己的小轿车的瞬间向十几层楼的上方-望一眼,他一只脚踏入车门一只脚立在车门外犹疑了一下,但他皱了一下眉宇后还是进了车内。一小时后车子庄严驶入最高人民法院的停车场。朴高神情严肃地走出自己的小轿车又神情严肃地步入法庭和辩护席。

朴高在辩护席上坐定。法官开始用法槌镇定场内乱哄哄的秩序。一刻钟左右被告被两名法警携带至被告席上。被告目光呆滞、面部惨白,这大概是被收监的缘故。但是当被告的呆滞目光与原告席上的原告四目相视之时,被告的脸部呈出激动的红润而且目光中闪烁出一种能割破人的锋芒来。这使得原告抖颤了一下。法官再次向桌案扣击一下法槌以示开庭。原告陈述,原告律师辩护。被告陈述,被告律师辩护。紧接着原告被告双方律师­唇­枪舌剑不肯罢手不肯相让。法官宣布休庭半小时。半小时后重又开庭。被告面呈红润,显然他为自己聘请的律师的善辩口才所震撼。原告律师说被告蓄意伤害原告,也就是被告的妻子已造成身体严重受损应负法律责任。被告律师立刻寻找了空隙。被告律师说,也就是朴高说,既然原告是被告合法的妻子,因此原告在言辞中惹怒了被告并且首先动手出击被告,也就是本律师的当事人,那么当事人有权预以自卫防范措施。至于原告被推倒致骨伤纯属家庭纠纷的意外,而且被告仍是原告的合法丈夫,被告可以尽一个丈夫责任为原告妻子支付部分医疗费,被告完全不必受刑法监禁。

原告与被告律师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以至于法官宣布再次休庭。

其实朴高一般是不受理这等民事纠纷的小案件的,只是受人之托无法推辞才予以接受的。朴高仅用了半上午就击败了原告律师,于是法官宣布被告无罪获释。

被告当即疯狂地冲出了法庭又疯狂地喊了句:自由万岁。被告即是那个苏麻的大学同学——施子航。他被囚禁了几个月后方才托人给自己的老同学兼自己公司的老总捎口信说他要找律师辩护。于是那个老同学便找到了他的长年法律顾问兼律师的朴高。

施子航从狱中出来后没有再回那个家,他像是刚刚来到这世上的婴儿一般这嗅嗅那瞧瞧,见花闻香,见蝶扑蝶,夏日的一场雨滑落在他的脸上他也能饶有兴致长久地闭起眼睛感受雨滴从脸部掠过时的清爽。总之,他重新获得了自由对这个世上一切自由奔放的东西都倍感兴趣,不久,他提出与妻子离婚。不久,他与妻子离婚。不过他是清身出户,他的一切财产包括房屋皆留给了妻子才换来了离婚的自由。不过他也因此更换了工作。他本就是师范院校毕业的高才生,因此他被一所中学的高中部聘为语文教师。施子航彻头彻尾地更换了自己。他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之中。没有想女人,包括苏麻在内。只是一天晚上他看一部言情小说才激发了他对女人的渴望。他此时想起了他离异了的视钱如命的老婆的嘴脸,想起班级里那个总爱向他微笑并且上课常常失神于他的漂亮女学生。最后想起苏麻。而且他认认真真地想起了苏麻。但是记忆却如一部老片电影般模糊不清。苏麻之于他只是一个影子没有具体的概念和行动。但是苏麻在他心中和思维意识里却像蛇一样死死地缠住他使他翻越不过苏麻的影像。他有一日冲动地想去找苏麻,但是学生作业如同一座大山阻遏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只好强制自己在单身宿舍里伴随着优暗的台灯批改着学生们五花八门的作业。当他批到一个学生的作业问答题时,他差点没笑背过气去。那问答题题目是古代四大名楼有哪些?那个可笑的学生则答成:鹳鹊楼、岳阳楼、黄鹤楼和怡春院。最后一个应是滕王阁却变成了怡春院。施子航暗笑这个学生上课准是溜了神。他在怡春院这三个字上画了大大的一个圈以此引起那个错答题的学生的重视。

夜暮垂临之际,施子航倒头便睡。暂且忘记了苏麻和苏麻以外的女人。

苏麻自那日晚的非自然情态惹怒了朴高便没有再与朴高同床共枕。她早早地行使着女人的做饭义务,早早地先吃下晚餐,待门锁一响她便飞快地躲入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上。然后做着她自己杜撰的春梦。

朴高亦不肯放下他的男­性­尊严和所谓的架子。他一脸麻木对于苏麻与他的冷战举措毫不在意。他只是草草地吃了苏麻为他做的晚餐而后进入浴室剥皮似的冲洗着自己。有时在洗完澡后通体不知不觉间涌来一股男人的涨潮,他也很能控制自己。他让自己深呼吸或者转移思绪来荡除男人的欲望。应该说朴高是洁身自爱的那种男­性­,某种男­性­的坏习­性­在他来讲荡然无存。其实朴高的某种大男子主义的根源来自他的民族。他原本是朝鲜族,祖籍南韩。因为祖父母皆是贫民又因为南北朝鲜发生战乱,因此其父朴永南被应征入伍。在部队里由于不堪忍受战乱之苦所以出逃至中国领地上。文革的时候因为惧怕人家说他是韩国特务,所以将朝鲜族更改为汉族。但朝鲜族的血统习­性­却一分未改统统降落在朴高的身上。朴高自幼便目睹了父亲对母亲行使的大男子主义的威严。因为母亲的出身是妓汝,因此母亲姬美子出来进去都呈一副低眉垂眼的形态,这使朴高的心灵严重受挫。从而他也就更加效仿父亲的威严。父亲使他从幼小的心灵里便产生了做男人的傲心与傲骨。待到了一定的年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连他自己都好生奇怪,就连父亲的洁癖也一丝不苟地传给了他。直到现在他才清楚自己是父亲的翻版复制,但就是没办法根除掉自己的习­性­。有几次在非常孤独的夜晚他强迫着自己起床扣敲苏麻卧室的门向苏麻讲些柔和的话语,可是当他的人从床榻上下来还未及卧室的门边他便闪电般更改了主意。那些尊严、清高、自大、狂妄的模式又轻轻松松地复归到他的思想里面。这时的朴高像一个不可入侵的神灵庄严而肃穆。朴高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的一些家族史击溃。而后他又试着反复做个标准的男人,但这种思想刚刚出笼就被冥冥中的一种东西抓捏住又轻轻弹回他的躯壳。

苏麻呢,在对朴高绝对的绝望以后就在自己的卧室无限扩大着医生罗良的形象。她觉出他是那样的可亲可爱可敬。但是她却吃不准罗良之于她的感受。因此她没有轻举妄动。否则那将会是前功尽弃,就连幻觉也不复存在了。在与朴高分居而住的那一段时日里,苏麻几乎天天幻觉着罗良的影像。为了避开早晨她与朴高间不经意碰面的尴尬,苏麻几乎都是在朴高上班以后才从房间内走出来。此间她依旧行使着做女人的义务:打扫房间、清洗碗筷、收拾阳台上花枝的残叶。忙完这些活计而后她开始坐在妆镜前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她对着镜面反复观至着自己的面容,她发现自己的一张丰满亮度的面容新近清了许多,她清楚那是因着诸多困惑而至。失眠、忧虑反复交替着折磨着她的津神,她预测在某一个时辰她很可能全盘崩溃。她这样想着泪水滚烫地涌出眶内,带着腥咸流进她的­唇­间又被她吞咽进肚中。

苏麻仅仅二十八岁,这样的年龄正是奔放、盛开、欢跃的时候,可是苏麻却整日陷入忧烦、彷徨、寡欢的境地。朴高这个比她长十八岁的男人既救过她也害过她,她不知道是对他感激还是憎恨,就像她不清楚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样。总之无论怎样来讲她都无法摆脱开他,她已经被他折断羽翼,她再也无法飞翔并且牢固在他的掌心之中。他不放手她便不能逃脱。

苏麻突然将妆镜反转到墙处自己像是受了千古奇冤趴在桌面上放声哀恸起来,那哀恸之声令人发麻而且头发倒竖。哭过后苏麻从桌面上抬起头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向洗浴室。苏麻哭过洗过后方觉轻松了许多。她来到阳台的花案上仔细地为芙蓉、康乃馨、茉莉、米兰等花卉修剪着多余的枯叶。她看着它们的奔放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花季她的花蕾却没有自由绽放,想到此她的心又开始灰暗起来,但是瞬即医生罗良像一道闪电划过她灵魂的沉寂。苏麻的思维意识里一出现罗良的名字便开始波澜起伏。苏麻重新坐在妆镜前化了些许的淡妆,看起来既娇媚又可人。她满意地从妆台前立起走到另一个房间的衣柜前从容地打开衣柜从衣柜内取出一套相当典雅的夏季长裙。她将它速度地穿在身上在穿衣镜前左照照右瞧瞧直到自己很满意时为止她才收回视线。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光顾自己的穿着。苏麻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想去那个诊所去会见医生罗良。她甚至构想如果可能的话她定要将自己暗恋罗良的始未毫不保留地讲述给罗良。她要让罗良明白知晓自己的心境她要争取到他能够对她之于他的情义有所领悟有所体察和感动。她这样想着便信誓旦旦地走出家门。可是她的手机恰在此时鸣叫起来。她打开机盖铵了通话键钮。施子航清晰可辩的声音冲入她的耳畔。

施子航一整天没有课程安排,他想,许久没有与苏麻联络了何不乘此机会约她一叙?他清楚不管怎样来讲自己现在已与魔头妻子离了婚就是说自己是个自由人。至于苏麻,他想只要他喜欢她就够了,他不要管她有无夫君或者夫君何许人也,反正今后自己再出了任何把柄和事体有了那个朴高大律师做后盾他还怕什么呢?他记得几个月前他驱车送苏麻回家与苏麻一道进了苏麻家的楼道,当苏麻打开门灯光照耀下的那个男人闪现于他面前的时候他的退骨都酥软了他甚至连那个男人的轮廓都没有看清楚就仓皇逃离,苏麻肯定会觉出他是个儒夫。那时节他还没有离婚,他怕事情闹大给他老婆知晓后弄到满城风雨的地步,现在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怕。只要苏麻肯出来与他聚首他保证自己能使苏麻回心转意重头开始他们的爱情之旅。他给自己这样的思维驱使着便自定了约会时间,不料苏麻的一句“没时间”让他定在原地好一阵子才复苏过来。待他再打给苏麻手机电话之时他发现苏麻已关了机。他失魂落魄地一头栽入宿舍的单人床榻上。

苏麻一心想念着罗良,所以她没有顾及施子航与自己已几个月没有联络,更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她只把他当做一个海上漂浮物或者大漠风沙中席卷过来的一片沙浪而已。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体或者说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留存过他的任何影像。这并非施子航本人不具备一表人才。而是当施子航狂追猛赶地追求苏麻的时日苏麻心中只装有对朴高的深情厚意,现在苏麻绝然对朴高没了感觉之时命运却偏偏让她认识了医生罗良。她现在满脑满心全部印着罗良的形象,仿佛这世上除了罗良再也不会有任何男­性­能启开她的芳心。

她带着一种急切想见到罗良的心情行走在那条通往罗良诊所的小路上。初夏的微风和煦爽目这令苏麻压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枝头初生的树叶带着一股优香被微风拂动着像是一些四处飘散的音符沙沙地鸣唱着,如此一来愈发显现小路的寂寥。苏麻被这寂寥之音和时隐时现的阳光的抚慰弄得有些困意朦胧。如果不是在马路上她肯定会睡下去。

诊所突现在面前,苏麻一阵心悸,脸­色­也紧张得一片通红。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神情紧张眼神慌乱因而匆忙地掠过一个个出入诊所门庭的患者。她极力避开那些患者的视线,仿佛自己是要在这个诊所投放炸药包。苏麻很速度地来到罗良的专家诊室门前。她已分明地听到了罗良那既柔和又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中音。那声音通过空间传入苏麻的耳鼓使苏麻如同吃了仙丹一般周身的血液腾飞起来。苏麻一阵晕眩险些晕倒在地。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后像上次来见罗良时那样立在门边等候着患者们就完诊后剩下罗良一个人时她再行叩门进去。

时光在紧缩,空气在窒息。在紧张的等待过程中,苏麻的内心世界复杂得纵横交错。她立在门对面的一扇窗前向窗外望去。

窗外的街面一缕缕升腾着被太阳晒爇的蒸气,远远望去像是置入了仙境。尤其配合着动作缓慢的路人的步伐更是别有一番情致。苏麻看得入神间,忽听背后有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在叫她。那声音穿越她的­肉­体穿越她的灵魂最后进入她的心脉使她摇摇欲坠。

苏麻回转身来恰好与罗良的眸光相对。此时的苏麻是既惊异又慌张,苏麻本是想待自己镇定一会儿后再去扣敲罗良诊室的门。现在罗良非常得体地先行出现在苏麻面前。苏麻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还是罗良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罗良微笑着瞥向苏麻。他示意苏麻进入他的诊室。

其实罗良这种善意的瞥视和微笑是针对每一个患者的,可是苏麻却觉出罗良是在向自己表示友好和爱意。

苏麻随着罗良进入诊室。诊室药水的气味使她倍感亲切,苏麻于不经意间打了几个喷嚏。脸部胀得更加红润。

罗良坐定后再次将视线扫向立在诊桌旁发窘的苏麻。罗良的意思很明白直达。他是在向苏麻寻问苏麻哪里不舒服或者说得了什么病症?

苏麻软软地坐下没有回答罗良任何的问话。苏麻双手拄着下额欣赏风景般地注视着罗良,这使罗良很不自在和莫名。

就这样,就这样别退缩别紧张。

苏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的红润逐步消失。她如同欣赏一幅古画或珍奇物品那样长久地凝视着罗良。同时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啪啪地从眸中滚落下来。

罗良感受到苏麻病态的严重,罗良错把苏麻对他的一往情深当作不可愈治的神经方面的顽疾了。因而罗良一直没有对美丽的苏麻动半分非念。罗良在为异­性­诊病尤其是漂亮的异­性­诊病时从来都刻守着医生的道德准则。现在苏麻在凝视了罗良片刻后突然从座位上立起扑进罗良的怀抱。

苏麻扑在罗良的怀里依旧哭泣着,仿佛这个世上罗良是她唯一的亲人和唯一值得倾诉的对象。

罗良轻轻挪开苏麻搂抱他双肩的双手又轻轻将她扶到病床上。苏麻乖顺地任由罗良安排着自己。她觉出此时有罗良在她身边,她通体上下像是刚刚沐完浴一样无比轻松。

罗良开始拿出听诊器俯下身来为苏麻诊病。罗良拿着听诊器的手停放在苏麻的胸前又轻缓地在苏麻胸前滑翔着。但罗良绕过苏麻女­性­的敏感地带,也就是苏麻的双侞。尽管如此苏麻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像是在飘飞。

苏麻飞呀飞,她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金鳗在与苍茫的不着边际的泡沫周旋又像是坐进了游乐场中的旋车通体刺激又晕眩。这种来自苏麻体内的正常反应或者在苏麻来讲很少的正常反应随着罗良听诊器的怞出而即刻呈僵麻状。

罗良坐回原位开始为苏麻开药方,苏麻看到罗良脸上的绝对正常表象,苏麻清楚罗良果真将她当成了患者。心中的委屈再次使她恸哭起来。她趴在罗良诊室的桌面上居然孩子似的哭出声来。罗良拿出手机拨通了朴高的手机。待苏麻哭够哭彻底哭痛快从桌面抬起头时,她发现罗良与朴高在用复杂的目光审视着她。

苏麻被朴高带回家中。苏麻颜面丢尽。苏麻真的病了。

朴高完全违背了罗良的医嘱。罗良要他多多关爱一些苏麻,尤其是在夫妻生活方面。朴高非但对苏麻没有行使人类文明的爱心,相反他当着苏麻的面骂苏麻是一个底层社会的荡­妇­。当然那骂话是在朴高酒后甩给苏麻的。

苏麻躺在床榻上,两只眼睛空茫地凝视着前方。她的灵魂与­肉­体裂开了一条看不见的缝隙。她在那缝隙里疼痛、裂变、辗转着毫无声息毫无出路。她如此牵情的罗良将她视为神经疾患者,她唯一的一线光明和希望被罗良医生毁灭掉,她只身于黑暗中。

黑暗中,她梦见自己落入汪洋大海,她拼命地向上伸展着两只手臂高呼着救命。一阵海浪冲来淹没了她的声音同时又有一双手臂在拼力地向上拖拽她。她被人猛力地拖上岸。

她醒过来,恍惚间,她看清了医生罗良的面孔和朴高紧张冷漠的面孔。

原来她昏迷加发烧了一天一夜,朴高情急之下给罗良打了手机电话。

现在罗良镇定地走向苏麻。苏麻微闭上双眸。当罗良的那双白皙柔和的手臂和听诊器接触到苏麻的胸部时,苏麻周身颤栗了一下,仿佛罗良手里拿着的不是听诊器而是一种强磁场。接下来苏麻仍像以往那样拼力感悟着罗良接触她肌肤时的快慰和每根神经未梢的兴奋。此时苏麻身体部位以及津神部位的所有压抑感荡然无存。

苏麻的肌肤由冷变爇,脸部也由苍白转为红润。夏季金灿灿的阳光­射­在她柔软的躯体上面,此时的苏麻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罗良牵引着她的每一条筋脉,使她无法自拔和撤出。

苏麻在柔情似水的一瞬间,罗良停止了他的诊治。他的一只手携着诊器从苏麻的胸部怞出。紧接着他为苏麻开了些活血化淤安神补脑的西药,而后将药方递给仍侍立在苏麻床榻旁的朴高。罗良做好了他该做的事情向苏麻和朴高频频示意着同时拎起药箱走出苏麻卧室。门反弹着关闭。苏麻的心也随之震颤了一下。

苏麻被确诊为津神忧郁症。也就是神经官能症中的一种。

罗良走后,苏麻只觉出眼前一片昏暗。阳光已不知去向并且距她越来越远。无数只网线纵横交错地包裹着她。苏麻喘息困难呼吸困难。

朴高一脸冷漠地为苏麻购买回药物又极端严肃地将药瓶放至苏麻的床头柜上面。苏麻将头扭别一处。她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病症只是倍感生活的空间无尚压抑而已。因此她没有去触碰那药片。朴高看到苏麻这副情态心中顿刻产生无名火气,他啪地一下关上苏麻房间的门去了书房。在书房朴高一直呆到黑夜降临他才想起自己与苏麻谁都没有吃过晚饭。

他推开苏麻房间的门,然后随手打开壁灯。优暗但却不失明快的光线投­射­到室内的每个角落包括苏麻的床榻上。苏麻被这灯光投­射­后脸部愈加显得苍白而且嘴角处溢出了大量白沫。朴高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射­到床头柜上的药瓶上。药瓶空空地立在那里。朴高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苏麻吃了大量的镇静药。至于什么原因朴高无从想下去也没有时间想下去。他果断地拨通了罗良的手机,十分钟后罗良便从社区诊所速度地赶来。罗良带了洗胃器具和一些必要的器具。罗良先是摸了苏麻一下脉搏发现苏麻脉搏弹跳率极其微弱但还有救治的余地。罗良将苏麻的头部偏离床榻使其呈倒空姿式然后又将洗胃器具Сhā入苏麻的口腔直至胃道。不一会功夫随着苏麻的一阵抖颤一股浊物和着药液随着器具管道喷涌而出直到苏麻胃液内出现了白­色­粘体罗良才将洗胃器具从苏麻口腔中拔出。

苏麻得救了,苏麻自杀未遂。朴高却因此陷入茫然状态。

对于苏麻的突然自杀,朴高震惊、莫测。但他却永远揭不开苏麻的谜底。他不清楚苏麻种种迹象的根源来自他一向的冷漠和行动上的傲慢。仅凭这两点苏麻便产生胸闷气短以至于导致神经系统的紊乱。朴高对苏麻种种微妙的变化置之不理,照例行使着他男­性­的某些不合常规的作为。

苏麻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同白纸。罗良已是寸步不离地端坐在苏麻的床边,朴高双手Сhā向裤兜一脸的漠然于房间内来回踱着步,那情形仿佛是一个策谋战略的军事指挥家在构思着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一连几天苏麻滴水未进。朴高慌了神。医生罗良每日照常赴诊为苏麻诊脉注­射­测压,苏麻非但没有半丝转好的迹象反倒病情加重起来。朴高不禁空茫地跌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

一刻钟后朴高有了突破常规的打算。由于律师事物所处事物繁多而且他挂职的几处官衔也不可能任他坐享其成。他将十个指头依次捏掰响后有了他一向反对的决策,那就是招聘保姆。有了这样的思维和决策他马上进了书房。

朴高在自己的台案前坐定面部表情一如­阴­云密布的雨天。他上­唇­紧咬下­唇­以及其庄重和持稳打开手提式电脑开始拟草招聘保姆的一系列要求和规范。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他所应聘保姆的条件范围。首先要年轻、漂亮、­干­净利索,其次要具有大专以上学历并且津通厨技……这条招聘广告很快由电脑网络传入家政服务媒体网络。电脑屏幕上又很快出现了待聘对象。一批待聘人员从他眼前急速越过去后,他有些失望。之后他又一番左寻右觅突然在另一批待聘人员中一名叫温莎的女孩名字上定格。

温莎,女,二十五岁。大专毕业。学过裁剪、美容美发并且津通厨技。不过她的月薪是八百至一千元。一千元就一千元吧,一千元对他朴高来讲简直是凤毛鳞角。

温莎带着一脸甜甜的笑靥于朴高上网招聘保姆的第二日叩响了朴高的家门。

朴高打开门,温莎青春的笑脸映入朴高的眼帘。温莎脸部的一只酒窝像一个美丽的漩涡随着笑靥波动着。

朴高在对温莎的一阵打量后便决定留下温莎。也就是说温莎的面试通过了。

接下来扑高对温莎分配了工作范围和任务。

朴高为温莎制定的工作范围和任务便是如下几条:

1泵咳涨迳ㄍ晔夷谖郎后做好三餐饮食。

2泵咳照展撕盟章椴⒂肫淞­奶­臁

3惫ぷ髦胁坏每小差做私体事宜。

4贝朴高下班归来后要有家庭气氛与室内清爽之感觉。

5辈蛔即陌生人出入家门。

朴高的五条家庭规章制度,温莎只浏览一遍便允诺下来。

因为首先第一、二、四条即是温莎应用范围内的事情;其次那三、五条更是对她无关紧要。温莎用眼线扫视着三、五条规章制度就想笑。她笑的原因即是她自己举目无亲,纯系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她能有什么人来朴高家客串呢?至于工作中开小差那就更不着边际了。

试用一月后朴高满意地留下了温莎。

温莎将朴高与苏麻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做起事来一丝不苟。饭菜烹制得亦非常入流。朴高之于这一点上更是无法挑剔,

上午,罗良医生准时复诊。苏麻被温莎扶成半卧状。罗良坐在床边的一只靠背皮椅上开始从药箱内拿出诊器。

苏麻依旧如从前那般消瘦,但气­色­明显好转。关于气­色­的好转从根本上得归功于温莎的红枣莲子羹。苏麻很是感激温莎对自己照顾的津心。家里多了个温莎,苏麻感到自身有了不少生机和活力。夏日的微风透过窗口飞旋进室内掀起了室内温莎喷洒的空气清香剂的气味使苏麻顿刻神清目爽。

罗良将听诊器置入苏麻的胸前之际,温莎大概是觉出了某种尴尬匆匆离开苏麻的房间。

罗良的呼吸、罗良周正的面容、罗良魅人的双眼皮、罗良的一颦一蹙时刻牵引着苏麻的神经末梢。

罗良的一双眸光直视着前方正在认真为苏麻听诊,苏麻忽地从半卧状坐起猛地揿掉罗良手中的听诊器。苏麻形态极其严肃而且令罗良猝不及防。

紧接着苏麻全然不顾门虚掩着便投入罗良的怀抱怞泣起来。苏麻一面在罗良胸怀里哭泣一面用一双秀拳擂着罗良的胸脯说自己没有半丝病都是那个朴高害她成这样。她并且对罗良大胆地呼出她爱罗良。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苏麻非但没有感到难为情,相反她通体上下像是换了新鲜血液无比顺畅和清澈。

一秒钟的光景罗良迅速地推挪开苏麻的身躯并从速拎起药箱准备离开。可是苏麻却双目浸泪寒情脉脉地跪倒在罗良面前。罗良只好重新撂下药箱走到苏麻面前将苏麻扶起。苏麻顺势再次靠向罗良并且用一双明澈的眼睛直视着罗良。罗良有些心悸。苏麻勇敢而坚贞地甩给罗良一句话:那便是询问罗良是否从来都没有正视她的感受,换一句话说罗良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否从未对她产生过异想或者­干­脆地说从未对她产生出些许的爱意?

苏麻的目光刀子般锋利地刺向罗良。这使得罗良畏惧、惶惑与不安。面对苏麻这样如此坦诚与锋芒的女­性­罗良一如被驯服的羔羊对着苏麻渴求的双眸道出了他的内心实况。

罗良主动拥住苏麻不再有先前的拘谨和慌张。他的­唇­附在苏麻的耳边向苏麻说道他喜欢苏麻但他不能……

苏麻只听清了他喜欢她这句话。至于下面他说的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听。

罗良以下的话是他有一个德国太太,不久将会从这座城市移民德国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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