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虹默默地跟在李世民的身侧,离他一步远的距离上。行宫很大,在春末夏初的季节里,这座行宫有大半都掩映在枝繁叶茂的树木中,一路走来,斑驳的树影过滤掉愈来愈亮的阳光,只留一片黯淡。
李世民忽然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个凉亭,这凉亭有一小半略显突兀地伸出山腰。凉亭上写着临风阁三个大字
李世民站了一会,随后带着江雨虹走上凉亭。江雨虹只感觉这亭中山风呼啸,吹的她衣衫飞舞,整个人摇摇晃晃。她只能用手紧紧抓住凉亭的一根柱子,才能勉强站稳身体。而皇帝李世民则立在凉亭中间,山风掠过,他身上的黄|色衣衫烈烈作响,但是整个人却稳如磐石,仿佛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不会撼动他半分。
在这一瞬间,江雨虹猛然感觉到了何谓帝王气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带着孤绝之意的帝王身影,却又透着一分说不出的落寞。
“朕在骊山行宫里,最爱的就是这个凉亭。”过了一会,皇帝李世民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几年前,朕带着皇儿们到这骊山行宫避暑。有一天下大雨,朕一时兴起,独自来到这观风亭。不料,却看到有人比朕更早来到这亭子里。”
江雨虹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凭着直觉,她猜到那先去亭子里的人一定是李恪。只听得李世民继续说道:“那日风雨极大,整个亭子都像要随那风雨离地而去。亭子中间,恪儿一身白衣都已湿透,他却依旧站在那里,仰首向天,似乎正在细细品味风雨之势。”
江雨虹微微眯上眼睛,在脑海里勾勒着李世民说的这幅画面。
“直到朕走到恪儿身侧,他才察觉朕的到来。后来朕命他陪朕一同感受这天地之威。那一日,恪儿就站在朕身边。他站的地方恰恰是风雨扑入亭中的方向。他虽然不说,但是朕明白,他是想给朕多挡一些风雨。”李世民说到这里,喟然长叹。
“皇上,吴王一定能醒过来。”江雨虹咬着嘴唇,一字一字地说。
“恪儿很喜欢你。”李世民淡淡看了江雨虹一眼,“他被那黑熊拍伤之后,朕当即冲到他身边,他昏迷前给朕说想见你。”
江雨虹脸上先是微微一红,随即又变得苍白:“多谢皇上让雨虹来行宫见吴王。”
“这一年多,你替吴王府打理生意,‘暗香’在长安城里的名气着实不小,朕听说有些来大唐的使臣,都争相为他们的国主订购‘暗香’出产的物品。恪儿也曾给朕说过,‘暗香’利润之丰厚,也是寻常店铺难以企及。”李世民说到这里,目光炯炯看向江雨虹。
江雨虹下意识地避开李世民的视线,微微垂下头:“‘暗香’非雨虹一个人之功。”
李世民摆摆手:“若只是因为‘暗香’一事,朕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商贾之事,始终是为逐利之行,终不如耕读为大。黄金珠宝,寒不能取暖,饥不能裹腹,不如丝绵粮食重要啊。朕对你颇为赏识的,却是‘慈心善堂’一事的筹办。你在信义坊所作所为,让朕刮目相看。”
江雨虹表面神色不动,内心却泛起苦笑,皇帝的耳目还真是多啊,这皇帝对自己也真是看重啊,她在信义坊的一举一动,果然会有人上达天听。
不过对于李世民对于商贾的说法,江雨虹到是颇为不以为然,她心里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多谢皇上夸奖。雨虹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指点。”
“哦,说来给朕听听。”
“皇上说商贾之行,都为逐利,雨虹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这天下间,真正不追名逐利的人,也就是圣贤之人。可是圣贤之人毕竟寥寥无几,而普天之下皆是凡人。凡人自会有逐利之心。雨虹以为,逐利非坏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有道逐利,反是于君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哦,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句话说的到是颇为有趣,只是朕以为,但凡逐利之人,重利轻义,是为小人。”
“重利者未必轻义,当年范蠡辅佐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帮助勾践报仇复国。范蠡功成身退,退隐五湖后经商为业,后世称为陶朱公。范蠡重义逐利,两者都不相误。”江雨虹一边字斟句酌,一边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封建帝王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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