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的部下通报,说卤猪蹄来约我见面,这让我们出乎意料。我们组织了破旧赤卫队,卤猪蹄他们就组织了立新赤卫团,听着好像比我们还大,其实人口还没有我们一半多。虽然力量悬殊,可是他们仍然处处跟我们作对。这并不奇怪,这是卤猪蹄的一贯作风,毛主席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卤猪蹄是与杨伟斗其乐无穷。
我们认真分析了他来约我的种种可能性,经过民主集中,我们认为他约我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正式下帖子,跟我们决一死战。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把我诱到他们的埋伏圈里,来个擒贼先擒王,拿我这个司令当人质,迫使我们向他们屈膝投降。不管他们打的什么鬼算盘,我都不能不去应约,我如果不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会他,就证明我们是胆小鬼,怕了他们,他们就会大张旗鼓地宣传吹牛,让我们威风扫地,从此在造反组织里没了立足之地。
排骨说:“去还是要去,可是咱们要作充分的准备,不能吃亏。”
红烧肉说:“对,去,准备好了,不吃亏。”
糊面包也说:“要想不吃亏,就得作准备。”
其他人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句话。
读者千万别笑话我们,那时候我们开会讲话都是这个德行,同一件事情谁能用不同的话说出来谁就是好样的,长此以往,大家都养成了这个毛病,即便意见完全一致,谁也没有更高的招数,也得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啰嗦一遍。
于是我们作了充分的准备,在事先约好的地方埋伏了重兵,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武器,有棒子、石头、皮带,糊面包甚至把他过去打鸟用的弹弓也带上了。那时候武斗还没发展到动枪动刀的地步,还讲究大辩论、大批判,讲究动嘴不动手,像我们这种装备已经算是全副武装了。我跟他们不同,我在怀里揣了一把军刺,我打定主意,如果卤猪蹄敢对我不利的话,我就把他捅漏了。那会儿我比任何时候都讨厌他,恨不得他让汽车轧死,因为他老围着叶笙楠献殷勤,我心里想着跟叶笙楠亲近却不会实践,理想跟实践相结合是他的长项。
“我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他脸上的疙瘩比我还多,个头不顺着长横着长,比我低了半个脑袋,却比我壮得多,我估计如今我要是跟他一对一地单挑,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合作什么?”我们会面的地方是东方红广场,毛主席巨幅塑像的脚下。我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让我惊异的是,他居然是独自前来的。
“我的立新赤卫团跟你的破旧赤卫队联合,成立一个新的革命造反组织,你当司令,我当副司令。”
我愣了,不知道这小子肚子里面包藏着什么祸水。他平静地看着我,我觉得他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
“你们是一个领导班子,还有政委、副政委、参谋长、副参谋长等等,你们总不会只安排你一个吧?”我问他。
“其他的位置都由你们考虑安排,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嘛,誓死捍卫以毛主席为统帅、以林副主席为副统帅的无产阶级革命司令部,团结起来力量大,才能更好地反击资产阶级司令部的反扑。”
这小子革命道理说得挺响,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他,因为他长这么大都是跟我作对过来的。我跟他的矛盾属于那种我自己说不清道不明,他可能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天敌式的。我怕这小子的卤猪蹄精神,知道若是跟他扯起来可能扯上一年半载也扯不清,就明白直说地问他:“第一,你虽然是你们赤卫团的司令,你说了算不算?第二,即便你说了算,你有什么条件?第三,如果你跟我们合了,我们的造反组织叫什么名字?”
他说:“第一,我说的肯定算,别人要是不同意我可以做思想政治工作;第二,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让叶笙楠也参加红卫兵组织。”
我忽然发现,说到第二条的时候他的脸红了一下,态度有些扭捏。他还要往下说,我打断了他:“你是不是真的跟叶笙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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