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两岁了,在托儿所挂了个名,我妈喜欢他不让送,每天送到我家我妈我爸他们逗着他玩。”
卤猪蹄夸张地作出羡慕的表情说着虚话:“你这人啊就是有福,你看看,咱们这些同学里面就你过得舒服,要房子有房子,要娘子有娘子,要儿子有儿子,要钱有钱,啥事都不用发愁。我从小就比不上你,也没少受你欺负,下乡了想跟你缓和缓和关系,还闹出了那么一场……”
他刚说到这里,蛋蛋突然冒出来一句:“闭嘴!”蛋蛋正在呀呀学语阶段,平常说话嘴里像含了个鸟蛋,说出来的话要仔细分析才能明白意思,有时候还得叶笙楠给他当翻译,可是今天这句话说得格外清晰。卤猪蹄一愣:“这孩子怎么回事?看我不顺眼还是受了你的影响对我不满意?”
我告诉他这孩子送到托儿所的时候,托儿所的阿姨不准他们说话,经常对他们吼叫的就是这一句:闭嘴,所以这孩子有点条件反射,听到别人说话就喊闭嘴不准说话。卤猪蹄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蛋蛋又说:“呱呱鸡叫了,呱呱鸡叫了。”卤猪蹄又愣了,我赶紧再向他解释:“这是跟我妈学的,谁笑的声音大了,我妈就说呱呱鸡叫了,这孩子跟着学的。”
卤猪蹄说:“这小子就学了这么几招今天都给我用上了,算我倒霉。”
其实,我给卤猪蹄的解释都是临时杜撰出来的,当时我也不明白蛋蛋为什么会对卤猪蹄那么不客气,过了很久以后我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可能孩子真有大人并不了解的本能直觉,那会儿蛋蛋就已经感觉到卤猪蹄不是什么好货色,是我们家的灾星,所以才会用他那有限的语言对卤猪蹄表达强烈的反感和排斥。
这么多年我跟卤猪蹄没有接触过,就连红烧肉、糊面包、排骨这些过去的同学也都来往少了,尤其是结婚成家以后,各人上各人的班,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没事谁也想不起来到谁那儿串门联络。但是我们毕竟还知道对方如今在干什么,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孩子,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等等这些基本情况。对卤猪蹄我则是一点不知道他的情况,今天要不是叶笙楠领他到我家来,恐怕他就会成为我记忆中的人物而已。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仅仅是我记忆中的人物,我对他现今的一切都不了解,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对我无异于陌生人。
“你现在干什么呢?”我开始打听他的现在。
“在市委宣传部。”我觉得他回答这个问题时有几分得意。我惊愕了,在我的意识里,他无论哪一方面也比不上我,学习成绩、组织能力、人缘关系,甚至体格体力都比不上我,可是他却混进了市委宣传部。
“在宣传部干什么?”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没了探听他现状的兴趣,只不过是顺口一问而已,带有没话找话的意思。
“我们这些下过乡的人进了工厂也就是当工人的料,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留着让我们吃。你爸是市里的头头,叶笙楠她爸也是头头,你们不都照样当工人吗?你想想我在宣传部还能干什么?给人家修扩音机,修大广播喇叭,如今正在装差转台,一句话,当工人干杂活。”
我的心情顺畅了许多,不是我心胸狭窄,而是我确实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上再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在我跟卤猪蹄之间。我自认为我确实比他优秀,叶笙楠选择了我而不是他就是现实的例证。
叶笙楠做饭是三脚猫的水平,我们也极少做饭,这时候她开始在厨房里吆喝我们准备吃饭。我忽然想起来,按照正常情况,下班后她跟我都应该回到我家,吃过饭后再把蛋蛋接上一起回家。我这几天准备参加市里的技术工人技能比赛,据说各工种前三名可以奖励一级工资,我是钳工,已经通过了厂里的钳工复赛,目前正在积极准备参加市里的决赛。车间和厂里都很重视,谁能拿到好名次,车间厂里脸上都有光彩,所以厂里专门给我们参加技能比赛的技术工人放了假。钳工的技术要求比较复杂,基本技能手锤、锉刀、刮研这些手工活儿我没问题,我的弱项是看图纸、测量计算,这几天在家闭门临阵磨枪,叶笙楠没有按照惯例到我家吃饭,却把卤猪蹄领了回来,这有些反常。我需要弄清的问题是他们是事先约好的,还是偶然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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