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箭

红墙青瓦，高槛阔门――这样的大宅子即使在繁华的扬州城中，也独具一番气势。

夜­色­已浓，但宽敞的大厅内却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宅子的主人此时站在厅中，志得意满地招呼着满堂宾客。这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姓郑，大家都已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叫他郑老板。

郑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他现在的身份，是扬州府玉器总行的龙头。

扬州不是产玉的地方，但是却以玉石加工闻名天下。天下的美玉只有经过扬州技师的­精­雕细琢，才能成为传世的美器。而这些美器，便都掌握在郑老板的手中。

一个男人钱多了之后，便会去寻求很多另外的东西。郑老板的爱好就是结交江湖朋友。他很清楚，自己­干­的这个营生，多一个江湖朋友，就是多了一份平安。

所以今天他又广发英雄贴，召开了这次“赏玉会”。

朋友们很给面子，扬州城方圆百里内有头有脸的英雄好汉几乎都来了。郑老板心情大好，红光满面，脸­色­似乎比厅中随处点缀的那些美玉还要润泽鲜亮。

约定的时辰已到，郑老板招呼宾客们落了座，然后走到大厅中央，正想说两句场面话时，忽见门仆一溜小跑着赶了过来。

郑家的下人无一不是千挑细选，玲珑剔透的人物。此时搅扰，必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郑老板先是皱起了眉头，等那门仆在他耳边密语了几句后，却又喜形于­色­，连那细眯眯的双眼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来。

“诸位请稍候，等我去门口迎接武当派的孟青云孟少侠！”郑老板朗声说了一句，随即跟着门仆快步迎向了门口。

厅中在座的众人免不了一阵­骚­动。武当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而这孟青云又是武当派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日后极有可能执掌武当的门户。听说此人自视甚高，极少下山走动。江湖人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郑老板和这等人物也有交情？

带着既惊讶又兴奋的心情，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大厅门口，静候贵客的到来。

片刻后，一个青年男子跟在郑老板身后走进了大厅。

只见此人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黑布长袍，装扮­干­净飘逸却不奢华。他的相貌虽算不上英俊，但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迷人气质，尤其是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总是不安分地闪动着，充满了灵气。神形顾盼之间，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挑起，高贵却又不显倨傲。

只有走近细细观察时，你才会发现他的右眉中藏着一道伤疤，隐隐透出些许沧桑的感觉。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武当少侠孟青云吗？

不待人发问，郑老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诸位。三天前我在广发‘赏玉英雄贴’的时候，偶然间听说武当派孟青云少侠会在今日途经扬州。于是我辗转托人将一张英雄贴送到了孟少侠手中。原只想让少侠知道我扬州江湖人的心意，并未奢望耽误少侠的行程。谁知少侠竟真的持贴登门，真乃我扬州武林的幸事。”

说到这里，郑老板双手抱拳，冲着年轻人深深一揖：“孟少侠，郑某有礼了！”

“唉。”孟青云很随意地摆了摆手，“郑老板不用客气。这里那么多的朋友，我怎能不来？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结交朋友。”

他一边说着，目光从厅上诸人的脸庞上依次扫过，他的眼神透出一种奇妙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和他打起招呼来。

郑老板哈哈大笑：“孟少侠也是­性­情中人。来，请上座！”

孟青云也不推辞，在客首位上坐了：“郑老板，大家伙都是来赏玉的，咱们就快开始吧。”他大咧咧地招呼着，说话的口气倒似半个主人一般。

“好！”郑老板拍了拍手，两名侍女从后堂走出，四只玉手托着一只小小的方案，方案上端坐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如意。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这块玉如意吸引了过去，早有懂行的人失声惊叹：“冰种绿洒金！”

即使是门外汉，也很容易看出这块如意玉质的名贵。只见整块如意­色­泽清绿，恰似一汪湖水，而“湖水”中却又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微粒，如同观音菩萨纤手洒下的金光一般，充满了吉祥富贵的蕴义。

不错，用来制作这块如意的，正是玉材中极为名贵的冰种洒金料！

郑老板得意洋洋地把如意取下，供众人传看。一片艳慕声中，他没有忽略首座上的贵客，上前陪笑道：“孟少侠格调高雅，对玉器想必也有一番研究吧。”

孟青云撇嘴一笑：“你这块玉好是好，只可惜观赏的方法不对。”

“哦？请少侠不吝指点。”

孟青云虚模假样地咳了两声，待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后，这才说道：“这块玉需得由高手内力相逼，玉石中的‘洒金’才会发出最绚烂的光彩。”

郑老板蹙起眉头，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他和玉打了二十年的交道，这样的赏玉方法，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不相信是吧？”孟青云拍拍郑老板的肩膀，那热乎劲仿佛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一般，“这好办，找个人试试不就完了吗？”

“也好。”郑老板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不知哪位有兴趣一试？”

“高手！一定要高手，内力深厚才行。”孟青云紧跟着补充乐一句。

武当少侠在此，哪个缺心眼的会跳出来自充高手？一时间，厅上众人全都成了哑巴。孟青云似乎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他悠然自得地晃着脑袋：““怎么，没有高手？那――看来只好我来费些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