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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宝马香车千里护花

“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你自己的一身血债还设办法报呢!”

长鞭一卷,劈啪一声,打断厂两个人的谈话。

京城终于到了,继光把香车停在尚书府门前,对着门上两位站岗的兵勇—拱手道:“请老兄通报—声,就说长沙郡主宫的宫主要见王老爷。”

兵勇答应着,向后面去了。不久,后面出来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家人,对着继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赶车的大哥,是你送宫主来的?”

继光点头。

莫丹风已迫不及待,把软帘掀开道:“阿福,老爷可在家?”

阿福哈着腰,慌不迭地道:“在,在,刚上朝回来。”

又赶忙转身对继光道:“这位大哥,快把车子赶进去吧!”

车到院内停下,继光扶着莫丹风,缓缓走上台阶,阿福已领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官员出来。那官员见莫丹凤极自然地把一只玉于搭在继光的肩上,不禁把眉—皱。

莫丹凤就在这时,已抢步—上前,只喊一声:”舅舅……”便已泣不成声。

那官员也紧紧把她搂着,颤声道:“孩子,这一路可苦了你啦!”

大伙儿簇拥着宫主,一齐往后堂去子,只把继光冷冷清清丢在大厅之上,连一个理睬的人都没有。

他很想就此—走了之,继而一想,这—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我应该再见她一面才对。他原是一个大孩子,什么都不懂,试想,在封建社会的旧礼教下,一个宫主怎能象江湖儿女?更何况当时男女限界分得极清,怎么可能出来见车夫呀’半晌,那个名叫阿福的家人,从里面托了一大盘金银元宝,走了出来,带笑对继光道:“我家老爷说,这次辛苦你了,这点银子,就赏给你换换衣服吧!”

继光眼望那些无宝,笑了笑道:“这些银子,还是请他留着吧!最好请你老人家进去和宫主说—声,请她出来,我和她说几句话。”

阿福笑了笑道:“这恐怕不方便吧’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声,倒是可以的。”

继光面上掠过一个失望的苦笑,摇着头道:“那就不必了。”

把手一拱,昂头大步,向外走去。

阿福从后面追着喊道:“银子请带着呀!”

但武继光早已头也不回,跨出了大门。

继光步出尚书府,心里突然兴起一丝淡淡的悲哀,就象一只失群的弧雁一般,茫茫然—

身无主,他和莫丹凤两月来的相处,虽然每日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为她的安危而寝食难安。但人类于患难中所发生的感情,却是最珍贵的。莫丹凤生长富贵家庭,并没有一丝富家小姐的那种骄纵­性­格。她明了自身的危机,更深切了解武继光内心的焦急,总是用些极为通达的言语来劝慰他,她把他视作了自己嫡亲的兄长。

继光幼遭孤自小便跟随着“万里云烟”陆通长大,过的都是孤零零的单调生活,如今突然邂逅了一位温文娴静,美如天仙的妹妹,而且共同奔波了两个多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旦遭然分离,内心自然会产生一种寂寞孤独之感。

他嗒然若失地信步在街卜走。他有些怨恨莫丹风的无情,为什么一进后堂,便不再出来了,连说几句话都不肯,莫非一脱危境,便摆起宫中架子来了?“天捱何处无芳草?唉!算我武某看错了人。”

因为他不明了对方的处境,没有去细想自己的身份,只一味地责怪对方,故又平添了几许烦恼。

为了排遣内心的烦恼,他走进了一家生意十分兴隆的酒店,独自要子一壶酒,低头喝着。

突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人了他的耳内:举世震惊的香车又出现了!第一次出现,是在京襄大道,这一次的出现,使得江湖驰名的摩云剑客丧生,铁掌震三湘岳中阳,辣手书生何浩,身负重伤,少林高僧惠空禅师也几乎为玄­阴­罡煞魔功所伤。’第二次的出现,却在江南,据说,这辆香车是由河北,直下江南,沿途所经之地,许多山林胜景,古刹丛林,都被摧毁,黑白二道,死伤的高手总在二百以上,内中俊美、风流的年轻高手,要占三分之一以上。这消息使得武继光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向前看去,原来谈论消息的,是两个镖师模样的武师。

于是,倾耳再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个身着赭黄箭衣的中年镖师又继续迫问道:“你这消息从何得来?”

对面那个面带病容的­精­瘦汉子,端起酒杯,呷子一门酒道:“是敝局总镖头近由江南回京得来的确实消息,据说,此事已震撼了整个江湖,许多武林前辈,黑道怪杰,多被此事惊动。

少林紫虚上人神前许愿,决心消除此人间妖孽,已亲率十八罗汉僧赶赶江南,追踪魔车。

此外,昆仑广法道长、衡山一鹤飞云堡主、关中一奇勾漏三煞,都已进入江湖,这场热闹,确实有得瞧。

中年镖师把头连摇道:“话虽如此,你以为那香车主人是易与的么?多少年前,就风闻这辆香车常在江湖出现,凡是和这香车相抗的,就没有一个得过便宜,甚至连车主人是谁都没有人知道。

就以摩云剑客、铁掌震三湘等几位来说,哪一个不是独霸一方的霸主呢?不料,竟被人家一举手之间,毁了。香车主人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精­瘦个子,思头苦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这种热闹,谁敢去看?”

于是,二人话风一转,又谈起镖行的事情来了。

继光见再听不出什么事了,便立时结帐下楼,找子一家客店住下,心里却一直盘旋着那个香车问题,暗付:“刚才他们谈的,明明是我驾的那辆香车嘛!怎么会在扛南又出事情呢?难道另外还有一辆?”

如果有的话,车主人必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有机会我倒要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反正他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决定即日赶赴江南,同时,他更想到师父只是命他到长沙城办事,并没有叫他北上,为此,也应赶紧返回江南去。

想到即日便要回江南,突然,莫丹凤的那个亭亭情影,又复出现在脑际,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道:唉,相逢何必曾相识?”

感慨了一阵,蓦然想起了莫丹凤所给的那柄玉剑,一路上因为心情紧张,总不曾拿出来赏玩过,此刻无事,何不拿出来看看。

于是,他缓缓从腰间把玉剑取出,在灯下细细把玩。

这柄玉剑,长约一尺五寸,宽有四指,浑然—体,都是亮蓝的玉质雕成,坚硬无|奇-_-书^_^网|比。他下意识地轻轻往桌角一砍,擦的一声,一块桌角应手而下,竟是锋利异常,心里不禁暗暗叫怪道:“玉质的东西,居然可做兵刃,真是怪事”

旋又拿起剑鞘一看,乃是纯银铸成,­精­致异常,上面更有许多古怪的花纹,因为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懒得细看。

突然,他又发现剑鞘的头上,镶有一颗品芒夺目的宝珠把珠一扭,铮的一声,倏然露出一个夹层来,夹层之内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小字。

前面较大的四字是“震宫秘字”,后面有—段内功口诀,曰“贝叶神功”,又有七招掌法,名叫“消霜七掌”和四式剑法武继光差不多有十年内功基础,学的又是玄门正宗,试着把“贝叶神功”的口诀加以运行,觉得比自己过去所学的内功还要来得简单、深奥,是一种由简入繁的无上妙诀。

他又把掌法一看,虽是简单的七式,却是繁难异常,比划了许久,不得要领,只有起手的那—式,名叫“如口中天”比较容易学一点。

凡是练武的人,无不嗜武如命,继光既然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哪肯轻易放过,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练掌法练累了,便用“贝叶神功”调气养神,­精­神恢复了又继续练拳法,却没有工夫去注意那几招剑法。

一晚的时间易过,次晨一早起身,便往江南疾赶。

此时正是暮春三月,原野油绿一片,阵阵夹带着泥土气息的薰风,吹刮在身上,使人懒洋洋地,顿起—种遐思。

继光北上时,心情紧张,没有体会这些,此刻弧形只影,又免触景伤怀,眼望着双双紫燕比翼翱翔,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蓦然……身后噗嗤一笑,轻轻地道:“这么大的人,毫无缘无故叹气真是呆子。”

声如黄莺出谷,又娇又脆,继光下禁大吃—惊,自己一身功夫,有人潜到了身后,竟一点都没发觉,可见来人比他高明得多,霍地一旋身,不禁又是—惊。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姑娘,这姑娘圣洁得如一朵白莲,简直无一处不美,见继光那副惊恐的样子,两个梨涡一现,格格笑道:“又没有人相你对敌,何必那么紧张?”

继光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睁着双眼,只是望着地、白衣姑娘蓦然盈盈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朋友呢?”

“在下武继光,并没有什么朋友。”

“见鬼:我问的是那个又娇又美,连风都吹得倒的纤细姑娘呀!”

一边说,还一边跷起金莲,娉娉婷婷,学着走了几步,那样于又天真又滑稽。

继光不觉哑然失笑道:“你问的是她呀?人家是莫郡王的宫主,哪里是在下的朋友?”

“呸,你骗鬼,分明是你的朋友,我早就看出来啦!”

继光听后,不禁暗气道:“是不是我的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并不认识你呀!”

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仍然急急辩道:“你切不要乱说好不好?”

白衣姑娘格格笑道:“我知道啦,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却十分想念她是不是?可惜人家一入候门深似海,要想见她,却见不到啦!”

继光暗忖:“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我倒要盘问盘问她。”

倏然往前一稳身,冲到她面前,大声问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快说!”

白衣姑娘娇笑道:“­干­什么这样凶呢?……”

蓦然——远处一声凄厉、­阴­森的怪啸,倏告传来。白衣姑娘花容骤变,急道:“快藏起来!快……”

继光下意识地一闪身,已躲入一片高梁地里,闪目向外一看,白衣姑娘早巳不见了影子,暗中呸了一声道:“真是见鬼了!”

突然,他觉得那啸音极热,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对了,这不是那天晚上吓走了少林惠空禅师等的那个人吗?但不知这白衣少女又是什么人?”

经白衣少女的一番耽误,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他还得赶好几十里路,才有宿头,于是,暂抛心里疑窦,倏把身法展开,顾着大路疾赶。

走子约有顿饭时间,耳闻前面似有叱喝打斗之声,心里一惊之下,猛然加快脚步,刹那,已赶到了面前。

赫然,一辆豪华的香车,停放在路的中央,式样和他载宫主所用的,竟是—模一样,车篷之上颤巍巍地Сhā了两支艳丽夺目的红玫瑰。

香车的四周,围满了武林高手,前面一排是—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扇形地簇拥了一个满面红润,神态安详的老僧。

右边是一个头戴鱼尾冠,芽穿道袍的道长,背后站了四个背剑道士。

左面一排,站了三个相貌十分丑恶狰狞的老者,另外,还有二三十个人,三五成群,散布在四周,空气显得十分紧张,团团杀气,由每个人的脸上涌现。

驾这香车的,是一个­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黑袍老者。

只听他夜枭般发出一阵怪笑道:“今晚中原武林人物,大概都到齐了吧?拦住老夫,有何见量”

前排的那老僧,乃是少林派掌门人紫虚上人,单掌打着问讯,宏声宣了一声佛号道:

“尊驾究竟是什么人?每年由北而南,由南返北,魔车所经,赤地千里,死伤无算,如此凶残,老衲实难坐视。”

黑袍老者冷冷哼了一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老夫生就这个­性­格,看不顾眼,任他是瑶宫玉阙也得把它毁了,至于那些死者么?嘿!嘿!老夫认为他们死了还是便宜的呢!”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片哗叫。

左面一排站的,乃是勾漏三煞,猛地一跨步,已走近了魔车,厉吼一声道:“好狂的东西,爷爷把你活劈了!”

六掌齐挥,数股隐夹恶臭的腥风急如箭矢地向前卷去,三煞郝文光更是恶毒无比,掌风竞斜向车厢劈去。

勾漏三煞为黑道出名的魔头,各有一身­阴­毒功夫,百毒­阴­风掌中人必死。

继光悄立林中,不禁暗为那黑袍者者捏了一把汗。

蓦地,狂嚎声起,黑袍老者马鞭一圈一抖,三煞兄弟的三个身子竟突然连在一起,被摔出二三丈外,叭哒掉落地下。

动作快得如同一道闪光,连紫虚上人那么深湛的功夫,竟也没有看清,骇然震惊之下,不禁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黑袍老者双目绿光一闪,向四周横扫了一眼,冷峻地一笑。

关中一奇大步冲到香车之前,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车厢之内,究竟藏的是什么人物?”

伸手一掌,虚空向软帘抓去。这一动作,兀突之极。

黑袍老者大喝一声道:“找死!”

一掌横拍而出,一阵无声无息的­阴­风,如潮卷起。

关中一奇功力­精­纯,狂傲无比,当下冷哼一声,倏地化抓为拍。

嘭!竟和黑袍老者硬对了—掌。

但听一声惨绝人衰的狂哗响起,关中—奇的一个身子象断线风筝一般平空飞起,直向一片高梁地里摔去。

黑袍老者狠毒凶残,一举手之间,便击毙了—正二邪四个高手顿时全场为之震惊,—种死亡的威胁,窒息了每个人的呼吸…”

站在紫虚上人左排的九个罗汉僧,轰雷也似的宣了一声佛号。—齐遥遥推掌,向黑袍老者击去。

少林十八罗汉僧非同小可,个个修为深湛,内家掌力惊人,几掌齐发,恍若一阵狂凤陡奋,挟若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起。

黑袍老者冷冷一笑,右手长鞭,矫若游龙,一卷—丢,已卸去了—部分掌力,跟着大袖一拂,—阵蚀骨寒风骤起,迎着掌风刮去。

轰隆,半空裂帛似的响起一声巨大爆音。

九僧脚下沙沙滑退了两步,每个人的口角,沁沁流下两行紫血,香车也呀的摇幌了两下。

紫虚右边的九僧,猛然跨前两步,高诵佛号,正待出手。

突然……黑袍老者撮口发出—声惨厉­阴­沉无比的厉啸,长鞭一丢,劈,拍!驾车的两马昂首—声长嘶,平空腾起,平空腾起三丈多高,带着那辆香车,恍若天马行空,竟从紫虚上人的头顶飞过。

但闻一阵辚辚车声,刹那不见影子。

紫虚上人顿足一声长叹,沉声道:“把负伤的搭过来看看”

几个罗汉僧答应着,把关中一奇和勾漏三煞搭了过来,只见关中一奇七窍沁出紫血,显然心脉已经震断,再看看勾漏三煞每个身上至少有五处大|­茓­被点中,也已魂游天国。

这黑袍老者,以一条皮革马鞭,于—瞬间,连点三个黑道高于数处大|­茓­,并把人摔出二丈开外,于法之快,认|­茓­之准,世所罕见。

看得在场群雄,把头连摇,骇然震惊不已,紫虚上人面­色­凝重,默然半晌,轻轻把手一摆,转身一跃,率领一十八个罗汉僧,突然消失于暮­色­中。

其余的入,也垂头丧气,纷纷散去。

蛙声雷鸣,萤光明灭,场中顿时—片寂然。

继光缓缓由林中走了出来,—方面深深佩服黑袍老者的武功,同时又痛恨他的手段过十毒辣。

对着地下四具挣狞的尸体,低头凭吊了一会,转身便待离去。

突然,鼻孔沁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同时,觉得背后微有些声响,霍地—旋身,只见刚才见到的那个白衣姑娘,手拈朵玫瑰花,止对着他微微地笑。

月影下,映着她那高雅出尘的人物,简直美丽极了。

继光不禁目瞪口呆,看得呆了。

白衣姑娘见状,格格笑道:“真是十分的呆子”

突然,他觉得这个白衣姑娘有些神话古怪,怎么老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呢?莫非是­精­灵鬼怪!想到这点,他倏地手按剑柄,一声大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白衣姑娘仍是望着,微微地笑,对他的话,竟是充耳不闻“若再不说,在下可要无礼啦!”

铮,长剑出鞘,星光下闪起一道银芒。

白衣姑娘仍是不言不动,就象站在那儿欣赏什么似的。

气得继光长剑一抡,劈胸刺出,这剑他是威吓,试探­性­质,态势虽猛,去势却缓,万—

不对,他可随时撤招。

长剑刺出后,只觉眼睛—花,那白衣姑娘仍在原地,格格笑道:“何必畏首畏尾?要动手就把全身功夫都使出来呀!”

继光气极,倏地一振腕,出手如电,顷刻之间,刺出八剑,疾若一串流星,漫空流动,快速凌厉无比。

尽管他剑势如虹,白衣姑娘却象一团毫无重量的飞絮,随着剑光飘闪,连衣角也没有沾着一下。

急怒之下,继光猛地一收剑,回身就走。他觉得堂堂男子汉用剑去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孩子,已经是丢人的事,何况还刺人家不着呢?是以他一赌气,便急急走开。

这一点倒大出白衣姑娘意料之外,高喊道:“喂!你回来,我和你说话。”

“哼!有什么好说的,打不过你,我认输还不行吗”

“难道输了就一走了事么?”

“那你打算怎样?”

继光猛地回身,按剑怒视。

白衣姑娘,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人真有趣极啦……”

蓦然,黑袍老者似幽灵一般,从林中冉冉飘了出来,沉声道:“娟儿,你在和谁说笑?”

一见继光站在那儿,猛地双目绿光电­射­,狠狠地一瞥,继光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寒战,白衣姑娘一发现黑袍老者突然走来,险上倏然变成了死灰­色­,指着继光道:“这小子骂我丑八怪,还用剑刺我呢!”

黑袍老者哈哈哼了一声道:“是么?…”

目光又把继光上下仔细看了眼,冷峻如冰霜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难见的笑意。

继光心里却是大感不快,暗道:“这个姑娘,真是当面撒谎,谁骂过她丑八怪呀?”

突然,他想到妙因师太曾提到妖女之事,脑际风车一转,脱口吼道:“你是妖女……”

白衣少女倒被他骂得一怔,倏然娇喝一声道:“你敢骂我?”

突然往前一飘,劈啪一声,继光脸上已被她的玉掌猛掴了一耳光,她这一动作,疾若飘风,快逾电闪,继光连人影都还没看清,便捱了一下。

不过,这一耳光,虽然清脆异常,却并不痛,而且有些软软的感觉,继光本是一个极端高傲的人,怎肯受此侮辱,大喝一声,长剑一抡,嘶的一声,一剑已拦腰扫去。这一剑是他含怒出手,威力也颇惊人。

倏然,微风飒飒,只觉手上一紧,长剑已被黑袍老者一把抓住。那老者连声道:“算啦!算啦!不要闹了,我来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语音温和已极,和平日的­性­格简直大不相同。

白衣姑娘在旁,不禁暗暗叫怪,继光却是剑眉掀动,怒气勃勃地道:“家师万里云烟陆通。

请你赶快放手,这妖女欺我太甚,我非和她见个高下不可。”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道:“算啦:就是万里云烟陆通亲来,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下走上三合。”

旋又脸­色­一正道:“娃儿,我来问你,愿不愿拜在老夫门下,惝你愿意的话,我准在三个月内,把你调理成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白衣姑娘在旁,又不禁叫起怪来,暗想:“爸爸今晚真是发大慈悲,竟然想起收徒弟来了。”

心里虽十分高兴,嘴里却尖吼道:“不要,我不要!假如每天弄一个这样的呆蛋守在身边,真会把人恶心死。”

继光忽见黑袍老者提出拜师的话,心里也觉怦然心动,但一方面黑袍老者过于凶残,再则欺师灭祖,乃是武林大忌,立时猛地—抖手,把长剑挣脱,冷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你本领有天高,小爷也绝不会拜你为师”

黑袍老者一生独来独往,从来就没有收过徒弟,一则是看上继光,具有一身学武的上乘根骨,再则,­性­格也颇合他的要求,继光越是不肯,他越是非收不可,又哈哈一阵狂笑道:

“娃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盼你切莫错过。”

继光长笑一声道:“你就是—掌把我马上劈死,小爷也绝不答应。”

黑袍老者面容倏然一变,­干­瘪的脸上骤涌—重寒霜,冷冷冰冰地道:“你不后悔?”

“绝不!”

继光抱剑当胸,慎然屹立。

黑袍老者修然引吭,发出—声凄绝、­阴­森无比的惨厉怪啸。

白衣姑娘大惊,她知道这是他动杀机的先声,急喊道:“慢着,让我来动手”

她陡地一趋身,冲到了继光面前,刚好用身子挡住了黑袍老者就这当儿,青纱帐内突起一阵宏亮无比的佛号。

少林紫虚上人,率领十八罗汉僧,缓步走了过来,黑袍老者鹞眼冷冷—瞥,嘿嘿发出一阵森森冷笑“无量寿佛!今晚看你这个恶魔还往哪里逃!”

左侧林中,红云涌现,八个身穿大红八卦道袍的背剑道士,恍如一片红云陡降,也向中央逼了过来。

继光还未及看清来人面貌,蓦地,又是一阵暴喝声起。

嗖!嗖!嗖!场中如冷云急降,又跃到了一批衣着各异的武林高手,一个个目­射­仇恨的毒欲,狠狠地盯着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这个阵势,很是显明,今天武林各振已集中了全力来对付这个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继光身在围中,不禁暗暗吃惊,暗忖道:“此时我若不赶快退出,等下他们发动攻势,夹在中间挨打,那才冤呢!”

当下,迈开脚步,便想退出。

蓦然……人影一闪,辣手书生何浩纵身把他挡住,描金折扇一指,—声震喝道:“当日京襄道上驾车的,便是这小子,切莫让他逃了”

继光剑眉一掀,怒吼道:“你凭什么皂白不分,诬陷好人?”

倏闻背后冷声一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过来,看谁能把你奈何?”

黑袍老者这一句话,无异把武继光丢到了染缸中,再说也说不清了。

这时,黑袍老者已和来到的群雄对上了话,只听他冷森森地道:“你们二次三番地死缠着我,是否要逼着老夫大开杀戒?”

紫虚上人面似寒冰,寿眉微耸,高声道:“老衲不履江湖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年中,被你杀害的武林同道,真是难以数计,老衲若再不出江湖,怎对得起已死的冤魂?”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道:“你以为凭你紫虚那几手‘大乘无相禅功’,便能收拾老夫么?

哈哈,真是可笑之至!”

紫虚上人寿眉—耸,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就这时刻,场中当啷-响,一支百练­精­钢的长剑,倏然飞起到空中。原来继光井未遵从黑袍老者的警告,仍然大步前冲。辣手书生何浩折扇—张,把他拦住,气得他俊眉掀动,大喝道:”你凭什么把我拦住?我又不是他们一伙的。”

嘶!嘶!一连三剑,连环劈出。

辣手书生哪里把他看在眼里,折扇一抡,连封带砸,当地—声,竞把他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去,跟手描金扇一递,已向他“期门”、“七坎”二|­茓­上点来。

继光手无寸铁,一见描金扇递到,慌乱中举掌悬空一绕,一圈,竟把消霜七掌中的一式,“如日中天”用出。

但闻一声惨嚎,辣手书生竟被他忽地一掌,震得悬空飞起,直向青纱帐里­棒­去。

辣手书生武功自成一家,为武林有名怪杰,也是一时大意,被他这一掌伤得委实不轻,还幸继光初学乍练,连—成的威力都不到,否则,哪有命在?这一桩意外的事件,确实使群雄大为震惊,—时暴喝连声又有三个高手,猛向继光扑来。

继光刚才掌震棘手书生,原是侥幸成功,这时又见三个高手,凌空扑到,木然地滑步飘身,伸手把宫主所赠的玉剑撤出。

一时漫天剑气丝丝,一溜亮蓝光焰,绕身乱闪,这柄玉剑虽短,一经挥动,剑尖竟有一条长有半尺的荒尾。

只听当当连响,三人的兵器,竟有两个被削断。

同时,人群中倏然—人骇声高喊道:“金­精­五魄剑……”

这一声喊叫,就象一声旱雷,震撼了全场,人群立起一阵剧烈­骚­动,也打破子黑袍老者和少林诸僧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齐转过头来,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继光。

这宗一百年前便轰动了整个武林的罕世瑰宝,谁不窥视呢?据说此剑是—柄上古仙兵,后经一位武学圣者费丁三十年的时间创出一套剑法,刻在银鞘之上,同时,剑鞘之上,还蕴藏了一项宫帏隐秘,只是谁也没有参透过这隐秘。一百年前,此剑曾出现江湖,引起一场滔天风波,因争夺此剑而死伤的武林人物数以百计,各大门振的­精­英,几乎于这一场腥风血雨中死亡殆尽。

但,谁也没得着它。它竟就这般神秘地失踪了。

今天,此刻突然在武继光手中出现,而且是在黑白二道群雄毕聚的场合露出,试想,这个空气该是如何的紧张?黑袍老者喉间倏发一声令人战栗的­阴­森厉啸,捷如一道黑烟,斜斜向继光掠去。

蓦然,灰影一闪,紫虚上人僧衣飘荡,差不多和黑袍老者同一时刻落到了继光身旁,大袖一拂,低诵佛号道:“施主且慢伸手!”

厉啸声中,场中轰雷般响起一声大爆响,紫虚上人脚下沙沙声响,逮退两步,坚硬无比的黄土地上,平空现出两个足有半尺深的足印。

黑袍老者也双肩连晃两下,飘落地面。

就在两个绝世高手冲向继光的同时,四下人影闪动,至少有十条以上的黑影以继光凌空扑到,一时场中秩序大乱。

继光临敌经验不足,眼看这么多高手冲来,早已心慌意乱,单手执定金­精­玉魄剑,竟不知迎敌哪方才好。

突然……身旁骤起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扑来的群雄,就象碰在一层富有极强韧­性­的气墙上一般,一声扛叫着,倒翻了出去。

继光一怔之下,耳旁突然响起—个甜脆无比的娇音道:“赶快把剑收起,随我冲出去!”

这是那白衣姑娘的声音,他此刻实也无暇考虑,玉剑急挥之下,嘶嘶连发三剑,人已随着白衣姑娘往前急冲。

但,在场不下七八个高手,哪里容得他脱出。

一阵红云流动,昆仑八道的八支长剑恍若半空撤下一重剑海,已分据八面向白权姑娘攻去、于是,一场猛烈无比的拚斗,刹那展开。

昆仑群道既经发动对白衣少女的攻势,紫虚上人也立即袍袖一展,—十八个罗汉僧,也纵身向黑袍老者扑去。

昆仑八道和少林的罗汉僧都是久经训练的流高手,一旦展开联手围攻,黑袍老者和白衣少女就是武功再高,—时半刻,也难突出。

劲敌既去,场中所有的压力全都指向了武继光,以他目前的武功来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超过他甚多,他全仗着那口玉剑犀利和那一招“如日中天”掌法,才能勉强支持。

好在群雄志在夺剑,同时尔虞我诈,都暗怀着鬼胎,才使武继光暂时保全了­性­命。

武继光生就一副倔强无比的牛脾气,尽管群雄齐声喝叫:“赶快把剑放下,我等决不伤你­性­命。”

但他硬是不肯,玉剑,挥,嘶,嘶削出两剑,狂吼道:“强盗!土匪!你们想要小爷手里的剑,那是梦想!”

毕竟少林派领袖武林比较富有正义感,紫虚上人灰袖飘飘,突然突入场中,高手喝道:

“住手!”

大袖一拂,一股氤氤氲氲的无相禅功匝地而起,把围攻的群堆迫得纷纷后退,然后手打问讯,缓缓地道:“小施主师承何派?令师何人?这剑是从何得来?”

“少爷没有门派,家师万里云烟陆通,剑是人家送的,又不是你们的东西,凭什么要夺我的?”

“啊!原来是陆大侠的高足,令师和老衲有过—面之缘,你把玉剑交给老衲吧!等令师来时,再还给你。”

实际亡紫虚上人确是好意,他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武继光不过是一个武功尚未学成的孩子,怀此异宝,无异惹火烧身,才拼着身受群雄围攻的危险,提出替他保管王剑的话。

武继光此刻急怒攻心,哪里肯听?喘息着,高声吼道:“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见了人家的好东西,便贪婪攫夺,小爷今天就是死,也绝不会把玉剑给你们。”

紫虚上人喟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是好意啦!”

“哼?好意,老鼠狼向­鸡­拜年,这种好意小爷早知道啦!”

紫虚上人面容一变,又宣一声佛号道:“为了救你一命,老衲只得用强了”

懊然往前一趋身,伸手向玉剑抓去,少林派擒拿手法,神妙无比,而且又是由紫虚上人施出,这—抓之势有若奔电。

蓦然,风声疾劲,衡山—鹤斜里一掌,猛向紫虚手腕切去,同时呼呼冷笑道:“原来上人将我等喝止,目的是你想要啊!”

紫虚上人原不曾防备有人愉袭,及见衡山一鹤突然发招攻来,只得疾地把手一缩,徽徽作­色­道:“难道欧大侠还信不过老衲么?”

衡山一鹤欧震,哈哈大笑道:“人心隔肚皮,实在难说得很。”

这一句话,似乎把紫虚上人的人格完全否定,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也不禁愤然作­色­,冷冷地道:“那么照欧大侠的意思呢?”

“依在下的意思?那么简单之极,鹿死谁手,各凭所学。”

紫虚上人微微一笑道:“高明,高明,老衲今晚倒要瞻仰—番欧大侠的绝学。”

衡山一鹤虽狂傲无比,面对紫虚上人这种强敌心头也觉懔然:他暗晴把真气提聚气海,纳入丹田,蓄势以待,面上仍笑容可掬地道:“上人过奖啦!”

就在两人剑拔弩的刹那,蓦然……一声厉啸,陡地场中,一条黑影恍如飞矢划空,疾向继光­射­去。

继光身处重围,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倏然举剑,悬空—绕,一圈,忽地­干­刺而出,百忙中他竟把那招“如日中天”的掌法用剑代掌发出。

这一招本就神奇无比,以剑代掌,更见威力,但见蓝焰一吐,一阵狂吼声起,扑来的那人竟被刺了一个背腹洞穿,立时身死。

继光一招奏功,­精­神大振,暗想:“这时不乘机逃走,难道在这里等死?”

当下,念动即行,趁着玉剑递出之势,把腕一振,嘶,嘶,连发二剑,身形也跟着腾起,玉剑半空划出一道弧形蓝虹,人已向圈外急­射­面去。

他突然往外一冲,四下跃跃欲动的群雄已齐声暴喝,蜂拥追来。

继光的轻功,本就未到火候,打丁一夜,更其大打折扣,心慌意乱,一阵猛窜,仅跑出百十来丈,这时,身形已到一处乱石堆上。

倏喊一声道:“糟啦!”

原来前路已断,下临万丈深崖,而后面的群雄,已纷纷赶到。

衡山一鹤轻功最好,走在前面,大喝一声道:“小子,你还想逃么?”

凌空一掌,当头罩下。

衡山一鹅是衡山派唯—高手,这一掌之力,委实惊人,继光刚刚把身于纵起,准备转向右方逃走,竟被狂飙一般的掌风扑中肩膊,惊呼一声,直向黑沉沉深不见底的谷底落去……

迷惘中,犹依稀听到黑袍老者的怪啸声,白衣少女的尖声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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