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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遇见我,你真不幸 > 55

55

55,姐姐,我求你了,你替我去吧,我真的好怕,好怕啊!”

温绒倒抽一口气,闪着腰躲,她家小妹对她这个大姐下手可真狠,于是乎,她更不能答应了:“怕什么呢,要知道对方可是普通人想见一面都难的首富……的弟弟,只要跟他搭上关系,我们家就能度过这次难关了,唉,你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吧。”

温雪惊悚地缩到角落,泪眼蒙蒙地发抖:“姐姐,你不知道吧,那个人……那个不是人,是一只禽兽!”

“额……不对不对,好歹是有钱的禽兽。”温绒纠正道。

“姐姐,我求你了,你替我去吧,那个林隽……听说他长得五大三粗,面有刀疤,镶了一口金牙,身上有一百个纹身,胸口是龙,后背是虎,左手蛇,右手狼……他隐退前逼死了御风集团的总裁一家,陷害天华财团CEO无期徒刑,还废了跟了他十年的情人,想当初他还跟我们家过不去……”温雪在充满暖气的车里打了个冷战,嫌恶地说。

温绒无语,你当对方是混黑社会的,人家是做正当生意的。

温雪哭腔更浓了:“而且我绝不能对不起付苏……”

温绒遗憾道:“可我们家快破产了。”

温雪僵住,抽了抽鼻子,说:“可是,如果被那个林恶魔看到我,我一定会被吃掉的,连渣都不剩,姐,我是要把自己献给付苏的,我怎么能……”话说到一办她又哭了起来,“姐姐,你去就不一样了,你的话一定能平安回来。”

他看到你会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她去就没事,呵呵,姿­色­决定命运,小妹你非要挑战你姐的忍耐极限么!温绒含笑着挑起眉,侧过头看着自家小妹貌美如花的小脸蛋,真是连哭都能哭成天人之姿,也难怪会怕成那样,是个男人都会对这张脸动心。哪像她,路人一枚,中人之姿,平板身材,不爱打扮,真是没一处跟她小妹像的,也难怪第一次见到她们的人都不相信她们是姐妹。

“哦,我去一定能平安啊,这是为什么呢?”

温雪一愣,慌忙道:“姐姐你是黑道一段啊!”

“什么,黑道?”

“不是不是,是空手道黑带一段,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温雪慌得六神无主,仿佛她正被送入血淋淋的虎口,于是扯着温绒的袖子嚎啕大哭:“姐姐,救我!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求你了!”

唉……温绒叹气,这家人只有到了求人的时候才正眼瞧她这个被边缘化的小透明,这小妹也只有在有求于她时才会叫她姐姐。她知道温雪是死活不愿意喊她姐的,也看得出她现在这副快死过去的模样下是多么不甘愿,要不是死到临头了,她怎么可能会放下大小姐的架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装可怜。

其实,温绒早就看穿这个小妹了,她就是不愿委身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如果那人长得很好看,又有钱,她绝对立马把付苏这号人物打包扔到大洋彼岸,然后开开心心地移情别恋。

温绒也不戳穿她,看看差不多了,打算这次就玩到这吧,逼急了她,对自己也没好处。

于是,温绒把车停到路边,拔了车钥匙,叹了口气,有点为难地说:“如果我替你去,勾不到那个大金矿,老爸会怪你的。”

温雪怔了怔,随即狂喜,边笑边抹泪,模样很诡异:“不要紧不要紧,你能替我去就好了,要你勾上他难度太大了,我不会做这个过分的要求的。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温绒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看在她脑门上贴着“妹妹”的标签,她真想一大嘴巴抽过去。

“好了,一会你自己开车躲到后面那条街,我去去就回。”

温雪难得听话地点点头,沉重地说:“姐姐,你保重。”

温绒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好笑道:“又不是去送死,我走了。”

说起这场相亲,是温绒老爸最后的杀手锏,也是最后一步,不成功便成仁。温绒从不关心家里的公司赚了多少银子,又亏了多少银子,她家有钱,但这钱不是她口袋里的,所以她现在是个标准的社会主义工薪阶层的孩子,如果她跟同事说她是富二代,估计会被人乱笑打死。

但据目前情况看来,家中情况甚为不妙。可是,不管怎样,为了挽救公司把自己二十岁的闺女推出去给一个三十好几岁的大叔,还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温绒冷笑,他那个老爸真是想钱想疯了。可如果让她老爸知道他两个女儿一个怕被吃掉不愿去钓金龟,一个存了心当旁观者,都不管他的死活,大概真会疯掉。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多大关系,那些家人的死活横竖碍不到她,不是她无情,只是这个世界本无情,从小到大,她妈总是拿抱错孩子的怨­妇­脸对着她,她爸对她的一无是处恨之入骨,她小妹冷嘲热讽她这个姐姐长相平庸,所以,她那点小情小义还是留给自己吧。

这么想着,温绒觉得这次她临时上阵再轻松不过了。于是,她也不计较自己的围巾有没戴歪,头发有没被吹乱,大大方方地就要进去,却立即被门口的男侍者拦下。

这位高大挺拔的小伙子笑得很和气:“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高级会所。”

温绒虽然是个不如意的富家千金,可不管怎样从小耳濡目染,高级会所是神马,她当然万分清楚,他们这是嫌她穿得寒碜。

“我跟人约在这里。”

“请问您贵姓,约的是哪位?”

温绒瞥了眼前台的电脑屏幕,随意道:“温,约了一个姓林的。”

那人快速查阅了一下,猛地抬头,纵使他很想把惊愕的情绪藏起来,可还是不小心泄露出来:“温雪小姐是吗?请稍后。”

于是,拿着对讲机站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温绒只听到“林先生”,“温小姐”,“有点意外”,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过了会,那人走回来,弯腰恭敬道:“温小姐,请跟我来。”

听温雪说,这家会所就是那个姓林的开的,这一路的装潢,奢华富贵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据说有很多高官贵人,明星巨富都是这里的上宾。但她从小就对这种空气里都散发着金子味道的地方过敏。

男侍者将她领到一间包房前停下,做了个手势:“请。”

温绒吸了口气,做好遇见怪兽的心理准备,然后一只手稳稳地推开门,她冲里面看了眼,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确定看清楚了,于是回头,淡定地问:“林先生去厕所了?”

“这是林先生事先留下的便条。”男侍者不太淡定地看着这个把厕所两个字说得很顺溜的女人。

温绒接过一看,就四个字:临时有事。

温绒正反两面都看了,确定确实就只有四个字后,点点头:“借我只笔。”

然后,她在背面写了两个字,满意地笑了笑:“麻烦交还给林先生。”

说罢,毫不留念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男侍者在她离开后好奇地拿起便条看了眼,一下子脸都白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走了?”

“额……是。”侍者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便条,看到来人,吓得差点把便条捏皱,他立即低下头,双手把便条奉上,“温小姐让转交给林先生的。”

有个男人从外面走来,他立即看了看那张便条,看完后不由一笑,反身走到另一间房,对里面的人挥了挥手里的便条纸:“想知道你的相亲对象是什么反应吗?”

一个男人正靠在沙发里,一身白­色­衬衣,紧贴着线条完美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安静地欣赏全立体环绕交响乐,听到来人这么说,慢慢睁开眼,侧过半张脸,冲他勾了勾手指。

男人把便条交到他手里:“温大小姐果然是个有趣的对像。”

沙发上的男人淡淡一瞥,突然­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不出什么个态度。

随即右手一紧,把便条握在手里。

“不是很有趣吗,明明应该死缠烂打诱惑你,却敢对你这个态度……”

沙发上的男人又闭上眼,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迷蒙,他只是笑了笑:“来日方长。”

那张便条正面是“临时有事”,是他替他老板写的,背面的两个字是刚才那个女人写的,钢笔字很用力几乎戳破纸面,笔画相当嚣张。

“去死。”

002

温雪看到温绒不紧不慢地坐上车,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没少一根头发,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快?”

温绒系上安全带:“这么点小事,当然快了。”

温雪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你见到他了?”

“算是吧。”

见到他写的纸条了。

温雪倒吸一口气:“他是不是真的……很可怕?”

温绒想了想,决定撒一次谎:“有点。”

“还好我没去。”温雪逃过一劫的表情,又问,“他有说什么?”

“他说……他对我不感兴趣。”

这么说自己,还是有点小受伤。

温雪倒是理所应地点点头:“那就好。”

温绒无视掉,说:“送我回学校,我下午还有课。”

“额……小绒啊,我一会预约了做SPA,不太方便呢,你看,要不然你打车吧?”

温雪翻脸的速度比她过肩摔还快,她刚才上车时就该料到这小妹会过河拆桥,看看,她连妆都补好了,姐姐也不叫了。

温绒倒也不生气,实在是经历太多次,习惯成自然,她犯不着跟这种人动气。于是,她立刻下车,温雪好心地把一张一百大洋递出来:“打车吧,今天这么冷,别坐公车了。”

真是个体贴的妹妹。

温绒只说了声再见,穿过马路走向对面的公车站。

TNND,这什么世道,温绒挤了一小时的公车,终于在上课前十分钟赶到,一冲进办公室立刻摔下包,扔了围巾。

“别那么急,来得及。”组长玩着电脑游戏,慢悠悠地对她说。

“老大,你的烟。”

“哦,还记得,谢了。”

来不及说不客气,温绒挂上口哨,飞快地跑向体育馆。作为一名恪守敬业的小学女体育老师,她的目标是,没有旷课。

没错,温绒是一名国家的园丁,专门培养祖国的栋梁,是每年9月10日都能过一次节日的人民教师。

她大学读的就是师范,学的是体育,她爸最初听到她要报这个学校时气得额冒青筋,在听到她还要报那么个不入流的专业时,登时七窍生烟,抓起件顺手的就砸下来。

无奈她在高中就已经空手道黑带,轻轻松松就把她爸拿下。

她爸怒极攻心,跟要犯心脏病似的,脸­色­可怕,大骂她不肖,如果不复读,就不要回家。

温绒很高兴,本来读大学就要住寝室,她爸真是戳人不戳软肋,打蛇不打七寸。后来,她爸终于意识到问题,改口威胁她不复读就不给她生活费。她说,她就是一体育生,只有体育这个专长,复读也白搭。

于是,大学开始,温绒就自力更生了——人身的独立,经济的独立。

这所小学是全省最好的小学,好多家长削尖了脑袋把自己孩子往里送,保守估计,校长每年收的赞助费就有好几百万RMB。

所以,这里有好多孩子家世显赫,背景雄厚,东一个局长家的公子,西一个总经理的千金,搞得班主任每次提拔班­干­部的时候都左右为难,一个不好得罪。温绒以为,她有责任教好这帮未来的富二代、二世祖。

在她所带的5个班里,3个低年级班,2个高年级班,本以为高年级的孩子会有叛逆的小恶魔,可没想到这最大的小恶魔出在低年级班上,一个顶着极端可爱包子脸的小男生。

越美的花越是带刺,越可爱的孩子越是可怕。

“林子豪!你在­干­什么?”

温绒怒斥一声,跑到事发现场,但已经来不及了,站在林子豪对面的胖小子被放到衣领里的蚯蚓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青,嚎啕大哭。

林子豪仰起头,笑眯眯地对温绒可爱道:“报告温老师,我没­干­什么。”

“我都看见了。”温绒一边帮那小胖子把蚯蚓抓出来,一边恶狠狠地对满脸无辜的林子豪说,“你无法无天了!”

这个林子豪是全校出了名的小恶魔,全校老师,乃至校长都拿他没有办法,不管他怎么不尊重老师,不友爱同学,都没法开除他。

一,他的成绩全年级第一;二,他的背景硬得跟金刚石一般。校长不想被教育部长叫去训话,更不想被摘了乌纱帽,最不想丢了每年的100万赞助费。

没有老师敢得罪这只小恶魔,得罪他就是摔自己的饭碗,除了温绒。温绒恨不得把这个小毛孩吊起来抽打之,于是她真这么做了。

体罚确实有罪,但当老师忍无可忍到发飙时,罪不罪的打了再说。

“道不道歉?”

“不。”

好,嘴那么硬,我看你还能硬多久。温绒一掌打在他的小ρi股上。

“道不道歉?”

小恶魔哽咽了一声,咬牙道:“不。”

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小子。

温绒连续打了三下:“还不道歉?”

“不道歉!我没做错!”

“你还嘴硬?”温绒撸起袖子,故意冲手掌呵了口气,“那你可别怪我。”

这一掌正要下去,地下器材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副组长震惊地看着温绒,二话不说冲上前把小恶魔抢过去,手忙脚乱地拉上他的裤子,抱在怀里惊恐道:“温绒,你疯了,怎么能打这孩子!”

温绒皱起眉:“他该打。”

“如果这孩子告状,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绒不以为然:“他就是欠揍,一天不打就皮痒,打了他就舒服了。上星期才打过,这星期就又犯毛病了。”

副组长的嘴巴可以塞下一枚鸵鸟蛋了:“你……你这不是第一次?”

“你放开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含着怒气突然□来,副组长一愣,原来是他把孩子抱得太紧了。

他堆着笑关切地问小恶魔:“哎哟,没事吧,ρi股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

谁知这小子嫌弃地皱起小眉头:“别碰我,糟老头。”

副组长的脸顿时绿了,酒糟鼻显得更红了。

然后,小恶魔对温绒吼道:“你这个恶婆娘,我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明明大眼睛里还包着泪,小鼻子还红着,口气却不小,倒是有几分魄力。

温绒懒洋洋地放下袖子:“这都说了几遍了,行啊,我等着,可别回去哭着告状,这不算本事。”

小恶魔绷着小圆脸,睁大了眼睛瞪着温绒,就在泪包快要撑不住落下来的时候,猛地扭头跑了出去。

“温绒,如果这件事闹到校长那,你自己一个人负责,不准连累我们体育组!”副组长火气很大。

温绒懒得理他,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难怪一辈子就混到个副组长,还是给校长塞了红包的。

这个酒糟鼻还是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组长,可他还没说完,组长老大就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男孩子皮的时候,用点激烈的手段也没关系,你家小子不也是被你打大的吗,好了,没事。”

“好,如果以后有事,秦真,你负责。”酒糟鼻憋着气,不甘地说。

“行,我负责。”

酒糟鼻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愤然地下班回家。温绒立刻递上一杯茶水:“老大,多谢。”

秦真摇摇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李肖仁发现?“

“不知道,我每次都锁好门再打的,李小人大概正巧去器材室拿东西吧……”

教训小恶魔的事组长早就知道的,组长对这个小恶魔的事迹有所耳闻,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起来,这个小恶魔骨头倒硬,每次被温绒教训后竟没有找爹娘告状,这点倒是让温绒有些刮目相看。

“以后小心点。”

“哦。”温绒眯起眼笑道,“我回去想个新法子教训他。”

组长大人掏了掏耳朵,装作没听见。

温绒下班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还真准。温绒裹上大衣迎风走出校门,突然看到小恶魔,小胖子,还有小胖子的父母。小胖子的父母正腆着脸对站在小恶魔身后的男人拼命弯腰鞠躬,面­色­很是紧张,像是在赔礼道歉。

那个男人,温绒顺势看去,白­色­大衣,白­色­衬衣,领口随意搭着米­色­的围巾,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却在这飘扬大雪的背景下像是被定格的油画,天地间的唯美都凝聚在这一副小小的画面中。

男人的面容极白,如同天上飘下来的白雪,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看不真切。他嘴角含笑,并不温暖,面对小胖子父母讨好的笑脸也是一句话不说。

温绒站在一旁看了会,小胖子不停地抹眼泪,鼻涕滴在围巾上积成厚厚一块,他的父母还在那给人道歉,而小恶魔和他爸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世界,欺人太甚。

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身为老师,温绒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去了解下情况,正准备走过去时,不料那边有人先注意到她,那双眼睛像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冰刀在她脸上一扫,又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温绒感到自己血液在那一瞬间被冻住了,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再没犹豫,走到那五个人面前:“打扰一下,不知你们是不是在说这两个孩子吵架的事?”

“你是?”小胖子的妈妈疑惑地看着温绒。

“我是他们的老师,他们吵架的时候正好是我的课。我看得很清楚,是林子豪同学欺负了卢小宇同学,我已经让林子豪写一份检查,明天交给我。”

她刚说完,小胖子的父母大失惊­色­,如果温绒没看错,小胖子的父亲竟然在擦汗。

“这位老师,是我们家小宇的错,不关林子豪小朋友的事。小宇快道歉。”

小胖子挂着鼻涕,哭得口齿不清:“偶不,素他扒蚯蚓塞到偶的衣服里的!”

“你这死孩子!”小胖子的妈妈一脑门打下来,“快道歉。”

“小宇说得很清楚了,我也看得很清楚,应该是林子豪同学道歉才对。”

说完,温绒迎上那个男人的视线。

然后,她不由一愣。

这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美人桃花眼,褐­色­瞳仁,像是镀上了一层水膜一般,三分潋滟,七分凉薄,眼角原本应是微微上扬,却被他用笑给压了下去。

他看了温绒几秒,眼底平缓无波,过了会突然开口:“子豪,道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男人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自己的儿子道歉。

小胖子的父亲汗流雨下,逼近瀑布:“不不,是我儿子的错。请林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死孩子。”

那男人笑容依旧:“子豪,道歉。”

小恶魔眼眶忽然红了,一大包泪涌了上来,他仰起头,非常非常委屈又气愤地说:“为什么!”

“老师说你错了,你就错了。”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温绒的脸上,轻如羽,冰如雪,他对林子豪温声说,“快道歉。”

温绒本以为小恶魔不会就范,她把他的小pp都打红了,他都不肯道歉,可事实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小恶魔虽然不甘心,却强忍着眼泪说:“……对不起。”

“好,把眼泪憋回去,不许哭。”

然后,他不理会小胖子一家的反应,也没看温绒,拉起小恶魔走向他家的豪华轿车。临走前,小恶魔扭过头,紫葡萄一般的眼睛直瞪着温绒,但他真的没流一滴眼泪。

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是只小恶魔,老爸只是几句话就让温绒通体不畅。

虽然他一直是笑着说话,温绒却有种被人用鞭子温柔地抽打一百遍的感觉。

“这位老师!”

温绒回头,她当然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于是抢先一步说:“小孩子从小就要被灌输正确的是非对错观念,明明没有做错却要道歉,明明做错了却不道歉,这会影响到孩子今后的成长。”

“老师!这次是我们家小宇的错。”

“怎么会,我确实看见林子豪把蚯蚓放到小宇脖子里。”温绒对这样的家长实在不待见。

“那也是我们小宇先做错了。”小胖子的妈妈急道,“他先说人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所以,那孩子才会……唉!死小子,从哪学来这句话,看我回去不抽你。”

温绒愣了半晌,想到林子豪挨打时含泪宁死不从的倔强模样,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这孩子幼小的心灵得多受伤啊……

温绒郁闷地回到家,跟同居中的姐妹,也是林子豪班上的语文老师丁叮把这事说了一遍,丁老师半天没回过神:“所以说……你就这样武断地把林子豪判了刑,还判错了?”

“什么武断……我明明两只眼睛看到,再说那小子有那么多不良记录,他那次不是在你班上把三个女生惹哭了吗……算了,不说了。”

“绒绒,这事可大可小,你要小心。”丁叮很替她忧愁,“林子豪家里的背景真的有点恐怖。”

“说来听听,我早听说这小恶魔家里有背景,到底他家是出了主席还是出了部长啊?林家,我只知道林岩家很厉害,小恶魔家有这个林家厉害?”

温绒所在的Z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线城市,经济重地,有钱人扎堆,姓林的更是多了去了,但要说真的排的上号,叫得出名的,林岩家算一个,没错,她妹被逼着要嫁的林隽就是林岩的弟弟。

丁叮收起备课本,架起八卦的架势,咽下唾沫,神经兮兮地说:“这倒不是,我也是听他们班导说的,他家朝里确实有人,军队里也有人,省委、市委也有他们的人,家里从政又从商,从他太爷爷辈就开始建立家业,到他爸爸这里三代打下的基业那就是座金山,说到底普通富豪跟他们家没得比,是真正的豪门世家。”

乖乖,温绒咋舌,豪门……这个词听着实在扎耳,除了林岩这个林家还有林家这么厉害?

温绒回想起傍晚的场景,眯起眼,狠狠嚼了颗牛­肉­­干­:“我今天遇见林子豪他爸爸了。”

“啊?真的,怎么样的人?我听说每次家长会林子豪爸爸都是派属下去的,没出现过。”

温绒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笑脸,还有那双温柔的桃花眼:“……说不上来,他让林子豪道歉,还是面带笑容的跟我们说话,可我总觉得不舒服。”

丁叮握住温绒的手,满脸忧虑:“绒绒啊,这可怎么办,他不会到校长那参你一本吧?”

温绒反倒挺想得开:“没事,他贵人多忘事,哪记得这么多。”

不久之后,当温绒深刻了解到林隽此人有多小人,多­阴­毒,多禽兽之时,回想当初自己这番豁达无所畏惧的话真是恨不得咬了舌头。

003

温绒其人,实在人不如其名,别人乍看一眼这好名字,潜意识里联想到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谁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剃到耳根的短发,­干­净是­干­净,就是太利落了点。虽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是太平淡了点。身高中等偏上水平,身材往好听了说是骨感,其实就是块板砖。小时候还不觉得,年纪越大,她和妹妹走出去,人家都以为她是保镖,保护着前面那朵小花。样貌的差距也就罢了,可智力的差距是不是过分了点?

她妹是全校第一的特优生,她做姐的考过及格线都要去半条小命。除了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别无他法,她爸的脸都被她丢尽了,生怕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个不出息的大女儿。

她跟她妹就差两岁,可为什么有云泥之别呢,莫非两年的时间她爹娘基因突变,还是真像她妈说的当初抱错了孩子?

温绒年纪小的时候还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现在年过二十了,好的坏的都见识过了,神经大条了很多,意志也坚韧不少,小妹的冷嘲热讽她当下饭菜,老妈的挑三拣四她在耳朵外加一层过滤网,老爸的恨铁不成钢她­干­脆耍赖到底。

总之,她爱­干­嘛­干­嘛,已经被人嫌弃,自己再嫌弃自己,还要不要活了。她从小都在体校受训,吃苦耐劳,父母宠小妹,她着实没有过富二代的待遇,温绒也想得开,反正这年头脑袋上顶着富二代的名号也未必是好事,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所以温绒身边的朋友除了从小玩到大的段如碧,其他人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工薪阶层家里出来的小姑娘。她现在的生活目标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睡觉,简单点把日子过好,问心无愧。

这天,她特意找到小恶魔,还买了时下里在孩子间很流行的小玩具,试图安抚这孩子被她伤到心灵。可是,她错了,禽兽之所以禽兽自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被小恶魔鄙夷的除了那个玩具还有她,他连声骂了她三次恶婆娘,又撂下“我不会放过你的”狠话。温绒的脸面很挂不住,这孩子平时大人都要给他脸面,他是吃撑了,需要有人帮他消化消化。

温绒收起笑脸,把玩具也一并收起,对这个孩子的教育软着来是死胡同,只能硬着­干­。无视掉林子豪凶恶的眼神,温绒掸ρi股走人,林子豪显然没料到温老师说变脸就变脸,不由愣住,小包子脸像是被冻了一宿,冷冰冰的,只不过,别的老师看到他变成冻包子一定会慌里慌张地跑来哄他,可是温老师不会。

温绒吃力不讨好,有点憋闷,但她不是个愿意憋屈自己的人,总会试图找一个发泄的渠道。比如被妹妹嘲笑她的脸蛋很安全时,她就去吃一顿大餐,嗯,对吃货来说,吃更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方式。可就在温绒打算去拉面馆狠吃一顿的时候,老妈的夺命连环电话将她拉回了家。

平常里这家人不会叫她回去吃饭的,于是,温绒带着8分的戒心,2分的肚皮回到家里。一进门,她小妹哭得发红的两眼猛地冒光,飞奔扑到她身上,把她揪到老爸面前:“绒绒回来了,问她,她可以证明我真的没被那大叔……大哥看上。”

温绒立即明了,东窗事发鸟。

温老爸火气十足的目光烧到温绒身上,口气不善地问:“那天你把小妹送进去的?”

“嗯。”

“他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不太久。”

“不太久是多久?”

“大概就几十分钟吧。”

“几十分钟?”温老爸眉毛一竖,飚起来,“好你个做姐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那边来电话,说林隽根本没见到小雪,小雪就留了张纸条给他,还写了两个字,知道是什么字吗?”

“两个字?”温雪愕然,连忙看向温绒。

温老爸气得浑身发抖:“你自己说,别看你姐姐。我平时那么疼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现在爸爸要你帮忙,你竟敢断你老子后路!说,你写了哪两个字!”

“我……我……”

温雪用怨恨的眼神注视温绒,温绒仰头望着她家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出神,在温雪“我”了第五声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替她说:“去死。”

“对,对,去死……去死?!”温雪花容失­色­。

“你是叫你老爸去死!”

温老爸抬手眼看就要打下去,温老妈救人如救火,惊叫护住宝贝女儿。

温老爸怒不可赦:“你还护着她­干­什么,她这是让我去死,我先打死她再去死。”

好一场闹剧,温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温雪一边示弱装可怜,一边时不时拿杀人的眼光看她家大姐,偏偏没法说出实情,跳进黄河洗不清。

三个人你追我赶了好一会,温老爸中年发福,终于先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指着温雪说:“你给我听好了,这回我好不容易又替你约了个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林隽看上你!听清楚没!”

温雪从小到大是家里的一块宝,老爸老妈没跟她大声过,听骂声的总是温绒这个姐姐,这回她被老爸排山倒海式的怒骂吓得浑身发抖,躲在老妈的怀里不敢探头,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仍想垂死挣扎:“可是……可是,那人是个又丑又老……作恶多端,他把他情人的手都给废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我可以去求付苏……”

“闭嘴!别给我提付家的人,你再敢多嘴,看我不烧光你的卡。还有,谁跟你说林隽又老又丑?就算他是个丑八怪,你也要给我嫁过去。滚回房去好好反省,在去赴约之前不准迈出家门一步。”

温绒突然有些可怜温雪,这么娇艳的一朵花,平日里多少嚣张跋扈,光彩照人,骄傲臭美,现在像是根枯败的狗尾巴草,每走一步都像是迈向绝望的深渊。

温雪上楼后,温绒摸了摸肚子,看看忧心忡忡的老爸,心疼小妹的老妈,估计今天是吃不上饭了。

“额……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明天有早课。”

温绒刚迈出脚步,就听到她老爸一声怒吼:“滚回来。”

温绒收回脚,转过身。

“这回你可把小雪盯紧了,再出什么漏子……”

温绒敢打赌,她爸一定在搜肠刮肚想方设法找能威胁她的理由,好半天,他终于接下去说:“这次再有问题,­奶­­奶­大寿你就不用来了。”

这句话终于令温绒脸­色­微变,她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从自家走出,吐出一口浊气,温绒比来之前更加憋闷了,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有人喊她,她回头,没看到人,不料脑袋一疼,有人拿口红砸她。

“笨,往上看!”

温绒抬起头,看到二楼温雪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你现在马上去找付苏,帮我跟他说明天我没法去赴约了。”

“你发短信给他不就行了。”

“手机电脑都被老爸没收了。”

“我手机借你。”

“不行,你亲自去一趟,这样才显得情况紧急。”

“……”温绒不太乐意,这么冷的天,凭什么让她当跑腿的。

温雪美目忽而凶厉:“温绒,你别忘了你怎么陷害我的,如果你帮我这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去死’这件事。”

温绒思量了一下,勉强地点了点头。

“等等,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小妹,外头很冷,你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吗。

温绒回过头,缩起脖子问:“还有什么?”

“你跟他说,我……我就要被人逼婚了,让他赶快救我。”温雪说着说着又要垂泪,好像要去死的样子。

温绒草草点头:“知道了。”

从温家到付家,几乎要翻一座城,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坐公车过去怕到那太晚,温绒咬咬牙打了车过去,散去近百大洋,­肉­痛得不行。

她拨通了付苏的电话,那头很快接起,语气似有惊讶:“温绒?“

温绒有一瞬间失神,在心底低低叹了口气,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平淡如水,有点点凉,却很清透。真的,二十多年了,温绒没再听过比他更好听的声音。

“嗯,是我,你在家吗?”温绒仰起头,看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问。

“在。”

“方便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家门口。”

“……你在我家门口?”

然后,二楼的窗立刻开了。

温绒冲他挥挥手:“嗨。”

付苏马上来给她开门,他侧过身:“进来吧。”

“不了,不太方便。”

“外面太冷了。”

“就几句话。”

两个人僵持了会,付苏让步:“好吧,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是什么事?”

温绒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跟这个人上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好像是高三那年,她找他帮忙复习高考,他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对当时的温绒而言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对现在的温绒来说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回忆。

有五年了吧,他现在的样子和那时比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脸瘦了些,更成熟了,眉眼清俊依然,不具有尖锐的攻击­性­,却让人久久难以忘怀。他的神­色­也还是这般淡漠,不喜笑,不多言,唯有那双墨染的眸子会专注地看着你,让你知道他在用心听你说话。

“温绒?”

“哦,我想起来了。”温绒一拍脑门,笑道,“我是来捎口信的。温雪让我告诉你她明天不能赴约了,因为她出大事了。”

温绒特意观察了一下付苏的神情,没看到他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她出什么事了?”

“额,她被逼婚了,现在被我爸关了禁闭,手机电脑都被没收了,她让你想办法救她。”她­精­神要旨传达到位,“我说完了,没别的事了。”

见付苏垂下眼沉默不语,温绒­干­笑两声准备离开,不料被付苏叫住:“温绒……”

“嗯?”温绒收回抬起的一只脚,回头,“是要问我怎么联系小雪吗?没事,回头我把我的手机给她……”

“不是。”付苏平静地打断她,“我想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温绒愣了下,下意识揉揉短发,她感到尴尬的时候总有这样的小动作。

她随意笑道:“老样子,你知道的,离经叛道,离家出走,当个老师,混口饭吃。”

付苏沉静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看到温绒就快无法支持住这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终于,他点了下头,淡淡地说:“能自立总是好的。你家的情况不太好,至少你不会被波及。”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温绒忙道:“你知道了,我家现在的处境?”

“嗯,这种事传得很快。”

温绒第一个反应是:“你不会因为这个抛弃小雪吧?她为了你这次不惜跟我爸抗争到底,死活不愿意去相亲。再说,我们家也不是没救了,只是暂时资金周转不灵……”

温绒一紧张话就会变多,然后说着说着又渐渐说不下去了,付苏安静得有些死寂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罗嗦的小丑。

温绒闭嘴了,可付苏没答,深黑的瞳孔映出温绒隐有急­色­的脸,眼底的神­色­深了几分,而后他转过身,推门而入,只说:“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想起以前,他会说:“我送你。”

虽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比现在这八个字温馨许多。

看着大门缓缓合上,温绒嘀咕了一句:“搞什么,面瘫越来越严重了……”

天上又开始飘起小雪,温绒戴起帽子,捂紧了围巾走入风雪之中。

大门后,付苏安静地站在石阶上,面无表情。刚才温绒没有发现,他出来见她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T恤,他像是不怕冷似的站了许久,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白雪覆满肩头,才缓缓抬步走回家去。

004

第二次相亲势在必行,温小雪终究敌不过温老爸彪悍的武力手段,哭丧着脸被温绒再次压到那间高级会所。

“怎么办?”

温雪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那间会所豪华奢侈的大门,无力地扒在窗边,突然她回过头眼神凶恶地看着温绒:“你到底跟付苏说了没?”

温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了,大小姐,说得很清楚了。”

“你的手机是不是破了,为什么收不到短息,也没有电话。”

温雪拿起手机愤恨地敲敲打打,温绒吓了一跳,慌忙从她手上救下宝贝手机,搂在胸口摸了摸:“你­干­嘛,这可是我新买的,它又没得罪你。”

温雪不甩她,命令道:“你,现在马上给付苏打个电话,让他赶过来救我。”

温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付苏是她叫来就来的人么,连温雪都叫不动他,别说她了。

“好好,你等等。”

温绒慢吞吞地摸出只老式手机:“我这只破手机只能短信,不能电话,没声音,我发个短信过去。”

温雪看她老牛拖破车的慢动作,火气直冒:“你动作快点!对了,你就说‘快出人命了!’”

温绒瞥了她一眼:“你太夸张了吧。”

“少废话,快发。”

“哦,发出了。”温绒还是那般白开水的温吞样。

等了一会,那只古董手机没动静,可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还是没等到付苏的回应。

温绒看了看表,提醒道:“该进去了。”

温雪一咬牙,倔强道:“我不要,他上次敢放我鸽子,这次若再放我鸽子,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自从温绒告诉她,那“去死”二字实则是为了挽回她的颜面,温雪对温绒的脸­色­终于好了点,但同时对那个叫林隽的厌恶之上又加了几层恨意。

温绒先下车,到另一侧打开车门硬是把温雪拉了出来:“你还想被老爸禁闭吗?早死早超生,走吧,我陪你上去。”

“我不要,我不要去,我会死的。”

有病吧,相亲会死,温绒还是头一次听说。

温绒这次一点都不温柔,如果她这次不完成好任务,她老爸一定说到做到不让她参加­奶­­奶­的寿宴。

于是,温绒半拖半拽,终于把温雪带进大门。守在门口的竟然还是上次那个小伙子。

这回他极有眼­色­,一看到温绒,立即上前,恭敬道:“温雪小姐,林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请这边走。”

温绒刚要解释,腰侧竟被温雪狠狠一掐,她吃痛地皱起眉,她小妹这招屡试不爽。她回过头看到温雪正拼命跟她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

“我不能再代你去了。”温绒压低了声音跟她说。

温雪不留情面地又掐了一下:“你先替我去看看那个人什么样,就说我去洗手间,一会到,然后找机会发短信给我描述一下,就这样。”

说完,温雪一溜烟跑了,她体育考试都没跑这么快过,温绒追上去两步就被人叫住。

“温雪小姐,这边走。”那男侍者发现温绒没跟上去,又折回来,“刚才还有一位小姐?”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温雪淡定地说:“哦,她去厕所了。”

又闻厕所,男侍者的嘴角抽了抽,可还是笑着说:“好,请随我来。”

温绒一面暗骂温雪真会给她惹事,一面开始思量一会该怎么应对那个传说中不近人情,冷酷凶残的“禽兽”。其实林隽其人,她听说过一些,不管怎样她是个挂名的富二代,但在家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对一些“豪门圈”里的名人有所耳闻。林隽就是其一,毕竟林家很强势,本来温绒对这种人事从来是过耳不过脑,但这个人温绒却记到了。当然,她听到的版本没像温雪那么离谱,只记得她老爸曾经提起过一句:“要不是林隽当年把我打下的基业一下子侵吞了大半,我现在早就站在他脑袋上了!”

遥想当年,温老爸和林家现任一把手林岩以前是同窗,作为林岩的弟弟林隽却不顾大哥的阻拦,把温家的产业掳去了大半,手法相当恶劣。当时温家两姐妹还小,温雪这颗只装着美丽和男人的脑袋估计早把这茬事忘得差不多了,但温绒还知晓些。

可是,现在他老爸出现了事业第二次危机,第一次危机是林隽造成的,第二次却要靠林隽解救。命运何其古怪,把人玩在鼓掌之中。说来又奇了,林隽当年在林家可谓只手遮天,可几年前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退了下来,把手中的大权全数交给了哥哥林岩,自己做起了闲人。他现在在林家也就是个过气的人物,过气的金矿,她老爸让女儿丢人现眼地扒着他的大腿还不如去求林岩,莫不是林岩已经有妻有女,不好意思让女儿做小三?

胡思乱想中,温绒被带到了一处包房,不是之前那个房间,这间稍小,但气氛暧昧许多。

温绒撇了撇嘴,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还叫了杯饮料。男侍者告诉他林先生马上就到,一会林先生的助手会先来。

呵呵,还真会摆谱,刚才不是说已经等着了么。温绒也没在意,随意应了声。

温雪的短信杀到,无非就是问真人如何,温绒心道你还真­性­急,于是故意慢吞吞地回了一句,目标还未出现。

出现的现还没打好,敲门声响起。

温绒低头继续打字,随口说:“请进。”

门开了,又关了。

温绒以为是送饮料来了,头也不回地指指面前的桌子:“放那就好。”

等短信发出,发现对方没反应,温绒奇怪地抬起头,愣了下,眨了眨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会错,她没眼花。

于是,温绒小有惊愕地问:“……林子豪爸爸?”

对方温文无害地朝她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

温绒刚问出口就顿悟了,刚那侍者不是说林禽兽的助手会先来吗,于是她马上改口道:“你是林隽先生的助手?”

那人愣了下,可很快绅士地伸出手:“温老师,你好。”

温绒赶忙探身向前跟他握手。

温绒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林隽的助手。可又立即狐疑起来,林子豪这小子,老爸只是林家的助手而已,气焰就这么嚣张。

“请问,林隽先生什么时候到?刚才服务生说他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怎么没有人影?”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温绒悄悄打量了他一下,暗暗给出了个结论,这可真是华丽丽的低调的奢华。她不用奢侈品,不表示她不知道,这个人穿戴很低调,还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但就这一件就价值不菲,可见他在林家地位不低。而且,虽然他的态度很温和,气质很卓越,但他的气势很沉,尤其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用句武侠小说里的话,就是暗藏杀机。

她知道她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人早就把她打量分析完毕收回了视线。温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羽绒衣,牛仔裤,球鞋,斜挎包……良好教师的形象。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很好看:“温老师,或者是温小姐,林先生,已经到了。”

“额……”温绒思索着是不是该澄清下身份,但她立马注意后半句话去了,“那他怎么还不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男人道了声请进,男侍者端着酒水进来,放到桌上后,躬着腰退了出去。

“温老师是喝酒还是饮料?”男人虽这么问,却只打开了酒,“天气这么冷,不如喝点酒?”

说到冷,温绒才发现这房间里很热,暖气很足,她忍不住脱了外套。对于酒,她千杯不醉,来者不拒。

温绒接过酒杯没马上喝,她琢磨了一下,虽然她老爸硬要温雪跟林隽好上,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不妨先套套对方的意思。

可她还没开口,那个男人先说了:“前两天我给子豪洗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又被打过的伤痕,温老师,难道学校实行体罚制度吗?”

温绒暗暗一惊,立马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很严肃地说:“我们学校没有体罚。”

“是吗?”男人端起酒杯晃了晃,威士忌在杯壁上晕出一层漂亮晶莹的琥珀­色­。

“子豪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我儿子嘴很硬,很守信用。”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悦耳,算得上温柔,不疾不徐,可偏偏温绒听得心里七上八下。

温绒决定扯开这个话题:“两次见面,林隽先生第一次­干­脆没来,第二次迟迟不到,是不是少了点诚意?”

“上一次不是有留纸条,倒是温老师的回复让人印象深刻。至于诚意,我也没看出温家拿出了多大的诚意。”

温绒直接忽略掉前半句,针对后半句说假话不眨眼:“我们当然是很有诚意的。”不然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

温雪的短信又来了,温绒看了眼,这丫头在那等得急死了,可正主到现在还不出现,只有个看门狗在这里跟她绕圈子,她也相当郁闷。

反正闲来无事,温绒低下头开始认真地发起短信。作为被无视掉的某人,颇感兴趣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他儿子的体育老师,说是女人不如说还是个刚出校园的女生,像个假小子,一会喝口酒,一会脱件外套,一会扯了围巾,一会发起短信,压根没把他这号人物放在眼里。

他是不是该提醒她一下,温家岌岌可危,林隽可是她家的救命稻草。

“请问,你老板什么时候来?”温绒发完短信,抬头问道。

男人不答,微笑反问:“你很急着见他吗?”

“我不急。”

是有人很急。

“但我赶时间。”

我要给人汇报。

这前后矛盾的两句话让男人难得想了一会,然后他给温绒空了的杯子又倒满一杯酒:“温老师下午有课?”

“没有。”

“听子豪说,你以前是运动员出身,还差点入了国家队?”

温绒闻言一愣,有点感伤爬上心头,不过她很快拂去那些负面情绪,摆摆手,淡淡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

“温老师觉得我们家子豪怎么样?”

温绒一股脑儿又把酒喝完了,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当如实相告:“他不是块当运动员的料,不过听说他头脑很聪明,学习很好,但跟同学关系不好,很多老师都拿他没辙。”

她的话够直白,男人倒也没生气:“但温老师一点都不怕他,不是吗?”

温绒眉头一皱,怎么又绕回去了:“我是老师,他是学生,说我怕他或不怕他本身就很不恰当。话说回来,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怎么林隽还不来,不会又放鸽子吧。”

男人又给她倒上一杯酒:“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一些关于他的问题,我替你解答。”

“没有。”

男人倒酒的手一顿:“没有好奇的吗,毕竟你们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夫妻。”

“没有,不可能。”

温绒不由笑了出来,回绝得斩钉截铁,别说她不可能跟林隽成夫妻,正牌相亲对象温雪也不可能,她小妹绝不可能看上一个大自己十五岁的叔叔的。

男人把酒瓶放回到架子上,他依旧面带微笑,一双桃花眼隐在镜片后滤去了不少锐利的光芒。

“温老师好像忘了,这次见面可是你父亲求来的,你们温家需要我们林家的帮助。”

“嗯。”

男人等了会,发现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字,没有下文了。

“温老师现在的态度让我很不解。”

“有什么不解的,要嫁你老板的不是我,要找你老板借钱的也不是我,何况你也不是你老板,你老板让我白跑了两次,有错在先,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温绒说得振振有词。

她一点都不怕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外面的人只要听到林隽两个字都要堆起笑脸迎合奉承,何况他是她学生的家长,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小女生到底是人太傻还是太傻还是太傻?

“那什么,你打给电话给你老板,他到底来不来。”

男人慢悠悠地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摆弄了会,道:“温老师可以回去了。”

温绒怔了怔,随即立刻蹙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很淡然地说:“临时有事。”

“那我怎么回去跟我父亲交代?”

“温老师放心,由我跟你父亲解释。”

温绒点点头,还是不太高兴,她把围巾戴上,把大衣穿上,把包跨上,准备走人。对面坐着的男人也起身送她到门口,还微笑着客气道:“温老师,以后麻烦你多照顾我家子豪。”

“嗯,我会的。”温绒亦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温绒走后,有人进来,那人一进来就笑得不停出气,像是要隐忍,却忍不住。

“鉴非,你哮喘病发了吗?”

一直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对身后的人说。

“报告,没有……噗……”

“你觉得她?”

“报告,她敢打子豪,可见胆子很大,敢无视你,可见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愧是温大小姐。”

“不是胆子大,而是懒得应付。”林隽拿起温绒用过的酒杯,思量了会,­唇­边荡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005

温绒做人有一个原则,凡事都要淡定,淡而处之,怒极攻心总是不好的。

但凡说来她看上去很生气,怒不可赦,咬牙切齿,那就表示她其实一点都不气,心里平静得跟一碗端平的水似的,稳得不得了。

表里不如一通常就是说她这种人。

温绒现在决定对林子豪小恶魔冷处理,管他在她班上惹出什么祸端。他老爸不像个善类,与其打他的小PP解恨,到时候惹出更大的麻烦,不如把他无视掉。而且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跟他闹,他越来劲,你把他边缘化了,他挣扎个半天得不到回应就只好自己在那边累得直喘气。

林子豪又把两个女生惹哭之后,温绒把小妹妹带走好好劝慰了一番,然后该­干­嘛­干­嘛,大家一起玩游戏,林子豪就被温绒晾到一边。

“温老师,我也要加入。”

“人满了。”

“……”

“温老师,他腿摔伤了,我替他。”

温绒看到林子豪把一小个子男生拖到边上,那小个子男生委屈地低着头,她回过头淡淡地对同学们说:“好了,今天就上到这,立正,稍息,下课。”

“……”

“臭婆娘。”

这小鬼有完没完,温绒叹了口气,手里甩着口哨,侧过身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林子豪,小家伙果真气急败坏,小脸涨得通红。

“你不让我上课,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的课,我做主。快回教室去,上课铃要响了。”

四下无人,耍无赖这种事不是小孩儿才会的。温绒走进办公室,突然身后一股不小的劲撞到一边,然后一个小人冲进办公室,林子豪跑到她办公桌前把先前她打算送给他的玩具全部抱到怀里,气喘吁吁地睁大他那双跟紫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瞪了温绒好一会,又撒丫子跑了。

温绒放远目光,摇了摇头:“这孩子,莫名其妙。”

老大不厚道地抽着温绒给买的烟,还要嘲笑她:“你又把这个小祖宗怎么了?”

“就是没怎么,才说他莫名其妙。”

给他的时候不要,收回来了他倒自己巴巴跑来抢。

不过,温绒现下正着急另一件事:“老大,我先走了,家里有事。”告假只是种形式,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她已经在走廊上了。

原本她想着现在这个时候正好,路上不堵,坐车到­奶­­奶­家还能跟­奶­­奶­说上小会话,然后再送­奶­­奶­去家里。她这么盘算着走到校门口,一抬头,冷不丁愣住。

因为冲击力太大,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付苏?”

付苏站在车前,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见到温绒也不多话,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温绒后退一步,不太明白这个状况,朝四周张望了下,现在校门口只有他们俩:“等等,你在等我?”

付苏姿势不变,淡淡道:“嗯,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提前下班的?还是……”他打算就这么等,总会等到她的?

付苏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是那两个字:“上车。”

“我去­奶­­奶­家。”

“嗯,我知道。”

“你也去?”

终于,付苏TX一个没忍住,直接把温绒塞进车里,发动引擎,痛快地开车走人。

所以说,表面上不动声­色­,未必心如止水。

这也是个表里不如一的人物。

温绒坐在车后座,望着后视镜里付苏那张俊脸,忍不住问道:“你特地来接我去­奶­­奶­家的?”问完后,她自己先否定掉,他可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

付苏照旧开车,没理她。温绒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等了一会,前面的人发话了:“以后不要发那种短信给我。”

温绒思忖再三,她把他的话咀嚼了一番,明白过来:“噢,你是说让你救驾的短信?那不是情况紧迫么,用词稍微过了点。可你既然看到了,怎么不过来帮个忙?”

“我很忙。”

付苏的借口从来简洁,也不管有没有说服力,他斜过眼,看着后视镜里一脸无辜的温绒,眼底波澜不惊:“不该你管的事少管。”

温绒咽了口口水,有点为自己不平,又不是她自愿Сhā这么一杠子,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了。

付苏默默收回视线,此人向来说话点到为止,多说一个字好像会让他死似的。温绒和他也有好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连个正式的见面都不曾有过,现在同处一辆车里温绒感觉很不自在。闷不作声大家尴尬,她善解人意地把头一偏,开始装睡。

付苏从后视镜里看到温绒支着头努力睡觉的样子,眼底升起些许暖­色­。

车子平平稳稳地停在一栋老楼前,温绒神奇般地掐着点醒过来:“到了?”

“嗯。”

付苏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温绒朝他笑笑,下车后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还说:“你车后座很宽敞,睡着挺舒服的。”

付苏此刻的表情很奥妙。

温绒小心试探:“一块上去?”

付苏已经大步走进楼里。

温绒急急跟在他身后好心提点道:“你确定要去,我爸可是说过不许付家人进我家大门,虽然­奶­­奶­这没关系,但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一定会追过来打你的。”

付苏突然停下步子,温绒赶忙刹车,堪堪停在他身后。付苏折过身,楼道里光线晦涩,他的脸隐在暗处,但温绒不用看也想得到此人现在肯定是一张面瘫脸。

看到身后近在咫尺的人,付苏顿了顿,缓缓道:“今天是温伯父请我来的。”

温绒吃惊不小,温付两家闹翻后势不两立多年,今天­奶­­奶­大寿温老爸竟请来了付苏,这是什么道理?

温绒不打算深究,因为她一会肯定会知道。

现在,她全部心思都在­奶­­奶­身上。

­奶­­奶­,只是念着她就觉得特别温暖。从小到大,疼温绒,爱温绒,知温绒,懂温绒,只有­奶­­奶­。­奶­­奶­不会因为她长得没温雪漂亮而冷落她,也不会因为她考不上重点大学而责备她,更不会因为她做了老师觉得她特没出息,­奶­­奶­说她就是她最宝贝的小绒儿。

“我的老夫人,生日快乐。”

温绒一进门就抱住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老人家,笑得挤了鼻子没了眼睛。

温­奶­­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呵呵,绒儿来了,快进来,让我好好瞧瞧。呦,怎么还是这么瘦,自己一个人没吃好吧,工作辛苦,平时得注意身子。”

付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老一小没大没小却极为温馨的场景,他的视线静静地定格在温绒大笑的脸上,那笑容那么放肆,不知克制为何物,却是那么好看,似有细碎的阳光揉在其中。

“小苏也来了,别站着,进来坐。”

付苏敛回神,上前一步奉上礼物,恭敬道:“­奶­­奶­,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温老夫人乐呵呵地接下:“乖,这是多久没见了,好像上回见你,你还在我这帮绒绒补习呢。你比那时候看着更高更俊俏了。”

付苏神情一滞,但很快反应道:“是,好多年了。”

他淡淡地朝温绒看去,温绒本就在看他,目光交触的刹那,她心下一抖,表面上也淡定地看过去。

温绒大叹一声,开始自我反省:“唉,怪我底子差,辛苦付苏教了我两个月,我还是没考上。”

“也不尽然,考试那天你发烧了。”

“呵呵,是我自己没这个资质。”

“不是,是你状态不好。”

“那也是实力不够。”

付苏微微皱眉,温老夫人见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有什么好争的,你现在不也挺好,当老师好,女孩子当老师安安稳稳,­奶­­奶­喜欢。”

温绒赶忙点头应和:“我也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

祖孙俩在一边聊着,付苏坐在一旁偶尔Сhā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或是看看那个说得眉飞­色­舞的人,阳光从她身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温柔地漫洒在她俏皮的短发上,镀上了一层和煦的金­色­,看得人心都暖烘烘的。

时间差不多了,付苏开车载着温绒和温老夫人前往温家别墅。

温老夫人不喜铺张浪费,死活不肯住豪宅,日日守着老房子,温老夫人说是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但温绒知道,那四十余平米的房子是­奶­­奶­一生的回忆,她不舍得离开。

温绒自懂事起爷爷就不在人世了,只在­奶­­奶­的房间里看到过两人合照,听过­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缠守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温绒觉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爱,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遇上对的人。她的视线从付苏脸上轻轻带过,又抿­唇­微微苦笑。

事前,温老爸特地叮嘱温绒不得跟­奶­­奶­泄露家里经济危机,温绒这点还是认得清的,她也不想­奶­­奶­为此伤神。一进家门,温绒立马感慨,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她家岌岌可危的状况,她爹竟然还能摆出这么大的谱,请来这么多人。

借着给老夫人祝寿的名义,邀请各方贵人,寻求翻身良机,这是温老爹的算盘,至于把付苏找来,显然是借付苏的眼做给付家看的,让他们睁大眼睛看好了,温家还没落败,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你去你妹妹房里看看她打扮好没有,一会林家的人就要来了。”温妈妈在温绒背后推了一把。

温绒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正缩在角落抱着手机打游戏,她老大不乐意地站起来,她妈妈突然又把她唤住,她今天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瞧这个大女儿,一看吓一跳:“你怎么这么副打扮。”

温绒不解,低头看了看,跟平时没两样啊,黑­色­低领毛衣,牛仔裤。

温妈妈紧锁眉头,相当不满意:“小雪那里应该还有两条裙子,找出来换上,这像个什么样子。”

温绒恶寒地抖了抖:“妈,让我穿裙子,还不如让我躲房里头看电视。行了行了,我去叫小雪。”

不等老妈继续发号施令,温绒迅速从她的魔爪下逃脱,一溜烟地窜上二楼。

温绒在小妹门前敲了两下,里面唤了声进来,她推门而入,立即迎面遭到袭击——一条长裙罩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温雪又急又气的声音传来。

温绒扯去长裙,带上门,走到房里一看,这莫不是被人入室抢劫了,抽屉翻得乱七八糟,床上地上横七竖八地叠着一堆堆的衣服,梳妆台上摆满了亮闪闪的首饰盒。

“唉……穿什么好。”

温绒看到小妹站在镜子前愁眉不展,拎起一条裙子比划比划,撇撇嘴扔到一旁。

温绒只是来传达指示的:“妈让你快点下去,客人差不多到齐了。”

温雪回头瞪了她一眼,厉声道:“我知道,你别烦,没看到我现在正发愁吗?”

温绒就地坐下,扫视周围:“有什么可愁的,这么多衣服让你选,你还愁?”

“说你不长脑子还真是没说错。”温雪气鼓鼓地叉腰道,“今天林家的人要来,我穿漂亮了被他们看上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可付苏也来了,我怎么能打扮的不漂亮?”

哦,原来如此,温绒只是略一点头,温雪见她这副平淡的表情火气又上来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温绒看着自家小妹最后选了一条淡雅的米黄|­色­小短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玲珑­精­致的曲线,既不是很招人,又不失可爱迷人。她在镜子前转悠了一圈,戴上耳环,在手腕和脖颈处喷上她最喜爱的channel 5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温绒看着镜子里的小妹有点走神,说她不懂,她是不懂,但她知道其实温雪不必小题大做,她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如碧曾忧伤地跟她说,男人就是TM的视觉动物,见到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难道就没有男人能穿透表象看本质,内在美,懂不懂什么叫内在美!温绒在一旁默默点头,可不是吗,就连付苏也曾夸过,他说温雪确实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

“好了,下去吧。”温雪整理好裙装回头对温绒说。

温绒回过神:“我不下去了。”

“为什么?”

温绒手臂往后一撑,懒懒地说:“反正没我的事。”

温家有个光彩照人,艳压群芳,聪明伶俐的小女儿,至于那个大女儿,谁还在意。温绒不愿意在下面给人当背景,倒不如在房里吃吃东西看看电视,一会晚上再送­奶­­奶­回家。

温雪当然不会劝阻,她淡淡地说:“那行,你就呆在这吧,记住,别动我的东西。”

“知道了。”

温雪一走,世界终于清净了。

温绒拨弄了下床上的裙子,随手拣起一条黑­色­长裙,站到镜子前,镜子里裙子是好裙子,碎钻缀满裙摆,流云倾泻一般唯美,只是这裙子后的人,怎么看怎么有点东施效颦的可笑意味。

温绒慌忙把裙子扔掉,狠狠拍打手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006

这次温老爸是下了血本,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借老夫人大寿的机会,势必要把林隽这个贤婿拿下。然而,他也是看到了现实的阻碍,一个在他右边,他不听话的小女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娇羞缠绵地盯着那个更大的阻碍——付苏。付苏在他左边,丰神俊逸,英挺锐气,包裹在黑­色­的西装下的身体犹如一根修竹,散发着清俊­干­净的味道。付苏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转过视线,面上清清淡淡没多余的表情,眼神沉静肃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拿冷眼看人,现在他稍稍举杯向温老爸示意了一下,再重新转过头去。

可他就是不待见这个年轻人,付家的人他都讨厌,他今天就是要让这小子亲眼看着他家宝贝女儿绑上林隽这课大树。

话说林隽怎么还没来。

通往温家别墅的林道上,两排常青树身姿挺立,偶有寒风过境,吹出一片细碎轻声,抬头看,今夜月朗星疏,天空格外明亮,是个畅快人心的好日子。此时,正有一辆黑­色­轿车稳稳而来。

车里流淌着肖邦的小星星变奏曲,温柔轻跳的音符让后座的男人听得颇为入神。林鉴非望向前方若隐若现的楼房,回头对他说:“快到了。”

沉迷在乐声中的男人半眯着眼睛,过了会缓缓张开,淡­色­的瞳仁此时仿若沾上了墨笔,眼底深处却浮动着淡淡的银辉,是一双温柔的桃花眼。

恰似温柔。

他抬手戴上眼镜:“大哥有什么吩咐?”

“还是那两句话,”林鉴非一字不落地复述道,“老大不小,该成家了,趁这个机会娶了温家小姐。温家小姐温柔娴淑,貌美如花,大家闺秀,还是高等学府的高材生。”

见林隽没反应,他又说:“你真打算要了那个温雪?”

林鉴非有些奇怪,林家上下,明里林岩一把手,暗里谁敢不卖林隽的面子,哪怕他隐退5年,威信犹存。他不愿意的事,拿枪指着他脑门都没用,这次竟对林岩的安排没有提出异议,林鉴非有点奇怪,不过,但凡是林隽做的事,总是有道理的。

林隽像是没听到一般,笑了笑,轻飘飘地说:“温家快要破产了。”

“嗯,还要老牛吃­嫩­草。”

“什么?”

林鉴非一脸无辜:“夫人说的。”

老,是啊,让一个35岁的男人娶一个20岁的女孩,说难听点,他都可以当她爸了。

车子在正门口停下,林鉴非迅速躬身为林隽打开后车门,林隽款款下车,站在林鉴非身旁,他没急着进去,他比林鉴非高半个头,斜下眼微笑着看林鉴非:“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

林鉴非目视前方,实实在在地说:“夫人说的。”

“鉴非啊。”

林隽温和地唤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林鉴非的肩膀,他笑,林鉴非也笑:“真的是夫人说的。在我眼里,你一点都看不出有35岁。”

林隽的桃花眼笑得弯成月牙状:“嗯,我知道,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帮你把灰掸掉。”

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灰,他又装模做样地拍了两下,这才迈开步子走向温家大门。

林鉴非舒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林隽的脾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他自己认为他的脾气很好,至少他从不生气,嗯,从来不在人前生气,不论何时他都是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绅士儒雅,彬彬有礼,每当看到那些见他如见鬼的人,林禽兽总是奇怪地问林鉴非,我很可怕吗?

林鉴非每每这时都只能嘴角抽搐:您不可怕,真的一点都不可怕。

然后林禽兽满意地点点头。

温生和周旋在宾客之间,他知道今天来这里有一大半的人是冲着一个人来的,不是他老母,也不是他,而是林隽,林家的地位自不用说,有林家做后盾温家还怕没翻身之地?过去的恩怨情仇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温生和自认为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凡事要向前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林隽不来。当初邀请的时候是林隽助手接的电话,答复含糊其辞,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档口,大人物终于在大家酒气微醺的时候登场了。

付苏第一眼看到林隽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这个男人肤­色­极白,面容清瘦,线条分明,眉峰上扬,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掩在黑­色­镜框后,似是含笑,像是上等美玉,俊雅温润。他很高,穿着一件白­色­风衣,里面白­色­的衬衣完好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他和迎上前来的温生和礼貌地握手道贺,一边微笑着拿出礼物相送。

在场的很少人认识林隽,大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5年前,林隽叱咤风云,5年后,林隽消声灭迹。传说他挂名大股东,环游世界去了,近两年回国后不痛不痒地开了家高级会所。年轻一辈大都没见识过他的手腕,只听过他的传说,年长一辈虽多有见识,但都不够资格跟他交手,除了温生和,虽然他输得一败涂地。

纵使他笑容可掬,态度温和,但他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牢牢的放不开。

这是上位者长期以来难以磨灭的气场。

温生和虽不是第一次见林隽,但距离上一次见面太过久远,那次他被林隽打击得差点回到解放前,怒从中来跑去找人理论,可没见到面就被警卫拦下了,只远远地看到林隽从公司出来,看都不看他这边,径直上了车,扬长而去。

那一次,他连林隽鼻子嘴巴都没看清。现在,他不免有些紧张,乍一看林隽,还真没法把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和那些个惨无人道的手段画上等号。

人果然不可貌相。

温雪难掩惊讶地问她母亲:“这男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都赶上付苏了。

温妈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温老爸急吼吼地冲她招手:“还不快过来。”

温雪连忙小步走到老爸身边,她抬眼忍不住近距离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不由心神荡漾,小脸微红,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容貌、风度,总结成两个字:极品。

林隽悄然在温雪漂亮的脸上扫了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温生和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他眼里的佳人:“哈哈,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温雪愣了下,一头雾水:“爸,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温生和也是一愣,马上笑骂道:“哈哈哈,你看这丫头,记­性­这么差,这位是林隽林先生,前两天你们不是还一起吃了顿饭吗?”

此时,如果有柯达记录下这­精­彩一刻,那一定是温家历史­性­的瞬间。像是被晴天霹雳正中脑门,温雪的表情五彩缤纷,红红绿绿过后,呈现出荒凉的白­色­:“他是林隽?”

温生和也急了:“是啊,林先生还特地打电话来跟我说那天很愉快,你怎么不记得了?”

温雪傻了,如果见过这么出­色­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看看她爹又看看林隽,猛然顿悟,该死的温绒,竟然骗她!

林隽一直在边上看好戏,林鉴非对他这个恶劣的癖好装作没看见。

“温先生。”林隽看够了,终于出声。

温生和急忙堆上笑脸应道:“林先生?”

林隽笑不露齿,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见一下温小姐。”

“啊?”温生和哈哈大笑,“林先生说笑了,这不就是小女温雪吗?”

说罢把温雪往前推了半步。

林隽目光柔和地看了看温雪,温雪竟有点不知所措。不出一秒,他就把目光撤了,温雪脸上一僵,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林隽笑道:“我想见的是跟我见面的那位温小姐。”

温生和不知所以,疑惑道:“温雪就是我这个小女儿呀。”

“温先生。”一直站在林隽身后的林鉴非端着一张标准的助手脸,上前替他家大爷解释,“请问贵府是不是还有一位温小姐?”

温生和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是说温绒?”

温绒窝在小沙发上看电视,在温雪房间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好吃的,只有两个苹果,她不爱苹果,勉为其难地捞起一个慢慢啃。

也不知道这个寿宴要搞到什么时候,­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吃得消这种场合,还有付苏,他现在应该跟温雪一起吧,也不知道林家的人来了没,弄不好一会温雪会大闹一场……温绒咬一口苹果,胡乱想一阵,不知不觉,一个苹果只剩下一个核。

突然,门被重重地推开,温雪凶神恶煞地冲到她面前,扬手打掉她手里的苹果核。温绒眼看着那颗胡滚到床脚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你个温绒,跟我玩­阴­的!”

温绒灵活地翻身落地,避开温雪再一次攻击,她不知这个妹妹又犯什么毛病了,奇怪道:“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温雪看上去一点都不温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好了,在这吵什么,还不快下去。”温妈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指着温绒,“你,你爸让你赶快下楼见客。”

“我?”温绒吃了一惊。

温妈妈没好气地说:“对,林隽说要见你。”

007

温绒很吃惊,她想不通好端端的林隽见她­干­什么,温雪不是在这吗。

时间紧迫,也没工夫让温绒换衣服,温妈妈老大不高兴地催促大女儿下楼,她也不明白那个林隽怎么突然要见温绒。温绒能跟温雪比吗,反正见一见也没关系,见过温绒才知道温雪的好。

二楼到一楼,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绒的脑中飞快地运作着,她寻思着这个林隽是不是要找她麻烦呀。可仔细琢磨她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横竖没理由找她茬。这么想,温绒定下了心,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一半,忽然感到楼下有一束温热的视线,一直追着她,温绒下意识看去,猛地停下脚步。

那什么,那不是林子豪的爸爸吗,他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无比温和惬意的微笑。

温绒不知怎么顿时有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爸。”温绒规规矩矩地走到一­干­人等面前。

温老爸看到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大家闺秀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两声:“这位是林先生,说是你们见过。”

温雪走到温绒身后,可劲地在她后腰一拧。

温绒疼得呲牙,强忍住后,笑了笑:“见过,我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好。”

林隽从容地向她伸出手,温绒快速地跟他握了下,她老爸不太满意地又咳嗽了一声。

林隽似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家子豪最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偶尔有些惊喜,总体风平浪静。”温绒中肯地说。

“温老师说话还是这么风趣。”林隽看上去很高兴,“温先生,不介意我跟温老师单独聊一会吧?”

其实大家都挺晕乎,明明温雪是他的未来老婆人选,不知为何他逆势而行独独看上了温绒。不过,也可能人家是为了自己儿子跟老师套套近乎吧,温家二老这么安慰自己。

“可以可以。”温老爸回头叮嘱温绒,“陪林先生好好聊聊。”末了他压低声音在温绒耳边说:“注意形象。”

温绒狐疑,不是说林隽要见她吗,怎么把她丢给这男人了。

林隽已径自走到自助餐桌前,拿了个盘子递给身后的温绒:“想吃什么,自己挑。”

这是她家吧……

林隽已转过身自己挑起了食物,一边随意地跟温绒攀谈起来:“温老师一直是这么朴素大方吗?”

温绒正夹住一只龙虾,动作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她撇撇嘴说:“人民教师,为人师表。”

林隽斜过眼,点了点头:“我对贵校又多了一分信心。温老师似是很喜欢黑­色­,上两次见面也都是黑­色­外套。”

温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其实想说黑­色­比较耐脏,但这么说恐怕不太符合她老爸注意形象的要求,于是她点头道:“是。”想想又说,“林先生好像很喜欢白­色­。”

林隽挑眉,有点惊喜:“你发现了?呵呵,其实浅­色­调的我都喜欢,我比较白,如果穿深­色­会显得人更白,不好,所以白­色­刚好。”

“……”温绒夹­鸡­块的手一抖,会有很多美白不成的女人想杀了他的。

“所以。”林隽转过身,端起一杯红酒,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很合得来,不是吗?”

“嗯?”温绒咬了一口大虾,侧过头不解道,“什么?”

“温老师每次见面都给我很深刻的印象,让我们好好交往吧。”

温绒把虾­肉­吞下,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微笑的脸,他笑得似乎很殷切,薄­唇­勾起的角度多一分下流,少一分寡淡。

很快,温绒做出了理解:“一定,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家长和老师确实应该好好沟通。”

林隽愣了下,复又笑开,正要说什么,边上有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跟他打招呼:“林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来人立即递上一张名片。

林隽收下,却看也没看。

“听说最近林氏打算在海外开辟新的连锁酒店业务,有意和……”

他还没说完,林隽便出声打断他:“我已许久不过问公司的事。如有问题,请和我们公司的魏经理联系。”

那人一愣,呵呵笑了两下:“林先生当初可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退下来可惜啊。”

林隽不卖他的帐:“浮云而已,人生嘛,惬意最好。”

温绒嚼着虾­肉­,思忖着他说这话还真是虚伪,可是,他不是个助手吗,有什么退下来的?

那人摸了摸鼻子,又兀自­干­笑两声,这才看到边上的温绒:“您是?”

温绒不常露脸,她爸很多生意朋友不认识她,她笑说:“温绒。”

那人一拍脑门:“是大小姐,哈哈,幸会幸会。您真是……”那人打量了一番温绒,似是在琢磨找什么美好的形容词,半晌后,说,“很­精­神,跟你父亲很像。”

温绒在心里默默流血,不会夸就不要夸,夸了不如不夸。

那人走后,林隽回头看了眼温绒,视线从她的短发到她的飞机场,打住,又折回来,温绒正在啃­鸡­腿,没注意某人的视线侵略。

“温老师,我们子豪总是在家说你很漂亮。”

一口­鸡­­肉­卡在喉咙口,温绒呛了两声,林隽好心地把酒杯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下两大口,总算是缓过劲来。

她想,这爸当得真是厚颜无耻,林子豪会说她漂亮?还不如说付苏暗恋她可信度高些……再说,她长什么样,她没自知之名吗?

“林先生过奖了,呵呵。”温绒主动换了个话题,“林先生辞职了吗,不给林隽打工了?”

“怎么说?”

温绒喝了口红酒:“刚才那位叔叔不是说你退下来了吗?”

“这个啊……”林隽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只螃蟹腿研究了下,慢慢道,“林家现在是我大哥林岩管着,没我什么事。”

温绒把这句话想了想,又想了想,顿时大惊。

“你是……林隽?!”

林隽心情舒畅地看着她吃惊的摸样,笑着把螃蟹腿放入盘中。

温绒眨巴着眼睛:“你不是林隽的助手吗?”

“是你说的,我没说我是。”

“那你早知道我是谁?”

“嗯。”

“……”

温绒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了,面­色­有点忿忿,她突然觉得林子豪比他爹可爱多了,这只禽兽还真是老­奸­巨猾。

她心下了然,却也懒得多计较,只是小声嘀咕,“耍我呢,老大不小了都……”

林隽见温绒吃惊过后马上淡定,倒有几分意思,可这时温老爸Сhā了进来,笑呵呵地对他们说:“林先生,我家老夫人就要出来了,她想认识认识您。”

林隽没急着走,回过头:“温老师,一起?”

温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老夫人今日一身红­色­衣裳,衬得人很喜气,宾客纷纷上前举杯祝寿,老人家在家人的搀扶下笑得很慈祥,她老眼没话,一眼看到温绒,连忙把她唤到身边:“绒儿,快过来。”

温绒笑眯眯地凑过去,又说了一番乖巧的话。

林隽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那张抹了蜜的嘴。

“妈,我给您介绍,这位就是林隽,人家特地赶来给您祝寿的。”

林隽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老夫人看着身体很健朗,林隽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温老太和蔼地笑了笑。

温老爸觉着此时气氛正好,于是正要乘热打铁,不料,老夫人又一眼尖,瞅见付苏,连忙招手道:“小苏,过来。”

付苏闻声,放下酒杯走到老夫人面前:“­奶­­奶­。”

温老爸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付苏只当没看见。

付家和温家没闹翻之前算是世交,付苏和温家姐妹走得也近,常常串门子,温老太对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子很是喜欢。

温老太眉开眼笑:“好好,今天这生日过得真是开心。你看,温绒温雪在我身边,小苏也来了。小苏,以后多来坐坐,小时候可喜欢跟我们家绒儿玩了,怎么大了就生分了。”

温绒一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抬起头,不料正撞上付苏看过来的目光。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又相互不着痕迹地错开。

林隽看看把头又低下去的温绒,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付苏,眼底渐生不明所以的笑意。

温老爸勉强地出声提醒:“妈,付家那边……”

温老太清清淡淡地打断他:“你那辈子的事别碍了小辈。”

这话似乎颇有玄机,温老爸此时也不好多说,唯有转个话题,拣起他刚刚要说的:“妈,这位林先生和我们温雪谈得很投机。”

温生和敢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据林岩跟他透露他那个凡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弟弟对这次相亲没表现出抵制,这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而且他本人都亲自来到温家,可见这联姻之事有了眉目。

温雪顿时红了脸,她半是急的,半是羞的。她的心上人正站在面前,可偏偏他老爸这明摆着要把她卖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可又发作不得。

温雪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林隽,又瞄了瞄付苏,前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后者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她作定决心,说:“爸,你说什么呢,我跟林先生……我们不熟。”

温生和恼这个女儿不懂事:“多谈谈不就熟了。”

温雪心下焦急,没想到他老爸在这个场合就这么直白地想要撮合他们,正欲反驳,却被人抢了先。

“温老板。”林隽好听的嗓音沉沉唤道,“恐怕这其中有点误会。”

温生和面上一呆,心下叫声不好,忙说:“林先生那天确实打电话给我,说跟我家小雪谈得很愉快呀?”

“呵呵,那天我确实谈得很愉快,只不过……”林隽沉吟一下,温家二老心中悬起一颗大石头,他目光流转,­唇­含浅笑,“我想跟我投缘的应是这位温绒小姐。”

六道火辣辣地目光登时投向站在最边上的温绒。

温绒抬起头,脸­色­乍红乍白。

林隽火上又浇了把油:“温老板,我看上的是你家大小姐。”

008

林隽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狠狠地晕了晕。

温老爸似乎没搞明白,张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倒是温老妈回过神来,游移不定地问:“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家绒儿订婚?”

林隽含笑点头。

温老爸这才惊异不定地说:“可是,当初说好是……”

他的眼神朝温雪看去,这时候气氛尤为尴尬,温雪心气甚高,虽然当初是她自己不愿意相这个亲的,可她不要是一回事,别人不待见她,那就是另一回事。可此时她分明只有哑巴吃黄连,若是反对,说明她抛弃了付苏看上了林大爷,若是赞成,说明她输给了她最看不上的大姐,左右不是,很是憋屈。

而在温家人眼里,这大女儿和二女儿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小女儿是云,大女儿就是泥,小女儿是凤凰,大女儿就是山­鸡­,小女儿是珍珠,大女儿就是石头。

这林先生难道是瞎了眼错把石头当珍珠了吧?

付苏沉着脸,一双冰寒的眸子盯着林隽的侧脸,林隽察觉,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

温老爸抹了把虚汗,不太拿的定主意:“这个……”他瞟了眼装活死人的温绒,决定一搏,“绒儿,你看呢?”

说完拼命给温绒使眼­色­,但他的眼­色­实在不到位,温绒瞅了半天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老爸急得内火攻心,他的一手好牌凭空被人截胡,他能不急么。要说他当初和林岩约法三章,让温雪嫁给林隽,林岩自当出手资助他的公司,但这其中有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本打算事成后跟小女儿促膝长谈好好研究一番,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该死的还是自己的大女儿。

从小就知道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现在她要断老子的后路。

温绒神情淡定,片刻间已经拿定主意,这种混事她还是少参合,于是她轻咳一声,引来众人注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反对。”

三个字,­干­脆利落。

温老爸虽然心中一喜,可又立即恼这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是委婉,生怕林隽生气,可是林大爷自己说了,他天生好脾气,他是不会生气的。

所以,他只是淡淡笑道:“温老师不必急着拒绝,我们可以多谈谈,相互加深了解后再订婚不迟。”

“不。”温绒斩钉截铁地说,“先不说这件事太突然,有一个理由就足够我拒绝。”

“什么?”林隽很好奇的样子。

温绒看着这一圈的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孔,或是期待,或是冷漠,或是痛恨,或是懊恼,然后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话音刚落,抽气声立马响起,温老爸脸­色­很难看,像是被人掐了脖子呼吸不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忙尴尬地跟林隽解释:“我这个女儿从小不懂事,林先生不要见怪。”

温绒深以为然,一脸诚恳地说:“林叔叔,抱歉,我只能接受大我5岁之内的男士,你……稍微大得多了点。”

温老爸一脸想去shi的表情。

叔叔,林鉴非站在后头,内心笑得汹涌澎湃,他很想看一看自家老大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哦,他忘了,林隽一般都是微笑的表情,想看他其他的表情,很有难度。

果不其然,林隽内力深厚,表面上丝毫没被温绒放出的冷箭伤到,他笑道:“温老师的顾虑我能理解,可是凡事没有不可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就像温老师以前勇于破记录一样,一米九是一个坎,但不跳之前谁都不知道能不能跳过,不是吗?”

付苏端着扑克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温绒脸上僵了下,心想这个林隽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温绒­干­笑两声,“林叔叔是长辈,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这边一口一个林叔叔,那边一口一个温老师,都拿出了极大的尊重,现场相当尴尬。

终于,温老爸吸了口气,拍板道:“好了,这件事确实仓促了点……这样吧,绒儿,你也别急着推脱,你跟林先生可以多接触接触,交个朋友未尝不可。”

温老爸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愿气氛不要太僵,未来的计划可以从长计议。

温绒很无力,她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林隽笑得一脸赞同:“温老板说的是,那么,温老师,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多联系。”

林隽的名片不是轻易给的,他眼光很高,一般的人他瞧不上,所以林隽的名片是很­精­贵的。

温绒只想着日后小禽兽惹出麻烦,找家长告状方便点,就收下了。

可是,林隽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半晌后,他说:“温老师的呢?”

温绒哪有什么名片,于是随手找来一张餐巾,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笔尖太利,还不小心戳了一个洞。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名片。”

温绒把那张纸巾端正地放到林隽手中。

温雪胸中积郁了一口血,这个大姐真可以再丢脸点,把他们温家的脸都丢尽算了。可她也不想想事情落到这个田地,她也要负主要责任的。

温绒没有存心给林隽难看,她只是对不太在意的事不太上心,林隽却满不在乎似的,还悉心地把这纸巾叠好,放入内侧口袋收好。

他们在这边聊了许久,不好怠慢了其他宾客,于是大家又呼啦啦散开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月上枝头,她有了倦意,温绒立马举手表示愿送­奶­­奶­回老家。不论温老爸如何劝说希望老太太过一夜再回去,可温老太决心已定。

难为林隽留到现在,传说中他通常不会在一个聚会上呆上十五分钟,倘若要在聚会上截人,必须练就一身本事,比如拳脚功夫,毕竟排队的人多,Сhā队不容易,比如嘴皮子功夫,要在十秒钟之内把问题说清楚说圆润,比快板都要顺流才行。

林隽笑眯眯地说:“不如我送老太太回家吧。”

“付苏,你要走了?”

温雪急急地走过来,温绒回头见付苏已经穿上大衣来到他们身边,他淡淡地看着林隽,末了又淡淡地收回视线。

他没回答温雪,说:“今天是我送­奶­­奶­来的,还是由我送­奶­­奶­回去吧。”

“小苏送我就够了,林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老太太开口,林隽也不再多说:“那好,老夫人慢走。”然后,他很有礼貌地对温绒说,“温老师,后会有期。”

这大叔还真是不罢休了,温绒草草地道别后,跟着付苏上了车。

他们走后,温生和凑到林隽身边打算说几句好话挽回点印象,可他还没开口,林隽就已经悠悠然发话了:“温老板,我哥一心想让我快点成家,可看样子事情不是很顺利。”

“额……这个……”

“你应该清楚,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才会有资金。”林隽微微一笑的样子最是俊雅。

温生和笑得有些虚弱:“是,是。”

付苏开车很稳,一路上温绒没说话,倒是­奶­­奶­和付苏聊了几,付苏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每一句都答得很认真。­奶­­奶­打心眼喜欢这个小子,个­性­是寡淡了点,有点独,但也沉稳,做事不急不躁,她曾动过心思让他做温家孙女婿,只可惜温付两家前些年因为生意上的事闹翻了,温生和对付家一百个讨厌。原本她觉得绒儿和小苏挺登对的,可不知怎么这两个孩子忽然闹起了别扭,倒变成小雪和小苏走得近了些,罢了,年轻人的事她老人家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送­奶­­奶­回家后,付苏和温绒一前一后,温绒低着头闷声不响,没见着前面的人已经停下脚步,一脑门撞上去,连连后退两步。

付苏愣了下,本能地伸手扶住她:“想什么呢。”

温绒揉了揉额头,忙摆手:“没事,没事,天太黑,没看着路。”

付苏也没再多问,放开手,说:“我送你回去。”

“那个……不用了,还有末班车,我搭公车回去好了。”

想到一路上又要装睡装死,她还是自己辛苦点好了。

付苏站着没动,盯着她被冷风吹红的脸看了会,随即把温绒的话当做耳边风似的,又说了一遍说:“我送你回去。”

好像白天的戏码在重演……

两人对峙了半天,温绒终于败下阵来。当她打算走向后座时,付苏已经打开副座的门。

温绒神­色­僵硬地坐在付苏身边,感觉手脚很不自在,车里的温度很高,她不由扯了扯围巾。

付苏瞥了她一眼,随手调低了暖气。

“林隽不是好惹的人物。”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亮在夜空中格外醒目,横道线上有稀疏的行人过马路。

付苏的声音似凉风过耳,温绒立马应了声:“嗯。”

他忠告她:“不要招惹他。”

温绒胸闷,没看见刚才是谁招惹谁吗,她说:“还不是温雪不敢去,要我帮她壮胆。”

“温雪个­性­就是那样,你也不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帮他家小雪儿辩解,温绒胸闷过后气短,半开玩笑地说:“我妹妹个­性­怎么样我清楚,她这么急也就是急你还不娶她,怎么样,什么时候到我爸那提个亲?”

付苏一个急刹车,温绒差点把脸贴到挡风玻璃上,而后,那人竟然保持面瘫,说:“脚滑了。”

“……”

付苏把温绒送到家门口,道了句再见,连晚安都没有,温绒站在大门口看着他那辆银­色­轿车拐了弯,消失在视线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她深刻觉得这句话可以改成男人心海底针,然后套在付苏身上。她6岁的时候认识付苏,那时候付苏8岁,怎么说也勉强算得上是对青梅竹马,不过是发育不良版的。主要原因是还有一颗梅子横在中间,那颗梅子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厉害,所以青梅有意,竹马无情,付苏这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下究竟藏了怎样的心思,温绒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除了他喜欢温雪这一点。

温绒只在人前抱怨过一次她比不上她的小妹,那个人是­奶­­奶­,当时­奶­­奶­淡然地说,那些漂亮的女人大多红颜薄命,那些厉害的女人多数惨淡收场,有句老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

温绒当时一呆,有点泄气,但­奶­­奶­下一句话是,绒儿,这世上真正聪明的女人都是傻女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用太­精­明,恰到好处就行了。

009

温绒所在的这所小学是当地极为出名的贵族小学,学校也是对得起家长出的钱的,请来的老师不是一级教师就是特级教师,像温绒这个体育老师也是专业跳高选手,国家一级运动员,业余钻研空手道,腰上黑带单手可以撂倒一个大汉的彪悍人物。

照理说,温绒基本上是不怕任何人的,小偷、强盗甚至□犯,对她来说就是费点体力罢了。但是,她现在见到某人就想躲,她这个样子要是被段如碧看到了,铁定被这小妮子笑到没有翻身之日。

说起来这个林隽真的很闲,每天下午放学都能看到他开着他那辆豪车停在校门口,可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勤快。温绒几次下班都撞上他,丁叮说这都成学校每天傍晚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少围观少女是从隔壁初中、高中赶来的。

不得不说,男人过了三十这个行情只涨不跌。

温绒每次都想打马虎眼从人群里混过去,谁知道这位大叔眼神好使得很,一眼就扫到她,还非常熟络地跟她打招呼。一来二去,温绒跟林子豪老爸很熟的传言在校园内不胫而走。除了丁叮会忧心忡忡地问一句:他不是来威胁你的吧?其余人等一­干­以为温绒攀上了这位传说中神秘的校董,就连林子豪的班导也屁颠屁颠跑来跟她讨教如何跟林子豪父亲沟通教育问题。当然,有更多的女老师想要知道林子豪父亲目前有没有续弦的准备。

林子豪成长在单亲家庭,母亲不详,父亲是林家人,后来据调查是林家前掌门,现任大股东,学校里无人敢小瞧林子豪,他有个这么牛逼的老爸,这么过硬的背景,老师们只有趋炎附势的份和包庇宽容的心。温绒知道这个情况后也比较能理解这个小孩为何怀有一颗别扭的心,往后看他的时候也不由生出几分疼惜,但最终都在他强大的破坏力下灰飞烟灭。

实在不知道那些女老师怎么想的,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有这等不高尚不纯洁的遐想,对象还是有个拖油瓶的老男人。

这天,温绒照样被林隽拦在半路上。

“温老师。”这声不高不低,咬字清晰,语气温柔。

温绒勉强回头,故作惊讶:“啊,这不是林先生吗?又碰到了,真巧。”学校范围内,她还是以老师的身份对待学生的家长。

“温老师,下班了?”

每天废话,温绒点头:“下班,路上堵,我先回去了。”

通常这个时候还会有个人瞪着她,眼神颇凶,林子豪那样子总像是再找机会咬他一口。

林隽侧过身轻松挡住她的去路:“不如我送温老师?”

温绒一本正经地会说:“不用了,我不受贿。啊,我同事,不好意思,先走了。”

然后抓住一脸茫然的丁叮,很义气地骑上她的自行车,让她坐后座,冒着骑车带人被交警抓的风险也要远离麻烦中心。

骑了一段路,温绒问丁叮:“有没有跟来?”

丁叮看了看身后,一溜大众、本田,再高档也就奥迪,没看到保时捷:“没有。”

温绒松了口气,不是她怕这个人,她是烦,不想搅混水。

“喂,你真的跟这个林隽很熟?”丁叮察觉出了蹊跷。

“没有,那种大人物,我要是跟他熟,我还不乐颠颠的多套点近乎。”温绒说着假话毫不心虚,“我估计林子豪跟他老爸打了什么小报告,他老来找我问话,实际上我最近很厚待他家公子,没什么可说的。”

丁叮在她身后沉默了半天,温绒以为她在怀疑她话里的可信度,没想到她沉默过后语出惊人:“我说……他长得真是帅。”

温绒一个踩空,天生运动员的一世英名差点毁了。

温绒这段时间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外人是不能体会她的心情的。一个月里老爸老妈打来的电话数量赶上她大学四年的总和,除了高中训练时摔断一条腿,她妈还没这么殷勤地请她回家过。

温绒深知回去就是龙潭虎|­茓­,躲了几天,温老爸终于耐不住­性­子,杀气腾腾地逼上门来。丁叮看到她老爸不善的脸愣了愣,一句话没说溜出去散步了。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十分钟,温生和的小眼睛败下阵来:“女儿,当帮帮爸爸吧。”

“啊?”

温生和眉头一皱,忍了忍,说:“林先生是个很好的对象,英俊潇洒,家门渊源,个­性­随和,怎么看都是我们家高攀了人家。是,他是有个孩子,可这孩子听说也很聪明懂事,现在还在你的学校,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女人,不要眼光那么短浅,你不是小雪,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啊。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家的兴衰,你从小懂事,这次一定要帮老爸这个忙。”

温绒耐心地把话听完,然后多年不受伤的心灵小小地颤痛了一下,到这时候还偏心,她高攀大叔,她还不稀罕呢。

“爸,这个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其实,我觉得,很可能那个林隽压根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找了个推脱的借口,你说温雪他不放在眼里,反而说看上我……”温绒顿了顿,把自尊心保护好,说,“这可能吗?分明是变相的拒绝。”

温老爸眼睛一瞪:“这有什么,你就打蛇上棍,假戏真做,将计就计。”

“可……”

“好了,不用多说了,你还小,又没恋爱过,肯定成天幻想着什么白马王子。我告诉你,白马王子不好使,林隽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才能保你一辈子踏实。”

温绒很想反驳,她其实没幻想过白马王子,哦,除了以前小小YY过牵着付苏走进结婚典礼。再说,不是钱多就踏实的,像他们家钱也不少,还不是落得现在要破产的境地。

“我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如果林隽再找你,可不准拒绝,给我乖乖地培养感情。”

温老爸很想说感情培养好了,赶快让人投钱,但这话太露骨了,还是不要吓到这个大女儿,大女儿跟他本就不亲,还需要慢慢教化。

温绒是个十四岁就半离家,十八岁彻底离家的孩子,对于父母的话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当林隽的电话打来时,她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无视,然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上课去了。

林子豪这两天卯足了劲跟她对着­干­,温绒开始认真思考这父子俩是不是都跟她有仇!大的烦她,小的恼她,害得她要提早遭遇更年期。

下课的时候,林子豪冲到温绒面前,粉­嫩­的小嘴说出残忍的话:“我爸爸才不喜欢你呢。”

温绒收拾好跳绳,淡淡扫他一眼:“嗯,我也不喜欢你爸爸。”

林子豪一愣,怒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爸爸!”

嘿,这是什么道理,温绒停下脚步,弯下腰掐了掐他那张跟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小脸蛋,直到那张英俊的小脸变了形才放手,然后留下个黑指印,满意地走了。

她在心里说,光是有你这个小恶魔,我就对你爸望而怯步了。

林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温老爸很焦急,示意温绒主动出击,温绒怎么可能犯傻做这种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最近学校里出了一件大新闻,林子豪成功把班导姑娘逼疯了,这位以全优成绩毕业,以全优成绩带班的全校优秀青年教师爬到校长办公桌前要求­精­神赔偿,或者让她换班。

于是,丁叮老师非常不幸地成为了她的继任者。

丁叮听此噩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温绒给她煮了碗定惊茶,不停地安慰她那颗被打击得支离破碎的小心脏。

“怎么办,我怕。”

温绒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最后丁姑娘颤颤巍巍地还是这么句话。

“我看那孩子对他爸爸还挺怕的,不如……你找家长谈话吧。”

“啊?”丁姑娘惊恐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你让我找林隽?”

温绒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林子豪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家长管教不严,为了你以后的日子,还是趁早下手。”

丁姑娘失眠一宿后,顶着巨大的压力找来了林子豪的父亲。本以为要见着个大人物会很困难,谁知道林隽一口答应了,更让人受宠若惊的是他会亲自到学校走一趟。中午,丁姑娘带着这个好消息欣喜地找到温绒,温绒夸她做得好。

林隽按照约好的时间准时到达学校,丁姑娘不敢怠慢,特地在校门口迎接。

“丁老师。”林隽一个点头打了声招呼。

“林,林子豪爸爸,你好,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赶来。”

“没关系。”

林隽谦和的笑容让丁叮放松不少。

“那请到我办公室谈吧。”

“请等一下。”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想请温老师一起谈。”

“温老师?”丁姑娘愣了愣,“噢,温绒老师吗?”

“对。听说她也是子豪的老师,既然来了,我想多听些建议。”

林隽神­色­很怡然,目光很清浅,态度很温和,这俊美优雅的气质跟十恶不赦的坏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偏偏跟他说话的人不知为何都会打从心底里发慌、发傻、发抖……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邪门气场。

丁姑娘便是这其中一员,她乖乖地给温绒打了电话。

温绒接到电话后内伤很严重。她本想推脱,谁知丁姑娘极不淡定,话语间似有哭腔,她实在搞不定这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又说这个鬼主意是温绒出的,有难要同当。温绒万般无奈,千般不愿,还是出现在了校门口。

林隽今天总算是没穿白衣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米­色­的大衣,衬得他意气风发,冲眼看跟个二十五六的小伙似的。

林隽露齿一笑,难得笑容明朗:“既然温老师也来了,不如我们就去附近的饭店,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我请老师吃顿饭。”

“不用了……”

“今天恐怕会谈很久,还是一起用饭吧。”

中国人的套路,饭桌上一切好说。

林隽就是这样,也不看丁姑娘凄凄的眼神,回头跟他的助手说了句:“一会接子豪回去。”

温绒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好像没她这个人。

林隽大概是好意地叫了她一声:“温老师。”

温绒抬头。

“走吧。”

“既然林先生如此盛情,我们就不推脱了,丁老师,我看前面那家馄饨店不错,你昨天不是还闹着想吃馄饨吗?林先生,你看如何?”

丁姑娘吓坏了,瞪着大眼睛,温绒温柔地勾过她的胳膊,安抚­性­地朝她笑笑,随后伸手一指,指向前面不远处一家乌黑黑的小黑店,三无小店。

想他林隽何等人物,过去吃个饭估计都要散去个普通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到那么家寒碜都算不上的小破店,怕是很勉强吧。

林隽只是瞥了一眼,眼神流露出些许好奇,几乎称得上是高兴:“温老师选的地方果然别出心裁,好,就那吧。”

010

三个人前后进入这家小店。

说真的,就连温绒都不太受得了这家小店,营业执照挂在外边的墙上,早已蒙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仅如此,店里光线不好,到处乱糟糟的,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这间小店因为林隽进门陡然亮堂了很多。

丁叮拉了拉温绒的衣袖,咽了口口水:“不如换一家吧。”

可是林隽已经在唯一一张收拾­干­净的桌子前坐下,还冲她们俩招招手:“两位老师,请坐。”

温绒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为他身上那件昂贵的大衣担心。她和丁叮围着小桌子坐下,老板系着一块脏围裙,袖管捋得老高,其实看到他这身打扮已经没有胃口了,他走过来问吃什么,温绒要了三碗馄饨面。

丁叮拿出纸巾忙着擦桌子,不好意思地跟林隽说:“林先生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吃东西吧?”

林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店面,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不过这里的馄饨还挺好吃的。”丁叮正在往语无伦次的方向发展。

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客人不多,但他们三个挤在一张小桌上仍旧嫌挤。温绒拆了双筷子无聊地把玩着,那边丁姑娘开始切入正题跟林大老板探讨起深奥的教育问题。

然后,在丁叮老师煞费苦心,用光口水把林子豪在校要命的表现用最委婉最不刺激人的方式表述过后,林隽沉默了会,丁叮又咽了口口水,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恰好此时老板端着三碗馄饨面走过来,然后一人一碗,他的力气颇大,放下碗时桌面都震动了一下,里面的热汤晃了晃,溅出几滴,差点沾在林隽高贵的衣领上。温绒微微蹙眉,心里一阵失望,可惜了。

林隽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温绒的脸,他低下头,拿起筷子轻轻拨弄了下碗里的馄饨,片刻后,说:“据我所知,我儿子从来不任­性­。”

一句话直接把丁姑娘拍死在地。

有其父必有其子,温绒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的碗里加了醋和蒜和辣酱,有滋有味地搅拌起来。

“加这么多调料会更好吃吗?”林隽似是很好奇地问。

温绒正吸着面,闻言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喜欢。”

“是吗。”

面对碗里腾起的热气,林隽摘下眼镜,温绒看了眼,猛然间不自觉地停下吸面的动作。很多男人戴上眼镜摘下眼镜会差很多,眼镜有时候是一种装饰,甚至会出现有镜状态是帅哥,无镜状态是路人的囧事。

虽然温绒对林隽这人没太多好感,但她的审美还是正常的,无疑林隽是英俊的,不仅如此,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比起那些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的气质更出众,人如其名。温绒觉得林隽这副眼镜为他加分不少,但她没想到眼镜下的真实面容竟如此让人热血沸腾,当然,不是指她,这只是个形容。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眼镜得的阻挡露出它清晰漂亮的轮廓,瞳孔仔细看是浅褐­色­的,透出温润的光芒,同时也流淌着稀疏的淡漠。

林隽拿过几瓶调料学着温绒的样子一一加入,也搅拌了下。

“这样不对。”温绒抢过辣椒酱往他碗里狠狠地撒,“这样才够味。”

丁叮吓了跳,这也太狠了吧。

林隽愣了下,抬头看温绒,温绒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

薄­唇­轻轻勾起,他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次­性­筷子拣起一只馄饨,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

丁叮在一旁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有一碗馄饨面,她看着林隽不由痴呆,为什么有人能把馄饨吃出这种优雅的气质,再一回头看看温绒就差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丁姑娘忽然萌生出忧郁地感叹,人家豪门出来的跟他们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样。

丁叮决定再接再厉:“林先生,子豪呢,真的很聪明,但是他和同学相处得不是很和睦。”

林隽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辣酱,吃了一会后,两颊微红,额上冒汗,他吸了一口气,侧过头似是很平常地说:“聪明的孩子总是会遭到同龄孩子排挤,我明白,但没有关系,以后他们就会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这一次丁姑娘直接被拍成骨灰。

人与人的思维结构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在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了半天后,一直没出声的温绒重重地方下碗,举起手冲老板喊了句:“再来一碗。”

“温老师胃口很好?”

“不错。”

“看不出你这么瘦,却这么能吃。”

“肤浅,人不可貌相。”温绒撇撇嘴挑起半边眉毛。

一旁的丁叮噗嗤笑了:“林先生你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可能吃了,两三碗饭不在话下,每天都要准备四菜一汤,她这都还嫌不饱。”

温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上辈子可能是饿死鬼,这辈子就多吃点。”

林隽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么看起来,养你伙食费开销不小。”

“是啊。”温绒也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怀好意的那种。

“还好我就是不缺钱。”面上来了,林隽帮温绒加上调料,“多吃点,这顿我请。”

温绒暗暗磨了磨小虎牙,然后继续卖力地狼吞虎咽,丁叮在旁看着心里琢磨着这丫头今天怎么吃得格外没形象?

没错,温绒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要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暴露出来,让林隽知难而退。

可林隽似乎并不在意,他吃得并不多,一碗馄饨面上飘着红红的辣油,相当火热的感觉,他每吃一口,额上的汗便多几分,虽然面上没什么异常,但感觉上他吃得很艰难。丁叮看不下去,帮忙叫了杯水,又拿出纸巾递给他。

“不用。”

过了会,温绒拿出纸巾擦嘴,对面的人开话了:“温老师,能借一张吗?”

难道我的和温绒的有区别吗?丁姑娘疑惑了。

温绒叹了口气,无奈摊手:“抱歉,最后一张。”

丁叮立即递上自己的:“林先生,我有。”

林隽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不用。”

“……”

一顿饭就快吃完了,可问题还没解决,这样不行,温绒吃得八成饱后,觉得有必要拉丁叮一把。于是,吃饱喝足的她拿过一根牙签不怎么遮掩地开始剔牙,然后徐徐道:“林先生,你小时候一定也很聪明吧,成绩很好,同学们都嫉妒你?”

林隽捏着水杯,习惯­性­地半眯起桃花眼:“差不多。”

“那就是了。”

温绒突然拍了下桌子,丁叮怔了怔,只听她又说:“你儿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就是个问题儿童。”

丁姑娘眼珠猛然瞪得老大,温绒朝她挤挤眼,让她放心,然后继续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据我们老师观察,林子豪初步显露出人际交流障碍,不管是谁都无法跟他好好沟通,时而暴躁,时而冷酷,时而狡诈,一点都不像个7岁的孩子,不瞒你说,被他气哭的女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气疯的男老师超过两只手,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同学,初步统计少说超过三个班。作为父亲,你看怎么办?”

等她说完,丁姑娘顿时嘴­唇­发白,要不是还扒着桌沿,大概已经跌到地上去了。

林隽听后,慢条斯理地喝他的水,眉头都没动一下,看不出喜怒,他戴上眼镜,双手交握搁在桌上,轻巧地反问:“温老师的意思呢?”

“林子豪似乎很听你的话。”

“所以?”

温绒笑了:“林先生在家的时候应当多陪陪孩子,然后多教教他与人相处的方法。比如,不应该把同学扯到沙坑里强迫他把蚯蚓放进裤子里啦,不应该把女生送给他的小花捏碎丢到人家脸上啦,不应该嘲笑女老师暗恋男老师还说她不自量力啦,等等诸如此类。”

听听,多么令人发指的罪行,但这些事从来没有人敢直接告诉林隽。

林隽听后忽然露出一丝苦恼,温绒以为终于起效果了,心里正扬起一厘米的得意,却听林隽一字一句诚恳地说:“教育我不擅长,不过看起来温老师很擅长,这样吧,温老师来做子豪的家庭教师吧。”

温绒嘴角的笑容僵了下,立即说道:“哈哈,我只是个体育老师。”

林隽包容又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温老师是我看到最有师德的老师,很会教育孩子,从来不会体罚,循循善诱,因材施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禽兽在说“体罚”二字的时候好想咬字特别用力……

“丁老师,你看如何?”

丁叮对着林隽的眼睛顿时失了气力,只会点头。

林隽起身,优雅地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很好,那么,温老师,从下周开始一、三、五,我都会派车接你去我家给子豪辅导‘人际沟通教育课程’。”

温绒急忙跳起来:“我……”

林隽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哦,你放心,我家保管你吃到饱,工资待遇绝对优厚。那么,告辞了。”

他拿出钱付了帐,从容地走出这家小黑店。

011

温绒最近很憔悴,很尤桑,很颓废……组长大人看不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安慰道:“小温,失恋没什么,你还年轻,革命可以从头来过。你注意到没,数学组那边调来一个年轻的男老师,Q大数学系毕业,小伙子个头180,一表人才,今天晚上说是要给他开个迎新会,怎么样,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温绒无力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惊悚了:“组长,谁说我失恋了?”

“别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大,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组长大人看她这么激动,更加确信了几分,“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我带你去认识新人。”

温绒瞠目,百口莫辩之下被他老大带去见见那位传说中踩掉前任师草,荣登男老师帅气排行榜第一名的新人气王。

但她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好吗,今天就不用去林隽家了,她愁苦了一天的问题解决了。很好很好,她立马乐呵呵地给林隽发了条短信,说临时有事,今晚没空。

然后,心情大好地跟秦老大奔赴迎新会现场。她这副摸样在秦真眼里就像是期待展开新恋情的小女生,秦真只是随口说说,这下倒是真打算帮这个得力­干­将和自己那个侄子撮合撮合。

温绒不知道她家老大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很愉快地打算跟着去吃喝一顿捡个便宜。他们来到酒店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刚走进去的时候温绒愣了好一会,这一眼望去大片女老师,年轻的,中年的,跨度很大。本来她还觉得自己一个体育组的来凑数学组的热闹不太合适,但来了才发现,好家伙,语文组,外语组,美术组,音乐组等等都派了代表,还清一­色­都是女的,连丁叮都在,当然她前天跟她说过这件事,当时她没放在心上。

于是,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你怎么来了?”丁姑娘有点疑惑,“不是要去林……”

“呸,打住,我又没答应他。”温绒不屑地说,“我是跟我们老大来的,听说这里的菜不错。”

温绒是个吃货。

“哦。”丁姑娘了然道,“那就是了,你们老大是秦老师的叔叔。”

“什么?”

“你不知道就来了?”

“真不知道。”

丁姑娘翻了白眼,压低声音,悄悄拿手指指指坐在她们斜对面的人说:“秦谦老师,就是这顿饭的主角,是你们秦真老大的侄子,人才。”

温绒快速朝对面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清秀青年,肤­色­白白的,穿了件格子毛衣,正微笑着跟他叔叔打招呼。

这质量确实是上品,难怪把前任师草P下去了。

那边秦真跟自己侄子很热乎地聊了两句,两个人突然朝温绒这边看来,然后秦真跟温绒招招手:“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谦,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温绒老师,她实习的时候就是我带她的,现在留校了,不是我夸自己人,带学生是这个。”秦真竖起大拇指。

秦谦立刻露出微笑,隔着一大张桌子要跟温绒握手,温绒连忙站起来伸出手。

“温老师,久仰大名。我在家总听叔叔提起你,说你很厉害。”

“呵呵,不敢当。”

“小绒,不用那么客气,过来坐。”秦真让出自己的位子,“你跟小谦多聊聊,跟他说说学校的情况。”

额……温绒猛然察觉到好多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自己。

温绒当然不想一晚上都被目光刺杀,立即扯了个笑,道:“没事,小秦老师应该都了解情况了吧。”

“你也刚进来不久,可以跟小谦谈谈心得,快过来。”

秦老大不知怎么的突然抽风,竟不顾温绒的眼­色­亲自跑来把她抓到秦谦身边,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好好交流交流。”

秦谦倒是没什么,他坐下来客气地给温绒倒了杯红酒,敬了她一杯:“温老师,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温绒没印象,问:“什么时候?”

“两年前,全运会上。”

温绒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但她很快低下头装作吃菜的样子:“是吗,我记不得了。”

秦谦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

“没事,来,我敬你。”温绒大方一笑,回敬他。

席间,秦谦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温绒其实跟他说不上两句话,因为有太多女老师抢着要跟他说话。坐在他另一边的是外语组第一支花白萱萱老师,她对这位新人格外热情,从数学扯到外语,从外语扯到地理,从地理扯到历史,总之逮着什么说什么。秦谦倒也好脾气,耐心地跟她聊着。时间久了,其他女老师逐渐退出舞台,开始自顾自搞小团体聊天。

温绒是一刻没落下,每上一道菜她都吃得最勤快,谁叫她是体育老师,上课最费体力了。

“温老师,要喝汤吗?”

“嗯?”温绒刚一只凤爪落肚,转过头看向突然跟自己说话的秦谦,“不用,我自己来。”

秦谦正在给自己盛汤,举着勺子,又拿过温绒的碗给她盛了碗。

“谢谢。”

这下在场的女老师们不­干­了。

数学组李组长带头发话:“小秦不能这么偏心,是你叔叔的徒弟就特别待遇。”

“就是,不能差别对待我们这些老师。”

秦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真的帮各位老师都盛了汤,立刻被大加赞赏。

“温老师,平时还练空手道吗?”

温绒没想到秦谦还会跟她搭话,回道:“有空就练。”

“听叔叔说你经常锻炼,是去健身房吗?”

“一般早上会晨跑或是游泳,周末会去健身房锻炼。”

“每天?”

“嗯。”

秦谦眼里不掩钦佩:“很少有人能这么坚持。”

“习惯了也没什么。”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竟然聊得还挺投机。温绒喝酒容易上脸,反观小秦老师是越喝越白,一张俊脸粉­嫩­粉­嫩­的,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说话倒是有趣。

正聊到兴头上,包厢的门突然开了,可走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第一个人看过去,愣住,第二个人看过去,也愣住,紧接着,包厢里聊天的声音骤然停止,大家都往门口看去。

温绒正被秦谦一个笑话逗乐,哈哈大笑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中莫名诡异。她迅速收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各位的眼神,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她一回头,估计是动作太猛,在看到来人时狠狠地晕了下。

林隽出现在门口,面容俊逸,气质濯濯,他的发­色­比较浅,深褐­色­的短发泛着柔亮的光泽,然褐­色­瞳仁透着疏离的光芒,把脸上的那分微笑淡漠了许多。

林隽的出现让场面静默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

大多数老师是茫然,少数知道林隽的老师很意外。

只有温绒是惊悚,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而后厌烦,他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

林隽越过众人的脸,视线定格在温绒身上,也不说话,就是微微笑了下。

这一笑惊艳了满桌子的女­性­同胞,吊灯的光芒都被他比下去了。

温绒已经以最快转过头,默默夹了只羊腿,默默地吃了起来,默默地祈祷他没看见她,没看见……

“您是哪位?”作为今晚的主角,秦谦站起来迎了上去。

“我找人。”

温绒低头猛吃,对面丁叮死命跟她瞪眼,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谦又问:“请问您找哪位?”

林隽笑得一脸温和,柔情似水的模样晃晕了一票女教师,只听他微凉的声音道:“温老师,羊腿好吃吗?”

温绒暗叫晦气,随手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回过头去:“林先生,你找我?”

林隽眉梢微挑:“我有给你短信。”

温绒装愣:“哦,我手机没电了。”

这时候,一大片高温灼热的目光不断地试图在温绒身上烧出几个洞来,此处难留矣,温绒不太舍得地放下筷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稀松平常,然后走过去跟林隽说:“我们外面谈吧。”

林隽却说:“温老师拿上包直接跟我走就是。”

“……”她也不好发作,忍了忍,拿上包跟一脸复杂、暧昧、疑惑的秦老大道别,跟一脸同情的丁姑娘道别,还有刚认识的帅气有才的小秦老师道别。

小秦老师看了看林隽,对温绒很客气地说:“温老师路上小心。”

温绒点点头,略感悲壮地离开了她的羊­肉­。

林隽带头走到门外,一手打开车门,然后站在一旁仍旧笑看着温绒,等着温绒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可不知为何温绒感到寒风阵阵。

温绒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林先生,已经很晚了,而且我明明跟你打过招呼。”

林隽则望着她微熏泛红的脸不为所动:“所以我等你把事办完了才来接你。子豪刚做完作业,你还可以给他指导一小时。”

没人在身边,温绒立刻换了个称呼:“林叔叔,何必呢?”

温绒真是不明白,林隽到底要­干­什么,她是打死不认为林禽兽会看上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要跟她来段相亲之恋或是先婚后恋。不是她不自信,而是真没这个可能,随便在大街上拉10个男人问她和她妹,选哪个?10个里绝对有9个选她妹,还有一个是GAY。

“叔叔”二字还是那么刺激,但林隽还是很有耐心地站在车门边,薄­唇­轻抿的样子很英俊:“要好好教育孩子,家长也要配合,这可是温老师说的。”

竟拿她的话压她,温绒一口气提上来又憋回去,胸闷。

短时间内她又计上心来,然后,跟着林禽兽到了他家。

012

如果让小恶魔讨厌死她,赶她走,不就没问题了?

温绒眯起眼,摩拳擦掌了一番,为了跟林禽兽撇清关系,什么招都得出。

林隽家坐落在城郊一块颇为僻静的地方,晚上点点路灯缀在路边,白­色­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点点细雨。温绒从车窗遥遥看去,前方只隐隐看到从左到右连绵起伏的线条,从前往后看不清边界的建筑物。

别墅没什么,她家也有。但林家的别墅和温家的别墅,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据说这还是林隽私人住宅。好在温绒没像个乡下人似的对着豪宅流口水,她跟着林隽换鞋进门,抬头一看,这回倒是愣住了。

她来到北极了吗?

为什么到处都是白­色­的?

温绒来到客厅中央,打量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真的是全白,白得很销魂,很动人,很光鲜,现在她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立在这片天地,就像雪地里的乌鸦,白纸上的黑点,画布上的污渍,怎么违和怎么来。

“子豪,温老师来了。”林隽拿起电话拨了内线。

这时候,温绒又发现了个问题,这么大的家,竟然没有佣人。

过了会,只听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下一刻,穿着睡衣,赤着小脚的小恶魔出现在她面前,小恶魔看到她愣了下,随即两道秀气的眉毛一竖,鼓起包子脸,一脸嫌弃的表情,偏偏他长得太过可爱,这情景实在很抽象。

“她来­干­什么?”

“温老师来给你补习。”

温绒期待着下一刻小恶魔破口大骂:“我才不要疯婆子给我补习!”

然而,小恶魔只是沉默了一会,又拿紫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睛盯着温绒看了会,然后还是很嫌弃地说:“上来吧。”

“……”

林隽微笑着跟温绒解释说:“温老师,我们家子豪害羞的时候总是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

小恶魔大惊大怒:“爸爸,不要侮辱我!”

林隽淡淡瞥他一眼,说:“那你脚上的鞋呢?听到温老师来了太激动了,连鞋都没穿就下来了。”

“……”

事情脱离了她计划的轨迹,首战不成,温绒决定再接再厉。

林子豪的房间大得有点夸张,这么一颗小豆丁竟然拥有近100平的卧室,比她和丁姑娘合租的房子还要大。显然林隽打通了两间房,做了三个隔断,最里面放着床,中间架着白­色­的钢琴,最外面算是书房……温绒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心情很复杂。

林子豪进屋后看都懒得看温绒一眼,心高气傲地坐在一支画架前,有模有样地临摹前方的花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陶冶情­操­,高雅艺术,通常在富裕人家里最吃香。

林子豪视温绒于无物,温绒也没兴趣找他说话,就自己在房里转悠起来。走到书桌边,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作业本,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所有作业全是勾,就没见到叉叉,还有一份数学考卷,油条加双蛋,华丽丽的满分,这小恶魔的成绩真不是盖的。举头望去旁边有几层书架,满满当当的书,没看到孩子气的小人书,竟然四大名著有之,诗词歌赋有之,还有一摞外国文学……温绒默默地从书架边绕走。

这孩子真的太早熟了,连画画都走印象派风格。

温绒突然觉着要让小恶魔跟同学们打成一片确实挺难的,那帮孩子都是些臭屁的小娃娃,喜羊羊灰太狼的忠实拥垒,和这位的境界差太多档了,简直是一个活在二次元,一个活在三次元,无法衔接。

“你看什么!”

忽然一声怒喝,温绒回过神来,只见小包子脸怒气冲冲,气得两颊烫出两朵红云。温绒本来就站在他身后随便张望两眼,可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起了贼心,偏生搬来椅子,紧挨着林子豪坐下,一副热心观摩的样子:“你继续。”

林子豪的包子脸像是放到锅里蒸过一般,热得能冒气:“你­干­嘛,走开!”

有这么生气么……温绒转念一想,立刻说:“我偏不走。”

林子豪敖娇地扭过头:“哼,你又看不懂。”

呀喝,这小恶魔真是没一句话让人不闹心的。

温绒淡定地说:“不就是画个瓶子么,你画的还不怎么样。”

“什么?”林子豪憋着红脸,大眼睛瞪得快要脱窗了。

温绒淡定、窃喜、偷乐地等着他下一句:你滚。

然而,林子豪只是颇为幽深地望了她一会,再次扭过头:“我会画好的。你要看就看,别吵我。”

只见林子豪又开始一板一眼地画了起来,温绒傻了傻,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如同眼看着到手的百万彩票突然作废,怨念很深。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时温绒在似睡非睡之中度过。

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温绒登时清醒,拍了拍脸,说:“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

不知为什么,小恶魔的脸­色­古怪得很,当然,温绒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舍不得她。

温绒觉得还是要好言相劝:“其实你可以跟你爸说别让我来,我在还妨碍你画画,是不是?”

林子豪笑了笑,包子脸容光焕发,眉眼间颇有种邪恶的味道:“你让我课上难过,我又为什么要让你过得舒服?”

温绒一呆,这孩子如此扭曲的心智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小恶魔笑眯眯地替温绒打开房门,如同赦免囚犯一般:“听我爸说你每周一三五来,后天记着别迟到。”

温绒走到楼下,林隽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然后看了看时钟,笑道:“温老师真准时。”

这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

温绒无视掉他这句温柔的讽刺,在玄关穿好鞋,林隽走到她身后,已经穿上了大衣,看样子是打算送她。

温绒摆摆手,客气状:“你不用送我。”

林隽打开门,回头,夜­色­与灯光在他脸上奇异地划过一道分界线,蒙在暗处的脸看不清,露在亮处的脸上被落下一层柔软的光晕,看得人心痒痒,林隽桃花眼眸光淡淡,微微一笑:“温老师,我不是送你。”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温绒此刻的心情,丢脸。

温绒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林隽。”

林隽闻言回过头,不说话只看着她。

“大叔。”温绒斟酌了会,难得严肃地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林隽神­色­依旧,听她说下去。

“我们年龄不合适,个­性­不合适,身份也不合适,还有我先前说过,我不给人当后妈。最重要的……”温绒顿了顿,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终于轻松地吐了口气,丑话要说在前头,她可没兴趣跟老男人纠缠不清。

林隽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一动未动,只有风微微凌乱了他的短发,他的脸­色­太平静,温绒有点吃不准他,强作淡定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末了,林隽随意笑了笑:“说完了?”

“嗯。”

“温老师喜欢的是那个姓秦的老师,还是,”林隽晃过半张侧脸,暧昧不明地说,“付家公子?”

温绒一愣,心中小鼓乱打,忙道:“这不关你的事。”

林隽却再没说什么,走到门口,有车子停在外面,司机正候着。

“上车吧。”

温绒不满意他的态度:“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温老师。”林隽帮她打开车门,一脸绅士,微笑却疏离,“不要想太多。”

温绒自认为说得够清楚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林隽应当知难而退,若是以后他在烦她就是他没人品,乱纠缠,惹人嫌,到时候她对他不客气就不要怪她翻脸无情。

温绒也不推脱,坐上车后,司机立即开车带她离开。从后视镜能够看到林隽一直站在门口,过了会才走进去。这时,车前方似乎有人走来,司机立刻打开大灯,那人见着光下意识遮住脸。但温绒还是捕捉到一瞬,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道路比较窄,车子停下来等那个女人走过去。

温绒看到她低着头匆匆经过,然后一直向前走……走到林家门口停下,过了会,进去了!

温绒目瞪口呆。

已不知是今晚第几次,温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丢脸,还丢大发了!

自作多情一次也就算了,还接二连三!

温绒支着头抚额,难怪林隽让她不要想太多,这世道真悲催。

温绒到底没能逃脱给林子豪家教的命运,林隽好像全然忘记她的那番话,还是要温绒准时上岗。温绒不肯,他竟然上告温老爸,你说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报告这套把戏,但这把戏确实有效,温老爸­淫­威不足,磨工一流,温绒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去看林子豪画画,受的折磨少一些。温绒和林禽兽讨价还价之后,由原来的一周三次减为一次,但温绒还是觉得这一次犹如酷刑。

好在倒霉的事过后,总算有那么件值得高兴的事安抚受伤的心灵。

温绒拜把子的姐妹段如碧终于顺利完成学业回国,温绒难得小有激动,又是接机又是帮忙提行李,殷勤得不得了搞得段如碧受宠若惊,没倒回时差的脑袋更加晕乎了。

待两天后如碧姑娘养足­精­神,两个人终于好好坐下来,然后温绒终于有机会把这段日子匪夷所思的遭遇跟她倾诉了一番,感慨没有战友的日子是多么的悲催。

段小姐听后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总结道:“也就是说你现在被一个禽兽大叔缠上了,你爸还希望你跟他保持一腿的关系,如果不结婚,你们家就要破产?”

段小姐的理解能力超强,温绒颠三倒四的叙述竟能被她­精­准地提炼出­精­华。

温绒点点头:“没错,你说怎么办?”

“不对呀。”段如碧摸摸下巴,抬手掰过温绒的脸仔细看了看,“没道理,他看上你没看上你老妹?”

温绒淡定地拍掉她的爪子,深以为然地说:“就是,你说这事是不是蹊跷?”

“也不一定。”段如碧的爪子没闲着,又摸上温绒的短发,“有些人的审美取向确实非主流。”

如碧姑娘的调侃和温雪的攻击不一样,她说得难听,却没有恶意,是两人感情好的象征。

过了会,段小姐收回爪子笑道:“开玩笑哈。”她朝温绒勾了勾小指,温绒凑过去,“依我看,这事有内情。”

“什么内情?”

段如碧凤眼一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是恋爱小透明,他是情场老狐狸,你说看到有女人出入他家,不是情人就是情­妇­,再有可能就是─夜情对象。他执意要跟你‘谈朋友’,八成目标不是你,是你家。”

“我家都快破产了!”

“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退居二线,谁知道有没有狼子野心。”

喝过洋墨水的果然不一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温绒寻思了片刻,觉得有道理,可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他跟小雪谈不是更好?”

“笨!”段小姐戳了戳她的脑门,“要跟小雪谈,他就是第三者,还是一个有难度的第三者。跟你就不一样了,你一清二白,不存在障碍物。”

“……”温绒仔细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碧姑娘总结陈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坚持到底,不管他怎么出招,都不能被拿下!”

013

有了战友,温绒顿时底气十足。有段如碧傍身,牛鬼蛇神都靠边。

如碧姑娘俨然成了温绒的狗头军师,不停为她出谋划策,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温绒受益匪浅。

作战要领告一段落,温绒沉吟道:“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有思想呢?”

段如碧咭了口咖啡,卖弄风情地赏给她一颗白眼:“那是因为你以前的领悟力一直低下。”

温绒自动架起防火墙,屏蔽这句话。

“绒绒,”段如碧琢磨了下,看着小绒儿漫不经心的脸,心生不忍,可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付苏和小雪怎么样了?”

段如碧和温绒是穿同一条背带裙长大的,小时候两人跟年糕似的,感情好得掰都掰不开,不知道的人以为段如碧和温绒是亲姐妹。小温绒12岁的时候情窦初开,懵懂之间看上了隔壁家的小哥哥。那时候真是天真无邪,只当做个乖乖的小尾巴,慢慢酝酿心底甜甜的棉花糖便能长久长久的开心快乐。小如碧总是比小温绒成熟睿智两分,她左右瞧着觉得这实在是一颗不会开花的种子,只不过看着小温绒每天期待雀跃的模样,不忍心兜头浇一盆冷水。果不其然,小温绒15岁的时候,小温雪13岁了,这次换做小温雪情窦初开,毫不犹豫,眼力极佳地瞧上了姐姐的心头宝。

温家有女初长成,小温雪的杀伤力从幼儿园起与日俱增,当她15岁的时候,俨然一枚亭亭玉立的美少女,顾盼还羞,眉眼青涩,­唇­红齿白。小温绒17岁的模样单看也不难看,可是和同胞妹妹摆在一起比较就矮了不止一点点。

彼时付家小公子和现在的模样已经差不了多少,脸蛋清秀俊朗,但那沉默孤僻的个­性­已经完全定型。只有温家两姐妹还有如碧姑娘敢于在他周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冲锋陷阵,如碧姑娘是为了给小温绒保驾护航,小温绒和小温雪是为了同样一颗心。

如碧姑娘自问比温绒聪慧,比温雪理智,可怎么样都瞧不出付苏的心思。这个男生把自己藏得太好,对女生一视同仁,不会对温绒多说一句,也不会对温雪多笑一次。直到有一天,温绒为了高考熬夜温书把自己累趴下,发烧三天,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礼拜,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付苏正坐在床边望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沉冷,温小绒睡得稀里糊涂自然看不到他眼底的焦虑。

她烧糊涂了脑袋,一时间不太明白怎么已经是大学生住校的付苏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付苏当然不会跟她说,他听到她生病了,当天夜里就买了票赶回来。

其实,那晚付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复习的方法不对,我来辅导你。”

如碧姑娘奇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奇迹之花?那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真有几分道理?

如碧姑娘按耐不住热血­骚­动的心跑去问付苏,你是不是对温家温小绒有那么点意思了?可人家付少爷却连眼白都不给她,沉默是金。

如碧姑娘大喜,沉默好,沉默就是默认。

如碧姑娘也不敢大意,万一出现个偏差,温小绒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要把她碎尸万段。思量再三,如碧姑娘打算保持缄默,反正他们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JQ可以慢慢培养,前途即将正大光明。

然而,一个月没有把JQ酝酿出来,反而让两个人形同陌路。

再然后,温小雪发力上位,一副付苏女友的嘴脸,看得如碧姑娘呕血,恨不得扇她几大耳刮子。付苏却躲进了象牙塔,不久之后,温付两家合作上出现了间隙,不欢而散,付家怄气搬家,付苏再没在温家出现过。

而今一晃5年过去了,温绒比17岁雨季少女的她成熟了许多,那朵未开的花被她彻底埋葬在心底。看着自家小妹成天付苏长付苏短地炫耀,她大多数时候一笑而过,偶尔还会附和一下。曾经如碧姑娘有点想不通,花期明明未到却已落败,这是怎么回事,她死缠烂打地追问,温绒摊开手,摇摇头,他不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暗恋是一朵美丽的浮云,藏在阳光背后,没有再出来过。

如碧出国前很担心温绒因为暗恋不成被激发出心底的­阴­暗面,导致因爱生恨,心理扭曲。没想到温绒却是继续吃好喝好,跑好跳好,朝气蓬勃地成长为向上青年。只不过自那以后,段如碧没再听温绒说过看上谁,跟谁比较要好,她一个人优哉游哉地生活,一个人享受独身主义。

现在,温绒就段如碧这个问题回答说:“应该还好吧。”

“你确定?”

温绒回想起温小雪在她面前亲热地喊付苏叫苏苏,点了点头:“我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了。”

“……”

也好,把旧的彻底送走了,才能迎来新的……可是,为毛她这么不甘心!

“你把付苏叫出来。”

温绒警觉道:“­干­嘛?”

段如碧气势汹汹:“姐姐我回国,当然要人接风,让他给我上桌好的。”

温绒给付苏发去短信,以为他会很久才回复,没想到他很快就有了回应,说是定在大观园。

段如碧果断架起温绒,开着她那辆招摇四方的跑车火速赶往现场,直接在包厢里坐下,付苏到的时候见这两人已经坐在里头自己吃了起来,倒是不由一愣。

如碧姑娘不满地扫了眼付苏,眼珠一突,小眼神黏在付苏身上似是拉不下来了。

呦,几年不见,这付家少爷人模狗样的越发有模有样了,也难为温家两姐妹再难看上别人,那些大路货怎么跟这样的极品比!只不过,这人的扑克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抽。

如碧姑娘很邪气地说:“动作这么慢,怎么几年不见面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付苏瞥了她一眼,脱去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公司开会。”

“啧啧,行,吃吧,这个,这个,这个,”如碧姑娘指着几盘最贵的菜,“绒绒说想吃,那个酒也是,我开了两瓶。”

温绒吃得好好的,一听到她栽赃嫁祸,倏然抬头,恰好对上付苏看过来的视线,纯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这双眼睛看人让人有种专情的错觉。静了一秒,温绒又低下头,脚底下狠狠踩了段如碧一脚。

段如碧神情扭曲,夹过一块猪肝塞到温绒碗里:“来,多吃点。”

温绒看着猪肝,脸­色­也跟猪肝一样了,万恶的段小碧,她最讨厌吃猪肝,还往她碗里塞,你不这么小心眼不行么!

“想吃什么就点。”付苏收回视线,淡然地回了一句。

“绒绒,还想吃什么?小苏说了随你点。”

温绒把猪肝挑出来丢到一边:“你想吃就吃,别拿我当幌子。”

“哎呀,这可不对,我想吃小苏不舍得怎么办,你想吃就没问题啦。”

温绒听着她这话里古怪,皱了皱眉:“你什么逻辑。”

段如碧笑嘻嘻地说:“我说的没错吧,付少爷?”

付苏喝了口茶,垂下眼,睫毛遮去了眼底些许光芒,没作声。

温绒努力扮演着吃货的角­色­,如入无人之境,付苏坐在她对面,她连头都不敢怎么抬,饭桌上就听段如碧一个人叽里呱啦扯个没完。

见这两个人一个跟木头似的,一个跟饭桶似的,段如碧一肚子窝火,想你们俩好歹从小认识,怎么搞得跟第一次见面无感乃至怨念重生的相亲男女似的。

“咳咳,”不亮杀手锏是不行了,段如碧挑起一块鱼­肉­装模作样地问温绒,“绒绒,你跟林隽怎么样了,听说你都去过他家了?”

两边夹菜的动作具是一顿,付苏朝温绒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片刻后,他继续动起来,温绒则张着口,无语地看着段如碧,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处处拆她的台。

段如碧那手肘顶她:“说说啊,我还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长什么样?”

温绒错愕了小下后,淡定地继续吃菜,含糊道:“不知道。”

“帅不帅?”段如碧步步紧逼,“有没有小付帅?”

温绒无奈,尴尬道:“他是大叔!”

段如碧不以为然,还两眼冒星:“大叔怎么了,大叔也可以很有魅力的,我就是大叔控。”

“林隽……”那边一直装木头的付苏终于的终于,开口了。

段如碧一阵激动,凝神盯着他期待他的下文。

付苏掀起眼皮,目光定在温绒有点拘谨的脸上,他看了她一会,这眨眼间的停顿被他不着痕迹地带过,他看向温绒身后的屏风,说:“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认识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御风集团肖总,他自杀前一晚在林隽家门口跪了一夜,听说林隽正在屋里陪着情­妇­玩乐,没有搭理他,第二天肖总就自杀了,他葬礼当天,林隽把他的公司收购了。”

温绒听得微微发愣,段如碧也是听得咋舌,她忙问温绒:“你知道吗?”

“听说过,不太清楚……”温绒忽然反应过来,“这也不关我的事,我跟他不熟。”

付苏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从温绒说话的嘴­唇­移到她发红的耳朵,她只要一喝酒就容易上脸,耳廓红红的,薄薄的皮肤下似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泛着可爱的光泽,不知是急的还是酒­精­作用,她的脸比平时要更红一些。

他低下头,酒杯里映照出他无甚表情的脸。

温绒对林隽这个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别人说他怎么怎么可怕,连她老爹看到林隽都会怕出一身冷汗,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不够敏锐,她一点没觉得。温绒忍不住回想了下,其实林隽长得很翩翩君子,虽然35岁了,可他保养得很好,可以小看个6、7岁,他待人举止温文尔雅,说话微笑恰到好处,如此看来,外表的欺骗­性­太强大了,喜羊羊外皮下的灰太狼是如此禽兽!她叫他禽兽还真是叫对了。

“绒绒,前途堪忧啊。”饭后,如碧姑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没想到你这次遇上了这么难搞的货­色­。”

“……”

“一言以蔽之,不能被拿下。”段如碧说完又补充道,“但是小命为上,别死磕。哦,还有,有事记得要找付苏帮忙,虽然扑克脸难看了点,但那他既然知道林隽不好对付,一定会帮你的。”

“没那么夸张,你别瞎想……”

温绒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从背后发狠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连忙回头看:“什么人!……小雪?”

温雪一张美人脸气得发青,冷得掉渣,眼里却是怒火滔天,一副吃人拆骨头的架势:“温绒!你还要不要脸!勾到了林隽,还跑来勾付苏吗?!”

014

如碧姑娘错愕了,几年不见这温小雪随时随地发疯的功力见长啊,不仅如此,跟年龄相反,她的智力呈逆增长状态,还越来越有脑残的症状。

后来段如碧把这个想法跟温绒说的时候,温绒给了她一个大拇指:“­精­辟!”

眼下,温雪像是暴风雪女王一般冲到温绒面前,指着自家大姐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愿意替我去相亲,原来是看上人家有钱有势,长得不赖,温绒,你怎么有这么多鬼心眼,耍手段一个劲地骗我,可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你勾搭老男人也就算了,你别一边吃着碗里的还要想着锅里的!”

温雪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站在马路上把温绒骂得狗血淋头,她的声音不小,旁边走过的人纷纷侧目,这场景好像现场版正妻虐小三的­精­彩片段,引人不断遐想。

温绒和段如碧两个人,一个双手Сhā在裤袋里一脸茫然,一个双手环胸一脸不耐。等温雪神经质地发泄完了,段如碧先上前一步,她比温雪高一些,斜过眼看她,那眼角光明正大地投­射­蔑视的光束:“你失心疯了你,大马路上嚷嚷什么,你不嫌丢脸,我还嫌呢,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温雪一看到段如碧,气焰被压下去一些,她深知这个女人比她姐姐不好对付多了,但她依旧咄咄逼人道:“丢脸,还要告我?有她丢脸吗,朝秦慕楚,朝三暮四!”

段如碧不­阴­不阳地怪声道:“呦,这成语用的,不愧是高材生,来再说两个朝字头的成语听听。”

温雪一愣,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好端端一张美人脸被她自己扭曲得乱七八糟,她直取目标:“温绒,我警告你,别再找付苏了!”

温绒没什么表情,她站在那等温雪骂够了,拍拍段如碧的肩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走,喝咖啡去。”

她这招无视瞬间秒杀了温雪。

温雪当下气炸了:“你给我站住。”

她揪着温绒的胳膊不放,温绒瞥过眼懒懒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无奈,温雪就像是被她宠溺包容的小毛孩,她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温绒叹了口气:“小雪,请你对付苏有那么点信心,也对你自己有那么点信心,别老胡思乱想。我对付苏没有想法,OK?”

“你保证?”温雪眯起眼尖锐道。

这个小妹到底抽什么疯,温绒只好又说了一遍:“我保证对付苏没有非分之想。”

温雪忽然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的目光越过温绒朝后看去,温绒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回头,恰好看到结完帐的付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

温绒怔住,一时间呆在原地。

付苏手里拿着车钥匙,脸­色­有点可怕,望着温绒的眼神降到冰点,但不等任何人开口,他已经上了车,温雪急急忙忙跟在他后头上车。

“绒绒?没事吧。”段如碧拉过温绒的胳膊。

温绒偏过头,笑得有点勉强:“没事,走,喝咖啡去。”

段如碧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点点头,改口豪迈地说:“走,我请。”

当天晚上温绒拖着沉重的心情来到林隽家中。林禽兽不在家,林子豪开的门,他还是那张颇为嫌弃的面孔,没好气地说:“我爸说让你先吃饭。”

“不用了。”

林子豪鄙夷道:“我爸说你是吃货,能吃,这些菜都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温绒来到餐厅看到一桌子的食物陷入沉默,林子豪看了她一眼,说:“放心,这些不算在工资里。”

温绒吸了口气,这孩子能不能别开口说话!

既来之则安之,有食物不吃浪费,上帝会怪罪她的。温绒拿起碗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然后猛然发现这满桌子红­色­大军,川菜湘菜,无辣不欢!

这是□­祼­的报复吧,是吧,是吧!她那天是过分了一点点,可他太狠了吧……然而饥肠辘辘的感觉确实不好,温绒夹起一根火红的辣椒,咽了咽口水,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埋头奋斗起来。

林子豪坐在她对面,端了本书一本正经地看。

一碗饭之后,林子豪稍稍抬起眼睛。

两碗饭之后,林子豪正­色­看向温绒。

三碗饭之后,林子豪已经把书放下。

就在温绒打算盛第四碗饭的时候,林子豪小脸微呆,不确定道:“你还要吃?”

温绒辣得嘴上发烫,红乎乎的一层辣油,额上全是汗,但她淡然地耸耸肩:“你爸说管吃到饱,你们家碗太小,我还没饱。”

林子豪目瞪口呆:“你是猪吗?”

温绒不跟孩子计较,童言无忌。

其实她平时最多吃三碗,但这是在她正常状况下,非正常状况下,比如生气,伤心,高兴,她的胃便会自由扩张,像是个无底洞,一定要不断填入食物才能得到满足。

其实吃到第三碗时她就饱了,但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付苏沉冷的脸,放下的碗又被端了起来,如此反复,直到温绒吃完第四碗,实在吃撑了再没空间塞下一粒米,但她的心里反常的,并没有感觉好受些。

付苏的眼神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林子豪回到房里练琴,原来他还会拉小提琴,温绒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说什么“人际沟通教育”,就他们这种状况,这课上到林子豪20岁都不会有成果。说来也奇怪,林子豪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还要勉强自己跟她单独相处,莫非是林隽逼迫的?有可能,这孩子对爸爸的话言听计从,果然,大禽兽压小恶魔,生物链上下游关系保持生态系统的平衡。

温绒今日颇有点郁郁寡欢,她小妹这么一闹折腾得她头疼,还有付苏莫名其妙的冷脸让她心里没底得很。多愁善感不适合她,所以她感觉越发难受,难受着难受着,肚子也跟着闹腾起来,像是有绞­肉­机在里头翻江倒海。

温绒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林子豪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干­嘛?”

温绒冷汗涔涔,面容扭曲,弓着背捂着肚子,倒吸一口冷气:“厕所在哪里?”

林子豪被她吼得怔在那里,温绒就要翻白眼了,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犯起痴呆。

她像个没头苍蝇在屋子里乱窜,竟然没找着!温绒当机立断跑到门外,没看着路闷头往前冲,狠狠地撞上一个人,反弹力的推动下她一ρi股跌坐在地板上,尾椎的刺痛立即联系到某个隐秘的部位,温绒夹紧大腿,痛得死去活来,就要把持不住了。

林隽刚从外面回来,一手托着大衣,一手欲去拉温绒,可惜晚了一步,温绒狠跌在地上,然后……打起滚来……

饶是林禽兽七窍玲珑心也看不透温绒这般豪放为哪般:“温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像撒娇的小白兔……

温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墙,怒视,忍受着比大姨妈还痛的痛,若不是她为人师表,不能做伤风败俗之事,她真想就地解决以泄心头之恨。

“厕所……”温绒已无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在林禽兽比他儿子激灵:“前面左拐第一个门。”

温绒经过林隽的时候突然扭头看他,惨白的脸看着有点恐怖,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隽的鼻子,扭曲道:“你……”

“你”字刚出,温绒脸­色­突然一变,一路狂奔冲向左拐第一个门。

林子豪从房里出来:“爸爸。”

林隽含笑看着温绒癫狂的背影,回过头问:“嗯,温老师怎么了?”

林子豪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大概中邪了。”

林隽思量了会,走到餐厅,不由愣住:“她把菜都吃完了?”

林子豪很老成地叹了口气:“爸,你说得没错,她是猪投胎,她还吃了五碗饭!”

这时,温绒经过一番大战,虚弱地扶着栏杆从楼上走下来,可还没走到一半,一手死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跑回厕所。

林隽看着一摞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摸了摸下巴,当然他不会有任何罪恶感,他只是略微感慨,这姑娘还真是个实心眼。

温绒第三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已是双腿发软,眼冒金星,­干­脆在楼梯口坐下等待这阵晕眩过去。

林隽走到她面前,笑得看上去真是暖心:“温老师,需不需要看医生?”

始作俑者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安好心,不是温绒小人之心,谁不知道温小绒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度,从小学老师的评语到高中老师的毕业点评,这两个字永远是关键词,看看她多纵容她那个脑残的小妹就知道了。可今天她的毛就没顺过,难免内心忧郁,加之刚听说了禽兽的禽兽事迹,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绒凉凉地掀起眼皮,已经无力对林禽兽那一脸笑容表达内心深处的怨愤。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纵使这副惨样,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温老师,有个词叫适可而止,还有句话叫吃饱了撑着,当然这里我们只看表面意思。所以,”林隽很好心地递上一块毛巾,“温老师,记得不要再暴饮暴食了,还有,少吃点辣椒。”

他在笑,一定在笑,在嘲笑!

“是你给我准备的菜。”

这是工伤!

“但我没让你全部吃完。”

温绒抬头望着林隽甚是无辜的笑脸,胃里一阵恶心,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隽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不过有点僵。她低下头,了然——那一片红红绿绿的呕吐物盖在林隽洁白的拖鞋上,不知为何温绒顿时神清气爽,付苏带给她的­阴­影也在一瞬间淡去不少。

小恶魔长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她,又立马惶恐地看向他老爸。

温绒扶着墙站起来,虚弱道:“大叔,不好意思,没把持住。”

他一个叔叔辈的人不至于跟她年轻人计较吧。

林隽低头看着那堆散发着……嗯,辣味的呕吐物,极白的脸隐隐又白了几分,但他的修养无人能及,内力深沉似海,所以,他镇定地脱下鞋,又朝温绒笑了笑,那叫个温柔:“没关系。温老师,吃过吐过,心情好些了吗?”

温绒一愣,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林隽不等她发问,光着脚走进浴室:“那么,我这里需要收拾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平淡无奇,温绒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越想越不对劲,他不会暗暗跟踪她吧?可她很快拍散这个想法,她绝对又自作多情了。

温绒望着窗外的不断倒退的路灯,突然想到上一次偶然邂逅美女,自那次后她倒也没看到这个女人在林家出没,莫非真的只是─夜情对象?

想想林隽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还有他那身透着禁欲诱惑的装扮,外表越白里头越黑,温绒皱起眉,甩了甩头,现实总是很残酷。

015

前两天吃伤了,温绒这段时间不敢大意地调整饮食结构,但要吃货不吃,就如同让吸毒者禁毒,着实困难。胃里好得差不多了,她又大开吃戒。

这天中午,几个老师一起在食堂里吃饭,别看老师们上课时一本正经,私下里没一个正经的,温绒听到边上教美术的何老师说:“你们发现没,我们学校门口那几家小店被查封了。”

白萱萱老师立马点头:“我前天上班时就看到了,说来奇怪,以前有家长抗议要拆除小黑店,都没得到答复,怎么一下子说拆就拆?”

温绒不由竖起耳朵,那几家小黑店要拆了?不会吧,孩子们最喜欢那几家店了,每天下了课都看到一帮小娃娃跑到店铺里买零食买玩具的,那边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这些老板跟学校领导或有勾结或有后门,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说有人把那一排的店面都买了,把那些小店的人全赶走了。”

“嗯,昨天我还看到那个面馆的老板冲到校长办公室理论,可这又不是校长的主意。”

温绒仔细听着,也觉着这事古怪。

“温老师怎么想?”

温绒抬头,小秦老师不知何时坐在她对面,正微笑着看着她。

温绒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小店卫生状况很糟糕,确实应该整顿一下。”

秦谦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毕竟我们学校是全市最好的小学,配套设施也应该是最好的。只不过,可怜那些店主一下子没了维生的工作。”

“小绒,你知不知道我们班上的小宇家里面出大事了。”丁姑娘凑上来也来了段八卦,“听说他老爸的厂倒闭了,可怜的孩子,这两天整天在那哭,我怎么安抚都没用。”

“小宇?哪个小宇?”

“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哦,你上次还为了他教训过林子豪。”

温绒反应过来:“是他?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

丁姑娘感叹道:“是呀,我还听说他爸爸的厂搞得正风生水起呢,谁知道飞来横祸一下子欠了一ρi股债说倒闭就倒闭。”

温绒联想到她家现在也在风雨摇曳中,不由也跟着感慨了一下:“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还是把今天过好吧。”

吃完中饭,八卦会议解散,温绒看到白萱萱又黏在秦谦身边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小秦老师真是好人,还真客气地跟她搭话。温绒和丁叮走在他们后面,丁叮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身影不太爽地说:“那天你走了以后,白萱萱一人独大,秦老师后来都没法跟别的老师说话了。”

这话听着忒别扭,好像她跟白萱萱两女抢一男似的。

果然,丁姑娘想偏了:“小绒,你得把握住机会,你可是近水楼台,你们老大可以帮你穿针引线,别被这白萱萱抢了去。”

温绒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事:“我倒觉得他们挺配的。”

丁姑娘以为她自卑于外语之花的美­色­,鼓励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看秦老师对你挺有意思的。”

温绒在厕所的时候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难道她脸上写着“我要男人”吗?为毛小妹认为她觊觎男人,丁叮认为她需要男人,老大认为她得有男人,莫非今年她真的是红鸾星动,有此一劫?

且不说这个,今早温老爸十万火急地电话她,说是公司快要撑不住了,问她和林隽发展到什么地步。

能有什么地步?会有什么地步?

温绒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趣,她不是他们家的救世主,与其寄希望于林禽兽,倒不如好好反思公司怎么回落到这个地步。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然后她爸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再然后,她挂了电话悠悠然上课去了。

课上,小胖子一直埋着头蹲在角落画圈圈,心情低落。

温绒想了想,正打算走过去安慰他受伤的心灵,突然看到小胖子一跃而起朝一个人扑上去就是胖揍。

温绒想也没想急忙跑上去拉开迅速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她走近一看才发现被压在下面的竟然是林子豪。

小恶魔从地上爬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小胖子,拿手背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丝:“笨蛋。”

小胖子彻底被激怒了,涨红了脸狂啸着又要扑向林子豪,温绒死死地拉住他,把他扣在怀里:“杨小宇你这是­干­嘛,冷静点,不准打人。”

小胖子情绪很激动,不停地在温绒怀里扭动:“他……他爸爸是坏蛋!他也是坏蛋,他们全家都是坏蛋!”

温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都是他爸爸害的,我们家被人追债,我们家完了,我爸爸天天打我……”

小胖子突然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温绒立即看向林子豪,谁知这孩子仍旧一脸冷漠,厌恶地斜睨着小胖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温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胖子趴在地上死命地抽泣,鼻涕眼泪都蹭在温绒的衣服上,温绒却只是看着林子豪漠然的脸。林子豪察觉到温绒的视线,转过脸来,看到温绒的刹那似乎愣了愣。

温绒收回视线,蹲下身好声劝慰杨小宇,下课后还带着他洗了脸,又把他带到办公室,等他情绪平复了,再把他送回班里。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林子豪站在门口,帅气的包子脸黑得不见天日,他一见到她就冲口问:“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温绒甩了甩手中的口哨,扯扯嘴角:“我爱­干­嘛­干­嘛。”

林子豪小手握成拳,似是在压抑极大的委屈:“他打我。”

“那他为什么打你?”

林子豪抿着嘴不说话。

“人家家里出事,你不应该跟他计较。”

林子豪脸上一沉,竟露出有点残忍的笑意,冷哼一声。

“真的是你爸爸做的吗?”

“是又怎么样,他们家活该。”

温绒被他的口气骇到,难以理解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扭曲,她现在不太想跟他多说:“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谁知林子豪拉住她的手不放,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偏心他。”

温绒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这件事,只好耐下­性­子说:“我谁都不偏心,我只注重事实。他以前说你确实不对,但你也欺负回来了,现在你爸爸搞得他爸爸工厂倒闭,他也是心里不好受才会打你,你不应该激怒他。”

林子豪仰起小脸,理直气壮地说:“他活该,他骂我,我爸爸没有错。”

“……”

温绒一时无语,她觉得这个罪恶的源头应该来自他那个爹。

上课铃适时响了,林子豪黑着脸走回教室。

温绒回到办公室,秦真丢给她一根­棒­­棒­糖:“我都听到了,这小孩很欠管教啊,难怪你要抽他。”

温绒咬过­棒­­棒­糖,无奈道:“家教问题,他爸没教好他,什么都唯我独尊。”

但是想到林隽若是真的把小胖子家搞垮了,温绒还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不会是真的吧?

秦老大颇为暧昧地问道:“你是说那天把你带走的林隽?”

温绒差点把牙给崩了:“哎哎,什么眼神,什么口气,我跟他爹没有一毛钱关系。”

“哈哈,小绒别紧张,我只是说说。对了,那天回去小谦跟我说有机会想找你一起健身。”

“……”温绒含着­棒­­棒­糖半晌没回过神,“找我健身?”

“嗯,你就帮他在你常去的健身房办张卡。”秦老大朝她挤挤眼,“理解吧?”

温绒朗笑道:“嗯,我会帮他搞定VIP优惠的,老大放心,包在我身上。”

秦真嘴角一抽,这丫头在这方面怎么这般不开窍。

周末,温绒照例来到健身俱乐部,她是这里的一级会员,也和这里的健身教练很熟,帮人讨个优惠不成问题。

她帮秦谦办好会员卡发了个短信给他,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就赶到了,和平时比较正式的打扮不同,他今天穿了一套运动衫,显得格外俊秀阳光,就像刚出校门的大男孩。他看到温绒立刻舒展眉眼:“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其实明天上班我带给你好了。”

秦谦看着温绒­干­净清透的脸颊,不由弯起嘴角:“我想早点开始用起来。”

温绒这天穿着一身亮橘­色­运动衫,秦谦则是一身大红,两个人从背影上看倒显得挺般配。秦谦一看就是那种知识型男生,学习好,­性­格好,跟他聊天不会有什么压力,很放松。温绒和他两个人一人一台跑步机,一边慢跑,一边闲聊。可能是有秦真这一层关系,温绒跟秦谦打起交道来特别投机。所以,她压根没注意到左手边的跑步机来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温老师,你也在这?”

温绒正挥汗如雨,热气腾腾,乍一听这个声音以为自己在幻听。她扭过头望向左边,赫然看到一张俊脸。

条件反­射­的,温绒嘀咕了声:“林禽兽……”

林隽眉峰微挑,笑得灿烂:“什么?”

温绒乖巧地眨了眨眼睛:“林先生,你真是无处不在。”

林隽的目光在她和秦谦之间打了个来回,笑得越发英俊潇洒。

016

每当林隽笑得意气风发,英俊潇洒之时,温绒虽不至于两股战战,也还是会心里发毛。瞅着他那张笑脸,温绒不知为何脑袋里就冒出一只呲牙裂嘴的白狐狸,光天化日之下倏然变身为吸人­精­气的狐妖,然后那狐妖的脸和林隽的脸重叠在一起。

林隽­骚­包到底,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看上去很是帅气,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帅大叔。

他慢慢跟着跑起来,一边侧过头对温绒说:“温老师,这两天胃好点了么?”

秦谦在旁边看着,温绒一下子没法脱身,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扯:“完全没问题了,呵呵,那天真是不好意思。”

林隽大度得很:“不用在意,只不过是丢一双鞋的问题。为了补偿,一会一起吃饭?”

补偿?是他补偿她还是她补偿他?

不管怎样,跟他去吃饭,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自掘坟墓,傻了才会去。于是,身边的人成为了很好的借口,温绒把胳膊搭在小秦老师肩上,一副大家很熟的样子,说:“今天我有约了。”

这一个刹那,小秦老师微呆,低下头看着温绒搭在自己肩上胳膊挪不开眼,耳廓逐渐充血。

这一个刹那,林隽浅褐­色­的瞳仁深暗不少,含笑却疏凉的目光似是很轻很淡很不经意地瞄着温绒的小细胳膊,一直瞄着、瞄着、瞄着……

温绒感觉到两具目光不断加重加重,仿佛实质化地压在她的胳膊上,莫名的,温绒的胳膊有点酸,她讪讪地收回胳膊:“那个,秦老师,说好了哈。”

温绒冲秦谦挤挤眼,秦谦立刻心领神会:“不如去吃泰国咖喱饭?”

温绒立即附和,很是嘴馋的模样:“咖喱?好呀,我最喜欢咖喱了。说起来,秦老师喜欢吃什么?”

那边温绒跟秦谦聊得不亦乐乎,视林隽如无物。可是,她无视林隽不代表秦老师也可以,当林隽温和优雅地含笑看着他时,小秦老师差点不知道两条腿如何摆动才叫跑步。

“秦老师是吧。”林隽说话的声音永远不高不低,显示出他优秀的涵养。

“是。”

林隽波澜不惊地说:“我们家绒绒总是这样任­性­,她在和我闹别扭,请见谅。”

温绒一个踉跄,堪堪扶住跑步机。

小秦老师闻言僵了一下,直接被甩下跑步机。

林隽悠悠然继续跑着,继续笑道:“不知秦老师能否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和我的未婚妻单独谈一下。”

小秦老师的身子似乎晃了晃,神情有点恍惚,望着温绒,又看看林隽,像是被雷劈了的模样,而此时林鉴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客气又不容置疑地对他说:“请这边走。”

“秦老师……”

温绒空抓了一把,秦谦避过她,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温老师,我先走了,谢谢你帮我办卡。”

“……”

温绒眼看着秦老师远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那点小心眼,林隽一招就把她甩了两条大街。

“大叔!……”

林隽接过林鉴非递上的毛巾,从跑步机上走下来,极其自然地回道:“叔叔在。”

温绒泪奔:“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么个小女生过不去?”

“怎么会。”林隽上前一步,拿起自己用过的毛巾替温绒轻轻擦去额上的汗水,“叔叔疼你。”

温绒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连连后退:“大叔,你到底想怎样?”

“约会?或者订婚?”

温绒瞪大了眼睛,失语片刻,而后含蓄地问:“你确定你没病?”

林隽轻笑出声,过了会他靠在身后的跑步机上,若无其事地说:“绒绒,你可知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

温绒微微正­色­,点点头:“然后?”

“只要你和我订婚,林家就会出面帮你家重振家业。”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温绒谨记如碧的教诲,务必要和这枚大叔周旋,但这种高难度的任务着实为难她了。林隽每次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觉得很毛很燥很不安,温绒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内心虽不比小强,但也无坚不摧,可一对上林大叔那温柔诡异的微笑,深藏不露的眼睛,还有敲破头想不透的小九九,她深刻地意识到他比她多吃13年的白米饭不是白吃的。

温绒自认道行不够高,­干­脆直接问:“为什么是我?”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想老牛吃­嫩­草,真喜欢我吧?”

温绒在很久以后想起自己当天的问话,感叹无知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既不会觉得厚脸皮,也不会有丝毫羞涩。

林隽专注于你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他很温柔的错觉,但那双桃花眼却是无时无刻不是不加掩饰的冷漠,少有热度。

温绒不知是错觉还是错觉的错觉,林隽看她的时候眼底似乎染上些暖意,他说:“我确实比较喜欢单纯的女生。温老师这样的刚好。”

温绒愣了愣,但立即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在调侃她,于是她回道:“怎么办,我却不喜欢肚子黑的大叔。”

“肚子黑?”林隽很自然地反问了一句。

温绒以为他这是在故意戏谑,正想说他又肚子黑了,可再仔细一瞧,林隽的脸上确实略带疑惑,温绒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林隽还是一脸迷茫。看到肚子黑的大叔露出难以想象的无知表情……温绒很恶趣味地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可爱的嘛,既然他不知道,温绒果断决定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可谁知一直站在边上装背景的林鉴非突然复活,在林隽耳边嘀咕了一句:“肚子黑就是……腹黑,腹黑就是现下很流行的……”

“很流行的小说里的楠竹!”温绒忙抢着说,随即瞟了林鉴非一眼,林鉴非朝她笑笑又退后当背景。

林隽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哦”了一声,温绒不知为何一颗心被吊得老高,好在他似乎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林隽忽然站直了身体,非常少见地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温老师,我觉得我已经给了你很长的时间,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我的耐心差不多到了底线。所以,反正结果都会一样,你不如尽快适应一下,我们可以正式开始。”

“……”温绒呆了两秒,这两秒钟里她在思考他等什么了?开始什么呢?

温小绒从小到大都跟个男孩子似的成长,玩的是体育,剃的是短发,神经比较大条,凡事随随便便,心思比较简单,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正式地谈过一次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说电视剧里小说里身边朋友堆里情侣也看多了,可没见过这么开始的……

林隽见她迟迟不说话,尽是发呆,笑了笑,问:“温老师,你在想什么?”

“……”温绒张了张嘴,咽下口唾沫,说,“我不给人当后妈。”

林隽很不以为然,轻松说:“这个问题可以解决。”

温绒没问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她又说:“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觉得我比任何男人差。”

“……”

“我不喜欢老男人……”这话其实挺恶毒的,善良如温小绒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注意林隽的脸­色­,生怕他突然变脸成妖狐对她呲牙裂嘴,如果他爆发,她是先来个过肩摔,还是前回踢?

可是林隽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淡淡说:“爱情是不讲年龄的。”

爱情?他们什么时候上升到这么个高度啦!

“……”温绒握了握拳,心里挣扎了一下,豁出去了,她大无畏地,厚脸皮地说:“我想找个处男!”

嘿嘿,温绒得意地想,你那么多情人啦,情­妇­啦,女友啦,敢说自己是处的?再来林子豪难道是她妈一个人生的?他敢说自己是处,她就强烈鄙视他心理生理不健全!

林隽果然愣了下,他身后的林鉴非先是跟着他老板愣了下,然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个温大小姐果然有趣,在她面前他都得破功。

林隽淡淡地斜了林鉴非一眼,成功把他的笑扼杀后,回过头对温绒“厚颜无耻”地说:“你还小,现在可能体会不了,但我保证可以给你绝对的­性­福。”

017

温小绒是一张雪白雪白的纸,别说上头有一个污点,就连一个指纹都没有,在温小绒的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反应是:“可是大叔,幸福这事不是你说了算的。”

嗯,­性­福不是你说了算的。林鉴非忍啊忍,忍得面部抽搐,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回去后会没命,他真想趴在地上捶地狂笑!

林隽不愧为老狐狸,早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老脸丝毫没有崩坏,反而闷闷笑了一声:“你这是质疑我的能力?”

温绒摊了摊手,摇摇头:“我是无福消受你的能力。”

这姑娘真是实在!林鉴非给温绒脸上贴上了大大的金­色­牌匾:此女彪悍。

“你受得起。更何况,”林隽笑出几分老谋深算,“你也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如果林家不出手,你父亲就真要破产了。”

按照常人思维,不是惶恐,也势必不安,可谁知温绒没甚反应地说:“那就破产吧。”

温小绒说得尤为淡定,波澜不惊,就如同说今天没有咖喱了,那就不吃吧,今天下雨了没带伞,那就淋雨吧……这倒是让林鉴非刮目相看了一番,本以为这女生挺单纯简单的,对家人一定是极力袒护,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地说出这样的话。

林隽不动声­色­地说:“千万不要为了面子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我不是家里的救世主,林家如果真心想要帮忙也不会提这样的条件。”

那些玩转商场的人都是不肯吃亏的主,一个个肚肠九曲十八弯,谁知道这桩婚姻背后藏着什么猫腻,要她当炮灰,谢谢了,她虽然不够聪明,但还不至于蠢到眼看着一个大坑还往里跳。

林隽深深看了温绒一眼,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继续他的拐骗行动:“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试着跟我交往,对你而言也没有损失。”

温绒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说:“大叔,饶了我吧,我实在不够给你填牙缝的,我道行不够,只想找个简单的人谈个两年恋爱就好结婚了,要担负起你的终身大事,我很怕误了你。”

林隽抓住她的要点:“你是怕被我骗?”

“……不是……是……额,不是。”温绒兀自纠结了会,想想之前已经豁出去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确实怕你,行了吗?你放过我吧。”

林隽觉得温绒一脸即将抓狂可还在挣扎忍耐的样子格外有趣,他笑得温温柔柔,像是安抚小妹妹的大哥哥:“绒绒,你这么说就太让我伤心了,你看你对我的态度,哪有人敢像你这样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可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没和我好好相处过,不能轻易断言。”

林隽杀人于无形,有一种用温柔将人逼死的无敌功力,温绒最怕的就是林隽这种类型,斩不断,讲不通,软硬都不吃。

温绒说:“杨小宇家里的事是你做的吧。”

林隽那张英俊的面皮真真地质量过硬,他面不改­色­地说:“是。”

温绒突然脑子一转,又问:“那些被查封的店铺,也是你?”

“是。”

“为什么?”

“他们不配出现在子豪读书的地方。”

温绒微微变了脸­色­,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却是另一回事。林隽的做派一直给人格调很高的优雅感,他的脸是正人君子的脸,他的笑是温文尔雅的笑,他的声音是谦和儒雅的声音,要把他跟那些龌龊诡诈的­阴­谋,甚至是跟残忍联系起来,实在很难。

林隽不以为然地说:“商场上勾心斗角的事本来就很多,你父亲也是个中翘楚,没有必要这么惊讶吧。”

温绒微呆:“可是,小宇只是童言无忌,说了子豪几句……”

“哼,”林隽轻笑道,“这是他们为自己不到位的家教所要付出的代价。”

温绒下意识按了按胸口,小人,这可是真小人!家教问题,如果家教有问题就要付出代价,他林隽早应该天打雷劈,被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对一些人来说,算计已成为一种本­性­,融入骨血,习以为常。

对林隽来说,世界运作的逻辑很简单,犯我者必死,顺我者猖,逆我者亡,他不负人,人也不可负他。

在后来,温绒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与冷酷。

但现在,温小绒还是带着几分小女生的天­性­,保留了一些象牙塔里无畏的特质,还有她自身淡化事事的特异功能,所以,她重重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大叔,你……你勾心斗角很在行,哪天我被你吃了都不知道,我怕呀。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晚了。”林隽挑过温绒额前的短发,如同恋人般亲昵。

温绒恶寒地抖了抖,靠后两步:“大叔,你不用逗我。我看上次去你家的美女不错,你不如考虑考虑跟她深入发展一下?”

林隽眼眸深处忽然亮了一下:“你在意?”

温绒喉头一股腥甜,她愚钝,她刚才哪句话说出了酸味啊!

林隽继续表忠心:“你放心,结婚后,我一定只有你。”

“……”

如果这是代沟问题,那她和林隽之间的代沟已经深不见底;如果不是代沟问题,那她和林隽之间验证了火星和金星理论。

真亦假时假亦真,温小绒在林禽兽布下的迷雾阵里少有地坚/挺着自己的立场,她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今天一番话大家都把罩在最外面的人皮面具撕破了个角,温绒胡扯了个理由匆匆离开,她不愿意跟他吃饭他还能把她绑架了不成?

林隽没有阻拦,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温老师,我脾气虽好,但耐心有限。所以……”

他没再说下去,但已经足够分量,说与不说之间存在一条暧昧的界限,有些话说太白了不好,但不说又不好,于是说一点再藏一点,聪明人总是能心领神会。

温绒走后,林鉴非摸了摸鼻子,林隽瞟了他一眼:“什么事?”

“咳咳,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您是不是太急了点?”

林鉴非在林隽身边呆了7年,林隽英俊温柔,温文无害光芒下,各种­阴­暗,各种扭曲,各种变态,他都看在眼里,他愿意呆在这个人身边一来是害怕,跟他作对的人都没好下场,除非林隽踢开他,不然他只要露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绝对会死得很惨;二来是佩服,这个男人够狠够­阴­够虚伪够小人,偏偏他还能装作纯良妖言惑众,吃得开,玩得转。

但是,在恋爱问题上,林鉴非深深地为他老板捏把汗。

人无完人,再牛b的人也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对林隽而言,大概估计MAYBE就是恋爱了。

他就没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女人看到他,他小拇指都不用勾,眼神都不用给,对方就自动自发掏心掏肺地扑了上来,毫无挑战­性­可言。恋爱不像吞并企业,你强势点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情我愿,到最后变成你死我活,那就血腥了。

林鉴非见林隽不语,又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就要吃了她……”

他的意思是急功近利不好,强取豪夺更不好。

谁知林隽悠悠说:“吃掉了,才安心。”

星期一,温绒在学校碰到小秦老师,立马凑上去先是跟他道歉,顺带损了林隽一回,接着跟他解释,顺带再损林隽一回,最后恨不得发毒誓以证自己的清白。

小秦老师若有所思地听她讲完,低头推了推眼镜:“我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位林先生正在追求你?”

“不是。”温绒忙摇头,“情况比较复杂,总之我跟他真不是那种关系。”

秦谦犹豫道:“可是,我看他挺认真的。”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

林隽是挺认真的,可谁知道他认真在哪个地方,他喜欢她,这本就是一个不会成立的假设。

所以,她摆摆手说:“不会的,他开玩笑的,外面大把大把的美女,他不会看上我的。”

秦谦认真地望着温绒,说:“也不是,温老师这样的挺好的。”

温绒愣了下,笑道:“秦老师也会说笑了。”

秦谦略显腼腆地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但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被异­性­正面夸奖,温小绒要说不虚荣不高兴,那真是对不住祖国多年的栽培。

当天,秦老大跑来问小绒儿:“我家秦谦怎么样?”

“挺好啊。”

“他还没女朋友。”

“哦,没事,男生不急,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秦老大嘴角抽了抽,默默退场。

转眼间,三月份春暖花开,孩子们最喜欢的春游在他们的殷切盼望下终于到来,但对于刚上任班导的丁姑娘而言那真是一场灾难,她深感责任重大,可不巧的是那两天副班导生病了,于是乎,丁姑娘转头求助温绒。

温小绒何等义气,即刻答应了,可当她站在出发的大巴前,跟林子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悲苦地觉得她答应得太快了。

春游目的地是一处没啥创意的风景区,唯一的亮点是开满园的春游嘛,让孩子们玩是其次,重要的是安全。温绒俨然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保安人员,要确保所有孩子都在她的视线范围。

中午吃饭的时候,孩子们都围在一处,温绒稍微放松了点,但是林子豪一直坐在她不远处瞅着她,那小眼神,好像要抱着温绒的脑袋啃上一口。温绒被他看得不自在,偷溜到附近的小店买烤肠。

“温绒。”

温绒正咬着烤肠,闻声回头,即刻见到满园桃花背景下,付苏仿佛大片大片殷红下的青松翠竹,让人移不开视线。

018

温绒不是个在意小节的人,平时呼朋唤友胡吃海喝,吃相绝对是亲切的豪爽型,她小妹的淑女做派在她看来显得忒假忒小家子气了。但这个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烤肠,只可惜付苏早就看见她张嘴大咬的经典形象了。

温绒有点紧张,上次他们见面付苏是冷着脸走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惹着他了,但此处偶遇,温绒觉得是个化解误会的机会。

“付苏,你也来春游?”

付苏望着她油光光的嘴­唇­,不动声­色­地从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她,说:“我在附近办事,客户听说这里有花展,就过来看看。你呢?”

温绒接过纸巾赶忙抹了抹嘴巴:“孩子们春游,我是带班老师。”

付苏点了点头,又见她藏在背后的烤肠,问:“没吃中饭?”

“只带了点零食……”她把不够吃咽下肚里去。

谁知付苏的声音里少见地透出丝笑意:“你胃口那么好,只带了点零食?”

额……温绒无法反驳,付苏深知她能吃。以前她训练的时候付苏偶尔会去看她,每次去看她,左手是一大袋零食,从巧克力到薯片,什么都有,其他同学羡慕得两眼冒光。他右手通常会是一个大食盒,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温绒最爱的­肉­食,牛排、­鸡­排、猪排,怎么­肉­怎么来,没办法,她就是俗,就是喜欢­肉­­肉­,中层是付苏强迫于她的各种蔬菜,温绒看着就头昏眼花,但是如果她不吃这个就没得吃­肉­­肉­,那时候温小绒非常苦鳖,训练完了饿到眼冒金星,还得先嚼菜叶子,而那盘­肉­­肉­被托在付苏手上,只可远观不可近食,第三层会是甜点,几块小蛋糕或是温凉的芒果布丁,每次不会重样就是了。

想想那时候付大少是多么的够义气,哪像现在,老给她冷脸。

付苏貌似不经意地说:“前面有家茶楼,你走得开吗?”

这是请她吃饭?温小绒简直受宠若惊,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付苏已经气消了?

可是,她又为难了:“现在不太好走开,我得看着孩子们。”

“嗯。”

平直的音调,付苏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个,上次吃完饭……”温绒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可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突然刮来一阵风,丁姑娘惊慌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丁姑娘整张脸都被吓白了,两手扣着温绒的肩死命地晃,瞬间被咆哮教主附体:“小绒,出事了!!怎么办!!你快跟我过来!!”

“等等,你冷静点。”温绒的胃都快被她晃出来了,“什么事,别慌!”

“那边,林子豪……那边……”丁姑娘开始语无伦次。

听到林子豪三个字,温绒立刻明白事情严重了,橙­色­警报拉响了。她匆匆跟付苏道别,来不及多说两个字就被丁叮拉走了。

付苏站在原地,望着温绒狂奔而去的背影,俊秀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但他一直处于握紧状态下的手有些无力地松开。

温绒赶到事发地点,猛然钉在原地,呆了,心中的橙­色­警报骤然升级到红­色­警报!她不作多想,立即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这时候,其他班的老师闻风跑来,丁老师在那维持秩序,让孩子们不要慌,温绒望着躺在地上的林子豪,又看看瘫软在地上已是哭傻了的杨小宇,基本上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小宇刚才跟子豪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打了起来,小宇失手把子豪从台子上推了下来。”丁叮终于冷静下来,凑到温绒边上快速地解释道。

温绒打量了下那个石台,差不多离地两米多高,大人摔下来还好,这么小的孩子摔下来可就不好说了。有老师想要把林子豪抬起来,温绒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不能动,现在不确定他摔到哪了,要等救护车来了再说。”

林子豪没有昏迷,但躺在地上起不来,包子脸绷得紧紧,脸­色­发青,­唇­­色­苍白,似乎在咬牙忍耐着疼痛,他睁着大眼睛望着天,没有哭,也没有喊,换做别的孩子早娇弱地呼爹喊娘,这小子确实够硬气。

温绒在他身边蹲下,也不敢碰他,轻声问:“告诉温老师,哪里疼?”

林子豪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瞅着温绒。

温绒以为他疼傻了,不由犯急,趴下身问:“很疼吗?记着现在别动,乖乖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林子豪眼中忽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晃了晃,小嘴巴蠕动了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温老师,我疼。”

温绒怔了怔,蓦然有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这小子没有跟任何人示软,却跟她说“温老师,我疼。”

之前这小子怎么把她气得内伤呕血,投医无门,种种恶劣行径全消失在这五个字,她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温绒不住地安慰他:“男孩子,勇敢点,你爸爸怎么说的,不能流眼泪。”

林子豪立刻睁大眼睛,两包泪凝固在眼眶里,说不出的可怜。

然而,救护车没等来,等来了一位大人物。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几乎是跑着赶到林子豪身边,那一脑门子的汗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他看到林子豪的刹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扑上来,温绒立马架住他:“您是哪位?”

男人还没开口,林子豪先喊了出来:“伯伯。”

温绒马上反应过来:“您是林岩?”

男人点点头,像是没什么耐心跟温绒多做解释,眉宇间是隐隐的怒气:“怎么搞的!子豪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台子上摔下来?”

丁老师急忙上前说:“林先生,现在还是先处理子豪的伤势,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林岩的眼睛瞪得很大,眉头狠皱在一起,颇有点凶神恶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焦急地对着林子豪问东问西,林子豪只答了两句就不愿多说了。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生寻问了几句,了解了情况,小心地把林子豪抬到担架上,丁叮还得关照其他学生,于是温绒跟林岩上车陪着林子豪去了医院。

林子豪被推进急症室,拍了X光片,最后报告显示是尾椎骨裂。

温绒一直在想林隽怎么还不来,正在她想着的时候,林隽终于出现了。她远远的就能看到他出挑的身影,淡银­色­条纹的衬衣外罩着一件浅棕­色­短皮衣,温绒词汇匮乏,只想到­干­瘪的两个字:好看。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掉入这老狐狸的皮­色­陷阱,慌忙别过眼,连连唾弃自己。

林隽看上去不是很急,比起林岩赶来时的风风火火,他不知淡定了多少,他拿过病历大致看了看,点点头,很­干­脆地对医生说:“马上入院。”

林岩抢过病历不停地问医生这个伤会不会又后遗症,多久才好……林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哥,别急,我认识这里的院长,会安排好的。”

林岩口气不大好:“我怎么能不急!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隽笑了笑:“我在打高尔夫,一时赶不过来。”

温绒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觉得真是有意思,做人老爸的神­色­淡然,做人伯伯的火上眉梢,还要侄子老爸反过来安慰。

林子豪很快被安排进入一间单人病房,医生已经给他做了处理,他现在趴在床上,撅着小PP不敢动。医生说起来还要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头部等其他地方有没异常。

林岩坐在床边摸着林子豪的脑袋,一脸心疼,林隽反倒退到一旁,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浅笑,镜片后的眼睛眸­色­极淡。

温绒这时候才好好打量这两兄弟,林岩以40多岁的年纪看还是显年轻的,但人到中年难免身材走样,肚子上的肥­肉­是岁岁年年在饭局上养出来的,一张脸也比林隽圆了不知一点点,他的五官还算周正,眼睛很圆,鼻梁很挺,嘴­唇­略显厚实,但绝算不上英俊。这么一比,林隽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帅大叔,那身材,那相貌,那气质……温绒突然悟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林岩不也是患难同胞,和自己的弟弟比长得一无是处,一如她跟小妹比天差地别。

温绒想得专注,眼睛还一直盯着林隽,林隽抬起头,刚好对上她的视线,­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然后他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自己先走了出去。

温绒跟在他身后,林禽兽走到病区外,靠在窗边,摸出一支烟,没抽,只是放在鼻下嗅了嗅,温绒见他故作沉默,就先开口:“大叔,你这样好吗,子豪受伤你做父亲的还没他伯伯着急。”

林隽神­色­淡淡:“他伯伯向来很疼他,有他着急,我就不用那么急了。”

这是什么逻辑,温绒无语,她本来对他抱有的那么一丁点歉意难过的心情忽然没了。

林隽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姿势优雅得一塌糊涂,他倚在窗边,侧过脸看温绒,笑得很温柔,但他越是和蔼可亲,温绒就越是觉得事有蹊跷。

老狐狸笑得发春,绝对没好事,这是她在和林隽斗智斗勇过程中,以不断失败为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温老师,要不要我救你?”

温绒一愣,虽有防备,可林禽兽出招太快,她脑子没转那么快,委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沦落到要人救了?

林隽见她没听明白,好心地又道:“怎么看这次都是温老师擅离职守吧?”

“我……”

温绒这回猛然惊觉,林隽给她扣的这顶帽子还真是摘不掉,她的职责本来就是看好学生,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偏偏出事的时候她跑去买烤肠了,虽然就那么一会会功夫,但老天不照应,她过年没去大佛寺上香,才过了一个月就遭报应了。

林隽继续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怎么解决全看温老师的态度了。”

温绒莫名:“什么态度?”

林隽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先订婚,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他还真好意思说,以大欺小本就卑鄙,死缠烂打本就没品,他还这么□­祼­地要挟她,甚至威胁她,理直气壮地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面貌实施令人不齿的行径。

温小绒给自己鼓了鼓气,表示要跟这类人等划清界限:“大叔,公事公办,我不怕。”

“绒绒,”林隽摇摇头,“你太天真了。”

温绒一听他喊绒绒,­鸡­皮疙瘩“嗖”地布满全身:“我不会为了这点事出卖自己的。”

“出卖自己?嫁给我是出卖你自己?”林隽喷出一口烟,白雾瞬间模糊了他的神情。

温绒一愣,还是点了点头:“总之,你别想拿这个威胁我。”

林隽眯眼笑道:“温老师真是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末了,他又问了遍,“你确定?”

“确定,”温绒转过身,临走前回头加了一句,“我最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太臭。”

019

“噗——”段如碧笑得乐不可支,真真正正的花枝乱颤。

温绒撇着嘴,窝在沙发里,支着头淡定地等她笑完。

段如碧抹去眼角的泪花:“你真这么跟他说的?”

温绒抬起下巴,重重点下。

段如碧亮出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说:“绒绒,你越来越得我心了,你好拽,好嚣张!”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温绒叹了口气,“我怎么才能摆脱他呢?”

“不是啊,我忽然觉得这大叔不错,脸皮虽然厚了点,但说好听了这叫坚持不懈,咱们如果往好处想,他真看上你了,你嫁进林家,那就扬眉吐气,笑傲温家,呕死面瘫和脑残……”

“打住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温绒扑上去掐住段如碧的小细脖子,“你没听人说林隽做过多少可怕的事么,还要我嫁给他,我有几条命都不够跟他玩的。”

“可是,”段如碧眯起眼,抬起温小绒的下巴,标准的狼狼相,“你跟林隽如此撒泼,他还不反击?他这不是爱的包容,莫非真要吞了你家?可你家也不过是给他塞塞牙缝,打打牙祭,不至于要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上次是我考虑得片面了,所以,我忽然改变想法了,说不定他真对你一见钟情了,我们这是低估了你的能力,高估了男人的品味。而且像他这种老男人通常都是表面装B,内心发­骚­,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表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绒愣了愣,发动她不大善于思考的脑袋想了想,片刻后,先是恍然大悟,后又纠葛万分,再然后又兀自摇头:“你说得有点道理,不管我怎么用言语攻击他,他都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看得我好无力,他真有可能看上我?……我还是觉得不现实。”

段如碧也不敢打包票,怕是扰了温小绒一室春心:“哪天你让我见上一见,我们再做判断。”

“哦。”温小绒点点头,复又惊觉她们跑偏了,这都哪跟哪,“不对,我要跟你说的是林子豪的事,扯他爸身上去­干­嘛。扯回来,这事我确实是我失职,所以……”

段如碧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丫头实心眼:“你傻,还自己巴巴跑去认错?春游教师带班名单上就没你的名字,你属于自愿原则,互帮互助,要说你那个丁老师她怎么不看好自己的学生,我告诉你,你别自己跑去挡枪子。”

温绒纠结了会:如果我主动承担责任,反倒中了林隽的计谋……可是,我不好让丁叮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过失。”

温小绒实在多虑了,她以为这是她的选择,和丁姑娘统一战线,吃枪子,还是撤到我方防守阵营,保全自己。实际上,这不是道选择题,这就是道必答题,还是已经印好答案的,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注定不及格。

校长找到温小绒的时候,劈头盖脸一句:“温老师,你被解雇了。”

温绒彼时正要去吃饭,中途被人拎到校长室,她定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校长您说什么?”

新泰小学一把手脸­色­不太好看:“杨小宇父亲已经找上学校了,如果不是老师擅离职守,杨小宇和林子豪也不会起争执,出这么大的事,他要求校方一定要给个交代。我和其他几个副校长已经讨论过了,认为你需要担负起这个责任。这件事已经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负面影响,我们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展。”

温绒当即要辩解,有人敲开校长室的门,杨小宇父亲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看到温绒在里面,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两眼一瞪,呼哧呼哧地冲到温绒面前:“你是怎么当老师的,连两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春游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自己跑去买吃的,你饿死也得呆在原地看着学生,你配当老师吗?!”他又转头对校长吼,“我们付了全市最高的学费,校长你看看你都请了什么老师,如果你不给我个交代,我绝对不会罢休的。”

温绒目瞪口呆,在她印象中杨小宇的父亲还是有点文化素质的,何时变身成丧心病狂的­精­神病人了。是,她跑去买烤肠是她不对,可她明明叮嘱过全班同学,不得擅自离开就餐时所在的草坪,这事本身是杨小宇闹起来的,作为被害者林子豪的家长还没跳出来说话,他激动得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是为甚?

更古怪的是校长还没追究杨小宇的过错,照理说这是要被记大过的。

温绒站在校长办公室里被迫接受了将近一小时的­精­神折磨,更令人错乱的是,只追究这件事温绒也就罢了,她确实没做好,可杨小宇那个父亲翻动着他那两张厚嘴­唇­口沫横飞,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子虚乌有的失责之事,强行扣在温绒脑袋上。

温绒活了22年,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个从里烂到外,心黑手辣,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败类。杨小宇父亲还在那儿遣词造句,如果最初温绒还感到愤怒,大脑充血,现在她已是完全败倒在杨小宇他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下。最终是校长忍不住打断他说:“我们已经打算解雇温绒老师。”

杨小宇他爹愣了下,随即连连说好,该!

校长转向温绒:“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温绒原本肚子里酝酿好的说辞在面对校长铁面无私的脸,忽然什么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再辩解也是徒劳。

校长见她沉默,似乎流露出些许不忍,假仁假义地说:“你回去再想想,三天后我们还会召开校董大会,你还有机会给自己申辩。那个,”校长敲了敲桌子,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林子豪家长好像是我们校董之一,而且是大董事。”

温绒猛然抬头,看看校长,又看看杨小宇他爹,这两人刚才一唱一和,现在一个个目光闪烁,温小绒悟了,大彻大悟!

她还真当杨小宇他爹恼羞成怒,打算杀人泄愤,她还以为校长这把老骨头是为了息事宁人才在那做足姿态,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任由杨小宇他爹用吐沫把她淹死。

林隽,你到底要不要这么无耻啊!!!

温绒憋着一脸怒容走出校长办公室,丁姑娘正等在外面,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见她出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没说上话眼圈就开始发红:“小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

“别说了,不关你的事。”温绒神­色­缓和下来,“我先去吃饭,你去洗把脸,一会被学生看见你这张猫脸,还不被笑死。”

温绒被叫进校长办公室享受了一小时吐沫喷雾,为“春游事件”引咎辞职OR被恼怒的校长踢出校门,各种版本的传说已经在学校里不胫而走。食堂里,温绒以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彪悍之势,旁若无人地消灭了一桌子菜,吃饭于她来说是积累战斗力,然而当她找到食堂大妈要第4碗饭的时候,大妈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女孩子失恋了也不要跟自己的身材过不去,少吃点好。”

温绒郁卒:“啊?”

大妈的小眼睛里俱是同情,朝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努了努嘴,温绒顺势看去,原来秦谦和白萱萱老师共坐一桌。

于是,温小绒在遭受事业重创之后,莫名其妙地又被贴上感情落魄的可怜标签。

温绒没吃到第四碗饭,她有点不满意地走出食堂,却被秦谦叫住。

温绒回头,没看到白萱萱。

“叔叔告诉我,如果看到你点了5个以上的菜狂吃千万不要打扰你,你一定是心情不好。我就坐在你后面那桌,现在才敢找你说话。”秦谦的话听上去是再解释什么。

她家老大还真是了解他,温绒笑了笑。

秦谦忽然蹙起眉,温声说:“温老师,情况怎么样?校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温绒大致把校长办公室的情况跟秦谦说了说,秦谦听后神­色­凝重:“怎么会这么草率,只是听人一面之词,你工作后各项评估都是优,上学期跳高队好两个学生不都在省里的比赛拿奖了吗,无论如何不该直接开除你。不行,这件事我们找叔叔商量下。”

商量什么,幕后大BOSS­操­盘,他要把你压成­肉­饼,你怎么可能翻盘。

但看到秦老师跟她不是很熟还这么替她担忧,那种真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不掺半分虚假,温绒很是感动:“秦老师,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多谢你的好意,我有事,先走了。”

温绒确实有事,她要找那只禽兽算账!不接电话算什么,来电转移算什么,关机消失算什么!

好,你不接我电话难道我不会上门找你吗!温绒一口气杀到林隽家,正要敲门,不料大门忽地打开,她和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个满怀。

20

第一次见到闻蓝,温绒本能地不喜欢她,温绒很少不喜欢一个人,哪怕是那个成天跟她闹神经病的小妹,但闻蓝,温绒就是喜欢不起来。

温绒晃了两晃,急忙扶住门框,而面前的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她退后两步,高跟鞋踩得那叫个惊险万分,眼看着就要四角八叉地往后倒去,温绒下意识地伸手拉她,然而,后面突然冒出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扶住那女人的腰,往自己怀里揽过。

林隽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米­色­开衫,身前正靠着那个女人,而林隽的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

那真是一具小蛮腰,不盈一握的纤细感令人热血沸腾,不知道那只手放在那个部位是什么感觉……温绒愣愣地盯着那处足足有5秒之久,脑中竟莫名其妙地一片空白,直到林隽出声唤她,她才反应过来。

“温老师,难得你会主动找我。”

林隽笑得很开怀,同时不动声­色­地把美女扶到旁边,美女娇弱地站稳,一手还拉着他的胳膊似是非常留恋,林隽只是扫了一眼她的手,她似是吓了一跳,立马放手。

温绒出了名的好­性­子在林隽这里算是被他整得脱胎换骨,面目全非,说起话来闻得到火药味:“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你难道不知道?”

美女愣了下,大概没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林隽说话,不由朝温绒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愣,但很快掩饰好表情。

温绒说话间眼睛不由自主往美女瞟去,两人视线对上一秒,又互相错开。是了,这个女人就是那晚她无意间撞见的女人。温绒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这个时候有多放肆,多热烈,多露骨。女人确实是美女,虽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这柔美的脆弱感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弱柳之资,一碰即倒的身形比纸片还薄,让人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宠爱一番。

看了一圈,温绒又把视线调到她脸上,肤­色­苍白,眉眼清秀,回看过来的眼神清清淡淡,又透着股子傲气。不知为什么,温绒总觉得这人长得有点面熟。

林隽等温绒看够之后,说:“温老师,你这么盯着蓝蓝看,她会不好意思的。”

温绒回过头:“……蓝蓝?”

林隽淡淡道:“蓝蓝,给温老师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叫蓝蓝的美女还是用那种清淡的眼神瞅着温绒,抿了抿嘴­唇­,说:“你好,我叫闻蓝,是林先生的……”闻蓝的目光快速瞥向林隽,顿了顿,说,“秘书。”

温绒心里直哼哼,小秘和小三也就一步之遥,小秘和情人在民间汉语大词典里已成为同义词。顷刻间,她忽然觉得刚才一路杀来提着的那口气猛然间泄空了,她本来酝酿好的“你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对我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句话在看到闻蓝之后,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温绒的表情非常怪异,眉毛鼻子挤到一起,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不是一般的复杂。林隽让闻蓝先走,然后对一脸别扭的温绒和和气气地说:“温老师,不如喝杯水,坐下来说?”

“不用了。”温绒别过脸,憋着一肚子气说,“我还以为你是个神算呢,原来是设计陷害在先,学英雄救美在后。”

林隽面不改­色­地说:“绒绒,我哪有那么不堪,你不要中伤我。”

温绒恶寒,刚才在校长办公室憋了一肚子委屈,来了就撞见他在家约会小三,温绒也不知道自己是憋屈多一点,受骗多一点,还是懊恼多一点,各种感情纠葛在一起,最终统统大而化之为郁闷。

“不是你让校长开除我,杨小宇爸爸污蔑我,还能有谁?想拿这个逼我结婚,你够假的,一边要我嫁给你,一边还在跟别的女人约会。”温绒对人说话从来客客气气,好说好说,可这关键是对人,不是对禽兽!对禽兽就是要伤他,狠狠地伤他。

然而,林隽是只千年老妖,皮厚,温绒的话充其量就是给他挠痒痒,而且他捉到的重点是:“我和别的女人约会,你不高兴了?”

温绒一愣,他竟然没否认。

林隽上前一步,低下头,刘海在眉梢处轻轻擦过,无限温柔,浅­色­的瞳仁染进了春­色­似的,暖了几分,他盯着温绒的脸说:“你这个表情是希望我解释吗?”

温绒下意识摸了摸脸,猛然意识到自己师太了。她见小妹撒泼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功力在林隽面前一废再废,真是怒极攻心,失了方寸,不好不好。

“大叔,你有几个红粉知己跟我无关。”温绒敛回心神,装模作样退后两步跟他保持距离,“你别扯开去,先回答我,是不是你让校长解雇我?”

“不是。”

温绒嗤笑:“得了吧,除了你还有谁会使这种手段?”

“这种手段……”林隽玩味地笑道,“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的,你要我怎么承认?”

“……”

“不过,我知道是谁做的。”林隽偏过头,用诱骗小白兔的亲切口吻说,“要我告诉你吗?”

难道真的不是他?但不是他会是谁?温绒渐渐冷静下来,把相关人物理了一遍,能够说服校长,拿住杨小宇父亲的,除了林隽……莫非是林岩?

温绒眼前突然浮现出林岩那张中年发福的脸,要说相由心生,但也说人不可貌相,弟弟是狐狸,哥哥怎么可能是小绵羊?亏他生了张憨厚朴实的脸。

一家子的禽兽。

温绒试探道:“是你哥?”

林隽勾起­唇­角,没说话,算是默认。

温小绒愤慨:“你们这两兄弟真是,狼狈为­奸­。”

林禽兽笑不露齿:“大哥要做什么,我不予阻拦,那天我就猜到他会这么做,所以问你要不要我救你,可惜你拒绝了。”他一脸遗憾,“事到如今,温老师,主动请辞比开除解雇好听些,日后找工作也不会太被动,我的建议就这么多。”

“什么?”

“既然你不想我帮忙,那我就不Сhā手了。温老师,出去记得帮我带上门。”说完,林隽自顾自回房。

他就这样把她晾在院子里,真的撒手不管了,温绒站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这是报复吧,是吧是吧。每次看着是她明里占优,实际上林隽暗藏杀机,让她冷箭难防,处处吃瘪。

林隽,这两个字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朵邪花,外面有护栏,护栏上挂着一块牌子,用大号字写着:珍爱生命,此人有毒。

温绒走出林家,不料外面有人正等着她。

闻蓝靠在墙上,一席水蓝­色­的连衣裙,楚楚动人,她见温绒走出来立即迎上前,微笑着递出自己的名片:“温老师是吗,刚才太匆忙,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接触,所以应该先留个联系方式。”

别人对她这么客气,温绒也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我把手机号告诉你吧。”

两个人互换了号码后,闻蓝指了指自己的车:“我送你。”

温绒瞧了瞧她清淡温和的神­色­,犹疑着点了点头。

近距离接触了一下,温绒发现闻蓝一点都不娇弱,她是个典型的职业女­性­,说话不紧不慢,音­色­甜美,语调柔和,可以媲美CCAV的女主播。

她说她在林隽身边工作了快十年了。

她说她现在还是林隽的私人秘书。

她说她知道林隽被他大哥逼着要娶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女生。

然后,她打住了。

十字路口,红灯停,车内静静流淌着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还有闻蓝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一切都是那么舒心,温绒却不太想继续坐下去。

“喜欢这首歌吗?”

“哦,小星星嘛,挺喜欢的。”

“这是林隽最喜欢的曲子,他说听这个曲子能让他心情变轻松。”

“……”温绒沉默了会,说,“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好了。”

闻蓝点点头,绿灯一亮,她把车停靠在路边,侧过头说:“温老师,子豪的事让你忧心了,毕竟子豪是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很可能是以后的家族继承人,所以他们兄弟才会这么紧张,你就多担待一些。如果要找工作,我想我可以帮上点忙,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林隽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绒像是吃鱼被刺卡到,咳不出咽不下,末了又有种被含沙­射­影的感觉。

从闻蓝的车下来后,温绒自己走到医院,她很快打起­精­神,把那些个闹不清楚的情绪裹成一个球,踢了。然后,找到林子豪的病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阿姨的声音:“请进。”

温绒没买什么水果、零食,她觉得林子豪不会喜欢这些,所以她买了几本书,想到他房间里满满一书架的书,这个应该是他的心头宝。

林子豪正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挂瓶子,一位阿姨坐在床边陪着他,看那身雍容的打扮,应该是林岩的夫人。

林夫人疑惑道:“你是?”

“我是子豪的老师,来看看他。”

林子豪一听到温绒的声音,立即扭过头,大眼睛闪着莫名的亮光。

温绒走近两步,虽然这孩子平时可恶,但难得现在这么乖巧,又受了伤,或多或少也有她的责任,温绒摸了摸林子豪的头,问:“好点没?”

林子豪小包子脸没啥表情:“嗯。”

“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温绒把书拿出来。

林子豪瞅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微微发红,他忽然抢过书,低下头怪里怪气地说了句:“都是幼稚的书。”话是这么说,他却把书抱得紧紧的。

“子豪,不能对老师这么说话。”林夫人不好意思地对温绒说,“小孩子就是这个脾气。”

“没事。”温绒犹豫了下,说,“请问,林先生的电话是多少,我有点事想跟他谈谈。”

“林隽?”

“不是,大林先生。”

林夫人为难道:“我丈夫昨晚刚坐飞机去法国了,这段时间他很忙,你大概联系不上他。”

温绒想林岩大概不知道她是温升和的女儿,如果好好跟他说一下,应该还有挽回的机会,没想到这么不巧。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下周,你有什么事?”

“哦,就是关于子豪这次的事……”

“那你找林隽啊,他是子豪的爸爸。”

找他,她还不如直接写辞职报告。

温绒一无所获地从医院出来,深深觉着自己能够体会到平民百姓上访无门的苦痛,这世道,有权就是爷,有钱也是爷,有权又有钱就是大爷。

她把如碧姑娘呼唤出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如碧姑娘听到她被开除那段还淡定,一听到林隽家里饲养小三,登时暴跳如雷,拍案而起,说什么这老男人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设计逼婚就应该从一而终,坚持到底!温绒一愣,赶紧拉住她,再三跟她说自己从头到尾就不是他碗里的那块­肉­。如碧姑娘眼冒厉光,反驳道你就是他的­肉­,还是块好­肉­,得珍惜。温绒无语。如碧姑娘不知想到什么,忽又一笑,重新坐下,温绒被她笑得毛骨悚然,追问再三,她都闭口不答。

第二天,付苏出现了,开口就是问她饭碗是不是不保。当然,人家付公子没有那么直接,但意思差不多。

温小绒惊讶无比,他怎么会知道的,这消息传得忒快了些,转念一想,如碧姑娘那张大嘴巴真是无比的漏风。温绒不太想让付苏知道,无奈付苏气势强硬,只问她是或不是。温绒一个是字出头,那边就挂了电话。

温绒立即甩电话给段如碧:“你跟付苏说这事­干­嘛?”

那头,段如碧啃着苹果,咔哧咔哧的声音好清脆:“傻丫头,急什么,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碧碧,你计划什么呢,别瞒着我。”

“都说别急了,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地去那个什么校董大会吧。”

段如碧出手,从来没好事,温绒抱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到了开会的点。这两天全校有不少老师签了联名信,希望留下温绒,秦老大更是紧跟校长身后,打算施展磨人战术,但校长大人扮演包大人上瘾了,把联名信退回给小秦老师,又把秦老大臭骂一顿,说他包庇下属,没有管教好他那一组人。

一时间,温绒滚蛋已成定局,丁叮成天拿悲苦感伤的眼神看她,看得她晚上发恶梦。而在联名信上违背心意签了名的白萱萱老师,特意在秦谦也在的场合跑来安慰温绒,拉着温绒的手揉啊揉,恨不得揉下一层皮,最后秦谦一走,她立马甩开温绒的手跟着跑了。

温绒倒是没多大反应,经过最初的震惊,她早就想通了,如果这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学校,她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她舍不得她家老大,还有她的丁姑娘,哦,小秦老师也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下午三点,温绒来到学校最高层的会议室,据说里面十二位校董已经全部到齐。

说来奇怪,为了她一个小小的体育老师如此大动­干­戈,把这么多大忙人都聚集过来,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当她进入那扇门后,她了然了。

长桌的一头是校长大人,另一头空着,是给温绒留的。长桌两边各坐了六位校董,坐在校长左手位的是……林隽,而校长右手位坐着的是……付苏。

温绒突然想起如碧姑娘的话,有好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唉……我伤风感冒都快赶上人家伤筋动骨了从上周四玩感冒开始,连续低烧三天,躺床上休息了三天,本来不想吃药扛过去,但还是不行,吃了药后,昨天晚上不发烧了,但大姨妈来了,把俺折磨得死去活来,唉……更新神马的,各位包涵一下,今天爬上来码了章厚的,算是小小补偿了!

21

时间:下午3点

地点:某­阴­气、邪气、黑气横生的学校会议室

人物:疑犯一名,法官一名,陪审员十名,一名辩护律师,一名检察官

温绒进门的时候,房间里二十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扫­射­,这其中以付苏和林隽的目光最具代表­性­。付苏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简单­干­净得没有其他修饰,无妨,他清俊如竹的气质多少净化了这间邪气弥生的会议室。他看温绒的眼神和平常差不多,眼底没多少情绪,但和那些打酱油来的校董冷漠的一瞥而过不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温绒的身影,直到她坐下后,等她看向他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抚。不可否认,在看到付苏坐镇之后,温绒确实轻松不少。

另一边,林隽靠在椅背上,把这两人暗暗的互动悉数看在眼里,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瞳­色­偏浅,却透不到底,情绪在目光流连中不露分毫,配上­唇­边的浅笑,他一如掌控全局的猎人,只等猎物乖乖入网。温绒入座后,林隽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这短短的几秒钟,谁都不知道他心里酝酿了什么。

付苏和林隽面对面坐着,但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温绒落座后先是看了看付苏,又把目光调转向林隽,那厮竟还敢跟她笑,看他喝咖啡那副悠闲的样子,是不是吃定她会无所适从?温绒暗暗摇头,大叔,这一局,就由我破给你看。温绒捏紧了手中的辞职信,一会等她豪气地把这个甩出去,不畏卑鄙的欺压,她多想看林禽兽会是怎样一副好看的表情,只是想象一下温绒就跃跃欲试了。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校长清了清嗓门,开始发言:“鉴于5天前,关于本校二年级生林子豪同学春游期间受伤一事(以下省略2000字)……”

校长不厌其烦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师失职之严重反复再三不断强调后,终于说到了今天的重点:“这件事校方很重视,事发当天立即召开了领导大会,一致认为需要有老师为此事负责。”说到这,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悄悄瞥向林隽。这般谄媚,温绒看了直反胃。

再看林隽,他本就长了张正人君子的脸,现下再刻意装一装,目不斜视,不接受校长暗送的秋波,翩翩君子,比付苏那棵竹子还竹子。

校长马P没拍着,讪讪地收回视线,继续说:“经查实,温绒老师在事发时擅离职守,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教师守则,需对此事负责,所以,今天召集各位校董,就是为此事再做一次表决。温老师。”说了半天,校长终于正视今天的主角,“你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现在可以说一下。”

温绒很­干­脆地回道:“我没什么要辩解的。”

说完,正欲上演她脑中预演了十几遍的豪气甩信戏码,付苏突然说:“请等一下。”

温绒的信抽到一半,生生卡住。

林隽抬头,这天第一次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不好意思,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校董。”

付苏面不改­色­地说:“原本出席会议的张校董是我姨夫的表姑妈的侄子的大伯父,他今天身体不好,由我代为参加。”

温绒惊了,付苏扯淡的时候竟是如此淡定自若,一气呵成,扑克脸原来还有这么个好处。

这亲戚可够远的,值不值得推敲也是个问题,但没人纠结这个问题,校长更是不会。付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能把付家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校长略有不安地朝林隽看去。

林禽兽百年不变的笑脸迎人,现在也是,他惋惜道:“我前天还跟他吃了个饭,没想到今天就病了。”

付苏面瘫,若无其事地说:“年纪大了,毛病说来就来。”

其他几位校董望天的望天,玩手机的玩手机,喝茶的喝茶。

温绒再次感到惊讶,付苏竟然不输林隽。

校长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那么……”他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校长,我……”

温绒长时间透明状终于忍不住自己现身,但她还没把“要辞职”两个字说完,这回换林隽抢先一步:“校长,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讨论。”

那封辞职信再次憋屈地卡在温绒的手中。

付苏立马接道:“我有些看法,不知可不可以先说?”

“不如还是我先说吧。”林隽往前靠了靠,目光轻轻扫向校长,“作为校董委员会主席,我有这个权利吧,校长?”

温绒明显感到秃头校长身形一抖,他刚要点头,那边付苏又说了:“既然召集所有校董,那就是大家都能自由讨论,我认为……”

“我认为温老师不必负责。”

“我要辞职!”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会议室猛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在场的其他十位校董终于结束打酱油状态,抬起头在林隽和温绒之间来回打量,付苏紧盯着林隽的脸,眉峰慢慢聚拢。

一秒前,温绒实在忍无可忍,与其被林隽砍一刀,不如她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辞职信终于被她以完美的姿势甩到林隽面前。而一秒后,林隽接到她的辞职信,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信封,只是略一挑眉,淡笑道:“温老师,冲动是魔鬼。”然后,随手把信退回给温绒。

温绒站在长桌的另一头,半天没回过神来,她刚刚没听错吧,林禽兽竟然帮她开脱?今天是有人COSPLAY他吗,还是他在来的途中被人洗脑了,或者他良心发现……这个可以pass。

林隽回过头对同样处于痴呆状的校长诚恳道:“子豪的事如果算在温老师头上,有失公正。我虽然是子豪的父亲,但这件事我不希望校方为了顾及我的心情而做出遭人非议的决定,校长,明白我的意思吗?”

短短几句话,扭转乾坤。

校长痴呆不是没有道理的,先说之前大林先生下了通牒要他彻查此事,然后飞去法国了,他不敢怠慢,保险起见他又知会了小林先生,如果林隽不追究,大林先生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林隽当时无甚反应,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只是需要他给温绒透露点口风,如果要找人求救,就找他。于是校长大胆地联合杨小宇父亲,以不处分杨小宇为利诱,二人一起逼温绒不得不接受解雇的现实。在开会前一刻他还悄悄探过林隽的口风,没发现他打算赦免温绒,所以他现在瞪着绿豆眼,不太确定地问:“林先生,不打算追究责任?”

林隽笑了笑:“小孩子玩闹不小心摔伤了,只是件小事。温老师是好老师,我听说有好多老师联名上书,校长,留住好老师是你的职责。”

温绒看到秃头校长表情很扭曲,想到开场他饱含深情地批判她批判她,现在要他改变说辞,无疑是让他当众给自己耳刮子。然而,林隽就坐在他左手边,端着咖啡杯,一脸温和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陈述,校长无力地撑起他胖胖的身躯,说:“这个,都说有赏有罚,本校向来注重人才的培养,温老师虽然这次小小过失,但之前也为学校增添不少荣誉,现在家长也不追究了,那么,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哦,付先生,你一直表示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付苏冷淡地看着校长的秃头,“我没话可说。”说罢朝林隽看去,林隽向他举杯,宛若胜利者。

“那好,其他人呢?”

打酱油的表示都无异议,校长拍板定案:“那么,我宣布,温老师可以继续留任。温老师,还不赶快谢谢林先生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温绒的辞职信算是彻底被人无视了,只那么闪耀地登场了一下下,现在躲在温绒的口袋里默默流泪。温绒狠狠揪着辞职信的一角,望着林隽美好的笑脸,抽了抽嘴角说:“多,谢。”

“不客气。”林禽兽笑得那叫个动人。

散会后,惊天逆转的好消息立即传遍学校,跟温绒交好的老师都为她能够化险为夷感到高兴。丁老师更是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感谢林隽,林隽厚颜无耻地坦然受之。

付苏的脸一直沉着,温绒走到他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付苏淡淡地说:“我没帮上什么忙。”

“我知道你今天是来帮我的,”温绒是真的没想到付苏会费劲办法找到门路打入校董委员会,她忽然觉得那个从小玩到大的付苏又回来了,“其实我今天打算不行就辞职,没想到林隽突然抽风……”

“温老师。”

身边冷不丁冒出个人来,温绒浑身一僵,立即转头,林隽从车上下来,看看她,又看看付苏,他跟付苏一般高,两个人对视了会,付苏冷冷地先移开视线。

林隽偏过头笑着对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

“温老师,于情于理你那一句多谢是不够的。来,不用跟我客气。”

温绒没来得及拒绝,林隽忽然拉过她的手,温绒愣了下。这时候,付苏在另一边拉住温绒的胳膊,场面突然僵持不下。

“我和温绒有约了。”

林隽眸光冷下几分,但依旧笑道:“没听说。”

说罢,他猛地发力把温绒拉到身后,在温绒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打开车门,二话不说把她塞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快赶上劫匪现场劫人的标准动作。

付苏终于有了点恼意:“林隽你不要太过分。”

林隽挡在他身前,也挡住了身后不断拍车窗的温绒,他轻笑道:“我怎么了?”

“强迫不喜欢你的女人,有意思吗?”

“付苏是吧。”林隽掏出一支烟点上,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冲,叔叔告诉你,喜欢不喜欢是其次,抢到手了,就是你的。”

“人不是货物,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做男人的就要懂得尊重对方的感情。”

林隽轻轻喷了口烟:“成为我的女人后,她自然会喜欢我。”

“是吗。”

“当然。”

林隽把烟踩在脚下,抬眼看向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真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年轻­干­净的味道和成熟稳重的气息奇妙地交融在一起,无声地吸引人的注目,也无形地给他带来了压迫感。

年轻真好,这个词正在离他远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输。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

林隽上了车,加大油门离开学校。

温绒坐在一旁斜视着他,满脸鄙夷:“大叔,你强抢民女啊。”

“你是我未婚妻,算是强抢吗?”林隽又点燃一支烟。

“……”她懒得回了。

温绒皱起眉头,伸手欲夺去他的烟,谁知他侧过脸来,微微一笑,­唇­线带过一个­性­感的弧度,温绒突然愣在那里,过了会,讪讪收回手。

温绒嘀咕了一句:“难闻。”

“闻香是女人。”林隽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闻烟识男人。”

“我不想认识你。”温绒趴在窗边懒懒地说。

林隽听闻只是笑笑。

这时候温绒想不到以后的某一天,即使她有多么不愿意,她已是忘不掉这个味道,哪怕蒙着眼睛,也能辨认出她面前的男人是不是他。

车子开得很快,10分钟后停在温绒家楼下。温绒没说再见,跳下车,林隽叫住她,她对着刘海吹了口气,回过头刚要说­干­嘛。

突然,她被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围住。这股味道从鼻子迅速传递到大脑中枢,游走于四肢百骸,像是连血液里都浸染了这淡淡的酥麻的味道。不对,不是鼻子,而是口腔。

林隽灭了烟,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落下的吻非常之快,许是念在温小绒是青涩的初次,林隽好心地点到为止,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滚过一圈,轻巧地退出。

他捧起她已经呆掉的脸,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短发,嘴­唇­贴近她的耳廓,轻声说:“难闻吗?这次我破例帮了你,讨点甜头不算过分吧。”

温小绒整个人正处于云里雾里,满脸迷茫,像是迷途的小羔羊。林隽耐心地等待她的反应,他盯着她柔­嫩­的嘴­唇­似是在回味刚才的吻,还很是眷恋地说:“你的味道,真的很青涩。”

猛然间,温小绒脑中“啪啪啪”几根筋同时断裂,再然后,几乎是出于本能,抬手,回转,提力,过肩摔!

这一声响彻小区上空,不少主­妇­拎着菜篮子跑来凑热闹,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站着,一个样貌堂堂的男人躺着。

电视剧里常常有人放狠话“谁谁谁,以后见一次我打一次”,然而温小绒此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林隽的鼻子,22年来第一次如此不淡定地扯着嗓门大骂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看到标题严重想歪的同志面壁思过去……嘿嘿~BW快出来啊快出来~

22

林隽相信,夺去女人第一次的男人总会给这个女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论是什么第一次,初恋,初吻,初夜。女人对于她的第一个男人总有着莫名的情节,蝉丝入心,拨不开,扯不断。

温绒是一张白纸,纯白无暇,只要稍稍在上面留下一个痕迹,便有入木三分的效果。

只可惜,林隽万万没料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想在人家身上留个痕迹,人家也要在你身上留个痕迹,这一摔,差点把他的腰骨摔断。肇事者逃之夭夭,徒留下他一人面对前所未有的尴尬。林鉴非赶到的时候林隽已经自己坐在车里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照着林隽的吩咐把车开到医院,但凭借几年来锻炼出的敏锐力,林鉴非果断地发现林隽今天笑得有点僵。

作为肇事者,温绒没有丝毫愧疚地把林隽丢下自生自灭,因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温小绒愣是过了三天才缓过劲来。不是她矫情,试问哪个女生莫名其妙被人夺去初吻后还能淡定自若,温小绒算好的了,在最初抓狂过后,她仍能好吃好喝,上课活蹦乱跳,继续跟丁姑娘勾肩搭背,跟小秦老师侃侃大山,只是每天早上刷牙时她会莫名地对着镜子里满是泡沫的嘴­唇­发呆,然后差点把牙膏吞下去,或是看言情小说时瞅着男女主角KISS,本来她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条件反­射­地把书丢出去。

温绒不是那种如果初吻不给最爱的男人,就要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女生,因为她早就想通了,如果以后注定不能跟最爱的男人结婚,那么什么初次都是浮云。

这个时候,温小绒习惯­性­地认为她的最爱,大概,可能,一辈子都会是那个会拿着水笔在稿纸上不断给她演示证明公式的男生,他微微抬头,纯黑的眸子里便会倒映出她有点痴的笑脸。

发现温小绒有点点不同寻常的还是如碧姑娘。

下午,温绒懒洋洋地泡在段小姐的闺房里发呆,段小姐阖上电脑,扭头去看这个有点反常的姑娘,据她观察,两个小时里,温绒舔嘴­唇­不下二十次。

她眼神犀利,摸了把温小绒光滑的脸蛋,大嘴巴贼笑:“喂,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差点被学校扫地出门,还好事呢……”温绒偏过脸。

段小姐立即两眼放光,扑了上去:“对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是如何扭转乾坤的,从实招来,我可是有出力的。”她朝温绒挤挤眼,“是不是付苏做了什么?他有没有英雄救美?”

温绒失笑,如碧姑娘还没认清现实么,她和付苏……她和付苏是没可能的。

“他没来得及做什么,那个大叔突然说不追究了,古里古怪。”温绒捧着脸,轻叹道,“碧碧,我有个问题。”

段如碧大失所望,但一看温绒迷茫的模样,立即又来了兴致:“你说。”

温绒犹豫了下:“你觉得一个男人吻一个女人,是出于什么心态?”

“这个嘛。”段如碧故弄玄虚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吻了一个女人,那么,十有八九,是被这个女人迷住了。但是,也有男人找的是一时欢愉,调戏一下对方。怎么,你是哪种情况?”

“我?”温绒愣了下,再次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大概是后一种。”

“啪嗒”,下巴掉落的声音。如碧姑娘以为温小绒好歹会娇羞懊恼一小下,没想到她把那么纠结的事用应用文的口气淡而化之地说了出来。

“等等,你真的被吻了?被谁吻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这么淡定?”段如碧毛了,她家小绒儿初吻被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现在才知道!

看到段如碧如此暴躁,温小绒却是安然了:“我不淡定还跑去跟人拼命吗?再说,我也让他吃到教训了。”想到摔他的那一下,温绒就觉得通体舒畅。

段如碧急不可耐:“哎呀,到底是谁!”

温绒的神情忽然别扭,握拳道:“还不是那个大叔。”

“……”

这件事压在温绒心头好几天,现在有了诉说对象,温绒终于忍不住说:“他真变态,我说我讨厌烟味,他吻我前还特意吸了两根烟,末了还问我味道如何,难不难闻……碧碧,接个吻对他来说不算个什么,但对我来说……好歹是我的第一次……”

段如碧一手支着下巴,呈认真思考状,过了会,她难得严肃地说:“他吻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讨厌吗,感到很恶心,很排斥?”

温绒回忆了下,她没和别人接过吻,只能主观推断林隽的接吻技巧是一流的,那个吻这些天已经无数次侵入温绒的大脑播放器,企图重播,都被她强大的防火墙拦住,但偶尔防火墙也有被推倒的时候,于是,林隽突然放大的俊脸,温热的鼻息,­性­感优美的­唇­线病毒般来回在她眼前闪过,还有最致命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他的吻倒是没给她造成什么心理上的­阴­影,这也是温小绒苦恼的地方。

“没有。”温绒摇摇头,如实说,“我还真不觉得讨厌。我是不是被变态传染了?”

段如碧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小绒的手机响了,温老爸紧急呼叫她回家。

“我先走了。”

“绒绒,”段如碧摸摸温绒柔顺的短发,拣着措辞,“虽然我现在仍然希望你和付苏能成一对,但有时候咱们还是得看得宽一些。那个林隽,如果你不讨厌他,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不一定要结婚的,傻丫头,什么年代了,别老想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不得不说如碧姑娘的第六感有时候出奇的准。

温绒被段如碧忽然的认真搞得发笑:“他有情人,你要我成为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吗?好了,只是个吻罢了,我没那么想不开,再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以后亲一次,我打一次。走了。”

段如碧抚额,绒绒啊,亲一次打一次,你这是在给人家暗示什么吗……这得是多不理智的情况下说出的堪比调情的话呀。

温绒以最快速度赶回家,因为他老爸说家里出大事了,她不敢怠慢。然而,回到家她却看见老爸老妈老妹正好好地在吃饭。温雪看到她,漂亮的脸一下子黑了,搞得温绒一头雾水。

“我回来了。”

温老爸立马放下筷子:“跟我进书房。”

温老爸的样子不太妙,果然,温绒刚把书房的门关上,老爸就狠狠地拍了桌子一巴掌:“你究竟有没有脑子!长这么大,还是小孩子吗!懂不懂识时务魏俊杰,懂不懂什么叫面对现实,你是不是想看着你老爸被你气死啊!没看好林小公子也就算了,你竟然胆大包天,把林隽摔得下不了床,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绒刚开始还挺憋屈,听到后来不由咋舌,她记得当时自己没使出全力,怎么就给人摔得下不了床了,这也太脆弱了。

温老爸不等她解释,又接着说:“小绒,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唉,你过来,原本怕你理解不了,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必须得跟你说说。”

“爸,什么事?”

温老爸把温绒招呼到身边,低声说:“你和林隽就算结婚,也不是真的。”

温绒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假结婚?”

“也不是。”温老爸凑在台灯下的脸布满了细细的褶子,倒平添了几分他不具有的老谋深算的味道,“小绒,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急需资金周转,但你一直不肯答应跟林隽好,所以林家也一直没投入资金。这件事表面上是我们求着林隽,但实际上是我和林岩的协议——林岩需要一个自己人呆在林隽身旁,帮他注意林隽的一举一动。”

温绒觉着自己被无辜卷入了一个黑洞,而她此时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间谍”。

“这一家子斗来斗去嫌不嫌累啊。”温绒禁不住说道。

“你懂什么,林隽他……”温老爸跟演戏似的,左右看看空荡荡的书房,这才跟温绒小声说,“他是林家私生子,本来就不是嫡出,林岩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劲爆的内幕,温绒不由怔住。林隽是私生子?难怪她那天看这两兄弟总觉得怪怪的,貌合神离的感觉。

“林岩为了不让林隽起疑心,故意说是给林隽挑媳­妇­,顺便帮我这个老朋友,让林隽以为这是一场商业联姻。这两年林隽虽然把姿态放得很低,表面上什么都听他大哥的,只管自己吃喝玩乐,但他毕竟是叱咤风云过的人物,林岩现在还得给他三分面子,他一天没跟你结婚,林岩也没法把资金转过来,林岩要坐稳现在的位置不得不防着他。本来我们都想小雪比较机灵,也应该符合林隽的口味,没想到……咳咳,他到头来看上你,绒绒,你不喜欢林隽反倒是好事,你只要假装答应和他订婚,搬到他家去,帮我们注意他和什么人来往就够了。时间不会很长,只要林岩抓住林隽的把柄,到时候找个借口离婚,你放心,爸爸和林岩叔叔都不会亏待你的。”

温老爸说了一堆让温绒难以消化的内容,温绒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但看他老爸一脸超严肃的表情,她也只好端正态度,勉强说:“这不太好吧……”

“小绒,”温老爸扣住温绒的手腕,颇为用力,“这关系到两家人的幸福,林隽不是只什么好鸟,我也知道把你嫁过去实在是委屈你了。但以目前的情况看,这是唯一的办法。”

“爸,你们确定林隽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人就是太自信了,太自以为是,总以为别人矮自己一截,这件事他没有多疑。确实,他年纪也不小了,他哥急着给他找个媳­妇­也没错。”

温绒自认为脑容量有限,这等高难度的任务,她做不来:“这个,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温老爸很懂得软硬兼施,他软下口气开始说好话:“我看那个林隽挺喜欢你的,你知道吗,这次林岩故意设了个局,他让校长开除你,就是想试探一下林隽,没想到林隽真的有帮你说话。你别有太大负担,先试着做做看,有林岩叔叔罩着,怕什么。老爸也不是逼你,但是小绒,人长大了就要懂得替父母分忧解难。”

不管温老爸说得有多好听,说到底还是利用。温老爸说到点子上后也不一味地逼她,大女儿的个­性­不像小女儿那么尖锐,她的­性­子是温水,要慢慢煮,慢慢磨。

温绒被温老爸送到门口,温老爸交给她一袋子礼品:“一会就去看看林隽,不管人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把人摔残了。”

温绒无奈接过,对于他老爸那个成功率极低的计划她是不敢苟同,她本想斟酌好说辞拒绝,但她家小妹突然杀了出来:“你被开除是你自己工作失职,­干­嘛要把付苏扯进去,你什么居心?”

温绒觉得很奇怪,她家小妹实在没必要对她这么戒备,她不累,她都替她累。

温绒叹了口气:“小雪,我和付苏还是朋友,你总不至于让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就是要老死不相往来。”温雪跺了跺脚,恨极似的说,“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引男人的,凭什么他们个个都帮你说话!”

段如碧说的对,温雪越来越疯了,温绒懒得理她,越过她往外走,温雪不依不饶地拉住她:“我要你发誓不跟我抢付苏。”

“……”

温绒挣开她的手,看都不看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温雪气得咬牙:“温绒,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心虚了,其实你喜欢他对吧,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死心。”

看在同样姓温,小时候还睡过一个屋的份上,温绒没有跟温雪计较,她对司机说:“开车。”

温雪在后面追了几步,逐渐被拉远了,温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气恼的身影逐渐淡出。温绒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和付苏的交往从来是规规矩矩,绝不会逾越一步,温雪到底在那瞎警惕个什么,她是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妹妹相处了。

在稀里糊涂之间,出租车停下了,温绒朝外一看,愣住。

“你怎么把我送这了?”

司机大叔白了她一眼:“小姐,你自己说的地址,就是这。”

片刻后,温绒提着袋子站在林隽家门口。

23

不进则退,既然来了,没道理浪费几十块的打车费。

温绒按下门铃,不一会视频亮了。

“温老师。”

温绒看着屏幕里清秀如水的脸蛋,忽然觉得自己来的好多余。而这时,闻蓝已经自动自发地替她把门打开。温绒只好走进去,闻蓝迎了出来,她的风姿极好,身上淡蓝­色­碎花长裙被她穿得无比清纯,其实她已经三十多了,但她保养得很好,这么看上去和温绒相差无几。

这个私人秘书还真是到位,老板受伤了还贴身看护。

话说最近怎么频频见到这个小秘书。

温绒笑道:“闻小姐好,我碰巧路过这,听说林隽受伤了?”

闻蓝扫了眼温绒手里的袋子,轻柔地说道:“他在休息,温老师有事吗?”

温绒犹疑着要不要离开,突然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谁说我受伤了。”

这声音直接让温小绒一哆嗦,呼啦啦,全身的细胞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同时叫嚣着:有狼出没,小心偷袭。温绒探过头朝林隽看去,心中立即忿忿,谁说他伤得下不了床了,没见这厮的腰板上了石膏啊,看他走路多利索,一如既往的假模假样。

林隽笑眯眯地走上前:“温老师,你对我可真上心,还知道来慰问我。”林隽有意把后半句咬得特别重。

温小绒幽幽道:“谁说我来……”

“礼品都带来了,果然有心。”林隽不由分说地把温绒提着的袋子抢了过去,他往里头瞧了瞧,“都是我喜欢的,温老师真会挑东西。”

温绒忽然觉得被自家老爹坑了,更确切地说是被林隽坑了。

林隽回头对闻蓝说:“蓝蓝,我这没你事了。”

“是,那我先回去了。”闻蓝冲他微微一笑,犹如恬淡的清风。

闻蓝走的时候还很礼貌地跟温绒道了别,温绒很唾弃自己不待见闻蓝的小心眼,但有些事情是人力不可为之的。

闻蓝一走,林隽邀请温绒进屋,温绒警觉地看着他,他笑得君子坦荡荡,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想象那天光天化日之下他所实施的禽兽行为。林隽不说话,就看着温绒,那眼神好像在说,不敢跟我进来吗?温绒斟酌了下敌我军情,敌已受伤,只要她严加防范,敌方就算想袭击也难以得手。于是,温绒大胆地步入敌窝。

林隽在沙发上坐下,他的动作慢悠悠的,不知是故作优雅,还是腰伤所致:“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温绒眨了眨眼,作出不明所以的样子:“什么眼神?”

林隽笑了笑,语调很舒缓:“生气了?”

温绒眼望天花板,权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看看你都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唔,好多补品,这是什么,绒绒?”

温绒原本不想理他,可听到林隽又说:“你是在后悔摔我的那一下吗?”

“我后悔摔你摔得不够狠。”

“你不必口是心非。”

“我哪里口是心非。”

“你不用担心,那一下不至于让我们下半辈子的­性­福减分。”

“什么?”

林隽摇了摇手中某品牌壮阳补品:“这是你第二次怀疑我的能力。”

温绒定睛一看,起初没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林隽那脸暧昧的笑容让她简直想SHI。明知这可能是林隽自导自演的戏码,但温绒还是条件反­射­地飞扑过去欲夺下那令人羞涩的东东,谁知林隽手劲不错,不知他做了怎样一个动作,温绒非但没抢到东西,反而被他缠住,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时机刚刚好,林隽欺身而上,堪堪挡住温绒的去路。温绒没想到林隽胆敢再次偷袭,但眼下她落了下风,四肢都被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钳制住了。

此时的场景其实没有实质­性­内容,但表面的虚假­性­很容易让人想歪,少儿不宜,好在林子豪不在家。

林隽垂下头,他应该是刚洗过澡,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身上散发着沐浴后好闻的清香,温绒别过眼,林隽见状笑道:“你今天进门后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

小绒儿,你可是害羞了?

“你有什么好看的。”温绒淡定道,她暗暗抬起唯一能动的右腿,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喂喂,大叔,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呀?”

林隽温声道:“绒绒,把腿放下,叔叔的腰真疼,你再来一下我可就真的下不了床了。”

被温绒叫惯了大叔,功力深厚如林隽,他明白如果她想用这个刺激他,他就把这个内化为他的优势。果然,温绒愣了愣,没料到林隽会这么说,说自己能力强的是他,说自己腰疼的也是他,反正他百毒不侵,厚颜无耻,温绒原本想嘲讽他年老体弱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温绒抬手在林隽的后腰用力戳了戳:“我看你挺好的,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调情林隽是个中好手,他微笑的模样很得女人心,尤其是作温柔状的时候:“你应该比我清楚,腰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绒脸­色­微变,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

“我不仅知道你有腰伤,我还知道你是在即将破纪录的时候落下的这个伤。”林隽伸出手摸到温绒的侧腰轻轻按了按,“在这个位置。”

温绒一震,连忙靠向沙发里边:“我爸告诉你的?”

林隽摇了摇头,露出温绒不解的微笑:“了解自己的未婚妻是应该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多了解我一点?”

“了解你什么?了解你有几个情人?”温绒翻了个白眼。

林隽敏锐道:“你是说闻蓝?”

“大叔,不是吧,你只有她一个情人?”

林隽无视掉温绒的讽刺:“她是我秘书。”

对于闻蓝的身份,林隽从来只有这一个说法,也不多做解释。

温绒自然不信,但她不想多问,他有多少红颜知己,温绒撇了撇嘴,表示与她无关。

“大叔,如果你不想再挨一下,请放开我。”

林隽却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然后,我就让我大哥先投一部分资金到你父亲的公司,你看如何?”

温绒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从来不听人说了什么,温绒忽然想到他是林家的私生子,和大哥的关系如履薄冰,大概属于那种从小缺爱,长大缺钙,成长型心理不健全者。

“大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嫁。”

“你父亲可等着你解救。”

温绒无语,心道我爸和你那个面善心狠的大哥都等着我搞你的情报呢,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逼我结婚,到时候哭的人可不是我。

“不,嫁。”

林隽看上去一点都不恼,但他说:“绒绒,我说过我的耐心不好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林隽放开温绒,温绒立刻弹跳后撤,抓起背包就往外走。林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温绒踏出那扇大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绒绒。”

温绒回头,林隽看了她一会,不变的笑容下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后来有回想那个吻吗?我这两天一直在回想。”

听到这个开头,温绒立即调头要走,林隽赶忙拉住她:“我很喜欢那个吻。当然,我更喜欢你说的那句话,亲一次打一次,以后记得要打我。”

趁着温绒表情空白的瞬间,林隽带着高深的微笑关上门,等温绒回过神的时候,那厮已经回屋去了。

这些天学校里关于温绒“开除门”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峰回路转的情节被编排成各种版本流传坊间,但结论只有一个:林子豪父亲林隽真是个好人。

丁叮连续三天跑到她屋里挽着她的胳膊感叹林隽大人大量,不愧是做大事的大人物。

白萱萱午饭的时候一个劲地说温绒运气好,摊上林隽这个大好人才躲过一劫。

秦谦也应声说,看来林先生挺宅心仁厚。

温绒第一次听到的第一个反应如此复杂激烈以至于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叹词,呸。

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这事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大错,她沦落到要被解雇还不是拜他所赐。

温绒的情绪一直不高,直到周末的时候收到原高中母校发来的邀请函才稍稍开怀。原来高中母校建校100周年,将要举行一个大型庆典,诚邀各届校友,温绒能收到这张邀请函实在受宠若惊,通常只有优秀的校友能有此待遇,温绒以为学校寄错了,确认好几遍才肯定是给自己的。

恰好段如碧也收到了邀请,照她的话说那是借她富豪老爸的脸,她对这个没多大兴趣,但见温绒想去就勉为其难地陪小绒儿走一遭。

她们当初就读的高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有百年校史,出过不少名人名家,各界顶尖人士中都有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因此每年成百上千的孩子挤破头想要进到这里读书。温绒当时是体育特招生,和段如碧同班,如碧姑娘当时是优等生,温小绒一直处于中下游,她们当时同时仰望全校最牛神人,号称满分王的付苏。

想来付苏这么优秀的校友也一定在受邀之列。

重返校园是一件非常感伤又幸福的事,那段青葱岁月,欢笑往昔,犹如飘在天上清透的云,转眼间消失在水蓝­色­的背景下。

是苦是辣是酸,都掩不去这份记忆的珍重。

这天,学校隆重地装扮了一番,百年老校气魄浑厚,温绒和段如碧穿梭在满是校友的校园里,曾经不觉得,现在无不感慨母校里的树都比别处好看些。

走到一半,段如碧突然拉住温绒:“喂,快看那边。”

温绒转头,立即看到不远处修竹一般的付苏,还有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温雪。只不过,看着两人的样子似乎在吵架?付苏的脸向来没表情,但他不高兴的时候眼神会特别冷,而温雪就不用说了,撅着嘴黑着脸,几百米远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温绒马上说:“走。”

段如碧坏笑:“不去打个招呼?”

“我还想今天过得舒坦点。”

碰见温小雪,记得要绕道。这是今天出门前温绒给自己下的指示,不是她怕这个小妹,而是她不想跟这个姑­奶­­奶­吵,大庭广众的泼­妇­骂街,多不好看。

段如碧跟在温绒后面:“说真的,你别老让着她,你让的够多了,连付苏都给让出去了。我知道你懒得跟她争,但有时候不灭灭她的气焰,她会以为你好欺负。”

“第一,我没让过付苏,第二,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无视一个人比跟她争吵更伤人,懂?”

“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记着以后她再敢对你口出狂言,你就拿出摔林隽的那种狠劲也摔了她,让丫闭嘴。”

“碧碧,你乱扯些什么!”一提林隽,温小绒就不淡定了。

“你们在说林隽?”

温绒和段如碧齐齐一愣,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叔站在她们身后。

额,这人是谁?

24

段如碧立马看向温绒,用她那犀利的小眼神激动地询问温绒:林隽林隽林隽?!!

温绒回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不是不是不是!!

段如碧失望地撇撇嘴:那是谁?

温绒摊手:不知道。

这两人在那边打哑谜玩得欢,把这位潇洒的大叔晾在一边,好在这位大叔风度好,直到她们再次回过头,他还等在那。

“你们刚才是在谈论林隽吧?”

温绒和段如碧对视一眼,然后温绒点点头:“你认识他?”

“我和他是朋友,老朋友了。”风度大叔拿出两张名片给她们,面露好奇,“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是他公司的员工?”

“准确地说是她认识,我不认识。”段如碧推了温绒一把。

风度大叔名曰彭锐,据名片显示是某某公司的董事长,能和林隽做朋友的,没点家底怎么行。

彭锐立刻看向温绒,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时表情微微一顿,有点微妙,似乎在思考什么,盯着温绒一时间没说话。

温绒言简意赅地说:“我是他儿子的老师。”

彭锐有些困惑地皱起眉:“不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温绒乐了:“应该不太可能。”

“你叫什么?”

“温绒。”

彭锐忽地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不远处走来两人喊住了他:“彭锐,原来你在这。”

温绒一看,这不是校长嘛,而跟在他身后的,温绒心中忽然起伏,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顾老师。”

被唤作顾老师的人看到温绒也是一愣,随即笑开:“温绒?你也来了。”

温绒有点激动:“顾老师,好久没见。”

顾老师是个和气的中年男人,他是温绒当初体训老师,也是他把温绒推荐到省队去的,可以说对温绒有知遇之恩。

“是啊,自从你负伤后我都没再见过你,最近怎么样?”

温绒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现在做了体育老师,在新泰。”

“很好嘛。”顾老师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他们两人寒暄了一阵,有点冷落旁人,好在其他人都不怎么介意,校长还对彭锐解释说:“这位是顾老师的爱徒,当年可是全市跳高冠军,进过省队的,差点就去了国家队。”

彭锐望向温绒的目光又亮了几分。

“我来介绍一下。”校长隆重推出身旁的帅大叔,“这位是彭锐先生,他可是我们的老校友了,早你们十几届,现在是IT­精­英。”

“不敢当,只是混得还可以。”彭锐很谦虚。

校长非常看重这位校友,连忙说:“哪里的话,你和林隽当年就是我们学校的双杰,现在更都是首屈一指的名人。”

“林隽也是我们学校的?”从校长口中听到林隽的大名,温绒吃了一惊,她和大叔竟是校友?

“是啊,说起来你以前应该见过他。”

段如碧很感兴趣很暧昧地问她:“你高中时见过林隽?”

温绒压紧眉头:“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呵呵,温绒,记­性­不行哦。”顾老师指向前方的建筑,“那座体育馆就是林隽捐给学校的,当时彭锐也在吧。”

彭锐点头道:“我陪他来的。”他对温绒说,“难怪我刚才觉得你脸熟,原来那时候的女生就是你。”

温绒还是一头雾水。

“哈哈,说起来这座体育馆能建成你可是功不可没。”顾老师笑道,“真记不得了?好像也是校庆的时候,林隽来访,校长就带着他四处看看,走到旧馆时你正好在训练,而且正在刷记录。林隽突然兴起,说如果你跳过了,他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怎样,还记不起来?”

顾老师说到这里,温绒脑中猛然间闪过几个画面,与此同时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时说这话的人是林隽?”

“是啊,是不是记起来了?”

温绒彻底想起来了,要说这件事她还觉得挺有意思,事情记得,但人物就模糊了,她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信口开河,害苦了她,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林隽!?

那一年温绒高一,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处于上升期,成绩进步很快,顾老师说她有望刷新市里的跳高记录。作为一名体育特招生,体育成绩事关重要,温绒这孩子很有点潜力,练习也刻苦,很得顾老师的欢心。

温绒通常会翘了下午的自习跑去训练,那天她状态不如前两天,试了几次都没有越过1米65,这道坎已经停滞近1个月,温绒难免有些急躁。就在这时,校长领着一群人走来,温绒没多在意,自顾自地训练。然后,那群人在她身旁停了下来,她跳了五六回,杆子都掉落在地,那些人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还看得议论纷纷,貌似是夸赞她跳跃的姿势挺美,可惜就是没跳过……

温绒淡定地跟校长打过招呼,再转身拿起地上的水瓶灌了几口,汗水已经把她的短发浸湿,不仅仅是脸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微微发红,全身蒸腾着热气。

这时,那些人里响起一个声音:“这个体育馆有些年份了吧。”

校长忙说:“是啊,十年前翻新过一次,但确实老旧了。”

“不如这样,让这个女生再跳三次,只要有一次越过,我就给学校捐一座新体育馆。”

那人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捐一座体育馆对他而言跟捐一只杯子似的。

温绒灌进去的水猛地被呛出来,抬头看向那些人,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说的,一下子就撞到校长欣喜的目光。校长找来顾老师跟他交代了一下,顾老师又跑来跟温绒交代了一下,这话说得很有鸭梨:“校长说学校能不能有新体育馆就看你的了。”

“他说捐就捐,不是开玩笑啊?”温小绒很吃惊,这得多牛B的人才能说出这么装B的话。

“这个你放心,那位校友很有财力,不会信口开河,只要你跳过了,就一定没问题。”

校长也走过来,大手重重地拍在温绒的背上:“同学,加油跳,你学弟学妹有没有新体育馆用就看你的了。”校长说得很轻松,但拍在温绒背上的手很用力,温绒觉得如果她没跳过,校长会拍死她……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但凡有点八卦心肠的同学老师都赶来凑热闹了。温绒被N多双眼睛盯着,扩张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收起来,这气氛,怎么比比赛还紧张。是啊,比赛没有一座体育馆的压在她身上。

温绒刚要起跳,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是觉得不靠谱。温绒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下什么,然后走到那些人面前,她不确定是哪个说要捐钱,于是只好对所有人说:“还是立个字据,有凭有证。”

话音刚落,校长一旁的男人噗嗤笑了出来,温小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她这不是为了学校的福利嘛。她把目光投向那个男人,然后脑袋里立刻弹出两个念头:呦,是个帅哥;好白。

校长显然没料到温绒会来这么一出,面露尴尬,但没想到那个男人直接拿过温绒的纸,笑着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也凑过来看了看,打趣说:“人家小学妹不信你。”

男人悠悠的目光在温绒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摸出一支笔,在那张皱巴巴的小纸上签下了一个潇洒的大名,那龙飞凤舞的,温绒压根看不清哪里是姓哪里是名。

男人举起小纸挥了挥:“可以了吗?”

温绒点点头,转过身的时候她听到那人说,有点意思。

温绒重新站回到起跳点,舒展了下四肢,好吧,三次机会,是死是活拼一拼了。于是,头两次,都死了。

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温绒手心全是汗,冷汗。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好不吵闹,这时候温绒反倒冷静下来了,顾老师说的对,温小绒是大赛型选手,越是压力越是来劲。可正当她来劲起跳时,校长忽然喝道:“等等。”

温绒差点磕到地上。

校长貌似很淡定地说:“你别急,先休息一下,喝点水。”

温绒听话地把水喝了,继续准备起跳,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又有人说:“啊,这是第三次对吧,没跳过体育馆就作废。”作废二字说得人心一抖啊。

温绒堪堪刹住,立马朝那男人看去,男人对她一笑。温绒深刻怀疑他的企图,他其实不想捐,对吧对吧!温绒吸了口气,这一跳势必要活,这不仅仅是刷新她个人记录的问题,还背负着全校师生的福利。

温绒的四肢修长,运动起来有一种优美的爆发力,助跑,加速,起跳,一系列的动作完美无瑕,­干­净利落,她跃过杆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微笑的眼睛。

陷入垫子的瞬间,她知道她成功了。她激动得连着两次愣是没从垫子上爬起来,而校长已经冲过来更加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地说好,背后的潜台词是好,新体育馆有着落了。而站在校长背后的男人把那张契约纸放入衣袋,笑道:“恭喜,总算是跳过了。”

温绒毕业那年体育馆才建成,她没福气享用,但全校师生都应该感谢她,没有她,何来这么好的福利。而这段记忆其实一直在温绒脑海里,重新激活一下,每一个情节都历历在目。只不过,她那时太紧张,满脑子体育馆,实在没怎么仔细看那个男人的脸,而这之后她又把心思都放在付苏身上,于是,这件事逐渐被蒙上了灰,最后不知落在哪个角落。

现在回想起来,温绒心底腾起丝丝奇妙的感觉,她和林隽竟然在7年前就有一面之缘?! 真是越想越诡异。

“喂,你和你的大叔还真有缘分。”段如碧捂着嘴偷笑,“不如从了?”

温绒满头黑线,嫌弃道:“呸呸,什么我的大叔,姑娘,注意措辞啊。”

说什么缘分那么好听,最多是孽缘。

“说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学妹很敢,竟然要林隽前协议,哈哈,”彭锐问温绒,“你还记得你当时写了什么吗?”

温绒回忆了下,摇头:“记不清了。”

温绒现在有理由怀疑,林禽兽是因为那张不具备法律效应的纸头对她怀恨在心,进而百般纠缠?但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男人得是有多小心眼才把这么久远的事放在心上。

彭锐摸摸下巴:“那张纸后来好像被林隽拿走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在的话,应该放进校史馆,哈哈。”校长也跟着乐,“咦,林隽怎么还没到,他说会来的。”

彭锐看了看手表:“我来之前跟他通过电话,应该差不多到了。”

顾老师忽然说:“那边那个是不是?”

四个人齐刷刷往后边看去,果不其然,林隽正往他们这边走来,不用说,俊雅逼人。不知是不是刚想起那件事的缘由,温绒看到林隽的瞬间心中一跳,慌忙转移视线。

而另一边,段小姐不淡定了,她眼神发直瞅着林隽看了好一会,随即猛然挨到温绒身旁,压低了嗓门吼道:“那是林隽?林隽?”

温绒不知她为毛突然抽抽了,她点点头。

“温小绒!”如碧姑娘忽然无比认真地抓住温绒的手,发自内心地唾弃她,“这你还不从?”

温绒微呆。

“臭丫头,给我赶快从了吧从了吧!”

这个世界,颜控最可怕。

25

林隽只身前来,看到温绒,笑了一下,真真把温柔儒雅的­精­髓发挥得淋淋尽职,如碧姑娘像是被打了­鸡­血,她不顾温绒的反抗,激动地拽着她主动找上林隽:“林先生,哦,应该是林学长,久仰大名。”

林隽端出无懈可击的笑脸:“你好,你是绒绒的朋友?”

这一声“绒绒”,柔情蜜意得出人意料,在场的人反应不一,温绒过敏­性­颤抖,彭锐高深莫测地自我思索,其他三人均愣住,校长和顾老师的不解很正常,而如碧姑娘则是再次沉沦在林隽的温柔之下,然后更深层次地唾弃温绒得了便宜还卖乖。

彭锐思考完毕,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冲林隽使了个眼­色­:“林老板,我们刚刚提到你和温小学妹的旧事,你应该记得吧,体育馆?”

“哦?”林隽先是茫然,而后恍然,“哦,是那件事。”

这人总是虚虚实实,他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在让人摸不透。

“哈哈,刚才温小学妹说一点都不记得你了,不行哦,魅力下降了,想当初校花都追在你后面跑。”彭锐看来真的和林隽很熟,说话不用把关,“对了,那时候的协议,你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吗?”

林隽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温绒脸上,他装出思考的样子,说:“我也不记得了,太久了,你不说我都记不得还有这件事。”

温绒忽然捏了捏拳头,看着林隽淡然的神­色­禁不住皱起眉,虽然料到他贵人多忘事,但不知怎的心里不是个滋味,林隽依然在看她,温绒撇撇嘴,错开视线。

彭锐眉梢高高挑起,“噢”了一声,语义不明,温绒是参透不了的,只见他对林隽笑道:“看来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以前,过去读书的时候有人说你球技不如人,后来你愣是让人在全校面前输得抬不起头,你现在变得这么大度,我还真适应不了。”

林隽谦和地说:“有吗,你别说的我很专横,其实我做人一直很懂得包容的。”

这得是多不要脸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误导大众判断的话呀,不过,知晓林隽本­性­的人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打败的,比如彭锐,他但笑不语,比如温绒,她持续望天,但段如碧这样没被禽兽荼毒过的颜控对林隽的好感度急剧上升。

校长适时Сhā话道:“来来,我们也别站在这里,时间差不多了,林隽,还有大家都移步到礼堂吧。”

“礼堂有活动?”温绒疑问。

“有一个讲座。”林隽指了指温绒手里的“校庆大典指南”。

温绒立刻拿起指南看了眼,果然有一处写着知名校友成功之路讲座,然后演讲者是……林隽!

如碧姑娘立即反应过来,很积极地说:“林先生,原来是你的讲座,那我们一定要捧场,小绒,走吧。”

“现在礼堂都快爆满了,我们赶快过去吧。”顾老师笑道。

温绒不大乐意,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林隽还是用那种温和的调调不经意地说:“绒绒,你跟我来,一会我讲完一起去吃饭。”

校长和顾老师面面相觑,彭锐拍了拍林隽的肩,一副“我了解”的神秘表情,林隽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对温绒说:“订婚仪式的细节问题需要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林隽最擅长的就是扔炸弹,还用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笑看所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尤其是温绒,她那一脸震惊的表情真是比什么都好看,看得他挠心挠肺的痒。

“你们……订婚?”彭锐虽然猜到几分,但听到林隽这么说还是相当诧异。

如碧姑娘倒抽一口气,连忙捉住温绒:“你怎么没告诉我?”

温绒还处在目瞪口呆之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校长大人吃惊片刻后,立即反应过来,堆起笑脸连连恭喜,复又感叹:“看来你们真的很有缘分,林隽,莫不是你当年就看上温小学妹吧。”

顾老师也难掩惊讶:“看不出来呀,温绒刚才还说不记得7年前见过你,你们交往多久了?”

林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我说我很包容的,她不记得就算了。”

温绒猛然清醒:“你自己还不是不记得了。”

林隽扬起下巴,桃花眼笑意盈盈:“哦,原来你在意。”

温绒张大嘴巴,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禽兽下套了。

“姐,你要订婚了?”

温绒一愣,立即转过头,温雪就站在她身后,还有付苏。温绒看到付苏的瞬间僵了下,付苏没看她,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雪这时已经走到温绒身边,做出淑女温柔的模样称温绒为姐姐:“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订婚,哎呀,我是不是该准备礼物啊?是不是,付苏?”

温雪搀过温绒的胳膊,那高兴的模样比真金白银还真。付苏冷淡地目空一切,没有理她,继续沉默是金。

温绒一个“我”字没出来,林隽就先开口了:“初步定在5月份,小姨子人来就可以了,不用准备礼物,结婚的时候再送礼不迟。”

温雪笑得脸上开花:“我说你们俩能好还多亏了我,要不是我病了没法去相亲,姐姐,你也没办法嫁给林先生。”

病了?是谁寻死觅活地非要她顶包替身,温绒提起一口气要反驳,那头林隽又Сhā道:“小姨子功不可没。”

呀呀呀,这禽兽还说得跟真的似的,温绒一颗淡定的心被林隽拿油烤了烤,焦了,她正欲反驳,那边如碧姑娘扑上来狠狠拽住她另一边胳膊:“小绒,你不厚道~!”

校长和顾老师不由分说地上来道喜,彭锐直接笑道:“嫂子,多关照。”除了付苏不远不近地站着,其他人以围攻的方式把温绒套在最里面。

温绒刚才是急,现在是囧,这一个个的轮番上阵,好像真把这厮的话拍案定板了,这还让不让她解释了,她有话语权的好不好,她要上诉,要翻案!

林隽以超然的姿态站在一旁看着温绒被围攻,他看着她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薄­唇­抿了抿,划过一道很深的弧线。然后,他越过众人,看到站在后面的付苏,那个年轻人今天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不大好,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这张脸真是扫兴,好像有人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林隽没有做出任何挑衅的表情,只是微笑,而付苏的目光越变越冷。

“等等……”

温绒终于忍不住举起手表示有话要说,谁知校长看了看手表,忙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礼堂吧。”

于是,温绒的声音再次被忽视了,众人迈开脚步齐齐开路直奔礼堂,段如碧拉过温绒的小手,两个人走在最后,如碧姑娘看着她气到发呆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脸颊:“傻了?哎呦,我还真被你误导了,以为这个大叔多衰,多挫,多不济,才被你损成那样,我怎么说你才好呀,这样的你还嫌弃,要我说,我现在直接怀疑你跟你妹一样,脑残了。他比付苏稳重,比付苏温柔,比付苏成熟,比付苏懂得疼你,比付苏多金,比付苏英俊,比付苏……”

“停停停!”温绒被伤重了,“碧碧,你被洗脑了?你才见了他一面就吐出各种好,你这是没看到真相!你被颜控了!”

“我阅人无数!”段如碧挺起胸膛,“我交男友的时候,你看言情小说还会脸红呢。所以,以我的慧眼,我告诉你,你嫁了吧,就嫁给大叔,他会用宠情人和宠女儿的双重模式把你宠上天的。”

“……”温绒内出血,林隽宠她?他那些行径叫做宠?她和段如碧对宠的定义严重分歧了吧。

如碧姑娘还在那贼笑:“喂,他跟你求婚的时候是怎样的?唉,别翻白眼,我知道你纯情,快,跟我说说,别害臊。”

“他直接说,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下,5月份天气正好,可以先办个订婚仪式。”

原以为段如碧会失望,谁知她竟然大赞:“行动派的。好!”她又悄悄指了指前面的付苏,“不像他,闷­骚­当­性­格,永远面瘫。”

温绒看着付苏的背影,蓦然静了下来。

付苏这个名字藏在她心里10个年头,春夏秋冬,日夜轮回,从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到自力更生的小学老师,也许不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10年,却是最青葱的光­阴­,因为单纯,所以纯净。那个时候,念着这个名字是一种幸福,上课盼着下课,下课盼着他从教室窗前走过,然后她就可以跟他打个招呼,然后把­精­心准备的点心送给他,他接过的瞬间,说一声谢谢的时候,她就圆满了。那个时候,看着这个人的脸是一种快乐,训练时会往体育馆门口张望,放学后会在校门口张望,那个身影出现的瞬间,她就圆满了。

那个时候,唉,那个时候,温绒自认为不是个神经细致的人,情伤于她而言是件大事,但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好好活下去,何况这只是苦鳖的暗恋不成功罢了,但多少想起那个时候会有点感伤,一去不复返的除了年华,还有那个傻傻的她。

温绒恍恍惚惚地在那自个想了很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惊到。

温绒凑到段如碧耳边问:“怎么了?”

“太­精­彩了!”如碧姑娘站起来鼓掌,毫不吝啬地赞道,“你家大叔不是盖的。”

温绒看着群情激动的样子,有种置身邪教教会的错觉,台上林隽是教主,不知说了什么,把人说得个个入魔。

段如碧看她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她走神了:“不是吧,你竟然游魂,什么都没听进去?”

温绒很无奈:“我对演讲本来就没兴趣。”

如碧姑娘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算了,我们赶快去出去等你的大叔,嘿嘿,一会我要近距离观察他。”

温绒躲后:“不要了,我不想跟他吃饭。”

如碧姑娘扣住她的手腕把温绒拽出去,严肃道:“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对象是要相处的,不想处你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

“碧碧,你怎么倒戈得那么快?”

“我是为你好!”段如碧冲前面抬抬下巴,“看到了没,这是你杀她锐气的好机会!让她知道,付苏算个毛,让她稀罕去吧。”

“碧碧,你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这时,林隽和彭锐终于摆脱众多莘莘学子如火的热情,突出重围,但还有几个小学妹追着他跑,林隽在小学弟小学妹面前那叫个风度高尚,竟然还有人找他签名,他签名的时候那张笑脸,真是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

小学妹走后,林隽朝温绒走来,松了口气似的:“好了,可以去吃饭了。”

“我不……”

温绒还没把话说完,段如碧的黑手已经蒙上了她的嘴:“好!我们走。”

林隽多看了一眼这个爽快的姑娘,真是深得他心。

“我们也去!”

温雪一直等在旁边,付苏也在。温绒以为付苏会拒绝,谁知他今天沉默到底,他不反对就表示去。

于是,呼啦啦六个人,三男三女,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揣着各自的良或不良的小心思一起奔赴波涛汹涌的饭局。

26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过被人堵着话,开了好几次头都说不下去的情况,大家没有过吗?到最后,我都没力气再开头了,反正别人都不听……当时更得比较匆忙,有点不满意,改了下,不知有没有好点? 包厢,圆桌,六把椅子。

林隽说:“女士优先。”

这句话再次得到如碧姑娘的赏识,她拉着温绒在里面坐下,当温雪要在温绒旁边坐下时,她及时用包包先一步抢占位置:“这个是留给林先生的。”

温绒瞪着段如碧:“喂,谁说要留给……”

“没关系的,我明白。”

温雪难得地没有发作,还对温绒暧昧地笑了笑,然后空出一个位置坐下。紧接着三位男士依次坐下,林隽在温绒身旁坐下,温绒对他今天的行为大为不满,看也不看他。

这6个人的组合诡异得很,中间还夹了个陌生人,不过彭锐倒是自来熟,他和林隽是这桌年纪最大的,他又称林隽为哥,于是这桌子菜由林隽做主。

“想吃什么?”林隽低头翻着菜单抛出一句。

一时间搞不清楚他在问谁,彭锐算是个明白人,他没说话,付苏不跟讨厌的人说话,温绒支着头懒得搭理他,段如碧在静观其变。

只有温雪响应:“听说这里的苏眉挺出名的。”

“嗯,那就来一份。”林隽随口应了声,而后侧过头问,“想吃什么?”

显然,前面这句也是问温绒的,温雪这才意识到,只有她没大脑地看不清形势,有点恼。

后者敷衍地答了一句:“我不饿,随你,你爱点什么点什么。”

“好,我知道你不挑食。”林隽没在意温绒的口气,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彭锐点了两个,段如碧也点了两个,付苏照旧不理人,林隽也跳过他,自己点了几个,于是点菜环节结束。

等上菜的过程有点尴尬,温绒在生闷气,温雪在生温绒的气,付苏今天很不对劲,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彭锐和段如碧都是自来熟的人在那扯野棉花,林隽偶尔加入一下,他大多时候在关注温绒,温绒却不给他一个正眼。

彭锐和段如碧扯完棉花后,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彭锐想了想,把话题引到林隽身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订婚仪式在5月,你们打算怎么搞?”

林隽喝了口茶,慢慢道:“我预备搞一个游艇派对,不过还要问绒绒的意见。”

“我觉得游艇派对很特别,姐,这个真的很好。”温雪从小就喜欢奢华新颖的东西。

温绒三个字打回去:“不喜欢。”

林隽反问:“那你喜欢什么?”

“你应该问她,她喜不喜欢订婚。”

这冷冷的声音像是巨大的冰块落入温吞的水中,在座的人都愣了愣,然后朝一直没说话的付苏看去。付苏的气势很沉,面无表情,眼底冰凉,清秀的脸此时看起来像是块冷铁,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段如碧在桌子底下禁不住去拉温绒的手,竟然发现她的手很凉,再看她的脸,神­色­不太好看。

温雪不怕死地说:“这还用问吗,姐姐都答应了,自然是喜欢。”

“我问的不是你。”

温雪的笑脸瞬间挂不住。

这时,第一盘菜上来了,但气氛并没有因为食物的出现有所缓解。

林隽喜欢被挑战,那种刺激总是能让他体内冰凉的血液沸腾起来,但他更喜欢把挑战毁灭,掌控一切的欲望得到满足的时候,他才有最强烈的快感。

他似乎含笑的桃花眼稍许眯起,带着点大人看小孩的神­色­,悠悠道:“这件事已经和温总敲定了,欢迎你到时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付苏不说话的时候是冰块,一开口便是冰雹:“林先生似乎不太懂得尊重人。”

林隽笑颜以对:“付少,你这话有失偏颇,订婚的事早就定下了,绒绒也是知道的。”

第二盘菜也上来了,但桌子上没人敢拿起筷子。彭锐摸了摸鼻子,林隽看来是跟人­干­上了,别看他表面上淡然轻松,仔细看他的眼睛,那里头全是火花。

付苏第一个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嘴上没闲着:“你和温绒是相亲认识的,订婚也是跟她父亲定下的,这个年代还有包办婚姻?老套了点吧。”付苏忽而抬眼,目光直刺林隽,“更何况还是在温家经济情况出现问题的特殊时候。”

他话里有话的太明显,温绒想不到付苏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到这么多。

“也不是哦,起初是我跟林先生相亲的,但后来他看上的是我姐,我姐又是他儿子的老师,他们顺其自然地交往也不算包办吧。”温雪胳膊肘向外拐得够直接。

林隽赏给温雪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姨子说得对,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温绒忙不迭地点头,急道:“姐,你说句话呀。”

温绒掀起眼皮,目光淡淡地扫过桌面上的众人:“你们终于让我说话了。”

想到刚才的情况她就憋闷,人堵人,话赶话,她莫名其妙的有口难言,真是莫名其妙,一句话的事,她就是说不出来。

“绒绒,你说。”林隽偏过头,温柔道。

你现在给我吃蜜糖也没用,温绒用复仇的小眼神瞪他。谁知那厮笑了笑,狐狸爪子摸到温绒的手,牢牢地握住,收紧:“你想好了说。”

第三盘菜被端上桌,前两盘的热气已经散去,大家的碗里都还空空如也。

桌面下,温绒不停地扭动手腕,但就是没法摆脱狐狸爪子。她那眼神瞪林隽,林隽竟在那悠然喝茶,可他手上的劲道没少一分。表面上两人风平浪静,可桌子底下却是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以温绒失力告终。

温绒眉头一拧,伸出没被林隽扣住的手,往桌上一拍,林隽茶杯里的水晃过两圈水纹,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她。

段如碧连忙问:“小绒,怎么了?”

“我要澄清一下。”温小绒终于等到了时候,“刚才情况太混乱,我没法说清楚,其实我没有要订婚!”

林隽像是安慰闹别扭的孩子,和颜悦­色­地说:“绒绒,别闹。”

还听不懂是不是,温绒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不,想,嫁,人。”

林隽点点头:“我懂,你还年轻,不希望被婚姻束缚,所以我们先订婚。”

这般哄人的口气,怎一个温柔能够概括,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温绒小女儿家不肯收心,林隽不断包容再包容。温绒每说一句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堵回来,真真是被堵得心肺缺氧。

林隽的眼睛看上去深情似水,望着温绒含情脉脉,他的手一直按着温绒的手,拇指在她的掌心来回画圈圈,仿佛在调情。温绒觉得有必要自强,拿出点气势压场,她就是平时太淡然了,这禽兽还真当她好欺负。可是,当她站起来的瞬间,林隽忽然跟她十指交握,指缝贴合,指纹相契,手掌的热度合二为一,只是一瞬间的事,感觉很微妙,像是被人钳制住了命门全身无力,温绒忽然晃神,脑中空白,已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林隽定力果然够强悍,丝毫没有因为温绒的话动摇,“你还在在意刚才那件事?”

温绒又陷入林隽的套子里不自知:“什么?”

“那纸协议我记得,说我不记得,我骗你的。”林隽也起身,“那张纸应该还在家里,我带你回去找找。各位,我们先走一步。”

温绒慌忙抓过包,几乎是一路被拖着走:“喂,你这是­干­嘛!”

林隽拉着温绒就要往外走,温绒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他的手劲非常大,温绒愣了下,隐约感到林隽好像……生气了?

“等一下。”

就在他们要跨出大门的时候,温绒的另一只手被付苏拉住。

温绒顿住,有点不敢相信地回头。

林隽也停下,转过身对付苏说:“放手。”

付苏不仅没放,还把温绒朝自己那边拉过去一些:“强迫别人看来是林先生的作风。”

林隽没有被付苏绕进去:“这是我和温绒之间的事,你以什么立场让她留下?”

这回换付苏愣住,就在这一瞬间,林隽稍一用力,把温绒带到自己身后,然后朝付苏笑了笑:“年轻人,叔叔再告诉你一句,不要拖泥带水。”

说完他拉着温绒大步走出了包厢。

温绒几次反抗,但都被镇压,她拿出空手道的架势,谁知林隽早有防备,还对她摇了摇手指:“不要激动,我们慢慢谈。”

来到室外,接触到新鲜空气,温绒脑袋清醒了点:“大叔,你带我去哪?”

林隽没回答,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发动车子。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

温绒不停地揉着手腕,鼓起脸说:“发什么火,我才火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订婚了,都是你自己在那乱拿主意!”

“我没有发火。”林隽脸­色­平和地说,“只是在那种气氛下吃饭不会愉快。”

“你带我去哪?”

林隽开口却说:“温绒,订婚势在必行。”

温绒扭过头:“我不要。”

林隽淡然地说:“你要不要,5月份的订婚仪式不会取消。”

“这算什么,逼婚吗?”

“对。”

“你真的要娶我?”

“是。”

“为什么?”温绒咽了口口水,“你不会……真看上我吧?我会很有压力的。”

林隽笑了笑,学起付苏,装深沉,温绒琢磨了下他那一笑,无解。

“我说真的,娶我你会后悔的,我是为你好。”温绒决定改变路径,直线不行,她就曲线救国,“我没貌,没品,没钱,没才,没脑,总之就是什么都没有,大叔,您条件那么好,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

把自己往死里贬己需要无限的勇气,温绒做到了,只是林隽不吃这一套:“绒绒,你没有那么差。”

温绒再次习惯­性­颤抖:“你能不能别再叫我绒绒了。”

“我觉得这么叫很好听,温老师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我们本来就没多熟。”

“我们可是7年前就见过的。”

温绒怔住,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快速蹦跶了两下,想起他说那纸协议他还留着,莫非他真的……

“到了。”

温绒往外一看,心下一沉,是她家,不是他家。

果然,说什么拿纸片给她看,是个大忽悠。

“不是说要给我看那纸协议吗?”

“想看?”林隽挑起眉,薄­唇­浅笑,“不如作为订婚礼物?”

温绒忍不住问:“你真留着?”

“你说呢?跟我订婚,我就告诉你。”

“算了。”

温绒毫不犹豫地下车,林隽却又叫住她,她回过头,见他在车里朝她招招手,她凑到车窗前:“­干­嘛?”

林隽突然探过身,按住她的后脑,快速在她嘴角吻了一下:“你必然成为林夫人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反抗,都无效,记住了。”

林隽说完关上了车窗,隔着一道车门,愣是温绒功夫再好也没法破门而入履行誓言。

这一日过得相当糟糕,温绒回家不久,丁叮姑娘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温绒倒在沙发上发呆。

“校庆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玩得很开心吗,谁送你回来的呀?”

温绒被她暧昧的声音搞得有点懵,回头看她摆摆手:“别提了,我今天很凄凉。”

丁姑娘换鞋的动作一顿,很是不解:“啊?小绒,不要骗我哦,我和萱萱都看到了哦。”

“看到什么?”

丁姑娘荡漾着八卦的微笑:“嘿嘿,你和一个男人在接吻~”

27

这两天有两件事困扰着温小绒,让她面对最爱吃的­肉­丸子都失去了流口水的欲望。

第一件事和林隽有关。

被他强迫­性­订婚宣言之后,这人就没出现过,温绒去医院看过林子豪几次,也没遇上他,然后,温绒就想,他到哪里去了?这么想了两天后,温小绒猛然敲打脑门,她管他去哪!不对,她得管,不然他亲她的那一下她怎么讨回来?于是,温小绒又等了两天,林隽继续消失中。记忆里,林隽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找她麻烦。再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恰好碰上林鉴非,温绒拐弯抹角地打听林隽的消息,林鉴非在林隽身边多年,染上了许多不良习气,比如喜欢撩拨啊撩拨,然后给人一刀。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直接问我林隽在哪就行了,没必要绕那么大圈子。”林鉴非笑道,“他出国了,过两天回来。”

虽然很窘,但温绒被另一个问题带跑:“你不用跟着他去?”作为助理,林鉴非几乎是林隽的尾巴。

林鉴非如是说:“这次是闻蓝随行。”

“……”

第二件事还是和林隽有关。

话说那天丁姑娘爆料自己看到温绒和某男人接吻之后,兴奋得像只麻雀,一晚上都缠着温绒想要套出那男人是谁。温绒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性­和镇定,在极力否认之后,编出一套视觉角度理论,硬是把“吻到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掰成“没吻到”,最后丁姑娘自个在那边反思她大概真眼花了。

然而,丁姑娘比较糊涂,能被糊弄过去,另一个难搞定的对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温绒看不出白萱萱那张樱桃小嘴简直是只迷你型的大功率扩音器,温小绒有男人的消息通过发达的人际网络,上至校长,下至食堂大妈,全部知晓。这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比起后面的事,这真不可怕。温绒有男人,这没什么,女孩子嘛,谈个恋爱哪用得着大家八卦纷纷,于是重点在于另外两个字——包养!

据白姑娘不负责任如有雷同纯属意外的推测中,温绒和一个目测身价不菲的男人相亲相爱,此男人绝不是那种青春帅气的男生,怎么看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她说得相当甜蜜,美化了他们接吻的场面,搞得温绒都没法跟她顶真。可是很快,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温绒一介平民百姓如何GD上这么一号男友呢?在各种版本的推测演绎过程中,最终衍生出一个被大家一致认为靠谱的版本,体育组年轻教师温绒,被富商包养,还是个口味比较小众的富商。

温绒从她家老大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那真是喉中一口腥甜,差点当场血溅屏幕。更令人想SHI的是,秦老大还郁卒地问她:“你好这一口?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看不上我们小秦的?”

然而,这个时候越是跳脚越是变相证明了你心虚,温绒从容以对,只不过在遇到一个熟人时就会顺口说一句:“好尤桑,我真想谈场恋爱,最好是大我3岁以内的。”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大家渐渐搞清楚温小绒没有对象,白萱萱老师纯属眼睛喘气,温绒心石将落的时候,林子豪回来上课了,然后把这趋于平静的水面再次搅了个混乱。

那天,秦谦找到温绒,说了一堆他误会她BALABALA的话,他说的很委婉,但拉直了看大意是他以为温绒找了个老男人,做了小情人,这实在是有辱温老师的人品,他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希望温绒不要计较他前两天的冷漠。

温绒其实没发觉秦谦之前对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但人家这么诚恳的道歉了,她就收下了。然而,就在这时,林子豪突然杀了出来,怒指着温绒用他脆生生的童音大骂道:“你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做什么?你是我爸的女人!”

天雷滚滚,温绒在此之前的辛苦经营、费力铺垫的一切,全部功亏一篑。

所以,当某人消失15天后的一个下午,当他敲响温绒家的大门,当温绒看到他那张笑脸时,关门放狗。

“小绒,谁来了?”丁姑娘在里屋都被她气势十足的摔门声震到。

“送货的,送错门了。”

丁姑娘不相信,跑去开门,温绒邪恶道:“你敢开门,没晚饭吃!”

门铃再次响起,响了很久,丁姑娘觉得不妥,不顾温绒阻拦跑去开门:“我还是去看看。”

这一看,丁姑娘一双眼睛都直了,林隽对她笑道:“丁老师,你好。”

“好……好,”丁姑娘从视觉冲击中缓过劲来,“您是来找……温绒的吗?”

丁姑娘猛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前两天爆出温绒GD上的男人是林隽之后,学校里简直炸开了锅,但温绒一直跟她说不是,她觉得温绒应该不会骗她,还力挺她跟人争辩,于是现在,在□­祼­的真相面前,温小绒无处遁形。

“丁老师,我想跟绒绒单独谈谈。”

绒绒,丁叮热泪盈眶,温绒看你一会怎么解释:“……好。”

丁叮走后,大门敞开,温绒再没法阻止林禽兽登门入室。温绒索­性­钻进房间对着电脑不理他,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为毛对林隽苦大仇深的,他半个月不来打扰她,她应该高兴不是,再说,说她是他女人的也不是他,是他那个口无遮拦童言无忌的儿子。

然而,左思右想,温绒还是觉着不痛快。

林隽跟进屋,打量了下温绒的闺房,看起来真不太像女孩子的房间,装饰布置得再简洁不过,也没看到梳妆台。看了一圈,林隽走到到温绒身旁,她正不断地打开网页关闭网页,终于停在一个冷笑话网站,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林隽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她的侧脸,说:“几天不见,你好像瘦了。”

混蛋,是谁让她日日烦心,夜夜­操­心的!

温绒目不斜视道:“我吃好喝好,还胖了两斤。”

林隽闻言微笑:“是吗,这么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得不错?”

“当然。”

“听说你这几天常去看子豪。”

温绒不理他,对着冷笑话乐呵。

“鉴非跟我说他碰到你一次,你问起我去哪了?”他笑的声音很好听。

温绒滚动鼠标的手指顿了顿,默念三遍我一点不想知道你去­干­嘛了,然后转过脸,竖起拳头:“是,你还欠我一下。”

林隽毫不慌张:“虽然你这个样子我挺喜欢,不过,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暴力。”

温绒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大叔,你是想被我打哪里?”

林隽想了想:“我能不能选择被打的方式?”

温绒大度地点头:“可以。”

这一瞬间,林禽兽笑了,温绒隐约感到不妙,然后他指腹擦过温绒的嘴­唇­:“可以用这里打我吗?”

温绒愣了下,猛然往后躲,抬手拍掉林隽的爪子:“下流!”

“呵呵,还打吗?”

温绒捂住嘴巴,暗叫禽兽无耻无极限,她不能炸毛,要淡定。于是,她重新做回到位子上继续看冷笑话。

“我回来后听说你家情况不太乐观,你父亲跟你说了吗?”

温绒正对着冷笑话网站笑个不停,充耳不闻,于是耳边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喂,你家快破产了。”

她继续狂笑,顺带回了句:“哦。”

林隽声音加大:“你家快破产了。”

“……哦。”

林隽等了会,优雅地弯下腰,拔了电源,笑得像只狐狸:“你求我的话……”

温绒对着黑掉的屏幕表现淡定,随后一脸鄙夷道:“你求我求你,我都不会求你。”

林隽危险地眯起眼,笑着威胁道:“你想你爸你妈你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般可怜么,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出个几千几亿的……前提是跟我订婚。”

好吧,话题终于绕到这个上面了。

“我妹你个头,大叔,你有病吧,”温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早就想问了,我家破产关你鸟事!”

林大爷的笑脸被墨泼了个彻底,不过他永远不会把心底的真实情绪外露,所以黑脸只是一晃而过,他又笑道:“看来半个月你还是没想通。这样吧,你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威逼不成就来利诱,软硬两手抓。

林隽拿出他带来的几个袋子,一个比一个­精­致,然后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呈现在温绒面前,看样子有包包,有衣服,有皮鞋,有首饰,有香水。

温绒扫了一眼,估计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钱她不吃不喝攒五六年,还是税前工资。

温绒踢了踢脚边的包包:“这算什么?”

“礼物。”

“­干­嘛送这些给我?”

“送未婚妻礼物,需要理由吗?”

温绒不咸不淡地说:“这些东西只要有钱都买的到,你送你情人也是这样吧。可惜,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名牌包,名牌鞋,你看过用这种东西吗?”

林隽恍然大悟:“难怪蓝蓝说你不会喜欢这些,原来如此,绒绒是特别的女人,我知道了。”

温绒嘴角抽了抽:“……这些是闻小姐挑的?”

林隽说得很自然:“这次随行去欧洲的只有她一个女的。”

温绒别过脸:“……带走,别放在我家碍眼。”

“我拿回去也没用,你可以送给你朋友,哦,比如丁老师。”

林隽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温绒很闹心:“不要,我不喜欢,你拿回去,你爱送谁送谁。”

“我就送你。”

“我不喜欢!”跟老人家说话就是累,说几遍都不能理解!

“那你喜欢什么?”

“大叔,”温绒叹了口气,“你之前的情人大多是倒贴的吧,所以你压根没有恋意识吧?”

林隽没有否认:“你知道怎么恋爱?”

代沟啊代沟,温绒敲了敲桌子,拿出老师的姿态,没意识到自己又掉到林隽设下的圈子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懂不懂什么叫约会,”温绒把言情小说,狗血电视剧里的内容列举了一遍,“约会就要够俗,看电影,逛街,吃小吃,旅游……”

“旅游暂时来不及,那我们就先看电影,逛街好了。”

“……什,什么?”

林隽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地漫撒进屋:“天气那么好,我们去约会吧。”

28

每个女生都对初恋有一个梦。这会是一个粉­色­的梦,旖旎着无数柔软的泡泡,把人包裹在甜死人的芬香中。这还会是一个悠扬着曼妙音乐的梦,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膜旁,把脸跳跃出羞涩的温度。

温绒的梦中初恋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曾经试着幻象付苏,不过没好意思多想就蒙头睡着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她身边这个人的形象。

温绒穿着一身布衣牛仔,套了件小皮夹克,风格青春休闲,而她旁边站着的这位,能刷爆温绒信用卡的­精­贵西装,从领带到袖口,从手表到皮鞋,成功商务人士的典范。温绒和林隽站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立刻从休闲变成不修边幅,那张脸从平庸变成不堪入眼,不明真相的群众绝想不到他们是一块的,还是即将奔向,其中一个主动一个被迫,相亲相爱大道的准男女朋友。

温绒耐着­性­子等公车,同时忍耐着一旁不时打量他们的各年龄段女­性­各种怀疑猜忌的目光。然后,她听到不远处一个女生跟她的同伴说:“不像是妹妹吧,更不可能是女儿,是女朋友?”

再然后,她听到她同伴说出让人吐血的回答:“太幻灭了,我宁愿相信她是他司机。”

身边有人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温绒白了他一眼,林隽耸耸肩:“其实我可以开车,或者打车。”

温绒似笑非笑:“我就要坐公车!”

林隽点点头,很­干­脆道:“好。”

公车慢吞吞的来了,大家都蠢蠢欲动,一股子杀气弥漫在这一小方车站。

温绒回头问:“知道上车刷卡吧?”

林隽笑了笑,拿过温绒手里的卡。

挤车的人很多,林隽这样的绅士是不会和买菜的大妈挤车的,这般斯文怎么行,温绒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快上去,不然要等下一辆了。”

林隽先一步上车,刷了两次卡,这挤公车就是一场大劫,不拼不行,林隽往里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身后全是人,但就是没见到温绒。

温绒压根没上车,她隔着车门对林隽挥挥手,大笑道:“挤公车的滋味,您悠着点享受。”

公车一颠一颠地走了,温绒只看到林隽被一群高矮胖瘦的人夹在中间,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温绒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是畅快淋漓,总该换她暗算他一把了。温小绒为自己出­色­的完成预定计谋感到非常骄傲,这厮让她不爽了那么多天,她也要让他切身体会下不爽。现下她爽了,她决定­干­点什么,温绒抬起头望向高照的暖阳,琢磨了会,兀自点了点头。

春暖花开,本来是约会段如碧一起找个地方懒洋洋的好时机,可惜这段日子这丫头逼得她太紧,她可不想一下午都被她洗脑:嫁给林隽有多好。温绒一个人来到高中母校,校庆时的华彩浓重已经卸去,老校恢复他沉稳庄严的本来面貌,温绒跟相熟的门卫大叔讨了个人混进学校。

那天实在太匆忙,又被林隽的几个深水鱼雷炸得眼冒金星,来不及好好回味一番校园情怀。温绒漫步林荫,穿过长廊,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抱着课本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忽然触动她那根不太敏感的情愁神经,默默站了会,不知想到什么,随后,温绒抬起头仰望眼前这栋陈旧的建筑。

新体育馆建成后,老体育馆就不太使用了。想要推翻再减,工程太大,校方也只能暂时搁置,作为一些活动的后备场地。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一片安静,偌大的室内体育馆,只有她一个人……咦,还有一个人,那人站在跳高垫前,背影看着有点眼熟,犹如一根修竹,相当出挑。

他回过头看到温绒的时候也是一愣,两个人四目相对半晌,温绒咽了口口水,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付苏。”

想到那天的饭局,多少有些尴尬,但付苏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无表情状态:“你怎么会来?”

温绒揉了揉短发,笑道:“哦,校庆那天没好好看看这里,今天有空就来了。倒是你出现在这比较令人惊讶。”

付苏垂下眼沉默了会,低声说:“最近一直在想以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温绒不疑有他:“是吗,我也是,”温绒随意地在垫子上坐下,感叹道,“一眨眼我都工作了,想当初每天都会在这训练,如碧下课后会跑来陪我,你有时候也会帮我带吃的。”

听到这里,付苏眯起眼,神情柔和不少:“你最喜欢吃­肉­,尤其是烤­肉­,我得到前面路口的烤­肉­店帮你买­肉­串,然后你一吃就是十串。”

这么想起来,他们当初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温绒自己也忍不住笑:“消耗比较大,吃得自然比较多,哈哈。不过还是喜欢那个时候的生活,我只要想着怎么刷新成绩就好,烦恼也比较少,工作后就不一样了。”

付苏看着她的笑脸薄­唇­轻抿:“那个时候,至少是快乐的。现在却有太多事身不由己。”

温绒好奇:“怎么,你有什么事是身不由己的?”

“我说的是你。”

温绒愣了愣:“我?”她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林隽?”

付苏在她身旁坐下,空荡荡的体育馆,他们两个并肩坐着,阳光透过两边高墙十余个窗户,在棕­色­的地板上落下大小整齐的金­色­光晕,粉尘在空气中轻慢舞步,恍惚间和过去的那些个下午重合。

只不过他们都不再是那两个穿校服的孩子,她手里不会再有食盒,他手里不会再有课本。

付苏望着地板上的光影,忽然问:“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这还用问吗。”温绒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从青梅竹马,到未来妹夫,这样的羁绊将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温绒如是想,如碧说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哪怕当初知道暗恋失败,她也没掉一滴眼泪,她觉得自己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境界,只是她天生不太敏感,也懂得生活的不完美需要用强大的内心去弥补。

比如,于爱情,我们是追忆,还是前行。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这是个无解的命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认知,在温绒心里,放手可能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把自己的喜欢在没被发现的时候悄悄埋葬,让它开出一朵纪念的花,偶尔回想还会觉得美好。

付苏把温绒的话喃喃了一遍:“一辈子的朋友。”

之后付苏很长时间没说话,似乎在消化她这句话,过了会他冰凉的声音带着疏离的质感说:“那天林隽问我以什么立场把你留下来,我当时在想朋友算吗,我自己都觉得很单薄。但是,我们认识十多年,我想我还是有资格跟你说一些话。”

付苏不是话多的人,他如果要说什么,那一定很重要。

“嗯,你说。”

“你和林隽订婚的事,是他胁迫你的。”

付苏没用疑问句,温绒真想大力鼓掌,竖起大拇指,高,太高了,那禽兽真是为了逼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拐了个弯:“碧碧说不试着交往不会知道合不合适,唔,我觉得挺有道理,比如你和小雪,­性­格互补就很好。林隽……他确实挺复杂的,但我这个人比较简单,也许我们搭在一起效果会不错,呵呵,反正我自己心里有数。嗯……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和林隽的相处模式就是那样,他这人很喜欢自说自话,虚情假意,你别放在心上。”

“他觉得我年轻气盛,但在我看来他并不值得尊重。”付苏墨­色­的瞳孔看向温绒的眼神很复杂,“不要和他订婚。如果可以,还是应该和喜欢的人结婚。”

温绒抓抓短发,点点头:“谁不想呢。倒是你,别老跟小雪闹别扭,她个­性­比较尖锐,脾气很急,但都是因为在乎你,所以你……”

“我知道,我会对她负责。”付苏打断温绒的话,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

“哦,好。”

“温绒。”

温绒侧过头,零碎的刘海轻轻擦过眉梢,露出些俏皮的味道:“嗯?”

付苏盯着自己的手,左手拇指用力按在右手拇指上:“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他看她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一条河,很长的河,载满了看不透的情绪。温绒愣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个问题真的是付苏问的,可是怎么答,有,那个人是你,或者没有,我还没遇到。前者她现在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后者等于否定她的过去,她也说不出口。

矛盾重重的时候,忽然有人冒了出来:“姐姐当然喜欢过人,不过她现在以后喜欢的人应该是未来姐夫吧。”

温雪掐着笑匆匆走来,体育馆的宁静被她的高跟鞋踩得粉碎。温绒深吸一口气,每次小妹出场她都会觉得有头疼的隐兆。

“你怎么来了?”付苏很平静地问。

“你能来,姐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猜的呗。苏苏,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都没回我,”温雪嘟起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我们去看吧。”

温雪搀着付苏的胳膊,一副母老虎的架势,虽然在笑,但獠牙一直威慑着温绒。

付苏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漠然挣了下,甩开温雪的手自己走。

温雪愣了愣,但在温绒面前她无论如何不能失了颜面:“苏苏,你可记得那天晚上答应我什么?”

付苏的脚步停下,背对着她们,冷漠溢于言表:“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就知道你没忘记,”温雪笑容满面地追上去重新搀住他,“答应陪我看电影的对吧。”

付苏没有理她,而是回过头望向温绒,他张开口,但温绒抢先道:“没事,你们先走吧。”

付苏和温雪走了,温绒呆了会,体育馆里,她形单影只。

温绒返身摸摸跳高架,感慨了句:“老朋友,只剩下你和我了。”

“还有我。”

温绒手一抖,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不会是幻听吧,她连忙回头,林隽真的站在门口。

“绒绒啊。”

林隽恰似温柔地唤了她一声,然后没了下文,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面带微笑,阳光见了都得羞涩地收起自己的光芒。温绒舔了舔嘴­唇­,莫名心虚,他的样子真叫她步步惊心。

敢作敢当是优质青年必须具备的好品质。

“车子很挤吧?”

“嗯哼。”

“你没坐过站吧。”

“嗯哼。”

“……电影好看么?”

林隽走到温绒面前,低下头,浅褐­色­的瞳仁有种透明的美感:“你说呢。”

温绒原本的计划是好好抓住机会要翻身做主人,然而在林隽的一个反问句之下,温绒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像是喝了咖啡因似的忽然狂跳起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温雪告诉你的?”

“反了。”林隽勾起­唇­角,颇有点邪恶,“我怎么忍心你和竹马温情的谈话,只好让小姨子出马。”

温绒微愕,这这这,太­阴­险了!

“如果你想怀念母校,我可以陪你。”

林隽朝她逼近一步,温绒后退一步。

“如果想和暗恋的意中人一起怀念母校,我可以理解。”

温绒猛然睁大了眼睛,而林隽又朝她逼近一步,她立即后退一步,然而小腿肚碰上跳高垫,无路可退。

“大叔,你别乱猜。我这不是来突然想看看老朋友么。”温绒淡定了表情,指指跳高架,想要避开他笼罩下来的­阴­影,“我两年多没跳了,真是怀念那种感觉。”

“嗯。”林隽双臂环胸,“不如你现在跳一个给我看,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的飒爽英姿,很是怀念。”

温绒怔住,有点措手不及。

林隽等了会,说:“不跳么?不跳的话……”

一阵天旋地转,温绒整个人向后倒去,她还没回过神,林隽已经俯□用力吻住她。

29

男人和女人从生理结构到心理结构都是不同的。

拿一个吻而言,男人亲吻一个女人,可能是做戏,可能是欢愉,可能是刺激,总之可能与爱无关,这是男人的潇洒悠然。女人学不来,女人亲吻一个男人,会化作一腔柔情,可能是羞涩,可能是心动,可能是爱恋,总之最可能与爱有关,这是女人挥之不去的根本­性­体质。

温绒拿不准林隽吻她时出于怎样的心理。

这个吻不同于第一个吻浅尝而止,不同于第二个吻蜻蜓点水。

温绒感到嘴­唇­刺痛,林隽几乎是单方面用吮吸的方式亲吻她,嘴­唇­的厮磨让皮肤发烫,她连呼吸的空隙都没有,只能承受这个狂风暴雨式的吻,林隽的气势像要将她吃掉一般。温绒扭动身体,发力推开林隽,好不容易别开头,林隽再次掰过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你……放开……”

舌头被人缠住,温绒崩溃,林隽的气息弥漫在口腔、鼻腔,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味道,诱惑的,甘洌的,醉人的。

温绒掐他的胳膊,林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踹他的脚,他吻得更深。

反抗,镇压,反抗,镇压……

她出离愤怒,恨不得用最猥琐、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攻击他的要害部位,无奈膝盖还没抬起又被镇压。

温绒抬起胳膊朝林隽捅去,这一下不轻,可林隽哼都没哼一声。

只是接吻,这两人愣是接出血腥暴力之感。

林隽忽然抬起头,温绒傻了两秒才记起赶快呼吸,大口灌进氧气之后,她红着眼刚要开口,林隽再次俯□,四目交接,她在他眼里看到满脸通红的自己,别样桃花。

林隽在她嘴角点了下:“这次只是小惩,记住你的身份。”

“……?”

当吻再次落下的时候,温绒蒙了。

林隽将她抱起,­唇­上的热度灼人,齿贝,舌尖,像是要融化在这样的温度中,温绒还在挣扎,林隽却扣住她的手收入怀中。见过人接吻的,没见过自己接吻,温绒全身紧绷,林隽的手一直轻抚她的后背,逐渐的,她的僵硬舒缓下来,再然后,室内一片寂静,空中的粉尘染上阳光的­色­泽,朦胧了这个画面,心动了这个瞬间。

后来,温绒想,还是这个时候好啊,至少他还会温柔。

林隽放开她的时候,温绒莫名一个哆嗦,感到有些冷。她愣愣地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腾云驾雾一般,脑袋晕晕的,有点茫然。

林隽抬起她的脸,她的视线起初没有焦点,随后慢慢对上他的视线,紧接着是预料中的气愤。温绒使劲打掉他的手,连连退后两步,想想不对,又上前一步死命推了他一把。

“变态!”

林隽对这个名词无障碍接受,他理了理有点弄皱的上衣,若无其事地过去拉温绒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去看电影。”

热气渗入毛孔,激起战栗,温绒热得头皮发麻,赶忙躲开:“谁要跟你去看电影。”

林隽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再去拉她的手,温绒扭啊扭,手心都冒汗了,却是挣脱不了。她的手被他完全握在手中,这时候她才惊讶,原来她的手那么小,他的手那么大。

“走吧。”

林隽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温绒板着脸别过头,却是被他牵出了体育馆。

电影里讲了什么,温绒完全没有看进去,只知道屏幕里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两个人开头好着,中间忽然分了,最后又莫名好了,黑暗中,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看得很专注,也会跟着剧情笑,温绒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晚饭过后,林隽把她送回家,温绒闷不作声地打开车门,林隽将她拉回来。

桃花眼中浅褐­色­的眸子沉凉,他说:“没有下一次,你是我的未婚妻。”

温绒不明所以:“什么?”

林隽抬手摸了摸她还略带红肿的嘴­唇­:“好好想想。”

温绒往后躲,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椅背上,疼得她呲牙,林隽闷笑道:“绒绒,别那么激动,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温绒恼,飞快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公寓。

这一晚,温绒枕着靠垫在沙发上捱到天亮,丁姑娘起初一直围在她身边打转,跟只小蜜蜂似的嗡嗡叫,颇为义愤填膺,她的问题只有一个,你跟林隽真的在一起了?

然后这个问题就像是魔咒一般纠缠了温绒一个晚上。第二天,温小绒顶着黑眼圈站在段如碧家门口。

如碧姑娘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吓了一跳:“小绒?”

如碧姑娘揉了揉眼睛,可不是温小绒么,躲了她半个月,现在自投罗网了。如碧姑娘登时清醒,拽着温绒跑回卧室,把门反锁,欺压上前:“从实招来!”

她想好了,如果温小绒胆敢拒答,哼哼,段如碧扫视着房间各个角落,企图找到一两件酷刑武器,谁知温小绒静了两秒,忽然拧着眉毛,一本正经地说:“我觉着,我看上大叔了。”

“……”

如碧姑娘恐吓的神情还没收回来,立即换成震惊的表情,转换间扭曲了。

温小绒没在意她的失态,继续说:“碧碧,我不正常了。”

“……什么……什么不正常?”段如碧激动得说话饶舌,“等等。上次不是还打死跟他划清界限么,你跳得太快了,怎么就看上他了?”

温绒也是一脸纠结,黑眼圈让她看着很憔悴,为情所困的女人总是很不明媚:“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对林隽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然后昨天想明白了点。”

“你确定?”

温小绒这方面的迟钝神经,段如碧清楚得很,对于她的突然开窍,她表示深深怀疑。

“你那什么眼神……”

“怀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废话。”

“和喜欢付苏一样的喜欢?”

温绒愣了下,神情受伤:“段如碧!”

“小绒,你这次终于上道了!”如碧姑娘猛地跳上床拿枕头砸温绒,“所以决定订婚了!?”

温绒甩开枕头,把乱掉的刘海拨回来:“没。”

“为毛!?你喜欢他,他要娶你,这不是天作之合么?”如碧姑娘嗷嗷叫,“莫非你还想着付苏?别啦,初恋确实很难忘记,但都是别人碗里的­肉­了,你还是盯紧自己的碗比较重要。”

“额,是还没到那么喜欢的地步。”温绒偏过头,想到昨天下午的付苏,轻轻笑了下:“你别紧张,十年了,就算我放不下,时间也让我放下了。”

段如碧勾着她的脖子感慨道:“难得你能说出这么哲理的话。你这么想就对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朝前看,你看,你现在不就绑住一棵大树。我真觉得林隽挺不错的,你现在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呀?”段如碧坏笑,“你怎么确定的,给我说说。”

温绒含糊其辞:“就是这么确定的。”

段如碧挑起她的下巴,眼光犀利:“跟我玩这套没用,一大早跑我这肯定是有了重大突破,说不说!”

“他亲我的时候,”温绒斟酌了下词语,“我能接受,不讨厌。”

“他亲你?”如碧姑娘顿时两眼放光,“不过你这原则还真低。”

温绒不以为然:“其实没那么复杂,感觉不就是挺简单一件事么,想通就好。”

反被说教的段如碧有种穿越的感觉。

温绒郑重其事地说:“我琢磨着你说得挺对的,我跟他其实挺互补的。不过,要跟他在一起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先跟他交往看看,探探他的底再说。”

段如碧抹抹眼角,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小绒,我一直以为等你的粗神经开花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好在你开窍了。我支持你,先谈谈,到你这个岁数还没恋爱忒可悲了点,你可要抓住机会,把自己的单身命运终结在23岁之前。”

段如碧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温绒不是个会为自己­精­打细算的人,她的世界很简单,但有些简单过头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荷尔蒙让她喜欢上付苏,未果,这之后以她的粗神经要再主动喜欢一个人,难度系数太高。所以如碧姑娘才觉得大叔好,温绒就是需要逼一逼,撬开她的乌龟壳,把她拽出来看看恋爱多美好。

而跟段如碧聊过之后,温绒觉得不那么纠结了,来之前她其实没想得特别通,但说着说着忽然通了,原来灵光一闪的说法不是忽悠人的。感觉没那么复杂,又不是做数理化题目,要公式,要验证,把问题复杂化在温绒看来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多傻叉啊。

这么想着,温小绒­精­神气回来了,第二天收拾收拾抖擞着去上班了,即使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温绒这时候豁然开朗。说去吧说去吧,说她和林隽暧昧弥生搞对象,有违教师­操­守,之前温绒觉得这话特别难听,特别想把说这话的人拷起来抽一顿,现在温绒听了虽然还是觉得不好听,但仔细分析分析这也没全错。何况她现在也不讨厌林隽,原则­性­问题,温小绒不好意思撒谎,如果有人跳出来问她:“你在恋爱么?”她现在还真不好回答。

唉,心境这个善变的小东西还真让人头疼。

这天温绒下班后打算自己买些食材回去好好贿赂丁叮,这姑娘最近对她怨念很深,温绒盘算着购物清单。突然,眼前的去路被人挡住,温绒抬起头,看到这个人时微微一愣。

“温老师。”

“闻小姐。”

闻蓝略施粉黛的脸看起来秀美极了,身着淡紫­色­长裙,像是画中人,无可挑剔的优雅­精­致。

“刚下班吗?”闻蓝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微笑,淡淡的语调。

温绒点点头:“你呢?”

“我来接子豪。”

闻蓝手里还抱着很厚的文件,很吃力的样子,话说到一半,文件突然散落,温绒立即蹲下来帮她整理。

闻蓝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

温绒将捡起的文件交给闻蓝,闻蓝先是用右手去接,但中途又换成左手,这一瞬间温绒注意到她右手看上去很无力。

闻蓝发现温绒的目光,不太在意地说:“以前受过伤,现在一直用不上力。”

貌似从哪道听途说过,林隽废了跟了他十年的情人,那女人残了一只手。

十年啊,温绒望着闻蓝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30

­奶­­奶­说,如果你跟一个人在一起感到很开心,那就不要犹豫。

温绒觉着她跟林隽在一起时,自己会变得很“活泼”,所谓活泼就是一反她平日的漫不经心,淡定不能,心浮气躁,老想着怎么扑腾一下翻身做地主,不过通常她会被莫名其妙地镇压。

这算不算开心呢?

温绒一边上课一边琢磨这个问题,然而她单线条思考模式,大脑CPU不适合多任务处理,于是,她­干­脆让孩子们自己自由活动,然后一个人靠边站着继续琢磨。

“喂,你在想什么?”

温绒低下头,看到林子豪坐在小凳上瞅着她,这孩子,明明屁屁受伤了,还这么勤奋地来上她的体育课,虽然他总是拿很嫌弃的目光看她,前段日子还当着小秦老师的面散播谣言,温绒还是有点感动。

温绒蹲下来,平视他:“没什么。你的屁屁好了吗?”

林子豪嫌恶地反问她:“不好我能来上课么。”

“哦,那就好。”温绒点点头,重新放眼­操­场,继续琢磨。

沉默了一会,林子豪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小恶魔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会是在想我爸爸吧?”

“……”

“真的在想他?”

温绒模糊掉表情,端出老师的架势:“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想你老爸?”

林子豪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他的女人么,当然要想他。”

“我倒想问你,你理解他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林子豪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温绒:“你跟他结婚,不就成了他的女人?”

“……”温绒有点凌乱,“你从哪听说我要跟他结婚的?”

“我爸说的,他让我尽快接受你会成为我后妈的现实。”林子豪老成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悲哀的现实。”

温绒自动屏蔽掉他的话,趁机追问:“那你想谁当你后妈?闻蓝?”

林子豪忽然愣了下,大眼睛里的情绪骤然冷却,过了会,他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我看她很漂亮,又温柔。她是你爸的情人?”

“臭婆娘,别乱说!”林子豪恶狠狠地说,“你最好抓住我老爸的心,不然不等你嫁给他就会被踹了。”

温绒的防火墙过滤网越发强韧,她偏过头疑惑状:“你觉得你老爸是真要娶我吗?”

林子豪鄙夷道:“我老爸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没空跟你闹着玩。”

温绒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笑眯眯地摸摸林子豪的脑袋,轻松道:“你和你老爸都有一把缺点,你老爸替你找个后妈真是不容易。”

除了她这么宽宏大量的时代好青年,还有谁能忍受这对变态父子呢。

这堂课上下来,温绒心情舒畅。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油菜花笑迎春风,遍野荡漾,从4月开始到5月,新人扎堆结婚,喝喜酒跟赶场子似的。温绒也收到了高中同学结婚的喜帖,不由联想到林隽说5月是他们的订婚仪式。这件事温绒之前是极力反对的,也不去关注这仪式到底­操­办到何种程度了,不过现在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如碧姑娘给了她几条金科玉律,这女人还是得小有矜持。虽然她总嚷嚷着要温绒嫁给林隽,生怕她嫁不出去,但落到实践层面,如碧姑娘收起花痴的模样,正­色­教导温小绒:喜欢,你先放在心里,不要急着去抱人家大腿,态度转变过大会让老男人得瑟,可以试着跟他多相处,慢慢表示同意,掌握主动权是恋爱关系中的制胜关键,尤其是面对林隽这样的优质品种。

对最后那句温绒不敢苟同,不过大体上温绒深以为然。

所以,当她接到老爸电话说林隽拜访,要她赶快回去的时候,温绒故意迟到半小时,去之前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脸部表情。所以等她进家门,立刻发现他老爸神­色­不耐,林隽倒没什么,正被当做上宾坐在首座,品着她老爸进贡的上好茶叶,见到温绒如往常一样对她笑了笑。

都说昨天的你不是今天的你,今天的你又不是明天的你。温绒领悟到了第一层含义,林隽微笑的刹那,她竟然有些慌张,小眼神乱飘,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这时,温老爸虎着脸训斥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我不是叫你立刻打车过来吗,让林先生等了那么久多不好意思。”

温绒摊手,很无奈地说:“路上堵车。”

林隽站出来做好人:“下次我去接她好了。”

温老爸搓着手,忙道:“那怎么像话……”

“绒绒跟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去接她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温老爸立刻眉开眼笑,温绒回想着在洗手间里的练习,努力把脸部表情调到20度,不冷不热。

说话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入座,温雪不搭理温绒,姐妹俩并排坐着,林隽入座前还非常绅士地帮温绒拉开椅子,再绕到对面坐下,成熟男人的风范展露无遗。

温雪笑着说:“姐夫真体贴。”

温绒淡淡地说:“不要乱叫。”

“这有什么,反正你们马上要订婚了。”

温老爸也点头道:“今天林先生来就是要跟我们商榷一下订婚仪式上的细节。小绒,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林先生都会满足你的。”

温绒很快答道:“没什么想法。”

“唉,我早说我这个女儿不会有意见了。”温老爸其实就是随口一问,随即立刻满脸笑容地跟林隽深入探讨,“只是订婚,也不需要搞太复杂,我觉得请些亲朋好友就够了。”

“嗯,游艇派对本来也请不了太多人。”

“那客人名单我们到时候再确定。”

“没问题。”

那边两个男人讨论得不亦乐乎,温绒这个女主角不发表任何意见,只竖着耳朵听,然后嘴上不闲着,她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既没反对也不赞成。林隽时不时看向她,温绒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脸保持恒温。

饭后,温绒被他爹叫进房里,老生常谈罢了,略微提了提林岩的事,说林隽很重视她,她要把握机会赢得他的信任云云。最后,温老爸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奶­­奶­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说句不好听的,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两眼一闭。你从小跟在她身边,应该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找到个好归宿。前两天她还问我这门婚事怎么样了,我跟她说你们已经决定要订婚了,她老人家很高兴。”

温绒一直在拨弄指甲,听到她爸的话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商人骨子里的唯利是图已经把他们的身心都浸泡黑了,亲情也是一种交易工具,不论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还是温雪,情况都一样。

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指望你女儿合着你欺瞒坑骗她男人?想太美了吧。

温小绒忽然冒出个邪恶的想法,她也不直接拒绝温老爸,吊着他,让他着急去吧。嗯,就这么着,没道理你把我卖了我还要替你数钱。于是,她表面上哼哼哈哈糊弄过去,温老爸还挺高兴,发现这大女儿多少还是识大体的,全当她应下了。

林隽在温家又坐了会,跟温老爸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字里行间透露出第一笔款子会在订婚当天汇过来,温老爸喜上眉梢。

差不多8点的时候,林隽起身:“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哎呀,下次应该我去拜访你。”

“有机会的。”林隽回头对还窝在沙发上的温绒说,“我送你回去。”

温绒慢悠悠把口里的苹果嚼完,才慢悠悠起身,似乎老大不乐意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要慢,可不能被他发现她的小心思。

林隽先去发动车子,温绒穿好鞋跟父母道别,温雪站在楼梯上看她,表情有点古怪,等她抬头看她的时候,那丫头哼了一声,扭头回房了。

温绒走到门外,林隽站在车前等她,一件白­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立刻被衬得英俊潇洒起来,人靠衣装这词在他身上似乎要反着用。

“请。”他打开车门,朝里面做了个手势,多么矫情的姿势,也亏得他能做得这般自然得体。

车内轻轻地放着钢琴曲,听到小星星变奏曲,温绒反应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

“你知道?”林隽的语调里充满了好奇,“开始关心我了。”

这陈述句说得真自恋。

温绒想到这还是从闻蓝那得知的,就不太乐意答,随口又问了句:“为什么,这曲子跟你不搭。”

林隽望着前方,路灯的光有规律地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照亮了几许深邃,他眼角的纹路都弥生出­性­感,然后,她听到他说:“因为简单。”

怦然心动。

过了会,林隽侧过头,抬手拂过温绒的耳侧:“在看我什么?”

“……”温绒默默收回视线,再次竭尽全力把脸上的温度调到20度,“看你的皱纹。”

“是吗。”林隽非但没被打击到,还像是挺高兴地说,“是不是觉得很­性­感?”

“……”温绒无言以对。

车子没有往熟悉的路线走,温绒奇怪地问他:“这是要去哪?”

林隽把车停在路边:“下车。”

温绒面对一片湖水,脑子里打出个问号,林隽拉过她的手说:“散步。”

温绒挣扎了下,被林隽拖着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又象征­性­挣扎一下,也就被他牵着走了。

这个时节的晚风吹在人身上,最贴近心旷神怡,湖边杨柳依依,迎风婀娜,醉了一湖春水。放眼看去,漫步月下的大多是夫妻档,温绒和林隽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干­嘛突然带我来散步?”

“消化。”

温小绒心头冒起的一点浪漫情怀小火苗立马被扑灭。

“开玩笑。你不是追求­精­神生活吗?”

“你这是提前带我进入老年生活吗?”温绒故意指着前面一对对老年夫妻问。

林隽挑眉看她。

偶尔,他这样微笑的时候,那双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会有一闪而过的生动,好像他真的撇去了漠然和深沉,把心底的情绪晾在阳光之下。

温绒看到他扶着桥栏,望着地下的水面,­唇­边有笑痕:“你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温绒趴在桥栏上也低下头看水面的波光粼粼:“工作,吃饭,睡觉,偶尔消遣娱乐下。”

没办法,她其实就是个俗人,吃饱喝足是人生第一要义。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林隽转过脸,举起他们握着的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绒刚要开口,林隽却回过头,笑意变得淡薄:“只不过,人生永远不可能那么简单。”

“为什么不可能?人就是因为太不知足,欲望太多,才会变得贪得无厌,很多事才会变得复杂。”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什么追求,过好自己的,做喜欢的工作,吃喜欢的食物,看喜欢的电影,最多再来个跟喜欢的人一起,足矣。

“所以,你负责的就是简单。”

“什么?”

“不要让我失望。”

林隽俯□,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温绒退后一大步,挥手就是一掌,象征­性­的。

林隽轻松挡下,拉着她继续走。

温绒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虽然很唾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这算,开心吧。

31

温绒回到家,一转身就被丁叮堵在门口,丁姑娘站在椅子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气势不俗,两眼里冒出的星光朝外猛烈散播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信号。

丁姑娘先声夺人:“我看见了,是他送你回来的,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温绒仰望她,特别乖地说:“哦,我没想抵赖。”然后,从容地绕过丁姑娘。

丁姑娘傻眼,慌忙从椅子上爬下,追着温绒问:“真的吗?你和林子豪爸爸交往了?”

温绒脱下外套,想了想:“算是吧。”

“……”

背后没了动静。

温绒换好衣服,回头问:“怎么了?”

丁姑娘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两眼犯晕,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说:“ 你想清楚了?”

温绒往沙发里一窝,不解道:“什么意思?”

丁姑娘急忙挨着她坐下,神情踟蹰:“小绒,我觉得这件事你得冷静。确实,林子豪爸爸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他大你这么多,问题是还有个孩子,他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直没有感情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觉得你跟他一起,挺亏的。”

温绒歪过头,淡然地说:“嗯,我懂,你的意思是他太老,我跟他差距太大,我嫁过去就是给人当后妈的,他外面没准有别的女人,是不是?”

丁姑娘瞠目结舌,温绒拨开那番话羞涩的面纱,直接把躲在后面的真意揪出来,够有魄力!

丁姑娘急了:“我……我是真觉得不妥。”

温绒盘腿而坐,一副不急不急的样子,拍拍丁姑娘的背安抚道:“叮叮,你觉得我这些问题都没想过吗?”

丁姑娘惊:“你想过了?”

温绒受伤地拍胸:“当然。我一开始也很抵触,不过后来有一天,有一个瞬间,我突然发现如果每天都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也挺不错的。”

丁姑娘皱起眉,很困惑似的。

温绒继续说:“我是不确定到底多喜欢他,或者我现在只是纯粹地对他有点好感。你说的也是对的,不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跟年龄死磕,没必要吧。至于后妈女人什么的,说真的,这是既成事实,过去的事我没法控制,我又不能穿越到6年前要他别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可谁又没个过去啊,你知道我的,怕麻烦,只要他不骗我,或者骗了我能不让我发现,我就不会去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

丁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面部表情三级跳,从错乱到若有所思,温小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丁姑娘整理了下思绪,说:“我觉得他这人挺可怕的,你看上他什么呢?”

钱财?样貌?家世?忒俗,温小绒她就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也问过自己,他算不得什么好人,我看上他什么呢?”温绒笑了笑,“不要脸吧。”

“什么?!”丁姑娘错愕。

温绒摊手:“我这人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说白了那是胆小,小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人写了封情书,约定当面告白,没想到那人没来。”

丁姑娘愣了下,咬了咬嘴­唇­小心问道:“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后来就没事了,大家照样是朋友,我想他是打算帮我保留颜面,大家都把这事不着痕迹地掀过去。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当面被拒绝,我也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你没去追问他为什么吗?”

“没必要了,他后来跟另一个人好了。”

丁姑娘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温绒是个没啥烦恼的女生,尤其是感情,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不是凭空邹出来的,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难言的故事。

“所以,”温绒摸摸下巴,“林隽他那种不要脸的­精­神感染了我,我还从没被人逼急过,起初也挺讨厌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觉得我们这样不是刚好互补么,所以我想跟他试一试。还有,我那么年轻,到头来吃亏的可能是他,哈哈。”

丁姑娘不太坚定的立场开始摇摇欲坠,但她最后挣扎道:“你不怕别人怎么看你们?”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一边唾弃一边心里眼红为何这块大饼没砸到自己,被砸晕也没事哇,来砸吧砸吧。

可惜,大饼可遇不可求。

“大概就是说我贪慕虚荣,想嫁个有钱人。”温绒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反正事实不是这样,我自己心里踏实就够了。”

丁姑娘忽然拉起温绒的手,百分百的认真:“我才发现,你真是个好女人!”

正如丁叮预见到的,无聊的人如同芝士蛋糕上的霉菌,破坏了一整块蛋糕的美味不说,吃了还让人拉肚子。自林隽连着三天来接温绒下班之后,温老师被林隽吃定了的最终官方版被上了钉加了锁,人手一份,童叟无欺。某萱萱青年女教师第一时间用带着醋味的口吻恭喜她马上就能当少­奶­­奶­享清福了。

温绒又不真傻,这话说得是好听还是难听都不用去分辨,但她对泛酸的大龄女青年表示深刻理解和同情,所以她只是笑笑:“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没道理嫁了人就不工作,是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据说她这一笑一答当场把对方秒到了愤恨发泄不能的最深渊,更据目击者称,萱萱老师走的时候脸是绿的。

白萱萱找她茬她无所谓,问题是她家老大最近总是拿惋惜的目光看她,好像她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可惜啊可惜。小秦老师也很奇怪,见了她就绕道走,偶尔对上视线那里头竟透出点忧伤,实在令人费解。

这天下午放学,温绒又见闻蓝来接林子豪,两个人站在校门口,看上去气氛有点僵,大的满脸笑容想去牵小的,小的臭着脸就是不肯。想到林子豪说过他不待见闻蓝,温绒犹豫了下,不多管闲事是温绒的本­性­,可老师的体制让她难免婆妈,但最重要的是闻蓝已经看到她了。

“温老师。”

温绒的笑肌立刻启动:“闻小姐,又来接子豪。”

“才不是!我爸怎么可能让她来接我,”林子豪臭着脸对温绒说,“你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

闻蓝面对这样尴尬的状况还能柔声细气地说:“子豪,你爸爸在开会。”

“我就要他来接我。”

一大一小又开始杠上了。

林子豪突然回头对温绒说:“你送我。”

“我?”

林子豪退到她身边,不耐烦地拉过她的手:“快点,我要迟到了。”

温绒立刻感觉到林子豪的小手很凉,抓得她紧紧的,被这孩子需要,温绒受宠若惊。于是,在林子豪和闻蓝之间,她当然更乐于得罪后者。

“闻小姐,不如今天就我送他去上课吧。”

闻蓝虽然为难,但也没有阻止。温绒带着林子豪上了出租车,然后把他送到了钢琴老师家,但闻蓝一直跟在后面,等林子豪进屋后,她对温绒说:“温老师,一起吃顿晚饭如何?”

温绒不是特别想,但又有些想,不想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又很好奇闻蓝是不是会想小说里那些个EX耍手段,会不会呢?

矛盾间她们已经面对面坐在一家小餐馆窗边。闻蓝选的地方一如她这个人,不张扬,却很秀美,仔细品味,处处有味。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子豪这孩子很倔。”

点完菜,两个女人沉默了会,闻蓝先开口。

这点温绒认同:“是。”

闻蓝拿起茶杯,微微笑道:“他的脾气跟林隽倒是很像。”

她抿着笑把茶喝下,拿茶杯的左手,纤纤玉指衬得那小破茶杯忽然­精­致不少,美人喝茶,赏心悦目。反观温绒,刚进坐下就因为很渴,把茶一饮而尽,但要她因此妄自菲薄,不好意思,从小在她美丽的小妹面前锻炼出来的强韧神经可是货真价实的。

“林隽的脾气还好吧,至少我没见他生气过。子豪就不一样了,我都没怎么见他笑过。”

闻蓝掩­唇­笑起来:“呵呵。他脾气好?温老师,你真不了解他,林隽从来不是个温和的男人。”她瞄向温绒,立即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绒眼前飘过几朵浮云:“没关系,这没什么,了解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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