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舒但笑不语,心道:你想说的是我连你这个王爷也不放在眼里吧。
而方才还信誓旦旦地众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疑窦丛生,心里升起了退怯之意。莫非,王爷想要的不是一份力,而是全力?
楚王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众人的猜测。“诸位能够鼎力支持,本王感激不尽。诸位放心,本王一定将诸位的壮举上报朝廷,记入史册。”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慕容云舒悠悠道:“全城富商捐献全部家财普度众生,实乃古今第一壮举,理应计入史册。可惜我是一介商贾,重利不重名,只能错失此次留名清史的良机了。”
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听得众富商是咬牙切齿。他们几时谁要捐献全部家财了?他们也是商人,也重利不重名!
奈何,骑虎难下。前有楚王牵豺狼,后有魔教放虎豹,众富商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吞。
楚王没料到慕容云舒会帮他,稍稍惊了一阵,才道:“管家,拿出来让诸位贵客签字画押。”
签字画押,真不愧是朝廷的做事风格。慕容云舒笑盈盈地观赏众人奔赴刑场地表情,一面看一面吃糕点。糕点是楚长歌弄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待到她发现面前有糕点时,盘子里只剩一半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签字画押完毕,楚王笑呵呵道:“来人,重新摆宴。”
“多谢王爷盛情,我们已经吃饱了。”有人假笑道。
其余人纷纷点头,转眼间家财易手,谁还吃得下!
众人的心思,楚王哪里会不清楚,说摆宴只是客气罢了。“好,既然诸位这样说,本王就不勉强了。最后一起干一杯,算是庆祝晚宴成功。”说罢,吩咐仆人倒酒。
众人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发作,只好闷闷地喝下酒。
“多谢诸位赏脸。”楚王也饮尽杯中之物,然后叫道:“来人,送客!”
话音甫一落,两列士兵鱼贯而入,列队两旁。
这阵势,怎么都不像送客,倒有点押赴刑场的味道。
“王爷,您……您这是何意?”
“哦,诸位千万别误会了。”楚王道:“近日城中鱼龙混杂,现在天色又已晚,所以本王决定派兵护送大家回去,以防万一。”
好个以防万一。众人在心中冷笑。是怕他们卷款潜逃吧!
在王府亲卫兵的‘护送’下,众富商一一离席,最后只剩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好在王府作客。
送完客人,楚王才忽然发现,厨子早已不知去向。再观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吃着糕点喝着茶,一派优哉游哉。难道他们又在搞什么破坏?不,不可能。如果他们想搞破坏的话,方才慕容云舒就不会与他一唱一和,逼富商们‘捐款’了。
“慕容府别院就在对面,本王就不派人护送了。”楚王道。
慕容云舒将口中的糕点吞下,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才笑道:“我还未捐钱呢。”
楚王道:“不必了。”
“是报答我方才相助吗?”慕容云舒又道:“我帮了王爷这么大一个忙,王爷就想这样打发我?”
楚王冷哼一声,道:“就算没有你相助,本王也自有法子让他们就范!”
慕容云舒道:“我知道,毕竟喝了王爷的毒酒,他们想不就范也不行。”
楚王大惊,“你知道?!”
慕容云舒道:“王爷说笑了,身为魔教未来的教主夫人,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长命百岁?”
楚王又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逼迫他们喝那酒?”
“我不过是请他们尝一尝自家厨子的手艺罢了,哪里算得上‘逼迫’。”至于尝过菜后喝酒,那是他们自愿的,与她无关。
楚王不想再与她绕弯子,“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说都说到这份上了,慕容云舒也不再戏弄他,直接道出要求:“无论何时何地,不对华夜离施以援手。”
楚王微惊,随即又感到理所当然。无论是慕容云舒还是楚长歌,都对华夜离恨之入骨,提出这样的条件不奇怪。“你凭什么要求本王?”
慕容云舒道:“我赌你不想身败名裂。”
“本王好端端的,怎会身败名裂?”楚王不屑。
“那些富商,随时有可能毒发身亡。如果参加了这次晚宴的富商一夜之间全部毒发身亡,而王府又莫名地多了一大笔财富,你说,百姓会怎么想?”
“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尔尔。”楚王大笑道:“他们身上的毒早就解了,最后那杯酒就是解药。”
“是么?”慕容云舒只淡淡地反问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看着他笑。
楚王起初还不以为然,被她瞧了一会儿,忽然大悟,“你在酒中做了手脚?!”
“不是我。”慕容云舒表明清白的同时,不忘指出‘元凶’,纤纤素手往旁侧一指,道:“是他。”夫君,就是拿来出卖的。
楚长歌哭笑不得,夫人你是有多诚实啊!对为夫有意见咱关起来慢慢‘谈’,家丑别往外扬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是小人又怎样?
楚王轰然颓坐到椅子上,一脸的不敢置信。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彻头彻尾地耍了!先将计就计胁迫富商喝下毒酒,后帮他说话让富商骑虎难下,最后再在解药中动手脚……
妙,真是妙极了!难怪华夜离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心思缜密至此,让他都自愧不如。不过,她聪明,他也不笨!楚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以为与本王撕破脸之后,还出得了这个门吗?”
话音刚落,门外立时涌现无数弓箭手。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见状,慕容云舒心中一沉,悄悄抓住楚长歌的手,侧头看向他,眼中俱是担忧。
楚长歌反手扣住她的五指,回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楚王,道:“你以为就凭他们,也挡得了我的路吗?”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楚教主何许人也,单凭他们当然不行。”话音未落,一长衫华衣男子立于门前。
“是三哥!”华子清大叫一声,眼底尽是复杂之色。
随着华子清的这一声大叫,楚王的脸上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道:“云儿,你总算是赶上了,没有让本王失望。”声音无比慈祥。
华子云道:“儿臣不辱使命,请来了方盟主。”说罢,退到一旁,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武林盟主方鸿飞。
真是冤家路窄。慕容云舒在心底叹道:爹爹啊爹爹,天下间的男子那么多,您怎么偏生就挑中了这个败类呢?您可知道,您当初的一念之差,着实害惨了女儿。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不曾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不同于慕容云舒的头疼,楚长歌倒是相当乐见其成,方鸿飞自动送上门来,也省得他费神找。
“云舒,我们又见面了。”方鸿飞道,眼中闪着爱恨交加的感情。早知道她并不是只会败家的千金大小姐,而是蕙质兰心、聪明绝顶的商业奇才,他当初就不会抛弃她了。说到底,还是她藏得太深,没有让他看到她真实的一面,不能怪他无情。若不是楚长歌从中捣乱,她早已重回他的怀抱,那么如今的慕容府说不定早就姓方了!
都怪楚长歌那个大魔头!如果不是他,云舒又怎会对他如此绝情!听到的她的消息越多,他就越觉得她才是他理想的妻子,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云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计前嫌,我们从头开始。”方鸿飞一脸恳诚地说。
对于方鸿飞的真情流露,慕容云舒只觉得好笑,“方盟主,我想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我与你,从来没有开始过,更别说从头开始了。另外,你心胸宽阔,我却小肚鸡肠,你可以不计前嫌,我却不能不算旧账。所以,你还是坚持原则,站在我的敌对面吧,否则,我会很难办的。”
一番话说得方鸿飞面色铁青、怒气腾腾,瞪着慕容云舒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云舒道:“我素来滴酒不沾,不管是敬酒还是罚酒,方盟主都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你……”方鸿飞气结,拳头暗暗握起,蓄势待发。
对楚长歌来说,最畅快的事莫过于欣赏慕容云舒奚落情敌。是以,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相当之好。“楚某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方盟主。”楚长歌笑悠悠地开口。
方鸿飞冷哼一声,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这一点我同意,不过这件事不是你我之间的事。”楚长歌笑道:“我只想请问方盟主,为什么有些人对自取其辱这一类的事格外的情有独钟?”
方鸿飞又重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我看你似乎很精通此道啊。”楚长歌秉着‘语不气人死不休’的心态,继续说道:“难道你的那些自取其辱的行为,都是潜意识里的?听过天生愚钝的,被听说过天生无耻的啊!”
方鸿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重,但他依旧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让他们有机可乘。“小人才会逞口舌之快。”他冷冷地说。
楚长歌笑道:“不错,楚某是个小人,所以干起暗箭伤人的事来,异常的顺手。”
方鸿飞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只听身旁的华子云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三哥!”华子清惊呼一声,立即跑过去将华子云扶起来。
“哺——”华子云吐出一口血来,血呈黑色。
“三哥,你没事吧?”华子清一面用身体将摇摇欲坠的华子云托在身上,一面对楚长歌说道:“我三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暗箭伤人?”
“因为我是小人,不暗箭伤人,就名不副实了。”楚长歌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是!”华子清拼命的摇头,年轻而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倔强和笃定,“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绝对不是!”
面对华子清那近乎于苛责的信任,楚长歌的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消失在一片冰冷之中。“你还没有资格做我的朋友。”他道。
听到这句话,华子清怔住了,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受伤,无法接受现实。
慕容云舒不是心软之人,尤其是对敌人,但此时见到华子清的表情,竟也不禁升起了同情之心。在帝王之家,能拥有那样一双纯洁的眼眸的人并不多,她实在不愿看到这双眼眸,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被现实击败。“正因为你三哥与我们无冤无仇,楚长歌才要伤他。”慕容云舒解释道。
“为什么?”华子清不懂。
慕容云舒不答反问,“换做是你,如果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却带着人来围攻你,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蓦地,华子清恍然大悟,随即又惊恐万分地望着楚长歌说道:“三哥只是一时糊涂,求你饶他一命。”
“只怕一时糊涂的人不是他吧。”楚长歌冷冷地看了楚王一眼,又道:“我也没想取他性命。不值钱地命,取来只会降低身份。”
听到兄长无性命之忧,华子清大松一口气,向楚长歌道过谢之后,便扶着华子云走进屋内。
与其余人不同,方鸿飞关心的却不是华子云的性命,而是楚长歌的武功。“三个月不见,没想到你的武功进步的这么快。”他道。
楚长歌轻笑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你没想到的事情多得很。”
“是吗?”方鸿飞冷笑道,“就算你的武功大有长进,但此时此刻在弓箭手的重重包围之下,你又多少自信能够毫发无损的带她逃出生天?”
方鸿飞没有夸大其词,纵然楚长歌的武功再高,他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眼,在顾及慕容云舒的安危的情况下,无法一面与方鸿飞奋战,一面还提防四面的弓箭手什么时候会射来一箭。
不过,楚长歌何等聪明的人,方鸿飞都能够想到的事,他又怎会忽略?
“你又有多少自信能够让楚王坚定立场与我为敌?”楚长歌说得甚是漫不经心,嘴角挂着一抹不可一世的桀骜,犀利的眸光似笑非笑地睇着楚王。
方鸿飞也看向楚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信号,来确定他们依旧是合作关系。
楚王避开两人的目光,犹豫不决。
华子清道:“父王,您还在犹豫什么?三哥现在身中剧毒、吐血不止,再没有解药,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云儿……”楚王抬起眼看向华子云,眼中满是挣扎。
只这一眼,慕容云舒的心便沉了下来,暗暗捏了一下楚长歌的手,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一眼:此路行不通。
果然,很快楚王便道:“云儿,楚长歌是大魔头,是大业王朝的祸害,今日若不除掉他,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你就当为国捐躯吧。”说完,把头撇到一边,不再看华子云与华子清。
方鸿飞大松一口气,高声道:“王爷果然深明大义,方某佩服,佩服!”
好个‘深明大义’,无耻果然是没有底线的。慕容云舒在心底冷笑。
楚长歌则大笑道:“王爷竟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也要除掉我这个大魔头,真教人受宠若惊!我楚长歌自为祸江湖以来,碰到的‘正义之人’不计其数,其中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见过不少,但像王爷这样不把儿子的性命当回事的人,还是头一回遇到。长见识了。”
楚王的脸上跟变戏法似的,一阵青一阵白,热闹极了。
华子清大声质问,“父王,楚长歌与我们楚王府无冤无仇,您为了杀他牺牲三哥地性命,值得吗?!”
“闭嘴!”楚王呵斥道:“带你三哥下去。”
“父王……”
“下去!”
华子清无奈,只好扶着华子云退下。
“王爷不必内疚。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三个,就算四个全死了只要自己不死,也还可以再生。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失去了这次机会,就没有第二个机会了,所以王爷的选择是明智的。”说这句话的人,是慕容云舒。
是以,楚王的脸上只剩下一个颜色——惨白。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斩杀武林盟主
楚王冷声道:“你可知道,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这样么?”慕容云舒笑着挑起左半边眉毛,道:“我倒没有看出来,王爷竟是绝顶聪明之人。”
楚王勃然大怒,“你敢咒本王短命!”
慕容云舒笑道:“王爷哪里的话。我是在称赞您头脑聪明,至于短命不短命,那是您自己说的。”
“你……”楚王气结,食指指着慕容云舒发颤,半晌,气恼地一挥手,高声道:“弓箭手听命,射中反贼一箭,赏银一百两!”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骚动起来,弓箭手皆跃跃欲试,眼中露出贪婪之光。
慕容云舒侧头冲楚长歌笑道:“一箭一百两,真好赚。等你摆平他们之后,我射你几箭,如何?”
“……”楚长歌回以无奈的目光:夫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样,实在太太不仁道了。
慕容云舒又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各种医典古籍看的也不少,哪些地方刺得,哪些地方吃不得,我心里有数,一定会避开要害部位。”
“……为夫的浑身上下都是要害部位,刺不得。”楚长歌坚决不当箭靶子。
慕容云舒道:“可是一箭一百两呢!不赚太可惜了。”
楚长歌无语问题,“夫人,谈钱伤感情,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放倒眼前的人吧。”
“放倒他们是你的事。我是商人,只懂赚钱,不懂杀人。”慕容云舒顿了顿,又不死心地喃喃道:“一箭一百两……”
楚长歌扶额,很是无奈地说道:“要多少钱才能让你忘掉这码事?我给,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他虽然比不上她富有,但还不至于差到‘出卖肉体’赚钱的地步。
“我不缺钱。”慕容云舒对他的银子不感兴趣。
“那你为何总惦记着这事?”
“我只是……享受赚钱的乐趣。”
是享受拿箭扎他的乐趣吧!楚长歌哭笑不得,她果真对拿他寻开心这件事异常的乐此不疲,不分场合、不分观众。
罢了、罢了,摊上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妻子,就当是上辈子欠她得,这辈子注定被她鱼肉。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慕容云舒的话震住了。爱财如命、薄情寡义之类的词源源不断地从众人脑中冒出来。更有甚者,认为她脑子有毛病。
方鸿飞则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楚长歌,原来在云舒心里你也不过只是赚钱的箭靶子而已。”
楚长歌却一脸死心塌地、无怨无悔的痴情汉模样,悠悠说道:“能够当她的箭靶子,也是一种福气。”
听到这句话,慕容云舒的嘴角隐隐抽了两下。她怎么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悍妇?而他则是被她当盾牌使的受气倒Сhā门女婿……
楚长歌的话也让在场众人大跌眼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气势嚣张的魔教教主么?
方鸿飞冷哼一声,道:“只可惜你的福气到头了!”语毕,方鸿飞朝楚王使个眼色。
楚王立即心领神会,一声令下:“放箭!”
顷刻,箭雨纷飞,带着绝命的美。
楚长歌左手搂住慕容云舒,右手以掌击落呼啸而来直逼面盘的冷箭,然后旋身飞起。这时,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们的箭忽然转变方向,咻地一下射中发箭的弓箭手,没有一根箭落空。
楚王大骇,急忙道:“继续射!”
第二批弓箭手上,引弓拉弦。
楚长歌抱着慕容云舒飘然落地,眼底闪现一抹冷绝,脸上却无比平和地说着:“我劝你们还是把命留到战场上,就算是马革裹尸,也不负这一身的盔甲。”
众弓箭手闻言,拉弓的手有了少许的松弛。心中开始踌躇起来。对方是武功高强的魔教教主,就凭手中普通的弓箭想取其性命是天方夜谭。只怕还未伤及其毫发,自己就已命丧黄泉,一如躺在自己脚边的战友。
楚王见形势不妙,立即叫道:“别听他妖言惑众!给本王射,射中一箭,赏银一千两!”
悬赏花红提高,最先做出反应的慕容云舒。“一箭一千两,这笔生意越来越划算了。”慕容云舒兀自感慨,全然无视身侧绝世美男的俊颜已化作焦炭,继续说道:“你就让我扎几箭吧,反正你武功高强,扎几箭也死不了。”
楚长歌望天,敢情他练就一身好武艺就是为了让她扎着玩顺便换银子的?
众弓箭手被慕容云舒的话惊到了,一时忘了对楚王的提高奖赏做出反应,皆愣在原处一脸茫然。
楚长歌见状立即一跃而起,抱着慕容云舒飞向屋顶。
“想跑?没那么容易!”方鸿飞紧随其后,追上去。
楚长歌压根就没打算逃跑,上屋顶,只不过是为了给慕容云舒寻个安全的地方。王府的房屋与平民百姓家的不一样,主建筑的屋顶上会加修两条长啸九天的飞龙,各据一端,意在王府子孙世代受天子庇佑。楚王与梁王一样,是先皇的胞弟,所以屋顶上的龙格外巨大,龙头距离屋顶的垂直距离有八九米,龙口大张,刚好容得下一个人。
楚长歌将慕容云舒放进龙口之后,便飞身迎向方鸿飞。
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生死决斗,姗姗来迟。
与此同时,慕容云舒侧身坐在龙唇之上,一手往上扶着龙角,一手往下抓着龙须,两腿悬在空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看似悠闲,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而另一边,楚王心中挣扎不已。想射杀慕容云舒,却又怕射偏,不敢轻举妄动。飞龙是王府的命脉,毁坏飞龙,等于毁坏王府的前途。万一弓箭手不长眼,射中了龙身,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放过慕容云舒,他心有不甘!
就在楚王天人交战之际,大世子华子岳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父王,让儿臣上去取她人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不能从远处射杀,可以近身取其性命!楚王大喜,道:“好,此人不除,为父难消心头之恨。你就代替为父除去这一心腹大患。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不准让血滴在龙身上,更不能碰坏它。”
“父王请放心,儿臣会小心的。”华子岳领命飞上屋顶,落在慕容云舒身后。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慕容云舒很清楚飞龙之于王族是何等的重要,是以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有人会趁楚长歌分身法术对她下手,加之此时一颗心全挂在楚长歌身上,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而楚长歌也同样笃定楚王不会对坐在龙口的慕容云舒下手,所以一心一意与方鸿飞对决,没有注意后方的情形。
华子岳面目狰狞,冷冷地仰头看了慕容云舒几秒,然后亮出长剑,飞身刺出,一代红颜眼看就要香消玉殒。忽然,一声惊叫响起——
“大哥,不要!”
慕容云舒循声侧头看去,只见华子清正站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她的身后。慕容云舒回头看去,只见一道极其刺眼地亮光闪过,闪得她下意识地眯起眼,随即看清那是一柄长剑,正锐不可当地朝她飞来。
毫不犹豫地,慕容云舒双手一松,往下跳。
华子岳一剑刺空的同时,还未来得及收身着地,只觉咽喉一痛,真气瞬间被抽空,重重摔倒在屋顶上,正面朝上,喉咙上赫然Сhā着一柄龙头宝剑。
是青龙!慕容云舒一眼便认出了那柄剑,立即回身看向楚长歌,只见他依旧与方鸿飞打得不可开交,仿佛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华子清大叫一声,立即飞上屋顶抱住华子岳的躯体,“大哥,大哥……”
“四……四……”华子岳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说什么,却终究只连发两个‘四’字,两眼一翻,断气。
“大哥——”华子清抱着华子岳的尸体失声痛呼,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瞬间染上了血色,再也无法纯洁。华子清又绝望而不敢置信地喊了几声‘大哥’,然后猛地看向下面的楚王,狠狠地、用力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怨恨。
这道来自亲生儿子的怨恨目光,如一柄利剑,Сhā入楚王的心里。三子身中剧毒,长子血溅三尺,而最小的儿子又满眼仇恨……
忽然,楚王觉得自己很可悲、很可笑,皇位,就为了一个皇位,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王仰头大笑,那笑声苍老而悲恸,与哭没有什么两样。
慕容云舒闻声看去,然后轻叹一声,道:“他已经崩溃了。不管你怎么恨他,他都不会再有感觉。”这句话是对华子清说的。
华子清闻言眼眶一湿,不禁痛哭,“父王……”
楚王疯了,弓箭手也都纷纷收起弓箭,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了时不时冒出来的乱箭碍事,楚长歌很快占尽上风。
随着楚长歌的一声“青龙归位”,青龙神剑像瞬间有了生命一般飞过去。
剑人合一,所向披靡。
方鸿飞没料到剑人合一竟会让楚长歌的杀伤力增倍,躲避不及,肩头吃了一剑,血流不止。方鸿飞倒退几米,立即封住伤口周边的|茓道。再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锋利的剑尖。
“看来,楚长歌的光荣事迹里,又要添一笔‘斩杀武林盟主’了。”话一出口,楚长歌便运气推出青龙,直捣方鸿飞的咽喉。
忽然,一抹绿色的身影将方鸿飞撞到一旁,挡下了楚长歌的这一剑。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慕容云舒重伤
方鸿飞惊魂未定,回头看去,立刻大叫道:“水儿!”
剑刺中了林水儿的眉心。林水儿倒在地上,一面将手伸向方鸿飞,一面道:“走……快走……”
听到林水儿的话,方鸿飞竟没有片刻的犹豫,飞身逃走。
“该死!”楚长歌低咒一声,不爽地看了林水儿一眼,飞身上屋顶。“你没事吧?”他问慕容云舒。
“没事。就是右腿好像使不上力气来了。”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闻言连忙蹲下检查她的右腿,随即又咒一声,“该死!”
慕容云舒一脸莫名其妙,“你以前没这么暴躁的。”
楚长歌闷闷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只想骂人,非常想。让方鸿飞那败类逃走已经够郁闷了,她竟然摔断了右腿还跟他讲没事!要不是华子清的惊呼让他及时使出青龙将她救回,楚王府此时已血流成河。
慕容云舒虽然不懂楚长歌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却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是以,非常明智地选择了顺从。
楚长歌面无表情地抱起慕容云舒,居高临下睥睨楚王府众人,冷声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语毕,转身要走。
“等等。”华子清喊住他,道:“我们做一个交易。我说出你的身世,你给我解药。”
楚长歌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下离开楚王府。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回到慕容府别院,替慕容云舒包扎好右腿后,楚长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师问罪。不过他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冷冷地站在院子里,浑身散发着杀人般的戾气。
虽然楚长歌一个字也没说,但是在夺命罗刹心里,他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余下的,就是等着他们负荆请罪。
教主遭伏击,他们救驾来迟,理应问罪。尽管事出有因,可来迟了就是来迟了,没什么好说的。
九人现身,一字排开单膝跪在楚长歌身前,齐声道:“属下有罪,请教主责罚。”
九人面容苍白、衣衫破烂,棍伤遍布全身,血迹斑斑,简直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惨不忍睹。
楚长歌虽然早料到他们的缺席必然有原因,但是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狼狈不堪的九人,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天下九州夺命罗刹之中,随便挑一个出来在江湖上都难逢敌手,更别说同时打败他们九个了。更何况天下间能破夺命罗刹阵的,还在世的,除了他楚长歌之外,再无第二人。怎么会有人将他们伤到这种程度?
见到部下如此,楚长歌再大的火也灭了。看着伤痕累累的九人,楚长歌只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是谁?”敢伤他魔教的人,就要做好偿命的心理准备!
夺命罗刹之首追魂回道,“是少林寺的和尚。”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恨意,好似想立刻将全天下的和尚杀个片甲不留。夺命罗刹个个内向,恐于与人交际,情绪鲜少外露,这是追魂头一次在人前流露自己的情绪,也是他头一回,不为教主、不为任务,打心底想杀人。
听到追魂的回答,楚长歌沉吟了半晌,道:“不可能。少林寺的那帮臭和尚,没这么大的能耐,我与他们交过手。”
“但是他们使的全是少林寺的武功。”追魂道:“你与夫人走进王府后,我们就按你的吩咐守在王府外,准备时刻接应,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九个和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弥勒佛面具,所使用的武功皆是少林寺的上层绝学,武器统一是少林寺的法杖。”
依追魂所言,此事是少林寺所为无疑,但是楚长歌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少林寺若有如此高手,当初十八罗汉打不过他时,不可能不出来援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征?”楚长歌问。
追魂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有!他们九个,仿佛有无尽的体力和生命,不管我们怎么打,都打不死……”说到这儿,追魂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满面惊诧,“难道是……尸魂!”
楚长歌的想法与追魂的一样。打不死的,只有尸魂。
尸魂是一种巫术,操纵者利用意念操纵死尸,将其变成杀人的工具。
如果说尸魂所使用的武功都是少林寺的上层绝学,那么,那个幕后操纵者必然对少林寺的武功了若指掌。
可少林寺的那帮和尚,虽然一向与魔教水火不容,但是他们清高又迂腐,如果要打架,一定会先下个战书约定打架的时间和地点,并昭告天下‘我们要打架了’,然后再坐等对方赴约,而不会使用尸魂这么阴毒的手段暗中作怪。这件事一定不是少林寺做的,但尽管如此,少林寺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少林寺的上层绝学,从不外传。
看来在去昆仑山之前,先得上少林寺一趟了。
好在昆仑山位于少林寺的西边,算起来也不会饶多少路,不然某人又要喊‘舟车劳累’了。
想到慕容云舒,楚长歌就气不打一处来,腿都摔断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是不知道疼还是不知道怎么喊疼?!
“下去疗伤,这两天不用来站岗。”说完这句话,楚长歌转身走进房内。
楚长歌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可九人却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早知道受伤之后教主会变得这么有人性,他们以前就应该经常受伤……改天想罢工的时候,就集体互掐好了。
楚长歌坐在床前,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熟睡中的慕容云舒,忽然觉得老天也有开对玩笑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的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一直以来,他不求长命百岁,但求活着的每一刻都随心所欲。他从不管自己有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是他想做的,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做。对以前的他来说,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可自从遇见她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要随心所欲,也要长命百岁。他要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将来,珍惜自己的命。尽管身边多了一个她之后,活命似乎越来越艰难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那么固执,一定也会固执的与他共赴黄泉吧。
有她在,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无所谓。
楚长歌想着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温柔地替她把脸颊上的秀发轻轻拨到耳后,抚着她的眉,眼底是说不出的柔情。
与此同时,楚王府内,一派死气沉沉。
楚王疯了,大世子死了,二世子远游在外,三世子身中剧毒,只剩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年仅十六岁的四世子华子清。
管家疑迟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四爷,怎么安葬大爷?”
华子清安静地站在华子岳的棺木前,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按藩王礼仪下葬。”
“可是王爷还在……”
“他那个样子,与死了有什么两样?!”华子清的语气异常的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管家打个寒颤,连忙点头道:“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管家走后,华子清继续在华子岳的棺木前站了半晌,然后转身阔步朝对面的慕容府别院走去。
三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华子清在心中暗暗发誓。
“小姐有吩咐,今日不见客,世子请回吧。”门房拦住不请自来的华子清。
华子清厉声道:“让开。”
门房被华子清的态度惊到了。楚王府的四公子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不管被谁拒绝,都会嬉皮笑脸地软磨硬泡。由于住对门,门房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面沉如雪,像换了个人一样。
趁门房发怔,华子清侧身从他旁边走进慕容府,直奔慕容云舒的卧房,一路畅通无阻。
华子清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大声道:“我向你们保证,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绝不对华夜离伸出援手。”
房内,楚长歌正担心慕容云舒会被华子清的声音,打算出去与他单独谈判,却见慕容云舒睁开了眼。
“你醒了。”楚长歌道。
“嗯。”慕容云舒伸出手,“帮我一把。”
楚长歌不动,道:“躺着好的快。”
慕容云舒道:“我的腿是躺着的。”
“……”真不知道她脑中哪来的那么多歪理。楚长歌拗不过她,扶她坐起来,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放到她身后当靠背。
慕容云舒满意地笑了笑,道:“让他进来。”
楚长歌很想说这件事我来处理,可她都已经坐起来了,还指望她袖手旁观?
楚长歌很不爽地把门打开,闷声道:“进来。”
华子清走进房,见慕容云舒坐在床上,面色很差,猜到她必然是从龙口跳下去时伤到了,便低声道:“对不起。”
慕容云舒道:“不用,做错事的人不是你。”
“但他们是我的父兄。”华子清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会替他们赎罪的。楚州城的难民我会好好安置,保证他们最起码不会被冻死、饿死。华夜离造反,我也不会出兵援助。只求,你们放过我三哥一命。他也只是听我父王的命令办事。”
慕容云舒闻言看向楚长歌:这件事你说了算。
楚长歌没好气地看了华子清一眼,道:“我早说过,不值钱的命我不要。但是我虽然不要他的命,但是他必须留下一双腿。”
华子清大惊,随即又平静下来,道:“多谢。”三哥犯在楚长歌手上,能保命已是万幸,还苛求什么呢?
楚长歌又道:“你可以走了。”
华子清楞了一下,又道了一声多谢之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对楚长歌说道:“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妖月仙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借’龙辇给你坐
楚长歌有心事。
自从那日华子清留下‘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妖月仙子’这句话之后,楚长歌看起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一连大半个月都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让慕容云舒很担心。但她又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干着急是最折磨人的。
慕容云舒正想着,一抬眼便见楚长歌走进院内。
“在做什么?”楚长歌尽可能让语气显得轻松。他知道她在替他担心,但他现在不想谈那件事。
慕容云舒冲他笑了笑,道:“晒太阳。现在这种季节,难道出一回太阳,我要一次晒个够。”
“金陵也如此吗?”楚长歌问。
慕容云舒反问:“你不是经历过?”
“是啊,差点忘了,上一个冬天是在金陵过的。”楚长歌的语气有些感慨万千。
转眼时至深秋,再过些日子一年就又过去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说不定下一次再讨论天气的时候,他们已经白发苍苍。楚长歌忽然觉得,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与她一起默默老去,其实也不错。
“笑什么?”慕容云舒问他。
“笑你难改奸商本性,连太阳的便宜也要占。”楚长歌笑悠悠道。
“晒太阳也叫占便宜,那你岂不是天天在占我的便宜?”
“我又没有晒你。”楚长歌一脸无辜。
“……可是你在我身前晃。”
“在你身前晃就叫占便宜,那如果在你身上晃,该叫什么?”楚长歌一脸‘烦请赐教’的不耻下问样。
“楚长歌你……”慕容云舒被他问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吃什么长大的?满脑子的不道德之事。”
“盐。”言简意赅。
“……”
此时正逢丫鬟送午餐来,慕容云舒睨了餐盘一眼,见分量与昨日一样是两人份,于是问道:“菜中放盐了吗?”
丫鬟是新进来的,怕极了慕容云舒,连忙点头道:“放了、放了,您要嫌不够还可以多放点。”
“……”当她是盐罐子?慕容云舒白了在一旁猛笑的某人一眼,又对丫鬟说道:“这些先放下,再去拿一份不放盐的菜来。”
“啊?”丫鬟愣住了。不放盐怎么吃……
慕容云舒又无比冷静地说道:“以后为楚公子准备的菜里都不要放盐,他小时候盐吃多了,现在要从良。”
从良……她就不能换个词?楚长歌一阵无语,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不吃盐可以,从良不行。为了夫人的‘性’福生活,为夫一定要将无良进行到底。”
“你……”慕容云舒又瞪他一眼,“没见过像你这么……这么不正经的!”
楚长歌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笑道:“那是因为你见过的男人少。”
“是么?”慕容云舒挑起眉毛,道:“那我以后多见几个男人,长点见识。”
楚长歌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夫人现在的见识就很好。”
“不行,一定要再增长点见识。见识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的见识也不多。”楚长歌立即表示他也与她一样‘见识浅薄’,心中则叫苦不迭: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吗?”慕容云舒很是怀疑地睨着他,道:“听你的口气,很像见识广博、阅尽千帆啊!”
楚长歌悻悻地笑道:“错觉,一定是错觉。我天天忙着杀人与被杀,哪有时间阅人。”
“哐当——”餐盘打翻,碗盘碎了一地,丫鬟手足无措地望着慕容云舒,一面摇头一面颤颤巍巍地往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云舒很是无奈地白了楚长歌一眼,“看你把别人吓得。”
“呃……”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正常人’。
“下去吧。重新拿两份来。”慕容云舒对丫鬟说。
“是、是……”丫鬟如蒙大赦,盘子都不捡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饭送来了,不过送饭的人换了。
“之前那个丫鬟呢?”慕容云舒一面拿筷子一面淡淡问。
丫鬟正蹲在地上捡碗盘的碎片,听到主子问话,连忙回道:“她回到厨房后疯疯癫癫地,一直说‘慕容府不是人呆的地方’,结果被正好路过的管家听到,就给了点银子让她回家了。”
好好一小姑娘,就这么被吓傻了。罪过,罪过。慕容云舒叹一口气,感慨道:“楚教主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他一向那么说话,以前也没见有人被吓傻……
“明天启程去少林寺吧。”慕容云舒忽然说。
楚长歌不赞同地皱眉,“你的腿还未完全康复。”
“我又没说要走去。”坐马车还是行的。
“……”
最后,慕容云舒的意见被采纳,第二日启程去少林寺。
慕容云舒望着眼前极尽奢华的马车,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不能换个颜色吗?”
“龙辇都是这个颜色。”楚长歌道。
她当然知道龙辇都是这个颜色!问题是坐着龙辇在路上晃,就算不被山贼抢也会被官府抓。这么一辆黑白两道都不容的辇车,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似看穿了慕容云舒的疑惑,楚长歌道:“行宫。反正当今皇帝被困京城、四面楚歌,也来不了楚州城,这龙辇放着也是放着,借来用一下也无妨。”
“……借?”以她对他的了解,‘借’这个字不适合从他嘴里说出来。
楚长歌一脸坦然地说道:“我拿走它时跟行宫的看守打过招呼。”所以称之为借。
慕容云舒问:“怎么打的招呼?”
楚长歌道:“打的。”依旧一脸坦然。
慕容云舒微微一愣,随即满脸黑线,打过招呼……打……“楚长歌,你怎么不去当土匪?”慕容云舒调侃道。
楚长歌闻言挑了挑眉,作思考状,“你觉得当土匪好?”
“……当我没说。”
楚长歌却不依不饶,“难道我的行为像土匪?”
不装傻了?很好。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土匪而已。”
“……”她果然深谙损人之道!
“我还是坐别的马车吧。”
“别的马车没有龙辇舒服。”
这倒是。毕竟是皇帝用的东西。说起来,还真没坐过龙辇,不知道感觉如何……慕容云舒动摇了,望着马车犹豫了几下,最后叹道:“还是不要坐了吧。”
“为什么?”
“我怕坐了龙辇之后,就再坐不惯普通的马车了。”
“我没打算把它还回去。想坐随时都可以坐。它若坏了,我再去给你借一辆来。”
“……”某人真真是太嚣张了。慕容云舒又看了龙辇一眼,道:“万一哪天与皇帝撞上了,会很尴尬的。”
“……”楚长歌受不了她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温柔地扔进辇车,道:“要真撞上了,我让他给你让道!”
慕容云舒闻言望着他呵呵直笑。
她这个人呀,非要他当一回土匪才甘心。楚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帘子,跃上马背,道:“启程。”
夺命罗刹之中六人赶车,二人骑马随行,一人隐身。
而石二先生则骑着毛驴远随其后——不是他不想骑马,而是有人存心给他穿小鞋,只分配给他一头驴。他不就是不肯喊慕容云舒‘夫人’么?至于这样整他吗?小肚鸡肠的男人,小肚鸡肠!
皇帝果然是最会享受的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慕容云舒却没有丝毫颠沛流离之感,吃了睡,睡了吃,浑然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们到哪里了?”慕容云舒掀开窗帘问楚长歌。
楚长歌奇异地看她一眼,笑道:“你终于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慕容云舒大囧。她之前也有想过要问的,可是每次想到的时候,都在临睡着前。一觉醒来,就又忘了问。
“前面就是沙坪镇了。”楚长歌道。
沙坪镇?那不是少林寺山脚下的镇子吗?如果她记得没错,沙坪镇上有一间特别的客栈叫‘江湖客栈’,客栈的主人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李无奈’,客栈之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少年,无名无姓武功极高。
横看竖看,不管是江湖客栈本身,还是客栈里的人,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那间客栈,有趣得紧。上一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仔细探究,这一次可要好生研究研究……忽然,慕容云舒想起在五毒教的事,她研究不同人的气味,结果发现五毒教圣女身上同时散发着两股人气,一股属于男性的阳刚,一股属于女性的阴柔,吓得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明明是女子,周身怎么会同时散发着男性与女性的气息呢?慕容云舒始终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日落时分,龙辇停在江湖客栈前,引来无数人侧目。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结果一干围观的百姓全部跪下来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客栈内的江湖中人则一眼就认出了骑黑马的楚长歌,惊诧他满头白发的同时,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心道:魔教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公然绑架天子!
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呼声,慕容云舒哭笑不得,如果他们发现龙辇里坐的是个女子,会不会改口叫皇后或者太后?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好看的男人就像银子
与慕容云舒相比,楚长歌就淡定多了。他掀开帘子道:“到了。”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昂首挺胸走进客栈。
一干路人不敢直视天威,无人发现坐在龙辇中的是慕容云舒,直到夺命罗刹将龙辇牵走,才抬起头来偷偷寻找皇上,却不见圣上身影,不禁在心中埋怨:好歹说一声‘平身’之后再走嘛!
楚长歌一踏进客栈,正数银子数得不亦乐乎的李无奈就非常热情地迎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锭来不及放下的银子。“楚兄,别来无恙。”
“嗯哼。”楚长歌的冷漠与李无奈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无奈干笑两声,道:“你我好歹也是八拜之交,楚兄为何这般冷漠?”
楚长歌这回理都不理他了,对冷漠少年说道:“一间上房。”
李无奈莫名其妙地又呵呵笑了几声,对走在楚长歌身后的石二先生道:“石二先生终于困不住楚兄,卖身魔教了?”
石二先生笑而不语。楚氏夫妇明显对李掌柜不待见,他还是不要太热情的好,以免受池鱼之殃。
李无奈又痛心疾首地感慨道:“可怜江湖上又少了一位仁人义士。”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亲眼见到李掌柜替在下哭丧,实乃万幸。”石二先生甚是温润如玉地说。
李无奈僵住了,“先生……真会说笑。”
石二先生继续笑而不语。在投身慕容府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也有说笑的本事。要想活得痛快,果然应该找个好东家。尤其是那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东家。当然,前提是那个‘别人’不是他。
从楚长歌走进客栈起,李无奈就感觉到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再观石二先生一副坐等好戏的样子,实在……很不妙。莫非楚长歌此次是来专程找他麻烦的?没道理啊。他常年呆在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专黑钱,说起来也算黑道中人,楚长歌找他的麻烦作甚?更何况,他们还拜过天地……哦不,是拜过把子。不管楚长歌当初是开他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们的确点了香拜过关老爷,结为了异性兄弟。兄弟怎能自相残杀呢?
不能,不能。李无奈摇头晃脑,心道:我李无奈虽然喜欢赚黑心钱,但手足相残的事不做。
莫非,是因为少林……也说不通啊!楚长歌与少林有约在先,不会再动干戈。
李无奈沉吟了少许,实在想不通楚长歌的态度为何这般冷淡,最后只好对那个冷漠的少年说道:“小夜,带楚教主和石二先生去后院入住。”
小夜?年少而如黑夜般沉寂,这个名字很适合他。慕容云舒嘴角微勾,直觉告诉她,要解开江湖客栈的谜团,这个叫‘小夜’的少年是关键。
江湖是个多是非的地方,江湖客栈则是是非的集中营。好在有个武功高强的掌柜主持大局,才得以维持客栈的稳定。但这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纷争,相反,江湖客栈是观看打架斗殴的好地方。因为客栈里面虽然不容许闹事,但是客栈外面却百无禁忌,随便杀随便打,打死打残无所谓,官不抓民不扰。谁要是死了兄弟不服气违反江湖规矩想报仇,还会引来江湖中人群起而攻之。总而言之,你若想杀一个人而又不想承担杀掉他的后果,就选择在江湖客栈的门口杀人,不过有一个前提——杀人之后必须将现场清理干净。
“笑话。杀了人不清理现场,难不成让我帮忙埋尸?我开的是客栈,又不是火葬场。”李无奈一脸的玩世不恭。
慕容云舒沉吟少许,道:“那你介意我在对门开个火葬场吗?”
“啊?”李无奈以为自己听错了,
“顺便在旁边开一家棺材铺。”
?是他听错了吧?
“哦,还有冥币、花圈、鞭炮、寿衣什么的……”慕容云舒端起茶杯一面喝一面想了半晌,随后放下茶杯,道:“周边产品很多,市场潜力相当大。”
李无奈哭笑不得,“慕容小姐,连死人的钱你也赚?”简直比他还黑。
“反正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也是一了百了,不如花点钱把自己厚葬了。葬得风光,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活得长一点。”
“……人都死了还怎么付钱?”李无奈满脸黑线。
“有道理。”慕容云舒低喃一句,忽然对门外正生死决斗的俩江湖人说道:“两位好汉,咱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门外正肉搏的激烈无比的两人一听这话,皆停下来,一齐看向慕容云舒。“什么生意?”
慕容云舒道:“你们各自交给我十两银子,赢了的人可以把银子拿回去,死了的,我用这十两银子将他厚葬。你们觉得这笔生意如何?”
其中一人说道:“你问他。反正我不会输。”
慕容云舒道:“世事无常,这可说不准。”
那人脸色骤变,却敢怒不敢言。楚长歌的女人,还是不惹为妙。
而另一人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掏出一个钱袋扔给慕容云舒,道:“慕容小姐一诺千金,我信得过你。”
慕容云舒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从中取出十两白银,又将钱袋扔还给他,道:“我只收十两。”
“我知道慕容小姐一向乐善好施,剩下的银子拿去救济难民吧,反正我死后也用不着。”那人说完,便将钱袋扔给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不再推迟,一手掂量着钱袋,悠悠说道:“等你死后,我会多烧些冥币给你,你拿去贿赂阎王爷,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那人苦笑,没有作声。
李无奈道:“对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这么慷慨,嫂子你好大方。”
嫂子?慕容云舒闻言轻笑,这倒是稀奇了,进江湖客栈也有一个晚上加半天了,这还是李无奈头一回喊她‘嫂子’。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无奈准没安好心。“我一向这么大方。”慕容云舒淡淡说,静观其变。
李无奈嘿嘿一笑,道:“那等我死后,你也一定会给我烧大把大把的冥币吧?”他特意将‘大把大把’四个字加重语气。
慕容云舒笑道:“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把全天下的冥币都烧给你。”
“你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慕容府是不是也太有钱了点?动不动就把全天下的啥啥啥都买了……那完全不把钱放在眼里的口气,教他这种还在赚黑心钱、攒老婆本的人情何以堪啊!“买下全天下的冥币,那可是要花很多银子的。”李无奈道。
“我知道。”慕容云舒又抿一口茶,伴着茶香吐出一句话:“只要你死,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小弟好像没有得罪嫂嫂你吧?”李无奈嘴角微抽。
“应该没有,就算是有,我也不会记仇的,比如前一次来江湖客栈时你怂恿林水儿勾引楚长歌的事,我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这还叫不记得?李无奈深深的觉得,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比楚长歌还难缠。
想到楚长歌,李无奈猛然站起来,环顾左右,神色紧张地问道:“楚长歌呢?你之前不是说他随后就下楼吗?怎么现在还未下来?”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是闲得无聊,才下楼找你喝茶聊天的吗?”
李无奈恍然大悟,他早该发现,昨天还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人,今天却主动搬个椅子坐到门口与他喝茶聊天斗,其中必有猫腻。“他去少林寺了?”李无奈问。
“可能吧。”慕容云舒道。
“你们……你们这对……”李无奈气结,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施展轻功赶往少林寺。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慕容云舒也没有闲情‘看戏’了。事实上,她对门外的那种戏一点兴趣也没有,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之后。
“回房。”慕容云舒道。
留守江湖客栈的追魂和索命立即将慕容云舒抬起。
其实慕容云舒的腿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有点难看之外,已无大碍。不过有人效劳,何乐而不为呢?虽然坐担架并没有多舒服,但是她享受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特别享受。尤其是那些明明嫉妒却故作高贵姿态的名门侠女的目光。真不知道她们是嫉妒她有担架坐,还是嫉妒她有美男相伴。若是后者,只怕她们嫉妒死也只能是活该了。
美男这种生物,就像钱庄里的银子,你知道它存在,并且很多,但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偶尔见着别人拿出来晃,也只有远观的份。只有开钱庄的人,才既看得着又摸得着,还能将一部分占为己有。当然,她只占最闪亮的那一定银子就好。至于其他的,在将其挥霍掉之前,搁在身边养眼就好。
回到客房后,慕容云舒将钱袋扔给追魂,道:“还给它的主人。”
“是。”追魂领命离去。
慕容云舒打个呵欠,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不知为何,最近越来越容易犯困了。尤其是来西州的一路上,细细想来,那段日子她实在是嗜睡得离谱……
慕容云舒一面想一面躺下准备睡觉,忽然瞟到索命走近,向床沿迈出一步,又退后一点,然后立在床边盯着她一动也不动。“你做什么?”她奇怪地问。
索命一板一眼地说:“教主临走前吩咐,不能离开夫人半步。”语毕,又量了一下,是半步没错。
“……”还好楚长歌说得不是半公分,不然他该往哪儿站?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慕容府不是好欺负的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是李无奈走进少林寺所看到的情形。
“师父、方丈、师兄……”李无奈边跑边叫,一路跑到禅堂,猛然见到玄空大师倒在佛像之下,悲痛地大叫一声:“方丈!”飞奔过去。
“无、无奈……”
“方丈,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去找……找楚长歌……报……报……”‘仇’字未出口,玄空大师已气绝人亡。
“方丈!方丈!”李无奈悲痛至极,仰天长啸一声,“啊——”忽然,他发现佛像被人转的背面朝门,而背上用血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楚长歌……楚长歌……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这时,一股熊熊烈火从后院卷来,点燃了禅堂。李无奈立即退到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少林寺被烧成灰烬。彼时,一股复仇之火也在他心底燃起。血仇不报,此火不灭!
很快,楚长歌血洗少林的消息就传遍了江湖,而楚长歌自从那日去过少林寺之后也销声匿迹了。慕容云舒还住在江湖客栈,不是李无奈宽宏大量,相反,只要她一踏出江湖客栈,就会命丧黄泉。只有留在江湖客栈之内,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江湖客栈内,不许杀人。这是李无奈的规矩,也是江湖规矩。
李无奈那日从少林寺回来之后就搁下话,“只要你一出这个门,我李无奈立即为你破杀戒!”李无奈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不受清规戒律的约束,但他一向自律,从不轻易与人动手,更遑论取人性命了。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就算是达摩祖师爷出面,也动摇不了他复仇的决心。
其实即使李无奈不杀她,慕容云舒也不会离开江湖客栈。因为她要留下来等楚长歌,并替他洗清冤屈。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楚长歌的为人,滥杀无辜不是他的作风。退一万步讲,就算少林寺的灭门惨案真的是他所为,他也绝不会放火烧寺。相反,他会让少林寺的残迹永久保留,给所有江湖门派以警告——谁敢与他为敌,谁就是下一个少林寺。他更不会在杀人放火后逃走,因为他敢做就敢当。他不是君子,但他光明磊落。
这些道理李无奈原本也应该清楚的,但是玄空大师临死前的遗言——去找楚长歌报仇,佛像背后的‘楚’字,蒙蔽了他的双眼。心中的仇恨之火早已将他的理智燃尽,余下的只有‘仇恨’二字。他要报仇,他要杀楚长歌。除此之外,他的脑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江湖客栈的人越来越多,各门各派的高手齐聚于此,其中虽有不少真心替少林寺打抱不平者,但大多数都是打着声张正义的旗帜,行坐收渔利之实。
当今武林的青年才俊之中,论武功高低楚长歌算个中翘楚,但还有一个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那个人就是李无奈。李无奈自小在少林寺长大,十五岁下山开了这家江湖客栈,守住少林寺的门户。算起来,少林寺十多年来能够如此太平,李无奈功不可没。一个能够守住少林寺门户的人,其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李无奈真与楚长歌动起手来,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这正是众看客们所期待的。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慕容云舒轻声问,眉宇之间俨然又添了几许新愁。
追魂沉重地摇头,“没有。”
慕容云舒不死心,又问:“你们夺命罗刹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吗?”楚长歌是与其他七人一起上山的,找到其余的夺命罗刹,就能找到楚长歌。
追魂道:“有。但是那日少林寺出事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意料之中的答案。夺命罗刹之间若还有联系,早该联系上了。慕容云舒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门外的枯树,无声地问:楚长歌,你到底在哪儿?
楚长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一直在背后喊他的名字。想回头看,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好似有千斤重。
“你醒了。”一个冷漠地女声在上方响起。
恍惚间看到是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长发女子,但声音不是梦里的那一个。楚长歌睁大眼使眼前的景象清晰些,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他闭上眼,有些自暴自弃地完全放松身体瘫躺在床上,忽然,他猛地抓住那女子的手,厉声道:“你是谁?”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白衣女子冷冷地说。
楚长歌放手,多年来的江湖经验告诉他,眼前之人对他没有敌意。“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白衣女子道:“我是这屋子的主人,这里是百花阁。”
“百花阁是什么地方?”楚长歌问。
白衣女子道:“就是这里。”
楚长歌楞了一下,突然笑了。这个女子,看起来凶巴巴的,说起话来倒与云舒有几分相像——一样的怪。
想起慕容云舒,楚长歌猛然记起来,梦里喊他名字的人就是她,很焦急、迫切。听不到他的消息,她一定很担心吧。但愿,七名罗刹中有人活着回去报信。
那日他带着七名罗刹上少林寺,一进门就发现少林寺已遭毒手,而下手之人——九名尸魂——在等他。尸魂这种怪物浑身上下全然无半点破绽,久攻不下,双方僵持之际,空中忽然飘来一股香气——雪域迷香。他当时就没了力气,好在还有夺命罗刹护驾,一路杀出一条血路。他记得自己当时跌跌撞撞跑到悬崖边,正想往回走,却被人从背后击了一掌,落下悬崖。
他虽然不知道推他下悬崖的人是谁,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操纵尸魂之人。会少林寺的上层绝学,知道他的致命弱点是雪域迷香,而且既然会在少林寺等他,必然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结合这些,楚长歌只想得到一个人——李无奈。
李无奈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师承玄清大师。玄清大师掌管藏经阁。李无奈想要接触少林寺的武学秘籍并不难。而且李无奈也知道他对雪域迷香无抵抗力。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他赶到少林寺时,玄空大师还活着。虽然五脏俱碎,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但是至少还可以撑上半个时辰,而这一点显然下手之人也很清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下手之人故意留下玄空大师一口气。
如果那个人是李无奈,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到底是谁?
楚长歌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头痛。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
这时,白衣女子扔给他一本书,冷声道:“为这种东西送命,真愚蠢。”
楚长歌立刻拿起来看,虽然看不清楚,但从它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少林寺的至宝——《易筋经》——玄空大师亲手交给他的。“你以为我是为了偷《易筋经》受的伤?”
“难道不是?”
楚长歌很是不屑地轻笑一声,道:“我若想要这种东西,何须自己亲自动手。”只要他一声令下,座下教徒就会双手奉上。若从少林寺取一本书都需要他这个当教主的亲自上门,那么他养那么多人做什么?更何况,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籍他早已铭记于心,只是想不想练的问题,何须多此一举?
慕容云舒没有耐心了。半个月已是她的极限。
“这件事不是楚长歌做的。我了解他,杀人放火的事他做得出来,但是杀人后再放火的事,他不会做。”慕容云舒试图说服李无奈看清真相。
“是吗?你真的对他那么了解?”李无奈冷声道:“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么佛像背后的‘楚’字怎么解释?玄空大师临终遗言又怎么解释?当今武林谁不知道楚长歌杀人必留字!”
“‘楚’字谁都会写。”她就写过不少。
“那玄空大师的遗言呢?”
“玄空大师并未说杀人凶手是楚长歌。”
“别再狡辩了!”李无奈寒着脸道:“你若想走,我不留你。但是走出去之后还有没有命,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时,有人叫道:“不能让她走!只要她在,楚长歌那大魔头就一定会来送死。”
“不错,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让她走!”有人附和。
慕容云舒冷笑一声,道:“诸位真有意思。我慕容云舒一未杀人越货,二未作奸犯科,诸位凭什么拦我?”说罢,她又看向李无奈,冷声道:“李掌柜,我见你并非不讲理之人才留下来,想等你冷静之后再与你细谈此事。你却执意与我过不去。敢问,我哪里犯着你了?就算血洗少林寺的人真的是楚长歌,又与我慕容云舒何干?就算他做的事天理不容、罪该株连九族,我也不在此列。你一口一个取我性命,当真以为我慕容云舒是软柿子扔你欺负不成?”
一番话堵得李无奈哑口无言。沉吟了许久,他才道:“那你就当我是蛮不讲理之人。无论如何,楚长歌出现之前,我是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顽固不化。慕容云舒看向武当掌门莫老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道:“莫掌门,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当初说过,江湖朋友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莫掌门面露尴尬,“此言不错。但是楚长歌血洗少林寺,而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受到牵连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说来,江湖朋友果然还是不讲道理的。”慕容云舒脸上依旧带着笑,眼底却禽着寒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莫掌门道:“做错事的人不是你,只要你留在此地,绝不会有人伤你。”
慕容云舒笑了笑,道:“让我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但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什么损失?”李无奈问。
“我是个生意人。如今正值国难当前,你把我困在此地,阻碍了我发国难财,当然要赔偿我的损失。”慕容云舒说得理所当然。
众人脸上皆露出鄙夷之色,性命都难保了,还想着赚钱。
李无奈道:“你要多少?”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甚是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话,“只怕你赔不起。”
李无奈当下就明白她是在戏弄自己,冷声道:“用你的命抵,你看如何?”
“用我的命抵自然可以,只可惜我的命并不是你的。”
“是吗?”李无奈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吗?”
“我的命什么时候都是我自己的。”慕容云舒笑了笑,又道:“不过诸位似乎都以为自己捏着我慕容云舒的命呢。真有趣。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慕容府能够坐拥天下财富、左右朝廷命脉,靠的只是魔教吗?”见众人不语,慕容云舒又道:“诸位别忘了,就算没有魔教,慕容府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想扣留慕容府的大小姐,只怕还没有那个本事。”
众人心惊,莫非她深藏不露?
李无奈道:“那么你不妨走出这个大门试试。”
慕容云舒默默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望着门外笑而不语。
众人面面相觑,笑而不语是什么意思?
忽然,门外传来重重的马蹄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好似有千军万马,渐渐逼近。很快,马声停止,数千名铠甲骑兵立于客栈之外,滚金边的黑旗上赫然写着‘慕容’二字,银钩铁划般矗立风中。
慕容云舒松开手放下茶杯,淡然起身,道:“诸位,后会有期。”语毕,徐步走向门外。
铁骑中间分开一条道,一辆马车使出来。“小姐!”绿儿跳下马车奔向慕容云舒,“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说着说着,绿儿不禁眼眶一热,哭了起来。
慕容云舒淡声道:“我不在的时候,钱总馆扣你月钱了吗?哭成这样。”
“人家不是因为……”绿儿一急,哭得更凶。
这时马车中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本该在客栈之内的石二先生。
慕容云舒道:“先生辛苦了。”
石二先生笑道:“小姐哪里的话,通风报信可比砍石头好多了。”
客栈内,李无奈目瞪口呆,心中满是疑惑。石二先生怎么会在客栈外面?慕容府怎么会有军队?而且个个都是练家子的。
马车内,绿儿兴奋得不得了,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慕容云舒实在受不了,她赶出去与马夫一起吹冷风,自己则躺在车内休息。
“小姐怎么变得那么爱睡觉了?”绿儿非常自来熟地与身旁的两名‘马夫’交流起来。
没有人理。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还是没人理。
“哦,对了,你们是谁啊?怎么和小姐在一起?”
依旧没人回答。
“我知道了。你们与四大护法一样,都是魔教的人对吗?”
追魂与索命都不是爱说话之人,只有在慕容云舒和楚长歌面前,才会答话。至于其他人,一概无视。
绿儿气结,忍不住朝马车内埋怨道:“小姐你都带回来的些什么怪人啊!”
车内沉默了半晌,才传来慕容云舒的声音,“嗯,魔教的人都这样,你不要嫌弃他们。”
“……”
“……”
“……”
以上为绿儿与两名‘车夫’的共同反应。
这时慕容云舒又道:“要聊天你去找石二先生,他们两个是用来观赏的。”
用来观赏……这是在暗指他们是花瓶么?追魂与索命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
绿儿则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哑巴呀!”
“……”追魂与索命在心中一致认为:此聒噪女智商有问题。
绿儿又回头对着帘子说道:“对了小姐,晟王为什么会送兵给你?那些兵以后就是咱们慕容府的了吗?你看到旗帜上的‘慕容’俩字了吗?好威风哦!”
“嗯,他们以后归你管。”慕容云舒道。
绿儿闻言双眼陡然一亮,“真的吗?”
“饷银从你的月钱中扣。”
“……”绿儿满脸黑线。养那么多兵,就算把她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月钱全部预支出来也不够。“还是小姐你来管吧。”绿儿弱弱地说。
马车内,慕容云舒笑了笑,没有接话。闭上眼,嘴角带着笑。虽然现在楚长歌行踪不明,但是现在有绿儿在身边,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身边有一个绝不会抛弃自己的朋友,苦难也会变得容易承受得多。
“小姐,为什么不准四大护法带着魔教的人来接你呢?”绿儿还在外面问。
因为魔教不能再与名门正派起冲突了。现在全武林的人都认为少林寺的血案是楚长歌所为,想铲除魔教的人比比皆是。如果魔教再将她强行接走,只会激怒名门正派。届时,一场恶战就不可避免了。相反,靠慕容府的势力离开江湖客栈,撇清与楚长歌的关系,就名正言顺多了。也不会再有人拿魔教说事为难她。这样她才能一门心思找楚长歌。
这些道理就算说了绿儿也不会懂,所以慕容云舒依旧没有理她。
正文 一百二十章:慕容云舒有了
初闻百花阁,楚长歌还以为是烟花之地,不料竟是一处世外桃源。山清水秀,落英缤纷。
小小的山谷之中,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环绕在塔形的小木屋四周。木屋旁有一个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木屋的一半。走出木屋,远远可看见一处瀑布,泉水飞流直下,气势磅礴。
不过即使风景再好,看景的人无心赏景,也就索然无味了。山只是一堆石头,瀑布只是一滩水。而奇花异草,看在楚长歌眼里,也与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无异。
楚长歌站在溪水边,观察着水流的方向。是活水就有源头。他相信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就一定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忽然,一道冷清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出不去的。”
不用回头楚长歌也知道是谁在说话。因为这个山谷之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个活人。“进的来,就出的去。我既然能够进来,只要原路返回,就能出去。”楚长歌依旧注视着溪水,没有放弃的打算。
“你是从上面顺着流水掉下来的。”白衣女子,也就是百花阁的主人秋水音,望着对面地瀑布说。
楚长歌闻言大喜,这么说来,这里应该就在少林寺附近,只要攀上对面那座山,就能离开这里了。醒来这几日,秋水音一直不肯透露半点信息,不仅不告诉他离开的方法,甚至连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哪个州都绝口不提。
秋水音料到楚长歌会起上山的心,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那座山,没有人能够翻越。“你是上不去的。”留下这句话,秋水音转身离开。溪边风凉,她的身子受不住。
楚长歌还站在溪边,仰头望着高高的瀑布,嘴角微勾。上不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除了云霄殿外天阙宫,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地方是他上不去的。
楚长歌足下轻点踏浪而过,来到瀑布下方观察地形。果然如他所料,岩壁因常年流水而被磨得异常光滑,不宜攀爬。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这几日被那个怪女人折磨得脱了一层皮。再这样下去,别说爬山,只怕走路都成问题。他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人靠吃花过日子?以花裹腹也就罢了,居然每顿只许吃一片花瓣。更过分的是,每天只许吃两顿。
她能够活到现在真是奇迹。想着想着楚长歌的肚子不禁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锅缺德那充满了盐粒的食物。咸死总比饿死好。
更背的是,溪中无鱼,谷中无飞禽走兽。他想打野味都不行。楚长歌无奈地捂着空空如也地胃叹一口气,不知道她得道成仙后会被封个什么神。
晚饭时,楚长歌两指夹着属于他的那一份晚餐——一片指甲大小的花瓣,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等你成仙时,一定要记得帮我把它变成一只烤鸡之后再升天。”
秋水音闻言停止咀嚼,抬眼奇怪地看了楚长歌一下,接着慢慢咀嚼,吞下花瓣后喝下一竹筒泉水,然后直直地盯着他,好似在等待什么。
楚长歌奇怪地挑了挑眉,克制住狼吞虎咽的冲动尽可能优雅地吞下那片连牙齿缝都塞不住的花瓣,然后将一竹筒泉水直接灌进喉咙,感受冰凉的水慢慢流入胃中。从小到大,没这么苦过。
见楚长歌‘用膳’完毕,秋水音伸手想替他号脉,却被他迅速躲开。秋水音冷冷地看向他,道:“我若想杀你,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我知道。”楚长歌又悻悻地把手伸出去让她号脉。他方才只是习惯性反应。
“不必了。”秋水音道:“你会躲,就表示你的脑子没有坏。”
楚长歌满脸黑线,他很想说,再这样饿下去,脑子迟早坏掉。
“既然脑子没有坏掉,以后就不要再我面前胡言乱语。我不会成仙,这里也没有烤鸡。你若不想饿死,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连花也没得吃。”丢下这句话,秋水音起身要走,却因楚长歌的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你有替自己号过脉吗?”楚长歌淡淡地问。
秋水音回头,“没有。”
“那你真应该替自己号号脉。”
“我没病。”秋水音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动了一下。他……是在关心她吗?
“号完脉后记得告诉我结果。如果你的脑袋有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方才的事。”说这句话时,楚长歌的声音由淡变冷,似规劝似威胁。
一句话让秋水音心中那股刚刚升起的暖意消失殆尽。她真糊涂,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人,怎么可能关心自己?更何况在他昏迷的十天里,一直喊着一个叫‘云舒’的女子。“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立场。这里是百花阁,你的命是我的。”秋水音的声音愈发冷漠。
楚长歌闻言张狂一笑,道:“还没有人敢说我楚长歌的命是他(她)的。”
秋水音冷眼直视他,“我救了你的命,你这条命就要留下来偿还我对你的恩情。”
“是么?”楚长歌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并不是知恩图报之人,甚至许多人都认为我常常恩将仇报。”
“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笃定?”
秋水音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你心中有爱。一个人若还懂得爱人,这就表示他坏得不彻底。”
“可惜我只懂得爱一个人。一个人若只懂得爱他的妻子,他就会对其他人更加冷漠。如果你见到他突然大发慈悲,那么一定是因为他的妻子希望他那样做。”
妻子……么?秋水音只觉心中一痛,随即又有些恼火地敛去心底的悸动,道:“她肯定希望你知恩图报。”
“不错。你救了我的命,她一定会报答你。”末了,楚长歌话锋一转,特财大气粗地说道:“你开个价吧。我娘子多得是银子,不怕你狮子大开口。”
秋水音闻言微怒,冷声道:“那要看在她心中你的命值多少。”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她肯定会说——‘一文不值’。”楚长歌笑道:“她是个商人。谈起生意来,是不会讲感情的。”
秋水音怔了半晌,冷冷道:“的确一文不值。”语罢,拂袖而去。
木屋一共三间房,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柴房。楚长歌睡柴房。其实他伤势痊愈把自己洗干净后,秋水音便准许他睡书房了,但是他拒绝了。不知是受慕容云舒的影响还是他本身就有潜在精神洁癖,他宁愿在柴房睡草席,也不愿睡别人睡过的床。
躺在地上,透过小小的木窗望着外面的月光,楚长歌忽然有种坐牢的感觉。不因为饥肠辘辘、身体疲乏,是因为他在窗内而明月在窗外。
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认为少林寺是血案是他所为。他自己倒无所谓。反正江湖上但凡发生杀人越货的事就是魔教所为、是他楚长歌所为,他已经习惯了背黑锅。也懒得解释。反正他的仇家不计其数,多一个不算多。但是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事实证明,楚长歌的担忧是多余的。慕容云舒的日子过得非常好。吃饱睡好还能天天数银子。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那个别人就包括此时正干巴巴地盯着自家主子的绿儿。
“小姐,你真的不去找姑爷?”
“嗯。”慕容云舒翻着账本淡淡地应一声。
“真的真的不去?”
“嗯。”慕容云舒继续看账本。离家近半年,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真的真的真的不去?”绿儿还不死心,加重语气问。
慕容云舒受不了地抬眼看向她,“你很想念他吗?”
“呃……”绿儿语塞。小姐的男人,她哪敢想念啊!“人家……人家只是担心嘛。”绿儿特小小声地说。
慕容云舒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头一手拨着算盘一手飞快地记账,甚是云淡风轻地说道:“他死不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才不担心姑爷的死活呢。大家都说姑爷是大魔头、大祸害,祸害是要遗千年的,肯定死不了。
见主子不再理自己,绿儿纠结了老半天,才又小声说道:“我是担心……你会想不开。”
慕容云舒闻言轻松一笑,道:“亲爹死了我都没想不开,未婚夫失踪有什么好寻死觅活的?”
绿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倒也是。大不了再找一个。”
“是啊,大不了再找一个,再找一个姓楚的。”
“为什么非要是姓楚的?”绿儿不解。
慕容云舒依旧飞快地拨着算盘,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想孩子将来跟别人姓。”
绿儿想了想,觉得主子的话很有道理。一想到将来的小小姐、小少爷会姓赵、钱、孙、李……就别扭。忽然,脑中一个灵光,绿儿叫道:“我知道了,让他们跟小姐姓,姓慕容!”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慕容云舒头一回发现自家丫鬟也是很有智慧的。
绿儿瞪大眼,“你既然早就想好了……”突地,绿儿的眼睛瞪得更大,怪叫道:“小姐,你、你、你……你怀孕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终于有了他的消息(二更)
此时此刻,慕容府的姨太太们的心中很矛盾,非常矛盾。能够抱孙子是好事,可是,还没成亲啊没成亲。更糟糕的是未来的姑爷还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要是让外面那些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江湖莽夫知道云舒的肚子里正生长着一个小魔头,那还得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
慕容府的九位姨太太已经在慕容云舒的书房门前来回踱步一上午了。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又念念有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做招魂法事。
“老九,你进去说。”
“对,老九,你去。”
……
所有人一致认为应该由九姨太进去与慕容云舒商谈。
“为什么是我?”九姨太一万个不愿意。
“因为你最年轻。”
“这种事应该由年长的人做啊!”
“年长有代沟,年轻人在一起才好说话。你进去云舒肯定不会给你脸色看的。”
“她当然不会给我脸色看,因为她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九姨太坚决不当冤大头。云舒那丫头就是怪胎一个,现在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怪胎与魔头的结合体,指不定有多阴阳怪气。她才不要去。
众姨太太又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有难同当一起进去。
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
众姨太太面露菜色,“人呢?绿儿明明说她在书房啊!”
“我突然想起来,绿儿方才说云舒在书房时,目光闪烁,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难道……
众姨太太脑子同时浮现一个想法——难道又翘家了?
想到很有可能,众姨太太们不禁悲从中来。云舒啊云舒,你一走了之,教我们这些寡母们怎么活啊!虽然我们的确对不愁吃不愁穿还什么心也不用操的日子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地厌倦感,的确想找一点点事情来做一下,但是你也不能回来三五天就丢下一个要收拾三五个月的烂摊子给我们啊!
那些三五不时上门寻仇的江湖莽夫,教他们几个妇道人家怎么应对啊!
哎——!众姨太太长叹一声,摊上这么个继女,颐养天年那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能够混个正常死亡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聂青走进院子里,看见众姨太太站在慕容云舒的书房前长吁短叹,而房中空无一人,当即便意识到人去楼空他又回来晚了。凝视着空空的院子,聂青仿佛还能看见她执笔轻描的样子,很专注,笔下的人却不是他。
良久,聂青转身默默离开。
几个月的等候换来一次擦肩而过,够了。知道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接下来,他要回京城,完成他该完成的事。
他也想继续替她守候这个庞大的慕容府,只是,天下未定、壮志未酬,他必须离开。
这或许就是他只能站在她背后的原因吧。他心怀天下,而楚长歌却将她视为天下,所以他永远也比不过楚长歌。永远,也没有资格站在她身旁,看她笑靥如花,惜她淡淡忧伤。
默默守候是他最后的坚持。而现在,他要放下这份坚持,去成全一个天下太平。
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马车缓缓朝前行驶,在地上留下长长地车轮印痕,一直向前延伸。道旁每隔几米就会有三五成群的难民,枯瘦的老人、羸弱的妇孺,结伴而行,步履蹒跚。
“小姐,那些难民中,为什么没有年轻力壮的男子?”绿儿透过车内的窗户望着外面,一脸同情。
慕容云舒道:“要么死了,要么就被抓去当壮丁了。”
“哦。”绿儿放下窗帘,嘟着嘴,沉默了好半天忽然说道:“为什么非要打仗呢?”
慕容云舒道:“因为皇位只有一个,而想当皇帝的人却很多。”
“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当皇帝呢?”
“你不想吗?”
“当然不想。我要能当皇帝,小姐你就能当太太太上皇了。”绿儿一脸的理所当然。
慕容云舒扑哧一笑,“这倒是句实话。”可惜许多人都不如绿儿有自知之明,明明没有当皇帝的能力,却做着皇帝梦。
绿儿又问:“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因为你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并且我忘了将它缝上。”慕容云舒道。
“……小姐,我没有到处宣扬你怀孕的事。”绿儿感到很委屈。她明明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怎么第二天就慕容府上上下下全知道小姐怀孕的消息了?
慕容云舒道:“我知道。你只是在自言自语的时候,不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那……这样的话,就不能怪我了嘛。”绿儿闷闷地说道:“小姐又不肯跟我讲话,我就只好自言自语了嘛。”
“但是你完全可以关起门来慢慢念念碎,而不是专往人多的地方跑。”想起昨天绿儿猜到她怀孕后的反应慕容云舒就忍不住想笑。某人那么努力,她怀孕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绿儿居然像听见了天大的惊闻一样,上串下跳,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姐怀孕了,小姐怀孕了……’生怕来往的丫鬟小厮听不到。
绿儿悻悻地闭嘴,真、真的只是凑巧嘛。她那个时候恍恍惚惚地,哪里晓得周围很多人。
见绿儿一脸认错样,慕容云舒很满意地勾起嘴角,看书。
其实她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四大护法传来了楚长歌的消息。虽然怀孕被传开的事的确让她有些困扰,毕竟是未婚先孕,而且外面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仇家,被他们知道她肚子里怀了楚长歌的骨肉就麻烦了,但是这还不足以让身怀六甲的她背井离乡。她当初若不是得知自己已怀有身孕,大夫又说她胎位不正容易小产,她也不会放弃亲自找寻楚长歌,离开少林寺回到金陵养胎。
楚长歌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每夜都会被恶梦惊醒。可是她又必须保持冷静,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样连提心吊胆都不容许的日子,简直就是煎熬。
好在,东南西北没有负她所望,传来了楚长歌的消息。一个厨子杀鱼是从鱼肚子里挖出一块玉佩,拿去当铺典当时被魔教的眼线发现了。那块玉佩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魔教的黑风令。而据厨子交代,那批鱼都是从一个叫清水村的鱼村贩来的。
慕容云舒在南州关口与四大护法会合。在他们的带领下,来到清水村。
望着前面忙碌的渔民,慕容云舒对绿儿吩咐道:“去问问他们的鱼都是从哪里打回来的。”
“哦。”绿儿连忙跑过去问,不一会儿又跑回来,道:“他们说鱼都是从江里打回来的。江就在前面,离这里大概两三百米左右。”
江?慕容云舒的心沉了几分。
来到渔民口中的江,慕容云舒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渺茫的希望在茫茫江水中沉浮,寻不到岸。
“这哪里是江,简直就是海。”东护法感到很挫败,甚至有些绝望。面对上不见源头下不见尽头,一望无际的水,他突然没有了信心。人若落入这片茫茫浩海之中,生还的几率能有多大?他无法乐观。
南西北三人也都杵在原地,不敢多说一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内心的悲观。
不远处飞来一群海鸥,哇哇直叫,那叫声听在慕容云舒耳中显得异常的凄凉,她仿佛听到了楚长歌的呼救声……不,不,他是那么的骄傲,即便是救助,声音也该是高昂的,充满令人不容拒绝的傲慢。
收拾了一下心情,慕容云舒道:“去找一户人家借住,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去别处暂住。”
“是。”东护法立即去办。
出海的渔船纷纷泊岸,太阳慢慢沉下,落在海天交接处,昏黄的余光被云雾一点点吞没。宁静地海水开始呼啸,翻腾出大大的浪花,将海岸线拖走。
慕容云舒又来到海边,在还透着湿气的岩石上坐下,听海水哭泣。
空旷的海滩上,追魂与索命无处藏身,两人如两尊大理石雕像,挺拔地站在慕容云舒身后不近不远处。将近两个月,始终没有传来他们熟悉的特殊信号,其他七位兄弟凶多吉少。
拳头紧握,两人在心中暗暗发誓:不将凶手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百花阁。
皇天不负苦心人,楚长歌把青龙当铁锹在地上挖啊挖,终于挖到了可以替代花瓣的食物——某种不知名块茎果实。
楚长歌兴高采烈地将其洗干净啃了一口,很甜,接着狼吞虎咽,恨不得将大大的果实整个吞下去。吃饱喝足,楚长歌不禁苦笑,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成野人了。
过了几日,楚长歌在溪边洗脸,突然发现头发好像黑了些。
又过了几日,头发全变黑了。不仅如此,楚长歌还感觉气血畅通、身轻如燕,内力提高了许多。
就在楚长歌奇怪这种变化从何而来时,一直冷冷淡淡的秋水音突然发飙了。
“你偷吃了我的花药!”秋水音怒气腾腾地朝刚从溪边试探地形回来的楚长歌一顿吼。
楚长歌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花药?”
“我种在后面的药!我辛辛苦苦栽种了三年,今年刚好是收获的季节,你竟然给我挖的一个不剩!”秋水音感觉自己的头快爆了。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
“呃……”原来那东西不仅有名字,还有主人。楚长歌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偷过东西——从来都是借的,眼下被秋水音指责偷盗,不禁有些尴尬。“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你开个价,我陪银子给你。”楚长歌很有骨气地表示他愿意赔偿她的损失。
“你……你……”秋水音被他气得浑身发抖,“除了拿银子砸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杀人。”楚长歌淡淡地说。
秋水音快被他气疯了。偷吃了她的东西竟然还这么坦然,简直……简直不要脸。“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秋水音怒道。
“正好,我的确要走了。”楚长歌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目前为止,我只报答过一个人的救命之恩,用最原始的方法。她现在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隔了几秒,他又道:“虽然我并不是知恩图报之人,但是对于你的施救,我心存感激。因为你,我才有了与我的妻子团聚的机会。所以你若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秋水音沉吟良久,道:“树林中的东西你带走。”语毕,转身进屋,关上门,满眼寂寥。
她五岁被怪婆婆带来这里,十二年不曾离开,能有什么心愿?若非要说出一个来,她想,应该是死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自从怪婆婆过世后,无花阁就再也没进来过人。那日在溪边发现他,她千方百计将他救活,以为这样就会有一个伴了。哪怕是不讲话,知道有一个同样孤寂的人在,就好。
奈何,他并不寂寞。他昏迷中绝望地嘶喊,不过是因为心底有着深沉的爱恋,害怕失去那个叫‘云舒’的女子。
她想,在活在无花阁与死在寻找妻子的路上之间,他一定宁愿选择后者。所以她决定把树林中的东西送给他,那些她原本准备留给自己的东西。反正,她对外面的世界,早已没有了牵挂。这些年来之所以不死心,只因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其实她的身体根本就经不住漂泊。
楚长歌来到树林中,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木筏和一包袱晒干的花药。楚长歌恍然大悟,难怪她不准许他靠近树林。
但是,上山要木筏做什么?总不能沿着瀑布划上去吧。
花药是好东西,不仅能充饥,还有药效。但是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秋水音为自己准备的。他若拿走,她不知道要过上几个三年才能筹足干粮离开这里。
楚长歌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拿。他的心有限,只欠得起一个女人的情。
正文 一百二十二章:带上接生婆
当楚长歌利用青龙凿壁之力飞上崖顶时,他才明白秋水音那句‘你是上不去的’是什么意思。
崖顶直接连着一片水,水面成‘八’字型,两旁是石壁,越往深处走,水面越宽,水底越深,阻力也越大。楚长歌一路游到出口时,已是疲惫不已。让他感到更加无力的是,出口外面不是岸,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难怪秋水音会让他带上木筏和干粮。
纵使他轻功再高、体力再强,想徒手穿越这片海,也是天方夜谭。
正当楚长歌无计可施之时,远处忽然飘来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艘船,船上高高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印着一个骷髅头。
是海盗船!
楚长歌顿时喜出望外,飞快地朝海盗船游去。游到临近位置时,凌空飞起利索地落到甲板之上。
见有外人闯入,一干海盗立即将其围住,“你是什么人?”
“楚长歌。”
“楚长歌?还楚短歌哩!从来没听过。”一个满身横肉的独眼海盗哈哈大笑,道:“看你细皮嫩肉的,是哪个道上的?”
楚长歌不气不恼,淡淡道:“魔教。”
独眼海盗一听‘魔教’二字,脸上立即变了颜色。虽然他自从下海为盗之后就鲜少在中原武林活动,但是魔教早在他下海前就已恶名远播,想不知道都难。
独眼海盗再观楚长歌,眉清目秀、俊逸不凡,根本就是个贵公子,一点也不像魔教中人,于是拍腿大肆地笑道:“你别以为海盗没见识,我们虽然不在中原武林活动,但是魔教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就你这样的也能在魔教里头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余的海盗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我倒不知道,连海盗也听过魔教的名号。”楚长歌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笑得非常斯文,非常地意味深长。
独眼海盗止住笑,道:“看你刚才飞上甲板时动作轻盈、身手不凡,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武当?少林?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听说过。”
楚长歌道:“你肯定听过,就是魔教。”
闻言,独眼海盗拉长脸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实话告诉你,我刚才说听过魔教的名号,那是骗你的。其实啊,我与魔教熟得很,尤其是那魔教教主,我跟他还是八拜之交!”末了,似嫌不够有说服力,他又伸出三个手指头补到:“三十年,我与魔教教主有三十年的交情!想骗我?你还嫩了点!”
“想不到阁下与魔教竟有如此深得渊源!”楚长歌一脸地深信不疑,给足了独眼海盗面子。随后又蹙眉说道:“可是据我所知,魔教现任教主今年才刚满二十三岁。”
“呃……”独眼海盗语塞,随即又悻悻地说道:“说错了,是魔教教主他爹,他爹。”
“原来如此。”楚长歌依旧没有点穿,一脸地似笑非笑。
独眼海盗被他看得心虚了,连忙又补到,“老楚还有个儿子嘛,我上一次见他时小楚才这么点高。”独眼海盗用手比了一个到他胸前的高度,继续说道:“想不到转眼几十年,小楚都长成大楚当上了教主。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楚……楚……”
“楚长歌。”楚长歌非常好心地替他说完。
“对,楚长歌……”蓦地,独眼海盗瞪大眼盯着楚长歌,“你……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楚长歌。刚好与魔教教主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楚长歌笑容可掬。
呃。独眼海盗尴尬地无以复加。不要这么巧吧……
这时,一个海盗小弟在独眼海盗耳旁嘀咕一阵,独眼海盗先是面露惊恐,接着狰容失色,最后面如死灰。片刻后,独眼海盗忽然像中了邪似的特深情地大喊一声,“贤侄啊!”
楚长歌立时满脸黑线。不跟魔教攀亲戚他死不瞑目是不是。“我没听说过我爹生前还有把兄弟。”楚长歌道。
“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们是死后才结拜的嘛。”
“……”这个他就真的无话可说了。“原来前辈是借尸还魂特来人间救小侄的,失敬、失敬。”楚长歌说得一本正经。
独眼海盗笑眯眯,哥俩好地拍了拍楚长歌的肩膀,相当之豪气云天地说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旁观的一干海盗顿时满脸黑线,老大你也太没节操了吧?!要攀亲戚也不用把命给赔进去啊。你是借尸还魂,那我们是什么?诈尸不成?
‘认亲’完毕,楚长歌自然就成了海盗船的上宾。
“贤侄啊,你和你爹真真是一点也不像。”说完,独眼海盗拿起大碗灌下一碗酒,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你爹长得那么粗犷,你却这么斯文。真奇怪。”
楚长歌正狼吞虎咽,忽闻此言,立即把鸡腿从嘴边撤走,道:“你真认识家父?”
“当然认识,我们是把兄弟……”见楚长歌朝他翻白眼,独眼海盗讪讪地笑了两声,改口道:“在我还不是海盗的时候,见过你爹一面。那时候他与妖月仙子,哦,就是你娘,横闯紫禁城,大闹金銮殿。那气势,简直比我当年在天门关外单枪匹马横扫千军时还威风!”
紫禁城?金銮殿?楚长歌眉宇微蹙,又问:“他们为什么闹金銮殿?”
“还不是因为月贵妃……”话说到一半,独眼海盗忽然止住了,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操起大碗泄愤似地灌下一碗酒,将碗重重地搁到桌上,发出一声巨响。“红颜祸水!”他恨恨地说。说完又灌下一碗酒,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楚长歌压下心中的诸多疑惑,淡淡道:“请便。”
独眼海盗离开后,楚长歌也没有了胃口,心头一直萦绕着‘紫禁城’、‘金銮殿’、‘红颜祸水’这些字眼,心情莫名地沉重。
慕容云舒在渔村住了将近半个月,始终没有头绪。除了派人沿着海岸线搜索之外,别无他法。
渔村又有船要出海了。听到这个消息,慕容云舒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随船出海。
四大护法一听慕容云舒要出海,立即表示反对。“海上风浪大,夫人你又有身孕在身,不宜出行。”东护法道。
南护法重重点头,“且不说颠簸之苦。万一遇上雷雨天气,还有可能翻船。”
北护法生怕轮到自己时又词穷了,立即说道:“还会遇上鲨鱼,鲨鱼会吃人。”说话时手舞足蹈地,脸上还配着他想象中鲨鱼吃人时的夸张表情。
西护法受不了地白他一眼,对慕容云舒说道:“还是让我们跟船出海吧。”
“是啊,让我们四个去效果也一样。”北护法再次积极发言,声音很是心虚,生怕又遭人白眼了。
慕容云舒似乎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话,对绿儿说道:“准备行装,明天出海。”
绿儿闻言脸刷地一下白了,一脸怕怕地说道:“小姐你还要去啊?你没听见北公子的话吗?鲨鱼是会吃人的!”
“我没说要带你去。”
“啊!”绿儿尖叫一声,“小姐你不能又抛下我!”
“你不怕被鲨鱼吃掉?”
“呃……怕。可是,可是……”可是怕也要去啊。想到自己将要成为鲨鱼的食物,绿儿不禁悲从中来。只怪当初年少无知,跟错了主子。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抢在主子前面投胎,将主子脑中那些异于常人的思想扼杀在摇篮中。
慕容云舒见绿儿一脸壮士赴死的悲壮,好笑地抿了抿嘴,道:“放心,鲨鱼是不会吃你的。”
“真的?”
“嗯。”
“为什么鲨鱼不会吃我?”
“因为鲨鱼吃荤。”
绿儿倍受打击,“小姐,人肉也是肉啊!”
“你的不算。”
“为什么我的不算?”
“你不用去收拾行装吗?”
“呃……要。”绿儿默默回房收拾行装,嘴里还不忘控诉主子:小姐就会欺负人!
“你们也去收拾一下,明天与我一起出海。”慕容云舒道。
东南西北四人心知再多的劝阻都会被她直接无视,便不再多费口舌。
走出门外,四人一路沉默,各怀心事。
半晌,北护法忽然突发奇想,“不如我们抓个大夫一起出海!”
他的话让其余三人眼前一亮。“此法甚好。”东护法赞道。
北护法难得受到一次称赞,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又道:“还要采购充足的补品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又是一番大赞。“小北,真没看出来你也是长了脑子的。”西护法道。
“还有接生婆!”北护法觉得自己真是太有才了,连这个也能考虑到。
东南西三人却是满脸黑线。“你以为我们要在船上过年吗?”小教主现在才两个月,他再怎么继承家族‘优良传统’过分活跃,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生。
北护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道:“有备无患嘛。”
西护法翻个白眼,“你果然还是没有长脑。”
“他要是长了脑能排在你后面吗?”南护法调侃道。
“那倒是。”
东南西三人边聊边往镇上走,留北护法一个人在身后仰天长叹。
言多必失啊言多必失!
其实,他真的觉得带上接生婆比较好。教主家个个是怪胎,谁晓得小教主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少壮不努力,一生当小弟
楚长歌在海盗船上呆了两日,却什么事情也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那个独眼海盗就是这艘海盗船的船长。至于他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但是楚长歌从他初遇那日的言谈间可以猜到,他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的联系。
楚长歌原本对华子清的话并不太相信,也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亲生父母是谁,都与他没有关系。但是这一次在茫茫大海中遇到这个与他的身世有关的人,让他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离真相越近,就越想靠近。这大概就是他此时的心情吧。
海盗船航行的很慢,没有固定的航线,楚长歌问过独眼海盗这艘船要开往哪里,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因为我们迷路了。”这是独眼海盗的解释。
楚长歌听到这个解释时,杀人的心都有了。连路都认不清,还当什么海盗!
“你知道中原在哪个方向吗?”楚长歌问。
独眼海盗站在桅杆旁,瞭望远方,摇着头特淡定地说道:“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楚长歌有些无力地问。
独眼海盗想了想,道:“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楚长歌嘴角微抽,咬牙切齿:“还知道什么?”
“海上的风半年朝东南吹,半年朝西北吹。西北方向有一个岛,如果运气好,我们最后会被吹到那个岛上去。”
“如果运气不好呢?”
“等到明年上半年吹东南风的时候,再吹回来。”
闻言,楚长歌的额角已有青筋暴出来了,黑着脸道:“如果到时候运气再不好,是不是要被西北风再吹回来,如此反复?!”
“哇,一点就通,贤侄你很有慧根嘛!”独眼海盗一脸佩服。想当初他在海上来来回回被吹了好几个春秋才摸清楚这其中的规律哩。“只是我的运气已经很久没有好过了。”独眼海盗望着远方说。
“……”看得出来。
独眼海盗收回视线又说道:“不过现在你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茫茫大海,我的船竟然漂到了你身边将你救起,这表示你的运气相当好。说不定,再漂几个月,咱们就能靠岸了。”
楚长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很好,但是碰上这么一船的倒霉海盗,再好的运气也抵不过他们周身那与日俱增的霉气。
沉吟良久,楚长歌忽然跃到高处拉响警铃。
警铃一响,所有海盗纷纷来到甲板上,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独眼海盗则仰头看向楚长歌,很好奇他想干什么。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楚长歌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从此刻起,这艘海盗船由我接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我们有老大,凭什么由你接管?”
“是啊,我们有老大。”
“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老大你说句话啊。”
……
楚长歌静静听着众海盗的谈论,半晌,嘴角一勾,甚是气定神闲地说道:“这样说来,只要他死,我就可以接管这艘船了吗?”
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独眼海盗也楞了几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贤侄,我们海盗都是粗人,听不懂你的玩笑话,你快别玩了。”
“我没有开玩笑。”楚长歌忽然脸一沉,道:“我要接管这条船,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简直,独眼海盗也板起脸来,道:“我好心救你,你别太过分。小心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楚长歌加重语气重复道:“我要接管这条船。”脸上覆盖着一层‘逆我者死’的寒气。
独眼海盗不高兴地说道:“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比我还强盗?!”
“你让他们听从我的指挥,你就是副船长。”楚长歌大发慈悲道。
独眼海盗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退让。朝众海盗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我跟他爹关系好,他想当船长就让他当。”
众人满脸黑线,老大您这样让兄弟们很心寒啊!人家一句话就把你的船抢了,这事儿要传了出去,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在道上混啊!
独眼海盗长叹一声,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众人闻言一齐看向他,有什么苦衷,给你解释的机会。
独眼海盗又叹了一口气,踌躇了几下,才道:“我打不过他。”
呃。众人瞬间石化。
良久,有人喊道,“打不过也要打啊!输人不输阵嘛。”
“是啊,老大,有我们给你助阵,怕什么。”
有人开始“吼吼吼”地叫,很快,所有人跟着一起叫。
独眼海盗头疼地拍了拍后脑,忽然大叫一声:“闭嘴!”
众海盗立刻噤声。
独眼海盗厉声道:“你们以为吼吼吼几下我就能变成打不死的小强吗?谁不服谁跟他打,赢了我让他当船长,输了就扔到海里喂鲨鱼。”
众人见头儿都这样说,顿时不敢再有异议。头儿都打不过的人,他们肯定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很好。”楚长歌伸个懒腰,极慵懒地说道:“谁不服就自己跳海,别来打扰我。”语毕,进船舱睡觉。
一干海盗面面相觑,老大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半路救回个祖宗来供奉着?
面对众兄弟纠结的目光,独眼海盗尴尬地清咳几声,道:“散了散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不肯走,“老大……”
独眼海盗怒道:“连你们也想骑到我头上来吗?”
见头儿发火,众人立即散开。
手下一退尽,独眼海盗迎风抹一把辛酸泪,少壮不努力,一生当小弟啊当小弟!
船舱内,楚长歌仰面朝上闭目养神,思考着该怎么脱困。
现在刮得是西北风,就算运气好,被刮到独眼海盗所说的小岛之上,从小岛再回到中原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与其听天由命,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分清中原在哪个方向,一路航行,就定能靠岸。
可他现在与独眼海盗一样,只知道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其余的一概不知,要怎样分辨中原的方向呢?
楚长歌翻来覆去、苦思冥想,始终想不到答案。
要是云舒在就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能有办法。虽然稀奇古怪了点儿,但是,聊胜于无。现在只要能回到中原,哪怕是背上干粮游回去他也愿意。
躺着想不出来,楚长歌干脆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他现在很焦虑,非常焦虑,这辈子没这么焦虑过。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碰上一群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海盗!老天爷看他不爽故意跟他作对是不是?
忽然,楚长歌眼角一晃,晃到一个铁盒,铁盒没有上锁,边缘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似乎画着什么。楚长歌将盒子打开取出布来看,“是地图!”楚长歌喜出望外,又垂头看向盒子,只见里面除了地图之外,还有一块铜质的圆盘,圆盘内有一根指针。
“这是什么东西?”楚长歌拿着地图和圆盘出去问独眼海盗。
独眼海盗有气无力地侧头看了一眼,道:“不知道。”
“这条船不是你的吗?”言下之意,你的船上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这条船由你接管了吗?”
“别跟我绕弯子,这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航海用的工具?指示方向的东西之类的?”
独眼海盗又看了圆盘一眼,然后转回头望着大海长长地叹一口气,再长长地叹一口气……
楚长歌嘴角微颤,很不客气地问道:“死了亲娘?”
独眼海盗又长叹一声,然后一脸哀怨地看向楚长歌,道:“我刚刚失去了一条船,正在思考是投海自尽还是吊死明志,你能不能让我清静点?”
“……到了中原后我就把船还给你。”
“没用了。”独眼海盗悲悲戚戚地说:“尊严已经被你践踏了,我不想活了……”
楚长歌额角狂跳,面无表情地盯着独眼海盗看了片刻,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飞身取来桅杆上的绳子在他身上打几个圈,再用力一拉,将绳子的下端系到甲板上的铁桩上。两手一拍,完事。
独眼海盗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被吊到半空中。
“你、你、你……你干什么?!”独眼海盗在空中手舞足蹈。
“助你一臂之力。”楚长歌淡淡道:“海上风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风干,变成干尸。”
独眼海盗欲哭无泪,哭丧着脸说道:“你别这么认真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生活如此美好,我还想多活几年。”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楚长歌举着圆盘问。
独眼海盗摇头,“不知道。”
“那你没必要再活下去了。”楚长歌说完便又回到船舱。
独眼海盗当时就急了,“喂,你别急着走啊,要走也先把我放下来啊……”
“老大,你在上面干什么?”一个海盗小弟走过来问。
“啊,哦,咳咳,吹风,我在吹风,这里的风好大……好大……阿啾……”
“哎,真丢人。”海盗小弟痛心疾首地走开,留独眼海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下,独眼海盗是真的想死了。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走错了路都能遇上活祖宗?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杀还是不杀
人背的时候,喝水都会呛到。几百年难得一遇的海啸,慕容云舒一出海就遇上了。船被海浪击出了大大小小的洞,船舱里进满了水,还未被海水卷走的人全部来到甲板上。
上天还真是‘眷顾’她啊!慕容云舒抱着甲板上的铁粧,在心里自嘲。
“啊——小姐救命啊,救命啊!”绿儿抱着桅杆尖叫。
风浪太大,渔船颠簸的厉害,慕容云舒也自身难保,连站稳都有难度,更别说走几米过去救她了。
“啊!”绿儿又尖叫一声,两臂拼命地抱着桅杆,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被狂风吹走了。
慕容云舒心一惊,连忙左右求援,奈何东南西北四人比她还惨,晕船晕得一塌糊涂。慕容云舒眼见绿儿快支撑不住了,急忙叫道:“抱紧桅杆别松手。”说完,蹲下用手撑在甲板上稳住身体,慢慢朝前挪动步子。
“抓住我的手。”慕容云舒向绿儿伸出手。
绿儿使劲儿地抓,却怎么也抓不住,两只手总是刚好错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慕容云舒也心急如焚,收回手打算再往前挪一些。
绿儿却以为慕容云舒放弃她了,拼命地往前伸长手臂,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又哭又叫,“小姐,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慕容云舒一面艰难地朝前挪,一面黑着脸道:“再鬼哭狼嚎我就真丢下你不管。”
绿儿立即噤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慕容云舒。
最终,慕容云舒成功的将绿儿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绿儿抹泪,“呜呜,差点被鲨鱼吃掉了,呜呜……”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乱爬杆子!”慕容云舒半威胁式地说。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绿儿拨浪鼓似地摇头,随即又义愤填膺地说道:“都怪那四个乌鸦嘴,没用的乌鸦嘴!”
慕容云舒愕然,绿儿居然也敢对那四个草包大小声了。莫非去地府走了一遭,胆子变大了?
伏在船尾狂吐不止的四人一脸无辜地回头,口吐白沫,眼神哀怨:关我们什么事啊?
绿儿本想大大的抱怨一番,可一见四人那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就什么气也消了。气势也跟着陡降八度,弱弱地说:“出发前你们说会碰上风暴,结果就真碰上了。不是乌鸦嘴是什么?”
四人惨白的脸上顿时浮现三条分布均匀的黑线,那不叫乌鸦嘴,叫先见之明。夫人要是听他们的劝不出海,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们也很惨好不好!被人冤枉了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张开嘴除了吐还是吐。
慕容云舒皱了皱眉,很是嫌恶地说道:“麻烦你们一件事行吗?”
四人无力地点头。其实心里很想说,除了叫他们去死,什么忙他们都帮不上了。
“转过身去吐。”慕容云舒道。
“……”这个忙还是帮得上的。四人转过身,伏到船舷上继续朝海里吐。
“小姐,这风什么时候能够停啊?”绿儿学慕容云舒趴到地上抱着铁桩。
“不知道。”慕容云舒也很想知道这场风暴什么时候能够过去。船舱进满了水,渔船已经开始下沉。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就算海浪没有把船打翻,她们也会沉入海底。
慕容云舒看着狂吐不止地四人叹一口气,早知道他们晕船,就该带索命和追魂来了。养眼又能干,两个抵四个。
不知道让他们查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追魂与索命受慕容云舒之托,来到沙坪镇协助石二先生查探少林寺被灭的真相,揪出幕后凶手。说是协助,其实是把石二先生从李无奈手上救出来。
当初石二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江湖客栈,带着慕容云舒的亲笔信向晟王借兵逃离虎口的事,让李无奈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当李无奈知道石二先生并未与慕容云舒一起离开沙坪镇,而是独自留下来查询真相时,便将他抓了回来。
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内,石二先生盘膝而坐,闭目打坐念经。忽然,轰隆一声,石门开启,李无奈端着饭菜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道:“石二先生真不愧是机关高手,竟然能识破李某的密道。”
石二先生睁开眼,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有多久没有念经了?”
李无奈冷哼一声,道:“与你无关。”
“从你把我关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就都与我有关了,包括你的生死。”石二先生不疾不徐地说。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这么快死。”
“你死了我才会失望。”石二先生笑道:“我被你关在这里的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若死了,以后谁给我送饭来?我还不想给你陪葬,所以你还是好好的活着。”
李无奈冷冷地将饭菜放到石桌上,道:“石二先生明明是正派之人,为何要与楚长歌那个杀人魔头为伍?”
“哈哈哈哈……”石二先生畅声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心里都清楚,少林寺的事并非他所为,杀人魔头这样的话,你还是说给别人去听吧。”
李无奈闻言神色一黯,道:“你还知道什么?”
石二先生笑而不语。
李无奈的脸上忽然露出骇色,道:“你是不是发现了……”蓦地,他脸一变,道:“就算你发现了什么,也无所谓。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走出这间屋子。”
“既然如此,你可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石二先生道:“我查到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惟独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李无奈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知道。”石二先生也正色,道:“那个人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竟然让你宁可不惜置少林寺的血海深仇于不顾,宁可诬陷楚长歌与魔教为敌,也要保护他不被曝光?”
李无奈转过身去,背对着石二先生,道:“你的话太多了。”语毕,快速走出密室。
石门轰地一声关上,李无奈顷刻像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颓然抵到石门上,仰头,脸上尽是痛楚。
那个人……是他的弟弟啊!
他不是傻子,经过这么久的查探,虽然没有查到楚长歌的下落,但是想通了一些事。楚长歌从来不怕被人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也绝不会弃慕容云舒于不顾。少林寺出事之后楚长歌却离奇失踪,这只能说明一点,血洗少林的另有其人,而楚长歌的失踪也必然与那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他的胞弟!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少林和拜过天地的义兄,另一边是一母同胞的弟弟。
孰轻,孰重?
楚长歌遇到麻烦了。
海啸来袭,海盗船虽然经得住风浪的击打,目前为止除了晃得格外激烈之外,还没有出现其他问题。但是他遇到了一个问题,天大的问题——晕船。这让楚长歌始料未及。
他在船上呆了这么多天都安然无恙,不想一遇上风暴就守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楚长歌在下面吐,独眼海盗在上面叫。“报应,这就是报应!”独眼海盗还被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曳,跟荡秋千似地。
“闭嘴——唔——”楚长歌才一开口就又开始吐,内脏都快吐出来了。
“哈哈哈哈……”独眼海盗被吊了三天,抑郁了三天,此刻终于乐了。“兄弟们,把我放下来,快把我放下来。”
整条船上只有楚长歌一个人晕得昏天黑地。很快,独眼海盗被放了下来。
独眼海盗背着手得意洋洋地在楚长歌面前晃了几步,然后说道:“从此刻起,我重新掌管这条船!”
“老大你不是打不过他吗?”一个海盗小弟弱弱地问。
独眼海盗甚是温文尔雅、不伦不类地一笑,道:“那是以前,以前。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我还打不过?”那他就真不用混了。
“老大,做人不能乘人之危。这是你说的话。”
“那是以前说的,现在不适用了。”独眼海盗瞪了楚长歌一眼,道:“我这叫以牙还牙。他还不是乘我之危了!”
“……什么时候?”
这孩子真不上道。独眼海盗瞪了那小弟一眼,道:“他仗着自己武功比我高抢我的船,就是乘我之危。”
“……”
众海盗暗暗替头儿感到羞愧。老大,您要面子也不能这样啊。
“老大,不如我们趁他现在没有反抗力,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一了百了,省得担心他好了之后报复。”一个海盗建议道。
“是啊老大,不趁现在解决了他,等风暴一过,指不定他会怎么报复你……报复我们。”另一个海盗附和。
“言之有理。”独眼海盗颇为赞同地频频点头。据他这几日的观察,楚长歌就是一狼心狗肺、有仇必报、没仇也能捅你一刀的怪胎。此时不杀他,日后必被他杀。
独眼海盗转念又一想,楚长歌他爹曾救过自己一命,杀了他,就等于恩将仇报。恩将仇报的事他不能做,不能做……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说他死了?(二更)
最终,独眼海盗决定把楚长歌扔进海里并给了他一根圆木让他自生自灭。很快,楚长歌被海水吞没,不见踪迹。
“老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再弃尸?”
“杀了他我良心不安。”
“可是这样你就能安心吗?”
“不能。”独眼海盗望着楚长歌消失的地方重重地叹气,他知道,从他把楚长歌扔下海里的那一刻起,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从此以后,就要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既怕楚长歌死,又怕楚长歌不死。
楚长歌若死了,自己会受良心的谴责。楚长歌若不死,就要时刻提心吊胆防着他回来报复自己。
矛盾,实在是很矛盾。
“哎——”独眼海盗长叹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这场海啸持续了一天一夜,海面才终于归于平静。慕容云舒一行人搭乘的渔船早已被吹得支离破碎。好在船被摧毁前,他们已用缆绳相互捆绑在了一起,此刻才没有失散,皆抱着一块巨型的木板漂浮在海上。
“夫人,你坐到木板上去吧。”东护法道。
“是啊小姐,你有孕在身,上去会……阿嚏……”绿儿一个喷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慕容云舒没有反对,事实上她已经快被冻僵了。爬上木板,她对绿儿说道:“木板很大。”言下之意,容得下两个人。
绿儿闻言感动地差点掉泪,她就知道不管怎样小姐都不会抛弃她,她就知道!
就这样,东南西北四人一人一个角伏着木板使得木板保持平衡,慕容云舒则与绿儿盘膝坐在木板之上,四处观望,试图寻找求援。
“咕噜咕噜。”绿儿连忙捂住肚子,感到无比尴尬。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
一时间,咕噜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跟奏乐似的。
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她今天才知道肚子叫也能传染。
“之前把胃吐空了。”北护法无比哀怨地解释肚子咕咕直叫地原因。
东南西三人纷纷沉重地叹气。这辈子头一回出海就遇上风暴,这辈子头一回坐船就赶上晕船。老天爷真不给面子,怎样丢脸怎样来。
这时,慕容云舒忽然发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靠近,连忙指着远处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过了片刻,一齐惊呼:“是船,是船!”
慕容云舒此刻也看清楚了那东西,大松一口气。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绿儿高兴得不得了,站起来拼命地向那条船招手,“救命啊,救命啊……”
船上的人似乎看到了他们,改变航向笔直地朝他们驶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慕容云舒看清了高高的桅杆顶上挂着的那面旗帜,当即心一沉,问:“那个标识你们认识吗?”
南护法道,“是海盗旗。”声音有些凝重。
果然如她所想。慕容云舒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陆地上的山贼土匪她见得多,海上的强盗却是头一回遇上。听说海盗个个凶残恶疾,而能够站出来撑台面的四胞胎此时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万一对方不好说话,只怕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绿儿一听对方是海盗,吓得魂都去了一半,不敢再招手,弱弱地躲到慕容云舒身后,道:“小姐,你说他们会救我们吗?”
不等慕容云舒回答,北护法就抢先说道:“他们要是不肯救,就抢了这海盗船,换咱们自己当海盗!”
“嗯,这个想法不错。”南护法开始在心中评估此路的可行性。
东护法也颇为赞同地缓缓颔首,道:“如果要抢的话,就要出其不意,力争快、准、狠,一步到位。”
“小北,难得你这么有思想,这个光荣而又艰巨地任务就交给你了。”西护法道。
北护法一拍胸脯,特豪迈地说道:“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就等着当海盗吧!”
听着四人的对话,慕容云舒哭笑不得。她错了,她不该忘记这四个人是魔教护法的事实。再草包,他们也还是魔教的人,也还是武功高强的护法。抢一条海盗船,那只是勾一下小拇指的事。
船上,独眼海盗一脸纠结地望着漂浮在海上的人,挣扎在救与不救之间。
不救吧。他会受良心的谴责。
救吧。万一又救回来个白眼狼怎么办?
纠结,真纠结。
像他这么善良而又矛盾的人,就不该来当海盗!
“老大,到底救不救?你要是不救的话咱就掉头,省得给人家希望又让人家失望,那太残忍了。”一海盗小弟说道。
“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吗?!”独眼海盗极郁闷地一脚踢上船舷,粗鲁地骂道:“他奶奶的,海上怎么这么多人!还一个个都出门不带船。玩漂流啊!”
该海盗小弟顿时满脸黑线,:“老大,人家那明显就是船太脆弱没经住风暴的考验被海水吞噬了啊!”
独眼海盗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把船建造地牢固一点?明知道海上风大浪大。”
海盗小弟嘴角微抽,“老大你就说救不救人吧。”
独眼海盗道:“救,当然要救。不过救上来就把他们捆住,省得闹心。”
“是。”海盗小弟立即行动起来,准备放缆绳救人。可绳子还未放下去,海上猛然溅起一簇水花,溅得他满身都是。“什么东西……”话为说完,一条绳子似长了腿一般绕到他身上。接着,绳子又向其他围观海盗伸出魔掌。很快,十来个海盗被捆在一起。
“我正愁绳子不够长呢。”北护法哈哈一笑,将海盗小弟掉下的缆绳捡起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三下五去二打包完毕,最后只剩一个独眼海盗没有被捆住。
随后而到的慕容云舒看着眼前被绑成一堆的众海盗,忽然觉悟了,护法这‘东西’,不求八面玲珑,只求四肢发达。她以前实在不该因为他们脑子不好使而怀疑他们当护法的能力。
“你是什么人?”独眼海盗一脸警惕地问北护法。
北护法想了想,道:“海盗,专抢海盗船的海盗。”
独眼海盗一听就笑了起来,道:“莫非我今年命犯太岁?怎么一个个都想抢我的船……”
“还有谁抢你的船?”
独眼海盗回头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面朝他而立,身后跟着三个满身狼狈的青衣男子和一个从头到脚湿漉漉地小丫鬟,当然,她自己的状况也没有多好,却并未给人落魄之色,反倒泰然自若,让人瞧着舒服极了。“小姑娘年纪青青不学好,怎么出来当海盗了?”独眼海盗笑嘻嘻地问。这女子身上的气质很讨喜啊,让人不忍给她脸色看。
慕容云舒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加重语气重复一遍,“还有谁抢你的船?”
独眼海盗见对方竟完全无视他的话,于是鼻子朝天不高兴地丢出三个字,“不、知、道。”
“现在呢?”北护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问。
独眼海盗满脸惊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出手这么快,一看就是武林高手。而那个看起来像主子的女子即便是沦落到此等地步还依旧一身绝代风华,显然非富即贵,而且修养甚好,必是出自富贵人家。
“你先回答我们夫人的问题。”北护法手上加重几分力道,冷冷地说。
独眼海盗被掐的喘不过起来,连忙说道:“我说我说,你快放开我。”
北护法松手,“说!”
独眼海盗活动了几下脖子,道:“魔教教主楚长歌。”
慕容云舒闻言大喜,连忙追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有受伤吗?”
独眼海盗面露警惕,隔了几秒才道:“这么关心他,你是他的什么人?”
“妻子。”慕容云舒道。
独眼海盗一听‘妻子’俩字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差点静止。还好,还好他先问了她与楚长歌的关系,而没有直接说楚长歌的下落。不然,让她知道他把她的夫君扔进海里喂鲨鱼了,只怕他就要上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见独眼海盗迟迟不开口,最没有耐心的绿儿催促道:“你快说啊,快说我家姑爷去哪儿了!”
“呃……你家姑爷……楚长歌……他……”独眼海盗支支吾吾好半天,忽然两手往大腿上一拍,放声大哭,“楚贤侄……楚贤侄他死得好惨啊……好惨……”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上刷地一下失去了血色。
慕容云舒趔趄倒退几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夫人小心!”东护法和南护法分别从左右两边搀住她。
慕容云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情绪,立定身子,颤抖着声音问独眼海盗:“你说他死了?”
独眼海盗见她一脸凄惨,忽然有些不忍,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点头,“是的。昨晚海啸来袭时,他被海水卷走了。”说完,指着被捆住的其余海盗说道:“不信你问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众海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他被海水卷走了。”
慕容云舒只觉顷刻间天旋地转,山河寂寥,再也寻不到支点,轰然倒下。
“夫人!”
“小姐!”
四大护法和绿儿在慕容云舒耳边拼命的呼喊,她却什么也听不到。眼前浮现的,是一张邪魅的倾国容颜,望着她温文尔雅地笑。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严刑逼供
慕容云舒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
“小姐,你终于醒了!”绿儿眼眶红红,眼圈里还淌着泪水。
慕容云舒望着她怔了怔,突地起身下床,步履漂浮地踉跄跑到外面的甲板上。
“小姐你要干什么……”绿儿一面追一面问。
慕容云舒呆呆地望着空旷地海盗船,许久,忽然一侧头冷冷地看向还被捆着的众海盗,道:“全部扔进海里。”
“是。”东南西北立即动起手来。
众海盗大惊失色,“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不关我们的事。”
“他从这里坠海,就与你们有关。”慕容云舒冷冷地说。
“不关我们的事,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慕容云舒闻言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眯着双眼看向独眼海盗,道:“我记得你昨天说的是,他是被海水卷走的。”
“这……他是被海水卷走的,也是自己跳下去的……他是先跳下去,再被海水卷走……”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跳海?”慕容云舒问。
“呃……这个……”独眼海盗挠了挠后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呢?他要寻死肯定不会告诉我原因嘛……不过从他被我救上船起,就一直双眼空洞、毫无生机,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完全没有。所以当我看到他跳下海时,一点也不惊讶。”
慕容云舒淡淡的睇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你的意思是,他的脑子出了毛病?”
独眼海盗凝神想了想,然后特沉重地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慕容云舒暗暗握住了拳头,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东护法。”她淡淡开口。
东护法:“在。”
“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慕容云舒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平静中带着几丝难以察觉地咬牙切齿。
东护法道:“我自己没有体验过,不过我经常让别人体验。”
慕容云舒道:“我猜这位海盗船长也没有体验过,你助他一臂之力。”
独眼海盗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变得苍白无比,退后几步,干笑着说道:“我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不用你帮忙,真的不用……”
东护法嘴角溢出一抹极其残忍地冷笑,道:“你若知道,就不会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了。”敢戏弄他们,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独眼海盗继续往后退,边退边说:“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看阁下一表人才,铁定是个君子,我们还是……还是不要动手了吧,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念在你只有一只眼的份上,这一次我原谅你的眼拙。”东护法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脸上的残忍之色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人畜无害地明媚笑容。“你听好了,我不是君子,你不是君子,他们也不是君子,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君子,除了动手,我别无选择。”
彼时,独眼海盗已退到船边,退无可退。“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样?!”这句话是对着慕容云舒说的。
慕容云舒淡声道:“观赏你生不如死时的表情。”
“你……你……”独眼海盗满面骇色,这回死定了。他在下海当海盗之前也是练家子的,可是在真正的武林高手面前,他的那点武功连三脚猫都算不上。而眼前之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光是魔教四大护法之首这个名号,就足够吓死人半条命了。
东护法一脚踢断独眼海盗的三根肋骨,然后反手扣住他的琵琶骨,以掌风将其击碎。
“啊——”随着东护法手起掌落,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响彻天际。独眼海盗整个人趴在地上,面部已扭曲得不成|人形,额上冒着冷汗。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楚长歌的下落了吗?”慕容云舒冷眼俯视着他说。
独眼海盗疼地龇牙咧嘴,一听她原来只是想打听楚长歌的下落,顿时怒火中烧,恨恨地说道:“就因为想知道他的下落而把我折磨到如此地步?想知道你直接问啊,我又不是不告诉你!”如果她早点告诉他说实话能够免于受琵琶尽碎之苦,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昨天问过了,你却没有说实话。我想,只有我们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谈话才会容易一些。”慕容云舒道。
独眼海盗心中那个悔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当初一定不提楚长歌半个字。为什么他前脚刚甩掉魔教教主,魔教夫人后脚就带着护法来寻仇了?茫茫大海,他们怎么就好死不死的上了他这一条船?!
倒霉,真他娘的倒霉!
下辈子打死也不当海盗了!
“你到底肯不肯说?”北护法怒道,“再不说我一掌劈死你!”
独眼海盗一听就火了,他虽然武功不高,但是骨气很多,哪容得别人如此威胁!“你劈吧,一掌劈死我。反正死了也有陪葬的,黄泉路上不寂寞。”
北护法气结,重重咬牙切齿道:“好。我就如你所愿!”说罢,抬起一掌,朝独眼海盗的盖天灵拍去。
“住手。”东护法截住北护法的掌风,推开他,道:“莫要冲动。教主下落不明,留着他还有用。”
北护法不甘心地收回手,站到一旁,恨恨地盯着独眼海盗,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突然,北护法一个恍惚,竟觉得独眼海盗似在哪里见过……
慕容云舒道:“我最后问一遍,他到底在哪里?”
独眼海盗头一偏拒不回答。他是绝不会改口的。如果改口说楚长歌没死,他们就会追问楚长歌是怎么掉下海的。到时候,万一说漏嘴招了出来,他就真的没命了。只要他不说实话,她就会留着他的命。
“姑爷不是……不是死了吗?”绿儿小声问。
真笨。西护法白了她一眼,道:“教主没有死,那是他们撒谎。”一会儿说教主是被海水卷走的,一会儿又说教主是自己跳下去的,当他们是傻子不成?教主的脑子是有点异于寻常人没错,但是跳海自杀?真是天大的笑话。这种蹩脚的谎话也只有眼前这个一只眼的怪物想得出来。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他一样白痴么?
“姑爷既然没死,那人在哪里呢?难道被他们关起来了?”绿儿问。
“没有。”南护法道:“昨天我们已经把整条船搜了个遍,没有发现教主。”
“船上也没有。该不会是……”说到这里绿儿猛地捂住嘴。不能乌鸦嘴,绝对不能乌鸦嘴。
“该不会是怎样?”慕容云舒非常努力的想使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却像卡壳了一样,一想到楚长歌就怎么也转不动了。所以她急于听取任何关于楚长歌的情况,无论真假。
绿儿不敢乱讲,却又不懂得如何向慕容云舒撒谎,只好一脸无措地盯着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只说了一个字,“说。”
语气不重,却让绿儿差点吓破了胆。小姐现在的表情好可怕哦,就像,就像随时可能会杀人……
绿儿越想越怕,连忙说道:“姑爷会不会是被他们扔进海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些海盗的口供虽然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楚长歌上过这条船,而现在不在了。
以楚长歌的性格,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发现这条海盗船之后,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将船占为己有。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抢先占尽上风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通之后,慕容云舒再也无法淡定自如,用尽全身力气攥紧拳头,一步步向独眼海盗逼近,愤怒至极,“你怎么敢……怎么敢……”
“我……”独眼海盗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那种力量压得他说不出一个狡辩的字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慕容云舒俯视独眼海盗良久,紧攥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全部扔下去!”
“不关我的事啊!是他,是他执意要把楚长歌扔进海里的!我劝过他不要乘人之危的,我劝过他!真的。”开口的是那个经常给独眼海盗出谋划策的海盗小弟。
“终于有人肯开口了么?”慕容云舒冷冰冰地转过身看向他,问:“你有家人吗?”
那海盗小弟点头,“家里有一个还未成年的弟弟和体弱多病的母亲。”
“说出事情的经过,我会给他们一笔抚恤费。”
抚恤费……海盗小弟瞪大眼,不住的摇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想死的人很多。如果人人都可以不想死就不死,开棺材铺的人要怎么活?”慕容云舒冷漠地说。
“我……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求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想赚一笔钱回去替我娘治病。”海盗小弟哭着求饶。
慕容云舒视线微抬,对在场的所有海盗说道:“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们。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帮我积极寻找楚长歌,有家人的,我会在靠岸之后给他家里人一笔抚恤费,没有家人的,我会让他死得舒服一些。要怎么选择,你们自己决定。”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别把小教主吐出来(二更)
最后,除了独眼海盗之外,所有海盗都选择了寻找楚长歌。独眼海盗之所以没有选择寻找楚长歌,不是因为他不想选,而是慕容云舒没有给他这个选择的权利。
“绑在木头上扔下去。”慕容云舒道。
北护法立即照办。独眼海盗万念俱灰,连反抗都省了,只垂头丧气地嘀咕道,“报应,这就是报应……”
“可惜你觉悟得太迟了。!”语毕,北护法毫不犹豫地将独眼海盗扔下海,然后回头对其余人说道:“谁再敢跟我们玩花样,谁就是下一个被扔下去的!到时候身上绑的就不是木头了。”
众海盗纷纷点头表示绝不耍花样。
慕容云舒道:“不必掌舵,让船顺风自由行驶。所有人分散开来搜寻海面。”
“是。”东南西北四人整齐有力地点头,然后分配海盗站岗。
在海上搜寻了三天,一无所获,连独眼海盗也不知去向。这让慕容云舒感到非常困惑。她当初之所以把独眼海盗绑在木头上扔下去,为的就是观察他漂流的方向,从而顺着他的轨迹找到楚长歌。
那根木头很大,足以让独眼海盗漂浮在海面上。可是,为什么不见踪影呢?虽然船行驶的速度没有他漂流的快,但是,同样是顺风而行,应该遇上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慕容云舒望着空旷的海面,隐约闻到了绝望的气息。楚长歌,你千万不要有事。
独眼海盗飘啊飘,大海完全吞噬了他的神志,又饿又冷,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下辈子的自己。不知道飘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依旧是令人作呕的碧海蓝天,但很快他又发现,自己并未泡在水中,而是——躺在地上。
陆地!独眼海盗猛地坐起来,环顾左右,发现自己真的在陆地上。这里是沙滩,不远处有一片树林。
“啊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独眼海盗发疯似的抓起沙子往空中抛,又蹦又跳,扯开嗓子对着大海狂喊,“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没有死……啊哈哈……啊哈哈……”
“但是你离死也不远了。”一道冷冰冰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独眼海盗顿时像雷劈刀了一半,一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良久,僵硬地转过身子面向对方,“楚、楚长歌,你还活着……”冤家路窄,原来就是这样解释的。独眼海盗欲哭无泪,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早知道世上有海啸和楚长歌,他这一世就不该投人胎……
楚长歌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但一双眼睛幽深而冰冷,杀气腾腾。“你还未死,我岂敢死在你前头?”他阴恻恻地说。
独眼海盗干笑两声,道:“你看,我们现在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要是杀了我,这荒岛上就又只剩你一个了。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你觉得怎样?”说罢,朝楚长歌伸出一只手。
“你说的对,现在这岛上只有你我两人,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是啊是啊。我们和好吧。”独眼海盗把手又向前伸了几分。
“不必多此一举,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好过。”楚长歌转身向树林中走去,边走边说道:“只要你少吃东西多干活,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不会杀你。”
独眼海盗立即特狗腿地点头,“我很勤快的。”
走了大约五分钟,楚长歌停在一处周围许多树桩的空地上。独眼海盗也跟着停下来。只见空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树,一看就是被人刚砍下不久。
“明天天亮之前,把木筏做好,否则,你就回到海里继续飘。”扔下这句话,楚长歌扬长而去。
明天天亮之前?现在就已经快天黑了啊!独眼海盗抬眼望向碧蓝地天空,映入眼帘地却是一层层浓厚的乌云。刚出火海,又入油锅。倒霉,真倒霉。他都搞不懂自己怎么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不仅有,还相当之大……
慕容云舒开始出现妊娠反应了。海风的腥味让她连呼吸都忍不住想吐。而出发前带上船的药材又全部被海水吞没了,一点不剩。
绿儿急得团团转。满船的来回跑,试图找点东西帮慕容云舒缓解不适感。
东南西北四人也一筹莫展,围成一个圈蹲在角落叹气。
北护法急道:“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夫人再这样吐下去,小教主都要被吐出来了。”
“别瞎说!”西护法白他一眼,道:“小教主又不在夫人的胃里,怎么可能吐出来?!说你没脑你还不承认!”
东、南而人互看一眼,叹着气摇头。都说近朱者赤,跟了他们这么久,这俩人怎么一点都没变聪明?
“大东,大南,你们俩别一个劲儿的叹气摇头啊!快想想办法。”北护法道。
东护法道:“夫人现在连海风的味道都闻不得,除非她不呼吸,没有别的办法。”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啊!不呼吸那不成死人了!”北护法大叫。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东护法挫败地说。
这时,绿儿风风火火跑过来,双手叉腰,一副母夜叉样,道:“小姐一整天没进食了,你们还在这里聊天!”
“绿儿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聊天,我们是在想办法。”南护法好脾气地解释道。
绿儿道:“那你们想出办法来了吗?”
南护法道:“暂时还没有。”
听说没有办法,绿儿越发的暴躁了,指着南护法的鼻子说道:“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你说,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呃……”南护法语塞。夫人的这个贴身小丫鬟几时变得这么犀利了……
东西北三人也一脸错愕,如果他们记得没错,这丫鬟以前应该是怕他们怕得不得了的……
莫非是,吃错药了?四人在心里这样想。
绿儿气呼呼地一跺脚,嘤咛一声跑向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面容苍白虚弱地趴在床边,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呕吐感却依旧此起彼伏。
绿儿蹲在床边,看着憔悴不堪地主子,不禁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慕容云舒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等我死了你再哭。”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希望看到我哭?”
“当然不希望。”
“那不就得了?”慕容云舒挑了挑眉,转而又说道:“这只是正常的妊娠反应而已。死不了。”
“我知道。可是……可是你那么难受……”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身体难受,但是我的心里是高兴的。”
“为什么?”绿儿不解。
“因为我的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慕容云舒轻抚小腹,脸上尽是柔情。
绿儿惊讶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姐笑得这么温柔,这么纯粹。莫名地,她忽然有些羡慕,心底竟也升起了某种欲望。
吓!绿儿猛地瞪大眼,然后拼命地摇头。瞎想什么,不害臊!
“你不同意我的观点?”慕容云舒奇怪地问。
“啊?”绿儿楞了一下,回魂,忙不迭摇头,“同意,小姐说的话都对。”
“那你在摇什么头?”
绿儿脸一红,“我……”
见绿儿脸上呈现娇羞状,慕容云舒双眸一眯,了然地勾了勾唇,道:“你是不是看上了谁?”
“没、没有啊!”绿儿的脸越来越红。
“那就是想嫁人了。”
心思被说中。绿儿更加手足无措,不太有底气地否认道,“我没有。”
“等我们找到楚长歌回到中原后,我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不要!”绿儿哀求般地大叫道,“我不要和小姐分开,不要。”她不要嫁人,不要离开小姐,不要离开慕容府。
“这样么?”慕容云舒想了想,道:“那你就嫁给府里的人吧。”
绿儿没有吱声。算是接受这个安排。
“可是府里好像没有什么人配得上你。”慕容云舒一面说一面在脑中搜寻慕容府内的青年才俊。半晌,慕容云舒道:“外面那四个,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绿儿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脸的匪夷所思,怪叫道:“小姐,我怎么能嫁四个人呢?!”
“……”慕容云舒扶额,黑着脸道:“让你挑一个。”
呃。绿儿大囧,低下头,磨蹭半天才道:“可是我只是一个丫鬟……”
不等绿儿说完,慕容云舒便打断道:“慕容府的丫鬟不比旁人家的小姐差。”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
“可是……”
“你放心,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也不会比别人的差。”
绿儿闻言眼眶一热,又哭了,“呜呜……”她以为无父无母的她不会有人替自己准备嫁妆,没想到小姐竟没有忘记她。“小姐,你对我真好。”
“呕——”慕容云舒又往痰盂中吐一口酸水。
“小姐,给。”绿儿连忙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
慕容云舒接过手帕擦干净嘴畔,叹道:“才三个月妊娠反应就这么强烈,以后只怕更难熬。”
绿儿皱眉,“那就不要生了。”
“瞎说。”
“唔。”绿儿闭嘴。她也是担心嘛。
这时,北护法忽然一阵风跑进来,大叫道:“发现了一个岛!”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重逢
这时,北护法忽然一阵风跑进来,打叫道:“发现了一个岛!”
慕容云舒闻言大喜,兴许他们之所以在海上找不到独眼海盗,就是因为他被海水卷到了小岛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说不定楚长歌也在小岛上。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慕容云舒只觉轰然一阵狂喜教她心潮澎湃,狂跳不止。
慕容云舒走出船舱望着前方的小岛说道:“掌舵靠岸。”
“是。”一海盗立即跑开传话去。
船快速朝小岛驶去,慕容云舒站在船头瞭望小岛,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只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立即飞上小岛,探个究竟。
“小姐,万一姑爷不在岛上怎么办?”绿儿有些担忧地问。
慕容云舒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不在岛上就继续找。”
绿儿无力地歪着头,皱眉道:“海那么大,要去哪里找?”
慕容云舒道:“我会找到他的。”语气像宣誓一般郑重。
“万一找不到呢?”绿儿问。
“就一直找。”慕容云舒淡淡说,眼底始终溢着波澜不惊的执着。她会找到他的,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也会一直找下去,至死方休。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受不了啊。长期在海上飘荡,就算你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这才是绿儿最担心的。姑爷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姑爷若是没死,早晚会回来找小姐。可是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不考虑。出发前大夫就交代过一定要小心,情绪不能太激动,运动不能太激烈,否则,轻则胎位不稳,重则流产。她不敢想象若在寻找姑爷的途中流产,小姐会怎样……
慕容云舒的反应却异常冷静,漂亮的凤眸里闪着莫名地严厉,“它若连这点风浪都受不了,就不配来到这个世上,成为我与他的孩子。”
“可是……”绿儿还想劝她,但目光一触及那执着得令人生畏的面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绿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担忧是多么的杞人忧天,让小姐放弃寻找姑爷,就好比让她放弃活下去的信念。一个人,又怎么能放弃活下去的信念呢?
望着远处变得越来越大的岛屿,绿儿在心中叹一口气,心道:姑爷,你一定要在岛上,不然,我真担心小姐会崩溃。
眼见小岛越来越近,站在船头甚至能看得见岛上的树木。忽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此时已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好似随时有可能塌下来一般。
轰隆一个炸雷。
“啊——”绿儿被吓得跳起来尖叫一声,拉着慕容云舒道:“小姐,要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慕容云舒抽回胳膊,道:“你进去。”
“那你呢?”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但是她得表情已经告诉绿儿,她打算一直站在这里。
“小姐不走,我也不走。”绿儿道。
慕容云舒没有说什么,视线始终锁定在前方的小岛之上,心中不住的催促:快一点,再快一点。
轰隆又一个惊雷。绿儿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般浑身一阵颤抖。但她没有走。双手捏着袖子在心中默念:不怕不怕,天塌下来有小姐在……
“夫人,不好了!”北护法十万火急从船尾跑过来。
绿儿明显感觉慕容云舒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小姐……”绿儿担忧又不解地抬眼看向慕容云舒。小姐在害怕什么?
慕容云舒在害怕发生了她最怕发生的事。“怎么了?”她面容镇定地转身问,声音里隐约透着颤抖。
北护法道:“船桨断了。”
这时,西护法忽然从船舱跑出来,一面走一面说道:“夫人,右侧板不知怎地裂开了一个缝,船舱在进水。估计过不了多久右侧板就会被海水击穿。”
风卷云涌、电闪雷鸣,船桨断、船舱裂。当真是,天怒人怨了么?慕容云舒闭目仰天,抬手轻揉眉心。绝望的味道,原来就是这样的。咸咸的,令人作呕。
绿儿不太理解为何小姐听到东北护法的话之后会一脸沉痛,于是小声问北护法,“船桨断了会怎样?”
北护法道:“船桨一断,船就不能行使了。”
“那船舱进水又会怎样呢?”
“会沉。”
会沉?船会沉?!绿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怪叫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北护法闷闷地垂下头。
西护法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现在又开始起风了,小岛就在前方,说不定在船沉之前我们就会被风吹到岸边。”
慕容云舒转过身面朝前方,道:“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气若游丝,声音中透着无计可施地绝望。
“为什么?”西护法不解。天色越来越沉,风也在渐渐变大,把船吹到岸边应该不成问题啊。
“因为风向在改变。”说这句话的是东护法,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南护法。刚刚起风时他们就一直在观察悬在空中的海盗旗,发现海盗旗飘扬的方向已渐渐由西北转为西南。
“我听船上的海盗说海上的风一直都是半年朝西北方向刮,半年朝东南方向刮。现在刮的是西北风,最早也要等翻年才会开始刮东南风。怎么会突然改变风向?!”西护法的语气很冲,像是在跟老天爷发脾气。
东护法道:“现在已经十月了,还有两个月不到就翻年。过了这一波,估计就要刮东南风了。”
西护法气不过,一脚踢在侧板上,火大地说道:“连老天爷都跟我们过不去!它就不能再等等吗?!”
这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的慕容云舒轻轻开口,道:“叫个海盗来问话。”
“是。”
不一会儿,北护法把之前最先开口的那个海盗小弟抓来,向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道:“夫人问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有隐瞒,知道吗?”
海盗小弟点头如捣蒜。
慕容云舒问:“船桨以前有没有断过?”
海盗小弟点头,“有。”
慕容云舒:“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海盗小弟:“以前有备用的船桨。船桨断了之后我们会等风浪过后,下水把它换掉。”
这时北护法沉不住气地Сhā嘴道:“太好了。快找人去换船桨。船桨好了,我们说不定就能在船沉之前到达小岛。”
海盗小弟闷闷地摇头,“所有的备用船桨都在上一次海啸时换上了。”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修补出现裂缝的船板?”慕容云舒问。
“有。”海盗小弟重重点头,“修补船板我最拿手!”
“好。”慕容云舒满意地说道:“你立刻去修补船板。船板修好了,我就饶你不死。”
“多谢姑娘开恩!”海盗小弟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吆喝了几个海盗当帮手,一起进船舱干活。
彼时,海风咆哮,风中带着丝丝雨点,船已渐渐被吹得远离小岛。
“雨下大了,夫人,进去吧。”东护法明知无用还是忍不住想劝。教主已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若夫人和小教主再有个什么闪失,他就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慕容云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听见东护法的话。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忽然问:“船桨断了几根?”
北护法道:“大部分都断了。只剩四根,根本划不动船。”
“四根……够了。”慕容云舒低喃一声,不顾众人莫名其妙地眼神,低头迈着大大的步子在甲板上来回走动,似在丈量长宽。走完一个方形后,慕容云舒停下来,道:“东护法,取出我方才走过的木板,需要多久?”
东护法低头看了一下,道:“半秒。”
慕容云舒又想了想,道:“你起找几根绳子来,把四个角上的木桩之间连起来,绳子要绷紧。等会儿我让你取木板时,你就立即将它取出来。”
“是。”东护法隐约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不禁在心中感叹:夫人一介女流又年纪轻轻,竟也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临危不乱、各个击破,教人不佩服都不行。
“南护法。”慕容云舒又面朝南护法,道:“你把那面海盗旗取下来。随身携带。”
“是。”南护法领命离去。
“西护法。”
“在。”
“你去看看干粮还剩多少,全部带上。”
“是。”
“北护法。”
“在。”
“你去把没有断的那四根船桨取来,随身携带。”
“是。”
安排完毕,慕容云舒又望向渐行渐远的小岛,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一次能够顺利。
“小姐,你让他们去干粮啊船桨,想干什么?”
“一颗红心两个准备。”慕容云舒淡淡道。
经过一整夜的奋斗,独眼海盗终于把木筏做好了。
“兄弟,我已经按你说的把木筏做好了,你就大发慈悲让我进去躲躲雨吧。”独眼海盗站在一个山洞前可怜兮兮地说。
洞内,楚长歌正闭目运气,修炼内功。良久,他深呼一口气,睁开眼,慢条斯理地走到洞口,欣赏了几眼独眼海盗狼狈不堪的样子,道:“前两天还是贤侄,怎么突然变成兄弟了?”
独眼海盗尴尬地讪笑两声,心道:只要你肯高抬贵手,让我改口叫亲爹都行。
“去找些野果来。”楚长歌道。
独眼海盗一听这话立马叫苦不迭,“这狂风乱作、大雨滂沱的,我去哪里给你找野果啊?!”
楚长歌闻言面容一沉,道:“连野果都找不到,留你何用?”
独眼海盗一听就慌了,立即点头道:“好,我去给你找野果,现在就去。”语罢,拔腿就跑。
楚长歌站在洞口,发现树木被风吹得朝西南方向倒,立时大喜,拿出之前在海盗船上找到的地图来。根据地图,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众多小岛之一,而不管他在哪个岛上,中原都在他的东南方向。风向已经开始改变,这说明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刮东南风。到时候……
想到即将与慕容云舒团圆,楚长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俊朗的笑容,这一抹笑在阴沉的暴风雨中显得异常的明媚。
不一会儿,独眼海盗用宽阔的芭蕉叶兜来一堆野果,脏兮兮地脸上堆满了笑容。“兄弟,你看我找了好多野果回来。”说着便朝山洞奔去。
“站住。”楚长歌一声令下,独眼海盗立即刹车。“你若再敢往里面踏半步,哪只脚在前,我就砍你哪只脚。”楚长歌冷声道。
独眼海盗打个冷颤,点头如捣蒜。“我在洞口就好,洞口就好。”说罢,殷勤地将野果递给楚长歌。
楚长歌接过野果便走进洞内。
独眼海盗摊着手楞了半晌才叫道:“兄弟你给我留两个啊!”
“自己去摘。”楚长歌在洞内说。
独眼海盗双腿一盘坐到地上,仰天长叹一声,心道:做海盗难,做技不如人的海盗更难,做技不如人还与仇人困在同一个荒岛上的海盗更是难上加难!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在回来的路上已偷吃了几个。独眼海盗头抵着石壁,望着外面的大雨,莫名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充满了忧伤与自嘲。
他曾经,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与楚长歌一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他真搞不懂,自己这样苟且偷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圣上临终遗言,寻找月贵妃和未出世的皇子?
呵。现在每一个港口都布满了杀手,只等他一上岸就取他首级。自身都难保,还寻什么身贵妃和皇子?
当年圣上不爱江山爱美人,作为御林军统帅的他毅然辞去职务,与其他三位大将军一起发誓终身伴君左右。熟料才一出京城就遭到伏击。可怜三位大将军戎马一生,未得血溅沙场,却被奸人斩杀于荒野……
想着,独眼海盗心中不禁升起满腔愤恨,拳头紧握,额上暴出粗粗的青筋。晋王,皇上都已经把皇位让给你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啊啊啊啊——”独眼海盗忽然嘶吼一声,跳起来一拳打在石壁上,接着发疯似地不住地往石壁打,边打边大吼,“啊啊啊……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楚长歌被独眼海盗的吼叫引来,见他不要命似地乱打一通,手背已血肉模糊,连忙点了他的|茓道。
|茓道被点,独眼海盗不能再发泄心中的愤恨,又扯破嗓子仰天长啸一声,才安静下来。
楚长歌冷冷地看了他半晌,解开他的|茓道,然后转身往洞里走。
“不问我为什么这样?”独眼海盗忽然出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对你的故事没有兴趣。”
独眼海盗道:“你上一次听我说你父母大闹金銮殿时表现的很有兴趣。”
“父母的辉煌事迹,做儿子的当然有兴趣。”楚长歌淡淡道。
“但是我却觉得引起你的兴趣的并非你父母。”
“那是你的事。”丢下这句话,楚长歌走进洞内。不错,他当初对那件事感兴趣,的确不是因为爹娘的胆大。他们俩的性格他还不清楚么?别说大闹金銮殿,就算是大闹天宫都不足为奇。他当时之所以想知道那件事情的原委,是因为觉得那件事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而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回到中原,与云舒团聚。至于其他的,都排在后面。
楚长歌回到洞中,坐回石台上,继续修炼闭气功,为将来横跨大海做准备。
海盗船上发生了暴动。
面对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地众海盗,慕容云舒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下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说什么修好了船板就饶我不死,你分明早就决定了弃我们于不顾!”海盗小弟把用来修葺船板的木板往地上重重地一扔,道:“兄弟们,干粮已经被他们全部拿走了。就算船不沉,我们也会被活活饿死。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说完,海盗小弟猛地一瞪西护法,大叫一声,“干粮就在他手上,冲啊——”
众海盗为活命,早已红了眼,疯狗似地朝西护法扑去。
西护法正一手一个麻袋,见众人攻来,立即以麻袋为兵器抵挡。
“拿着。”北护法将船桨递给南护法,过去帮西护法。
眼看风浪越来越大,船开始剧烈晃荡,甲板上也已经开始有水漫出来。慕容云舒当机立断,对东护法说道:“取木板。”
东护法立即双掌朝上向下倾斜着击出一掌,顷刻,木板如连根拔起地树,从甲板上飞起。东护法接住木板看向慕容云舒,见她点头,立即将木板平放着扔下水,与此同时人也跟着跳下去,落在木板之上。
南护法道:“小西、小北,鸽子飞了。”语毕,用旗帜将船桨捆好扔给下面的东护法,然后一手慕容云舒一手绿儿,飞身跃下船。
西、北两人听到南护法的暗号,便不再与众海盗纠缠,脱身跳到木板上。
等众海盗回过神来时,慕容云舒一行人已被海浪卷到几十米开外。
远远地,望着海盗船渐渐沉下。慕容云舒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不是她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
命运就是这么残忍,给你生还的机会,却要让你的良心受到鞭笞。
海面再次恢复平静,已是次日黎明的事。海天相接、云雾缭绕之处,一抹红霞缓缓晕开,将天空染红。
慕容云舒趴在木板上喘了几口气,才坐起来,道:“把帆升起来。”
昨夜海水翻腾了一夜,东南西北四人就吐了一夜,此时又饿又冷、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有困难,更别说扬帆了。“稍等一会儿。”南护法有气无力地说。
慕容云舒回头看向他们,见四人俱一脸惨样盯着她看,不禁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这还是你们头一回对我提出的要求说‘稍等’。”以前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回答都只有一个字——‘是’。看来,这回真的累狠了。
四人苦笑。“夫人的精神能这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东护法无比欣慰地说。
慕容云舒又是一笑,心中一阵暖意润湿了眼圈。都说他们是大魔头,又有谁知道,魔头的护主之情比君子的更加深沉……
“咦,小姐,那个岛去哪儿了?”绿儿东张西望,四处寻找不到小岛。
经绿儿一提醒,慕容云舒也猛然发现,之前看到的那个小岛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慕容云舒的大脑一下子被抽空,再也无法思考,双目没有焦点地盯着虚空,面无表情。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东南西北四人也立即活了过来,紧张地环顾四周,搜寻小岛。
“前面来了一艘船!”绿儿指着前方叫道。
东南西北循声看去。“是商船。”
绿儿兴高采烈地说道:“太好了,小姐,我们有船坐了。”
慕容云舒依旧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连抬一下眼皮都是浪费,没有吱声。
绿儿立即噤声,手足无措地看向东南西北四人。小姐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昨天还近在咫尺,现在却远在天涯,是个人都会情绪低落。东护法叹一口气,道:“夫人,先上船吧。问一下船上的商人,或许能知道小岛在什么方向。”
慕容云舒闻言眼前一亮,是了,可以上船问路,兴许船上有人知道小岛的位置。
“他们要是不配合,大不了我们劫了那艘商船!”北护法道。
南护法仔细地观察了商船片刻,道:“看船的样子很坚实,用它来寻找教主正合适。”
“上次是小北,这次由我出马!”说着,西护法将船桨分配给东南北人,道:“划到轻功能够上的去的地方就停下来。我先上船打头阵,劫下船之后你们再上去。”
船上,卫震天正站在船头居高临下,望着前方的小舟,命令道:“把船开过去,救人。”
“将军,对方身份不明,万一是敌军,可能会节外生枝。”副将说道。
“你看他们的样子像军人吗?”
副将犹豫片刻,道:“不像。可是我们有任务在身,万一出了什么事王爷怪罪下来……”
“他们也是大业王朝的子民。”卫震天厉声道:“王爷若是连这点爱民之心都没有,就不配当皇帝。一个不配当皇帝的人,你愿意随他出生入死吗?”
这回副将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愿意!”说罢,命令手下将士救人。末了又嘱咐道:“不要泄露了身份。”他们装成商船,就是不想让外人知晓身份。
“是。”士兵领命。正要放缆绳下水。忽然,一个人飞上来,一脚踢中他的鼻子。“哎哟——”士兵被踢飞出去好几丈。
副将怒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还可以更大一点。”西护法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说。
卫震天见对方身手不凡,料定不是普通百姓,便让副将退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他问。
西护法呵呵一笑,道:“你应该先问我意欲何为。”
卫震天闻言也笑了,顺水推舟,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西护法酷酷地吐出两个字,“打劫。”
副将一听‘打劫’俩字就怒了,“好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来人……”
“退下!”卫震天呵斥一声。
副将知道自己又冲动了,听话地退下,眼睛却不住地冲西护法瞪。
卫震天道:“不知阁下想劫什么?”
“这条船。”西护法甚是云淡风轻地说。
副将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心中气愤不已。好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劫卫将军的船!
卫震天上下打量了西护法一番,然后说道:“我的船你劫不走。”
西护法闻言微楞,随即大笑一声,道:“我一招就可以将你拿下。”
卫震天道,“就算当真如此,你也不会再有出第二招的机会。”
不等西护法反应过来,一群百姓打扮的人不知从哪里涌现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如果仅仅如此,他倒不怕。可要命的是,每个人手上拿着弓,背上背着箭。再瞧那拉弓的姿势和眼神,分明就是经过训练的。敢情他碰上便装军队了?西护法扶额,最近真是越来越倒霉了……
在海上静观其变的慕容云舒也发现船上的气氛不对劲了,想了想,道:“我们也上船。”
“是。”
一阵风起,五人已立在商船的甲板之上。
“夫人。”西护法退到慕容云舒身侧,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商人。”
“看出来了。”慕容云舒淡淡扫视对方阵营,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身上,道:“家仆不懂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
卫震天闻言大惊,心道:好厉害的女子,竟能一眼识破他的身份。
副将也惊讶不已,“你怎么会知道?!”
慕容云舒道:“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股正气,就如有的人天生就有一股贵气一样。是将军,身上就有大将之气。就算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统帅三军、傲视群雄的威严。”
卫震天心中又是一惊,好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沉吟半晌,他道:“姑娘身上却没有半点匪气。”
“狗急跳墙,人急,当一回土匪不足为奇。”慕容云舒淡淡道。
卫震天怔了一下,道:“依姑娘之言,莫非遇到了什么难处?”
“嗯,缺一条船。”
“……”卫震天觉得这群人实在很古怪,他与他们好好说话,他们却一个个开口闭口就是劫船,当真不把他当回事?
慕容云舒又道:“你知道这周围有岛屿吗?”
卫震天闻言神情一冷,眼中首度露出杀气,“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状,慕容云舒甚是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还欠晟王一个人情,不会与他作对。再说了,就算我真想与他作对,也不会乘着木板而来。”
饶是冷静如卫震天,也被她的这句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副将和随行的众士兵也满脸震惊。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绿儿的脸上也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越听越糊涂。“小姐,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晟王的人?”
慕容云舒道:“这种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的年代,除了晟王,还有谁的军队会在海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卫震天问。
慕容云舒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这周围除了晟王的封地之外,还有其他岛屿吗?”
“有。”卫震天道:“这片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有十几个。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慕容云舒被问住了。她连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之前看到的是哪一个岛?
东南西北四人也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然,北护法一拍脑门,大叫道:“我记得那个小岛的形状很奇怪,朝南的一面好像被狗啃了一口……”
“是月缺岛!”副将道。
卫震天也点头道:“月缺岛离这里不远,你们一路往北天黑之前就能看到。”
“太好了!”北护法喜道:“你快点让掌舵的改变航向,送我们去那个小岛!”
卫震天皱眉,“我等还有要事在身。”
西护法不高兴地说道:“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条船已经是我们的了。”方才只有他一个势单力薄,但是现在大东、大南和小北都来了,再多一倍的弓箭手也能照样拿下。
副将更不高兴,“将军,让我教训教训他!”
卫震天没有出声,算是默许了。
得到批准,副将一把亮出红缨枪,冷眼看着西护法说道:“赢了我这柄枪再来大言不惭!”
西护法笑着一挑眉,对北护法说道:“小北,他使枪,这个风头我让给你。”说罢,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枪,扔给北护法。而外围的一个步兵正一脸莫名,他的枪怎么到了对方手上?
“多谢!”北护法接住长枪,凌空一挥,双目正视对方,寒如冷枪。
副将微惊,不敢再轻敌。运气片刻,快速刺出一枪。可手中的红缨枪才刺出一半,他就感觉到一个尖尖的、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而面前的敌人,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这一幕也给卫震天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统兵十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如此快的枪法。“阁下师承何人?”他问。
“你不必知道。”北护法将红缨枪往地上一扔,冷冷道:“现在,这条船可以是我们的了吗?”
“不能。”卫震天道:“除非你杀光这条船上的所有人。”
闻言,东南西北四人一齐看向慕容云舒,等待指示。意思很明确,只要夫人一句话,我们立刻大开杀戒。
慕容云舒摇头,道:“晟王有恩于我。”
北护法道:“不过是劫他一条船而已,大不了以后还给他十条二十条。”
“这条船不是你能赔得起的。”慕容云舒看了卫震天一眼,道:“我不想坏晟王的大事,不过将军可否借我点东西?”
“什么?”
“一条小船和一名常年在海上行动的士兵。”慕容云舒道,“我需要一个人给我们指方向。”
卫震天点头,道:“这个没问题。”然后对副将说道:“你亲自送几位去月缺岛。”
“可是我……”
“这是军令。”卫震天道。
军令如山。副将不敢反抗,只好应道:“是。”然后吩咐士兵放小船。
“多谢。”慕容云舒淡淡道过谢,便打算上小船。
卫震天连忙问出心中的疑惑,“姑娘怎知王爷的大事?”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说罢,示意东护法可以下船了。
卫震天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又追问道:“不知道姑娘贵姓?”
“慕容。”
有副将带路,一路航行的非常顺利,日落时分到达月缺岛。
“终于上岸了!”绿儿踩着沙子蹦蹦跳跳。
慕容云舒却没那么开心,上岸只是一个开始,找到楚长歌才是终点。那时候,或许她就笑得出来了。
东南西北四人也一路凝重,如果教主不在这个岛上,下一步不知道该如何走……
副将栓好船,没好气地说道:“走吧。不管这里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一行人跟着副将往密林深处走。走着走着,北护法对西护法小声说道:“我好像闻到烤鱼的香味了。”应该不是他饿昏头出现幻觉了吧……
西护法眼睛一亮,道:“我也是。”然后看向东南两人,只见两人也淡淡颔首。立时大喜道:“夫人,前方有人在烤鱼。”
慕容云舒闻言大喜,深吸几口气仔细闻,果然闻到了味道,当即二话不说疯也似地朝前面跑出。
绿儿大叫:“小姐,你慢点,当心摔倒啊……”
慕容云舒根本听不到她的叫喊,拼命地朝前跑,一面跑一面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那股香味的源头。
“一听见有烤鱼就不要命了似的,她几天没吃饭了?”副将奇怪地问。
绿儿白他一眼,道:“连我都想得通的事你还要问,真笨!”说罢,追随慕容云舒而去。
副将一脸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因为饿?
慕容云舒跑啊跑,才跑几分钟就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正要继续找,一抬头,撞上一对漂亮的眸子。那一刻,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多日以来的艰辛与委屈化作喜悦的泪水涌现出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浓情蜜意
楚长歌也楞了一下,随即自嘲地一笑,心道:楚长歌,你真的疯了。
转身,离去。
慕容云舒怔住了,被楚长歌冷漠的反应惊得不知所措,天崩地裂、,直到他走出好几步,才僵硬地开口,“我还没有化成灰,你就已经不认得了吗?”
楚长歌闻言身形猛地一颤,任由手里的木柴滑落,僵在原地。顷刻,轰然的狂喜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抱住她,再也不放手。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才证实这不是老天的又一次玩笑。她真的来了,来到了他的身边,不是幻觉。
被楚长歌拥入怀的那一刻,慕容云舒已泣不成声,激动、委屈和喜悦一并袭来。
“对不起。”楚长歌的声音很低很干涩,带着无尽的内疚与心痛。“下一次换我寻你。”他低声说,似宣誓又似安抚她疲惫的身心。
慕容云舒闷闷地摇头,过了许久,她才推开他皱眉说道:“你还打算有下一次?”
楚长歌楞了一下,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长歌紧张地模样把慕容云舒逗笑了,眉眼弯弯地盯着他瞧,瞧了到他衣服上的泥土和破洞,鼻子又是一酸。“这些日子,很辛苦吧。”她问。
楚长歌笑着摇头,“每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就什么辛苦也没有了。”九死一生的日子里,他最怕的就是闭上眼后再也睁不开。
独眼海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自从这个小岛热闹起来之后,所有人都转性了。楚长歌不再对他冷言冷语凶巴巴,楚长歌他媳妇儿也时常浅笑盈盈不若之前在船上那般冷漠无情了,而那四个能打的护法,也变得和蔼可亲得多了。
这一反常现象让独眼海盗感到非常的不安,那种不清楚对方何时会在自己背后捅一刀的不安。
独眼海盗很想找个人问一下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来审判他。然后他发现,除了自己形单影只之外,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压根没有他Сhā嘴的分。楚长歌和他媳妇儿就不用说了,俩人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他要是突然跑过去问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只怕他也没命听到他们的回答了。而那四个护法正忙着相爱想杀,他要是横Сhā一腿,就变成相爱杀他了。就连那个小丫鬟都和多出来的一个小土包凑成了一对,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哎。独眼海盗长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这种时候,被无视才是最大的幸运,他们要是真关注起我来了,只怕免不了一顿群殴。
绿儿与那副将胡侃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问道:“你姓什么?”
副将老实回答:“卫。”
“卫什么?”
副将楞了一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道:“可能是因为我爹姓卫……”
绿儿眨眨眼,“我知道你爹姓卫啊,我问你姓卫名什么?”
副将大窘,清秀的脸庞浮现几许红晕,尴尬地回道:“卫谦。”
“我叫绿儿。”绿儿嘿嘿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慕容云舒和楚长歌的背影说道:“那是我家小姐和姑爷。”末了,又指向正打得敌我不分、不可开交的东南西北四人,道:“那四个是我家姑爷的随从,小姐都叫他们草包。”
卫谦嘴角微颤,看向东南西北四人,不禁在心中大叹:武功那么高竟然只是随从,如果我有那么好的武功,早就像姐夫一样当大将军了。
“之前在船上的那个将军很厉害吗?”绿儿问。
卫谦面露自豪,道:“他可是晟王座下第一大将,也是我大哥。”
绿儿:“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崇拜他?”
卫谦:“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绿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笑眯眯道:“我最崇拜的人是我家小姐。”
卫谦闻言侧头看向海边的两人,问道:“你家姑爷是做什么的?”
姑爷是做什么的?这可问倒她了。她只知有魔教,不知魔教为何物啊!绿儿伤脑筋地想了一会儿,最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是……混江湖的吧。”
“混江湖?”卫谦皱眉想了想,道:“靠卖艺为生吗?”
“……”绿儿翻个白眼,“那叫跑江湖。”
“呃……”卫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说道:“我们燕州只有跑江湖的,没有混江湖的。”
“这样么?”绿儿眨眨眼,决定原谅他了。荒岛来的嘛,没常识很正常。笑了笑,绿儿说道:“我家姑爷是靠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为生的。”比卖艺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卫谦闻言目瞪口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有必要说得这么自豪吗?等等,这不是重点,管她语气自豪不自豪。重点是,靠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为生的那不是强盗吗?
卫谦忽然记起昨日在船上的情形,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一上船就动手劫船,原来是惯犯。
“你怎么不说话了?”绿儿调皮地一笑,道:“被吓到了吗?”
“没、没有。”卫谦故作镇定,眼睛胡乱地在地上瞟。
“可是你的样子好像很害怕耶!”绿儿道。
卫谦连忙抬起头来,道:“我不怕,我只是很惊讶你们中原的强盗长得都很……斯文。”
“这就叫斯文败类!”一个声音自动加入谈话。
绿儿回头看去,见是独眼海盗,立马拉下脸,道:“谁准你说话了?!”
“也没人不准我说话啊!”独眼海盗盘膝坐到卫谦旁边,恬着脸问:“你们在讲什么?也让我听一听。”
“皮厚!”绿儿把头扭到另一边不理他。
见绿儿不理人,不明真相地卫谦也跟着把头偏向一边。
独眼海盗碰了一鼻子灰,干笑两声悻悻地走开。一个人坐到一个倒着的树干上,望着大海出神。如果小皇子尚在人世,应该也像他们这么大吧。估计也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
“怕水吗?”
“不怕……唔……”慕容云舒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楚长歌紧张地问。
慕容云舒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在海上呆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一看见水就恶心。”
“……在地上呆了那么久,你怎么不一看见泥土就恶心?”楚长歌调侃道。
“恶心了十几年,慢慢地就不恶心了。”慕容云舒说得一本正经。
楚长歌忍俊不禁,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又问一遍,“真的不怕水?”
“不怕。”慕容云舒很想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楚长歌轻轻一笑,拉着她往海里走。
海水很凉,慕容云舒却一点也不觉得凉,跟着他慢慢往海里走。当海水淹没膝盖,海浪的力道越来越大,好似想将她卷走时,她终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他,下盘不稳,整个身子几乎挂在他身上。
楚长歌见状非常愉快地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是不怕吗?”
慕容云舒把头埋在他怀中,佯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楚长歌供认不讳。
他回答的这么快,这么坦白,叫她怎么继续?慕容云舒好气又好笑,想尝试用武力解决问题,熟料刚松一只手,身子就稳不住了,立即又重新抱紧他,比之前还要紧,生怕被海水卷走了。
楚长歌将下巴抵在她肩头闷闷地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在她耳畔低吟:“美人投怀送抱的感觉,果然不错。”
慕容云舒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相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紧紧地,生怕失去。
原来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的不过是她主动拥抱。
不由地,慕容云舒将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心中因他的易于满足心疼不已,嘴上却调笑道:“想要美人投怀送抱还不简单,等日落西山后带足了银子往青楼里一坐,保证让你抱个够。”
楚长歌强忍住胸中的笑意,顺着她的话说道:“可惜这里是荒岛,没有青楼,不然夫人去开一个?”
“就算我想开也没有姑娘给我撑门面啊。”慕容云舒无限惋惜地说。
楚长歌笑道:“没关系,有夫人你在,不怕撑不起门面。就算真撑不起来,还有为夫在。”
“你要男扮女装倚楼卖笑?”
“……”
见楚长歌没话接了,慕容云舒无比愉悦地闷笑几声,转个身背倚着他,双手覆在腰间的那双大手上,望着海天相接处,道:“晚霞出来了。”
“嗯。”楚长歌也抬眼看向远方,头一回觉得海上的日落这么美。
对于慕容云舒来说,幸福就是与楚长歌安静地相依,无论何时、何地。
想起今天以前的记忆,恍如隔世。直到这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背后传来的温暖,那么窝心,教人流连忘返。
望着天边,慕容云舒傻傻地弯起唇,忍不住想笑,却又不知道到底想笑什么。
这时,楚长歌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一点也没有想我?”
慕容云舒楞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回道:“嗯。没有。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长肉了。”楚长歌很哀怨地说。虽然长肉是好事,但他们分别了这么久,他相思成灾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却相反的长肉了,这……这教他情何以堪!
“长肉了吗?”慕容云舒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没有啊。”
“这里。”楚长歌把手放到慕容云舒的小腹上。
感受到腹上传来的触感,慕容云舒哭笑不得,沉默了好半天才气定神闲地丢出一颗炸弹,“那不是肉,是你儿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儿子跟谁姓
楚长歌本来还在慕容云舒的小腹上捏啊捏,觉得肉多一点手感更好,听到她的话,整个人彻底懵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像被人遥控了一般,猛地大叫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边叫边抱着慕容云舒哈哈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疯了。
慕容云舒也被楚长歌欣喜若狂的样子感染了,勾着他的脖子呵呵地笑起来。
不远处,正你打我一掌,我踢他一脚的东南西北四人停止群殴,一齐看向海边那个狂笑不止的俊美疯子。
“教主越来越疯疯癫癫了。”东护法一脸严峻地开口。
南护法也感慨道:“如此下去,只怕小教主从良无望了。”
西护法无比沉重地点头,“前途一片黑暗。”他们的。
北护法却不以为然,甚是轻松地说道:“你们担心的太多了。还不一定是小教主呢。说不定是个女儿,像夫人。”
闻言,东南西三人的嘴角非常一致地狠狠抽搐了几下。“你不觉得像夫人更可怕吗?!”西护法黑着脸说道。
“呃……”北护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其实……只要不说话……夫人还是很温柔的……说不定,小小姐是个哑巴……”
“闭嘴!”这一声暴呵是东南西三人同时发出的,杀伤力相当之大。
北护法立刻噤声,见三位兄弟同仇敌忾瞪着自己,又忍不住辩解道:“如果我说是口误,你们信不信……”
东护法:“你说的哪一句话不是口误?”
“……”北护法决定从此刻起,三天不说话。
入夜。一群人在山洞中升起火堆,围着烤火。月缺岛上的天气很奇怪,白天温风和煦,晚上却寒风习习,冷得人恨不得跳进火堆里去。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金陵?”绿儿缩成一团搓着手问。
慕容云舒看向楚长歌,什么时候走?
“等海上开始刮东南风时就出发。”楚长歌道。
“刚开始刮东南风时海上会出现黑漩涡,运气不好碰上就没命了,所以最好等到风向改变半个月后再出发。”独眼海盗蹲在潮湿的角落里幽幽地说。就算被无视他也要见缝Сhā针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Сhā上一句,这就叫以德报怨。
卫谦道:“其实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大哥将粮草押送到前方后回来接我们。”
“太好了!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绿儿一脸期待的问。坐大船比坐木筏保险得多啊。
卫谦道:“说不准,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
“三四个月?!那时候小姐都要生了!”绿儿叫道。
“呃……”卫谦尴尬地看了慕容云舒一眼,问:“生孩子不是要十个月吗?”
“那是别人,我家小姐不一样。”绿儿有板有眼地说。末了还向慕容云舒寻求支持,“我说的没错吧?小姐。”
“你咒我早产?”慕容云舒挑眉问。
“没有啊!”绿儿连连摇头,“人家就是觉得小姐你比较厉害嘛。”
慕容云舒额角跳了跳,道:“我不厉害。”这种事情,她既没天分又没经验,哪里会厉害……
楚长歌在一旁闷闷地笑,“多生几次就厉害了,熟能生巧。”
慕容云舒大囧,红着脸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
楚长歌楞了一下,接着大笑,“嗯,是我,是我。”
在场的所有男同胞皆一副欲笑不笑的样子。
慕容云舒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暧昧的话,很想叫他别想歪了,但转念一想,那样就欲盖弥彰了,于是索性假装没听懂,瞪着火堆不说话。
良久,独眼海盗忽然说道:“既然我们还要在这个岛上生活几个月,不如一起讨论一下生存之道吧。吃野果睡山洞,不是长久之法。”
“是我们还要在岛上生活几个月。至于你……”楚长歌看向慕容云舒,“夫人希望他怎么死?”不是怎么处置,而是怎么死。也就是说,独眼海盗死是死定了,至于怎么个死法,她决定。
慕容云舒淡淡道:“还是你决定吧。杀人这种事太缺德了,我做不出来。”
“……”夫人你是在暗示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爹干了大半辈子的缺德事吗?楚长歌满脸黑线。
独眼海盗连忙顺杆爬,“是啊,杀人是会折福的。你们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积德。”
“既然教主和夫人都不能下手,那就让我来代劳吧。”东护法非常善解人意地替主子分忧。
“不行!”独眼海盗大叫一声,在众人疑惑地注视下,沉吟了几秒,才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来,“见死不救也有损阴德。你的护法要杀我,你不能见死不救。”
“……”楚长歌忽然觉得自从他当上爹后,世界就复杂了。他以前看谁不爽随便就能找出千万个借口来,现在倒好,一句‘有损阴德’什么借口都不成立了。
东南西北四人也被‘有损阴德’四个字堵得哑口无言。自从被教主逼上梁山加入魔教之后,他们的上半辈子就已经没指望了,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个小教主,万一一出生就缺点什么,例如良心之类的,他们的下半辈子还怎么混……
绿儿道:“小姐,咱们后院不是还缺个挑粪的吗?不如就让他去……”
绿儿的话还未说完,所有人都一脸崇拜地看向她。杀不得还折磨不得吗?绝!真是太绝了!什么叫大智若愚?这就叫大智若愚!
绿儿被看得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小声说道:“真的缺一个挑粪的……”
众人绝倒,原来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绿儿见众人表情古怪,以为他们不信,便又说道:“是真的。钱总管念叨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知道缺个挑粪的就够了,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独眼海盗的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幽怨地看向绿儿,道:“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心嫁不出去。”
绿儿横他一眼,道:“你才嫁不出去!”
“……我不需要嫁。”
最后,绿儿的建议得到了采纳,独眼海盗不仅免于一死,还讨到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不考虑工作本身的性质,这对流离失所、漂泊多年的独眼海盗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独眼兄啊,你别太难过,我们夫人待人很好的,等你与她相处久了之后,你就会发现,远离家主一心挑粪,不仅能锻炼身体,还能延年益寿。”北护法特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说。
独眼海盗嘴角微颤,即便他大字不识一个,也知道这句话半点逻辑都没有……而通常越是没有逻辑的话,越是能够暴露真相。例如现在,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惨不忍睹的生活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见独眼海盗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绿儿很内疚,早知如此,她就不说府内有空缺,让他去死好了……
翌日,众人便来到树林中准备伐木建屋。
楚长歌左右瞧了瞧,道:“绿儿负责拾柴生火用,其余人开始砍树。”
“你呢?”卫谦下意识地问。
东南西北四人八只眼刷地一下一齐射向卫谦,兄台,问得真有水平。
卫谦一脸莫名,他说错话了?
楚长歌笑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回道:“监工。”
卫谦很想说他们很自觉不需要监工,可总感觉楚长歌笑得有些诡异,于是识相地闭嘴。
很快,众人动起手来。
楚长歌与慕容云舒则站在一旁看,忽然,北护法抱着个大树桩跑过来放到慕容云舒面前,特殷勤地说道:“夫人,坐。”
树桩的表面被磨得异常光滑,北护法用心之良苦可见一斑。“多谢。”慕容云舒很是感动地坐下。楚长歌则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要向北护法学习啊!”
东南西三人冷恻恻地看向北护法,阴险,真阴险。
北护法打个冷颤,连忙说道:“这其实是大家的意思。”
东南西三人的脸上立即阴转晴,笑呵呵道:“应该的,应该的。夫人的幸福就是教主的幸福,教主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
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你是有多凶残,才把他们训练的这么狗腿。”
“没有,我都是以德服人的。”楚长歌望天,无比坦然地说。
慕容云舒又抿嘴笑了笑,不再说话,思考着房子该建成什么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楚长歌道:“我想好了!”她一脸莫名地侧头看向他,“你想好什么了?”
“名字。”楚长歌道:“我想好了,生儿子就叫楚慕容,生女儿就叫慕容楚,你说好不好?”
“不好。”慕容云舒想也没想就果断拒绝。
“怎么不好?”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凭什么儿子跟你姓?女儿才跟我姓?”
“……因为我是男人。”
“那我找姓慕容的男人去。”
“……”楚长歌扶额,“夫人,大业王朝唯一一个可能姓慕容的男人还在你肚子里。”
闻言,慕容云舒青眉一挑,道:“谢谢。”
“谢什么?”楚长歌紧张地问,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慕容云舒笑道:“谢谢你答应让儿子跟我姓。”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刚才。”
“有吗?”他表示怀疑。
慕容云舒重重点头,“有。”
“……夫人,儿子不跟爹姓,长大后会被欺负的。”
“你听谁说的?”
“我爹。”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教主上当了(二更)
直到房子建好,慕容云舒与楚长歌的意见都没有达成一致。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相反的,每日一辩使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而建好房子没事干的众人,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之中。
东护法:“我觉得应该姓慕容。”
南护法:“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教主是要入赘慕容府的。”
西护法:“我认为小教主不仅应该姓慕容,还应该跟着夫人学经商,继承慕容府的家业。”
“为什么?”北护法不同意,“小教主不跟教主姓,那还是小教主吗?”
“不是才更好啊!笨。”西护法砸给北护法一个大大地白眼。
北护法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希望教主后继无人!也对,要是小教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还了得。
“好,现在你们四个都同意孩子姓慕容,我也同意,你们两个呢?”绿儿看向卫谦和独眼海盗。
“我的意见也会考虑吗?”独眼海盗惊喜万分。
绿儿盯着他看了几秒,特冷酷地丢出三个字,“不考虑。”然后看向卫谦。
卫谦一脸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意见。”别人的孩子姓什么他哪能意见!
“一个忽略不计,一个弃权,我们这里有五票,再加小姐一票,六票。六票对姑爷的一票,慕容府胜!”绿儿兴高采烈地做总结陈词。
楚长歌听到讨论结果后,只说了一句话——“统统忽略不计!”
“呃……”绿儿看向自家主子。怎么办?
慕容云舒道:“虽然在投票上我们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是,他有一票否决权。”
敢情闹了半天白闹了?!绿儿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而躲在门外听壁角的四人受到的打击更大。他们原本以为支持夫人的话,日后教主就算要与他们算账,也有夫人撑腰。可这下好了,教主得罪了不说,夫人还不领情。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如我们比人口数吧。”慕容云舒道:“谁家的人多,就跟谁姓。”
楚长歌想了想,道:“按人数算也可以,不过要分男女。谁家的男丁多,儿子就更谁姓。相同的,谁家的女眷多,女儿就跟谁姓。”
“好。”慕容云舒一口答应。
慕容云舒回答的实在太爽快,这让楚长歌有种上当的感觉。再看绿儿的表情,那简直比天上掉黄金还欣喜。“我可不可以反悔?”虽然楚长歌还没想明白为何她们主仆俩都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但是他有预感此战必败。
“不可以。”慕容云舒果断拒绝。
不能反悔,楚长歌只好硬着头皮上,“我家现在就我一个男丁。”而据他所知,慕容家现在没有男丁,除非慕容老爷子有私生子。
“你爹不是?”慕容云舒反问。
“死人也算?”
“谁说不算?”
“……”楚长歌知道自己上当了,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说道:“楚家虽然世代单传,但祖祖辈辈加起来人数也不少。”
慕容云舒没有直接说家里有多少人,只问道:“你想看一看慕容府的家谱吗?”
“……”知道你们家人多。
“或者去祠堂数一数在位的牌位。”
楚长歌嘴角微颤,“夫人,你使诈。”
“兵不厌诈。”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楚长歌决定回去好好挖一挖家谱,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统统挖出来,他就不信比不过慕容府!
这时,慕容云舒无比悠闲地酌一口清茶,然后放下茶杯,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不想比人数的话,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比法。”
“比什么?”
“银子。”
“……”她存心想气死他是不是?楚长歌很是无奈地说:“夫人,谋杀亲夫是犯法的。”
“那我们还是不要成亲了吧。”
“……杀的不是亲夫也犯法。”
“其实我觉得,”慕容云舒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真杀了你,可能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说完,慕容云舒一脸沉思状,似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楚长歌满脸黑线,“夫人,我们换个话题吧。”
在荒岛上的生活是悠闲的,除了吃完上顿没下顿之外,基本上还算愉快。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备受压迫的独眼海盗。
这一日,他又扛着树杈到海边给别人Сhā鱼,正Сhā得起劲儿,忽然一抬头,看见远远一艘大船在海上航行。他立即扔下树杈,拼命地朝船招手大叫,“这里,这里……”
“你在乱叫什么?”卫谦也扛着树杈走到海边。
“船……那里有船……”独眼海盗激动地指着东南方向说。
卫谦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艘大船在海上航行,细看之下不难发现,那条船正在朝小岛靠近。卫谦大喜,道:“一定是我大哥来接我们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叫其余人!”
“好。”独眼海盗拔腿朝木屋跑去,边跑边疯狂地大叫,“船来了,船来了……”
彼时,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厮杀——在棋盘上。棋子是东南西北四人用石子一颗一颗磨出来的——没有仇家追杀的日子,总得做些事情来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日子。
“船来了!”独眼海盗冲进木屋,见两人依旧无动于衷,于是又大叫一声,“别再下棋了,船来了!”
这时慕容云舒和楚长歌才从棋局中跳出来。“你说什么?”楚长歌问。
独眼海盗翻个白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船、来、了!”
“哦。”楚长歌淡淡地应一声,看向慕容云舒,“这局还下吗?”
慕容云舒黛眉一挑,道:“我喜欢有始有终。”
“正好,我也喜欢。”
于是,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棋盘上。
独眼海盗瞠目结舌,是他出现幻觉了,还是幻觉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杵在原地楞了好大一会儿,独眼海盗满心疑惑地走向正在木屋外面叮叮当当忙得不亦乐乎地四人,无比冷静地说道:“船来了。”
四人闻言停下手,相互看了看。“这么快?”东护法问。
“……你们是不是爱上荒岛生活了?”独眼海盗嘴角横抽。
“这倒不是。”东护法道:“我们只是想把这个桌子做完。”
独眼海盗无语望天,良久,默默转身离去。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高估他们的正常度,以为自己能够理解他们的行为。这些人,简直就是怪胎,一个比一个怪。还有未出生的那一个,十有八九也是个怪胎。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咦,独眼,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去Сhā鱼吗?我还等着给小姐煮鱼汤了。”绿儿抱着刚拾回来的柴火一脸奇怪地问。
独眼海盗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船来了。”
绿儿眨眨眼,“哦。”然后,抱着柴火无比欢快地朝厨房走去。
“连你也这么淡定吗?!”独眼海盗受不了地低吼。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条船,他们一个个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绿儿不明白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问道:“我家小姐走了吗?”
“没走。”
“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绿儿耸耸肩,“你快去Сhā鱼,晚上小姐要是吃不上鱼,看姑爷不砍了你炖汤喝!”
“……要吃鱼自己去Сhā!”他不伺候了!
绿儿回头盯着独眼海盗那渐渐远去地背影看了片刻,然后把柴火放进厨房,走到正在做桌子的东南西北旁边,问道:“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木头。”
“知道了。”绿儿正要进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又问道:“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水煮的。”
“哦。”绿儿刚一抬脚又侧头问道,“你们刚才说想吃什么来着?”
东南西北四人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哦。螃蟹。我让卫谦去抓螃蟹了。”东护法道。
绿儿了然地点头,“水煮螃蟹,我知道了。”
“要红烧的。”
“你们刚才说要水煮啊!”
“有吗?”
“有。”
“那好吧。反正红烧也没有作料。”
这一幕正好被下完棋准备去吩咐东南西北四人去海边查探情况的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撞见。两人忍俊不禁,相视一笑。
“还是赶紧回中原吧,为了后代的健康考虑。”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无比赞同地点头,“嗯。为了后代的健康考虑。”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是残废——脑残也算残。
绿儿一抬头,正要看见皆一脸高深莫测地两人,惊道:“啊,小姐、姑爷,你们怎么出来了?”
“出来看你有没有变聪明一点。”慕容云舒道。
绿儿闻言眼前一亮,满心期待地问:“变聪明了吗?”
慕容云舒望着她沉默片刻,道:“我现在有孕在身要积德,你不要为难我。”
“……小姐,你完全可以笑而不语的。”绿儿一脸哀怨地说。
“以前可以。可是岛上的生活让你的脑子秀逗了,我怕你现在理解不了我的意思。”
“……”刚才谁说有孕在身要积德来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东南西北四人决定解救绿儿。“教主,听说来了一条船。”东护法道。
楚长歌道:“听说了。你们四个去看看,是熟人就请来,不熟的人就绑来。”
“半生不熟的呢?”北护法问。
楚长歌嘴角微颤,黑着脸道:“煮熟了再请来。”
“哦。”四人领命离去。
望着四人的背影,楚长歌深深地叹一口气。是他失策,不该乐不思蜀,忘了那四颗发育不良的脑袋是多么的需要血雨腥风来促进他们的成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都是被逼出来的
很快,东南西北四人去而复返,抓了一个熟人——独眼海盗。
楚长歌剑眉微挑,淡淡睇着他们,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说。”北护法把独眼海盗推上前。
独眼海盗站稳脚,看了楚长歌一眼,道:“船不见了。”
楚长歌黑眸一沉,道:“什么叫做船不见了?”
“根本就没有船来!”北护法道:“是他在造谣。”
“我没有!之前明明有一条船在海上,卫谦也看见了……”话说到一半,独眼海盗忽然惊叫一声,“卫谦呢?!”然后东张西望,试图寻找卫谦的身影。
东南西北四人面面相觑。卫谦应该在海边抓螃蟹,可是刚才海边除了独眼海盗之外,没有别人。卫谦去哪儿了?
楚长歌沉吟片刻,道:“分头去找。”
“是。”东南西北转身正要走,忽听独眼海盗说道:“你们找不到他的,不用找了。”
“为什么?”绿儿一脸焦急。好好的,卫谦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独眼海盗看向绿儿,道:“因为他乘船离开了。”
“不会的!”绿儿不相信卫谦会抛下他们独自离开。
独眼海盗道:“我们发现船的时候说好,他在那里看着,我回来报信。可是现在船消失不见了,他也失踪了。除了坐船离开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可是……”绿儿求助地看向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无视绿儿的眼神,问独眼海盗,“你有看清楚那条船的样子吗?”
“没有。”独眼海盗摇头,忽然又猛地一抬眼,道:“我记得卫谦当时说那是他大哥来接他了。”
慕容云舒想了想,问:“你的眼睛有毛病吗?”
“你的眼睛才有毛病!”独眼海盗没好气地说。
“不想活了你就说一声!”北护法语带威胁,“夫人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别唧唧歪歪。”
“你!”独眼海盗气结,想反抗却自知反抗无效,只好闷闷说道:“没有毛病!”
慕容云舒道:“既然如此,为何你看不清船的样子,他却知道那是他大哥的船?”
独眼海盗:“或许他眼睛好看得远。”
慕容云舒青眉一展,道:“这也不无可能。我记得有一词叫老眼昏花,你现在大概就属于那种情况。”
独眼海盗嘴角微抽,在心中默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是他不想反驳,也不是他无法反驳,而是这么久以来的相处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自娱自乐,与怪胎斗却只会气死自己。他还想多活几年,所以决定暂时忍气吞声……不,是暂时采取无视态度。
这时,慕容云舒又道,“或许卫谦只是希望那是他大哥的船。”
独眼海盗恍然大悟,“你是怀疑那条船上的人是敌非友,把卫谦捉走了?”
慕容云舒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为什么你不怀疑卫谦是自己离开的?你与他认识才两个月。”独眼海盗不服。算起来,他与他们还先相识,为什么在他们心中他就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
“这与认识多久没关系。”慕容云舒道:“就算他想独自离开,他大哥也是不会答应的。”
独眼海盗皱眉,越听越糊涂了。
慕容云舒又道:“如果是那位将军去而复返,他一定会把我们带去见晟王。”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应该是晟王亲自来迎。如若晟王没有亲自来迎,那么她欠他的人情,就只能用银子来偿还了。该怎么还情,也是要看情况的。
独眼海盗听到‘晟王’二字,神色顿时一绷,问道:“卫谦是晟王的部下?”
“是啊。他大哥就是晟王麾下第一猛将卫震天!”绿儿一脸自豪地说。
见状,慕容云舒凤眸微动,意味深长地望着绿儿笑了笑,然后看向独眼海盗,“你似乎对晟王很感兴趣。”
独眼海盗扭开头,“你想多了。”
“是么?”慕容云舒看向楚长歌。你怎么看?
楚长歌道:“他是天成皇帝的旧部。”
慕容云舒面露讶异,天成皇帝是晟王的父亲,独眼海盗既然是天成皇帝的旧部,为何不去投靠晟王反倒做了海盗?
似看出了慕容云舒的疑惑,独眼海盗面无表情地说道:“晋王在各个港口都埋伏了杀手,包括燕州。”他如果踏入燕州,不仅四面楚歌,还会连累了太子。
“晋王?”慕容云舒不解地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道:“就是刚去世的天启皇帝。他是天成皇帝的胞弟。当年天成皇帝为了与一位妃嫔厮守终生,将皇位传给当时的晋王,并与晋王达成协议,不得废除太子。熟料晋王即位后不仅违背承诺废除了晟王的太子之位,还派人暗中诛杀天成皇帝及随行的部下。他就是随行之一,当时的御林军统领——陈廷。”
听完楚长歌的叙述,慕容云舒的心中也不由地对独眼海盗产生了几分敬佩之情。一个宁愿自己亡命天涯也要无愧于君王的臣子,教人怎能不佩服?她忽然觉得,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现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因为他有一个赤胆忠心,有一身铮铮铁骨。
而独眼海盗陈廷则满脸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些陈年旧事是他讲给楚长歌听的没错,但是他绝对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身世背景、战绩功勋等早就被晋王销毁了,除了他和晋王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楚长歌怎么会知道?
慕容云舒也疑惑地看向楚长歌。她也同样好奇楚长歌为何会对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了若指掌,好似亲生经历过一般。
楚长歌本不想提这些往事,可既然说漏了嘴,便只好一条黑走到底,道:“楚家祠堂有你的牌位。”
!慕容云舒看看楚长歌,又看看独眼海盗,“你们是亲戚?”
“不知道。”楚长歌撇撇嘴,道:“我只知道我娘每年十月初一都会给他上香。”
慕容云舒又看向陈廷,她相信他知道的会多一些。
果然,陈廷已激动得不能言语,过了许久才无限悔恨地说道:“早知道你娘有给我立牌位,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扔下海。”
“……你确定要旧事重提?”楚长歌面露凶光。若不是那日被迫听到了那段历史,猜到他就是母亲口中的那位‘恩人’,他早就一刀将他劈成了两半。
陈廷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噤声,摇头。他要把命留到沙场上去死。
“我娘曾说是你救了我们全家。”楚长歌酷酷地说,语气很别扭。
“怎么会?!是你父亲救了我。”陈廷道,“当年圣上不幸遇害,我临危受命带着月贵妃一路逃向黑风山,却在半路遇到埋伏,是你父亲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
“应该是在山上。”楚长歌道:“我爹不会救人,除非那个人踏入了黑风山境地。”
陈廷:“对,我当时就是知道魔教的规矩,才会带着月贵妃逃向那里。”
“什么规矩?”慕容云舒不解地看向楚长歌。
“踏入黑风山者,无论生死皆属魔教。”回答慕容云舒的不是楚长歌,而是一字排开站在旁边的东南西北四人,脸上配着义愤填膺的表情。“你们四个该不会是……误闯黑风山被他强行留下加入魔教成为护法的吧?”
四人含泪点头。只怪当初年少无知,误把魔头当好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各自抒发了一番雄心壮志之后,受他怂恿杀入黑风山替天行道,结果替天行道不成,自己差点被剃度。没办法,教主当时只给了他们两个选择——加入魔教或者剃光头发送去少林寺。作为一个血性男儿,他们怎么能去当和尚呢?自那之后,他们惨不忍睹的生活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并将继续下去。
真怀念当大侠的日子。救个人那叫行侠仗义,杀个人那叫为民除害,‘借’点银子那叫劫富济贫。现在呢?救人是别有居心,不救是冷酷无情,杀人是滥杀无辜,不杀人是良心发现。就连随便说一句话,那都是妖言惑众。
哎!
东南西北暗自抹一把辛酸泪,其实啊,坏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见四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你们还是去别处自怨自艾吧,省得有人看着闹心,日后报复。”
东南西北顿如醍醐灌顶,前一刻还受气小媳妇儿样,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个异常谄媚地笑容,异口同声,“能加入魔教是我们的荣幸。”
慕容云舒哑然失笑。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看来某人对他们的荼毒当真是惨绝人寰啊!
楚长歌则一副无事的样子,笑悠悠道:“你们能够如此觉悟,本教主深感欣慰。”
东南西北四人也跟着笑,笑得咬牙切齿、杀气腾腾。
忽然,一道阴柔森怖地声音从侧方密林中传来——“你们全部在这里,本人也深感欣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教主崩溃了(二更)
“你们全部在这里,本人也深感欣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戴着观音面具的人从树林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九个戴着弥勒佛面具的秃头和尚。
“是你!”楚长歌惊呼。
慕容云舒侧头看向他,“你们认识?”
“他就是血洗少林寺的罪魁祸首。”楚长歌眼底寒光顿显,继续说道:“也是将我打下山崖的人。”
“只怪我当时嫌麻烦没有给你加一刀,不然,现在我也用不着大老远跑来斩草除根了。”观音人道。
“既然你嫌麻烦,那么斩草除根这件事就由我替你做。你放心,我这个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保证斩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一个不剩’四个字带着重重的咬牙切齿。与楚长歌此时的笑里藏刀相得益彰。
观音人讽笑一声,道:“当日在少林寺你赢不了我,现在你依旧赢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楚长歌冷笑一声,侧头对慕容云舒说道:“你与绿儿先退下。”
“嗯。”慕容云舒乖顺地点头,把早已吓破了胆的绿儿拉进木屋内。
楚长歌又看向陈廷,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陈廷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还不退下?”楚长歌加重语气。
陈廷皱眉,几度欲言又止,隔了许久才道:“观战不行吗?”
“不行。”楚长歌一掌将他‘送’进木屋,末了又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才转而面向观音人,道:“今日不揭下你的面具,我楚长歌日后也无颜再踏入中原。”
“你也没命再踏入中原!”观音人冷笑一声,瞬间退到十米开外,九名尸魂立即从两旁聚拢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屏障。观音人忽然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北护法不耐烦地叫道:“打架就动手,不打就滚一边去。念经给谁听啊你!”
北护法话音未落,只见九名尸魂像被雷击了一半陡然一颤,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北护法。
“来的好,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北护法亮出用木头削成的长枪,正面迎敌。
东南西三人见状,正欲援助北护法,却被楚长歌拦住。“观音人才是目标。”
西护法:“可是小北他……”
“死不了。”丢着三个字,楚长歌凌空飞出,掠过正在与北护法纠缠的尸魂,直逼观音人而去。
东南西三人不再犹豫,也紧随楚长歌之后逼向观音人。
北护法见没一个来帮自己,不禁大叫道:“说好打群架的,怎么变成我一个人被打了?!”
东南两人一心给楚长歌护阵,没空理他。唯有西护法边打边叫道:“你先扛住,等我们摆平了这边,再去帮你。”
北护法欲哭无泪,“我扛不住了啊!”他已经把一双手当九双手在使了,还是只有挨打的份。“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怎么刺都刺不死!”
这回连西护法也不理他了。北护法深深地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悲从中来,接着化悲愤为力量,拼命的拿眼前的敌人出气。杀伤力顿时增了不止一倍。
而另一边,观音人万万没有料到楚长歌等人会一起围攻自己,当时就乱了阵脚,立刻召唤尸魂回来援助。
楚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观音人的面盘发出一掌,道:“大东,截住他们。”九个尸魂只能一起行动,只要用一个人拖住他们就够了。
“是!”东护法立即推出围攻观音人的阵营,截住尸魂。
前一刻还手忙脚乱命悬一线的北护法傻眼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全跑了?嫌他太弱打得不过瘾吗?
耻辱,奇耻大辱!
北护法冷哼一声,飞身跳入尸魂的包围圈,与东护法共同御敌。
“你怎么来了?”东护法问。
北护法冷哼一声,酷酷地说道:“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是我不能对你不义。我刚才与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有多难缠。”
“小北,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那当然。北护法鼻子朝天又哼了一声,可是哼完他就悲愤了。因为他发现,包围圈里有只剩他一个孤军奋战了。“大东你怎么能……”北护法还想继续控诉某人无情无义,奈何手忙脚乱,腹背受敌,他恨不得连鼻子都用来御敌,哪里还顾得上埋怨。
“辛苦你了,小北。”东护法大笑一声,再次加入围攻观音人的阵营。
彼时,观音人受到楚长歌和东南西三人的四面夹击,体力渐渐不支。每当他想召唤尸魂过来援助时,楚长歌总是恰好给他致命的一击,如不抵抗,必死无疑。
慕容云舒右手紧紧抓着门,视线如影随形片刻不离楚长歌,提心吊胆。
陈廷心知她担心的不得了,于是说道:“他已经占尽了上风,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倒下。”
“是吗?”慕容云舒的手指头已经将木门掐出了指痕来。若真如陈廷所言,楚长歌即将取胜,为何她心头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云舒问陈廷,“北护法说那九个弥勒佛怎么刺都刺不死,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她,那九个弥勒佛是关键。
“那九个弥勒佛早就死了,他当然刺不死。”见她一脸不解,陈廷继续说道:“他们是尸魂,其本身是死尸。”
慕容云舒大惊,“死尸怎么会跟活的一样?”
陈廷一脸不甚理解地摇头,道:“我只知道,有人能够操纵他们,至于是如何操纵的,恐怕只有那个观音人才知道。”
慕容云舒闻言看向观音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到突破点。不料视线刚一移过去,就看到了令她心惊地一幕——东南西三人被观音人吸住了。
吸星大法!这是慕容云舒的第一反应。
楚长歌也意识到了对方会吸星大法,可是已经太迟了。在他手回掌风以免被吸住的同时,观音人已向尸魂发出了召唤令。
东南西三人已被吸住,楚长歌正要自己出马拦住尸魂,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九个怪物交给我,你去救人。”
楚长歌扭头看去,是陈廷!
陈廷不是尸魂的对手,连撑上半分钟都困难。
可是,楚长歌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他此时过去救陈廷,就再无机会斩杀观音人,届时,所有人都得死。
心意已决。楚长歌回头面向观音人,用尽十成功力,双掌并用,斩断观音人的双臂。
“啊——”只听一声惨叫响彻天际。观音人跌倒在地,双臂血流不止。
楚长歌正欲趁胜追击补上一掌直取观音人的性命,却被尸魂捷足先登,抬着他逃之夭夭。
尸魂出现,那么陈廷……
楚长歌猛地回头,只见陈廷正趴在地上,鲜血从他口中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好似人不死,血流便不止。
“独眼兄!”东南西北四人立即给陈廷运气。
“没用了。”楚长歌淡淡道:“他全身的经脉都断了,就算你们把全身的真气都输给他,也无力回天。”如果还有救,他早就动手了。
东南西北收回手,望着气若游丝的陈廷,满腔悲痛。陈廷是替他们死的。
慕容云舒也心痛不已,带着哭腔说道:“晟王大业未成,你怎么……怎么舍得死……”
慕容云舒的话给陈廷送去了一丝挣扎的勇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量,吐出几个字,“助晟王……找……找……小皇子……”
气绝,人亡。
慕容云舒咬住唇,不住地点头。她答应他,助晟王,找小皇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陈廷身上,是以没有人注意到,在陈廷断气的那一瞬,楚长歌的视线失去了焦点,像个无助的孩童,痴痴地望着一睡不醒的亲人。
望着冰冷的墓碑,慕容云舒迟迟不肯离去。她始终无法接受,明明早上还是一个人,晚上却成了一座碑。
“小姐,晚上风大,进屋休息去吧。”绿儿在一旁劝。
慕容云舒没有理她,站在陈廷墓前默哀许久,才轻声问道:“姑爷呢?”
绿儿道:“在海边练剑。”
闻言,慕容云舒微微颔首,道:“你先回屋休息,我去找他。”说罢,也不管绿儿有什么反应,径直朝海边走去。
不一会儿,慕容云舒在海边找到了楚长歌,彼时他正举剑劈海,激起无数海浪。
扔下青龙,楚长歌颓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悲痛欲绝。
慕容云舒心一慌趔趄跑上前也跟着跪到地上,从后面抱住楚长歌,心疼不已。“这不是你的错。”她低声安慰。
“是我的错。我当时可以救他的,但是我没有。”楚长歌内疚地说。
“你不救,肯定是有不救的理由。”
楚长歌摇头。再充分的理由,也不能成为放弃一条生命的借口。
“我当时是亲眼看着他冲出去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不会怪你。”
楚长歌依旧沉重地摇头,“你不懂。”
慕容云舒一听这话,也不再劝他,只说道:“我是不懂。陈廷的死,的确让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可也仅仅只是难过。而你却崩溃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共侍一妻?
楚长歌喃喃道,“从小我娘就指着他的牌位告诉我和惜儿,我们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那个时候我只以为他是楚家的恩人,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楚家的恩人,而是我和惜儿的恩人。”
闻言,一些零零散散地碎片开始在慕容云舒脑中快速地转动起来,拼凑成一个模糊的轮廓。而这个轮廓让她惊愕不已,久久不能言语。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他所要寻找的小皇子……就是你?”
“这只是我的猜测。”楚长歌低声道。
慕容云舒无声的点头,忽然明白了陈廷的死为何会给他带来如此大地冲击。
如果他真的是小皇子,那么陈廷之于他,就不是‘救命恩人’四个字所能诠释的了。
慕容云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楚长歌,沉吟半晌,将侧脸紧紧贴在他后背,轻声说:“他不会白死的。”
这个仇,总有一天会报。
楚长歌有可能是皇子的事,没有刻意瞒着谁,相反的,他直接告诉了所有人。
东南西北皆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大一祸害,幸好没放在皇宫里,不然那真是要祸国殃民了。
而绿儿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姑爷是皇子,那小小姐、小少爷岂不是都要跟姑爷姓了?”慕容家的人再多,也比不过皇室啊!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额角暴跳良久,慕容云舒黑着脸用视线凌迟自家丫鬟,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绿儿无辜地垂下头,嘴里还不服气地嘀咕着:“本来就是姑爷家人多嘛。一堆妃嫔生一堆王爷,一堆王爷再娶一堆妃嫔,一堆妃嫔再生一堆小王爷,一堆小王爷再……”
“闭嘴!”慕容云舒头疼地揉眉,很是无奈地说道:“这么聒噪,干脆卖进宫替皇帝王爷生儿子去。”
“不要啊小姐!”绿儿一脸恐慌,随即又猛地捂住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楚长歌的心情本来很沉重,被他们这么一逗,竟也笑了出来。“这就叫天意难违。”儿子当然要跟爹姓。
慕容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现在处于低谷期,她不跟他争,让他先高兴高兴。反正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他们还可以继续商量。要真商量不成,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大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到楚长歌跳脚的模样,慕容云舒不由地弯起唇来。他就不让儿子跟他姓,看他怎么办。
“小姐,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笑得好诡异哦。”绿儿问。
“是,我在算计怎样才能把你卖个好价钱。”慕容云舒没好气地说。这丫头吃错药了是不是?今天怎么尽坏她的事!
“小姐,我身上没多少肉,卖不了几个钱的。”绿儿弱弱地说。希望自家主子不要试图在她身上发财。
慕容云舒很是无语地睇了她一眼,然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甚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能减少一个浪费粮食的人,也算赚了。”
绿儿垂泪。“我以后可以少吃点。”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北护法看不下去了,出声解救被某腹黑大灰狼耍得团团转的小白羊。“你该去做饭了。”他道。
“啊!锅里还在烧水。差点忘了!”绿儿十万火急朝厨房奔去。
慕容云舒似笑非笑地睨了北护法一眼,道:“你去帮她。”
“为什么?”北护法反问。
“我不喜欢光吃饭不干活的人。”
“君子远庖厨,打死我也不去。更何况,我有干活啊。”
“有吗?”慕容云舒看向东南西三人。
东南西三人非常义气的一致摇头,“没有。”
北护法当即哇哇大叫起来,“他们三个陷害我!我明明有干活。昨天不知道挨了多少掌,浑身是伤。不信我给你看。”北护法作势要脱衣服‘验明正身’,却被楚长歌的一句话吓得动弹不得——
“你要给她看什么?”淡淡地声音,浓浓的杀气。
北护法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他怎么忘了,夫人再腹黑,那也还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教主还在这里……
失策,失策。
北护法讪讪地干笑两声,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我去做饭,去做饭……”
见状,西护法很不客气地揶揄道,“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打死也不去吗?”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趁现在还没死,去厨房避难。
北护法一走,慕容云舒便对楚长歌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慕容府有一个规矩?”
楚长歌挑眉,“什么规矩?”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规矩。
“嫁入慕容府,必须要有陪嫁丫鬟。”慕容云舒瞟了东南二人一眼,道:“你将来既然要入赘,他们两个到时候就当你的陪嫁护法吧。”
两人一脸惊恐,“为什么是我们?”
“看你们顺眼。”慕容云舒如此解释。
“多谢夫人。”东南二人强忍着泪流满面的冲动,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道:看我们顺眼都这样,那如果是不顺眼,岂不是早被你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而西护法则一脸哀怨,“夫人看我不顺眼?”
慕容云舒:“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我不用陪嫁?”西护法问。
“我把机会让给你!”东护法与南护法异口同声。
慕容云舒直接无视这两道不和谐的声音,问西护法:“谁说你不用陪嫁?”
“你刚才不是说教主的陪嫁护法是大东和大南吗?”
“哦。我还没有说完,你是北护法的陪嫁。”慕容云舒淡淡道。
“哈?!”东南西三人全傻眼了。这是什么状况?莫非夫人真正想陷害的人并非他们,而是被支开的小北?可是小北还没对象啊!莫非……
三人一齐看向始终老神在在不动如山的教主大人,莫非夫人想……坐享齐人之福?
楚长歌本来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突然感受到三道复杂而异样地目光,他不禁皱眉,“关我什么事?”
“……夫人刚才说小北也要嫁入慕容府。”东护法道。
“我知道。”楚长歌不以为意。
“慕容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
“我知道。”
“除了夫人之外,小北没有别人可以嫁了……”
楚长歌剑眉一挑,“绿儿不是人?”
绿儿?绿儿!三人深受打击。
“你们该不会白痴的以为小北要与本教主共侍一妻吧?”
共侍一妻?教主你是有多忠犬啊!
“那个……我去砍柴。”
“我去挑水。”
“我去放火。”
东南西三人一溜烟不见踪影。
慕容云舒愕然,砍柴、挑水还能理解,放火?他们真把自己当强盗了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没有外人上岛。日子过得格外悠闲。自从北护法与绿儿的亲身敲定之后,两人就开始了相看两相厌、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而对于这一现象,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余人皆乐见其成。
这一日,绿儿第八百次抗议,“小姐,我不想嫁给那个草包!”
慕容云舒正在作画,头也没抬,淡淡道:“所以我让他嫁给你。”
“……”绿儿欲哭无泪,“我不要跟他成亲。”
“我没逼你跟他成亲。”
绿儿望天,“可是已经定了亲啊!成亲是早晚的事。”
“谁说定了亲就一定要成亲?你也可以退亲。”
绿儿大喜:“可以吗?”
“可以。”
“太好了!”绿儿拔腿往外跑,准备去告诉北护法她要退婚,可刚跑出门她又觉得不对劲,折回去问:“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想看我被那个草包欺负。”要是能够退婚的话,小姐就不会定这门亲事了。
闻言,慕容云舒搁下笔,笑容满面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让绿儿很想了此残生的话:“你终于开窍了。”
绿儿嘴角横抽,一脸控诉地瞪了慕容云舒半晌,大叫道:“小姐你太太太无聊了!”
“我知道。”慕容云舒拿起笔对着即将完成的画轻叹一声,她要是不无聊,就不会在这里画螃蟹打架了。
“不过……”慕容云舒忽然一边作画一边说:“让你嫁给北护法,不是一时兴起。”
“可是我……”
“他会善待你的。”
绿儿脸一红,嘴硬地说道:“谁要他的善待……”
这时,北护法正好冲进来,欣喜若狂地大叫道:“夫人,船来了!”
绿儿的脸红得更甚,不敢看他。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这次是什么船?”
北护法道:“晟王的船。我看到船上挂着一面大旗,旗帜上写着一个‘晟’字。”
“好。去把你们教主喊回来。就说有客人来了。”
“教主他……已经在船上了。”
“已经在船上了?”慕容云舒蹙眉,“他不是在练剑吗?”若不是因为他在练剑不能陪她,而她的身子又不宜受寒,她也不会窝在家里无聊到画螃蟹了。
“本来是在练剑,可是晟王的船出现后,他就上船了。”
“上船做什么?”
“练剑。”
“……拿人练剑么?”
北护法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慕容云舒立即扔下笔朝海边赶去。他明知道晟王是他的胞兄,为何还要上船‘练剑’?难不成想来个不打不相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观音人再现(二更)
当慕容云舒来到海边时,船停在海上,离岸有一定的距离。远远看去,船上仿佛没有人,静得有些诡异。
“你不是说他在船上练剑吗?”
“是的啊。大东他们三个也跟着去了。奇怪,怎么没有动静?我过去看看。”
“等等。”慕容云舒喊住他,道:“这件事情有蹊跷,不能贸然闯过去。”
见慕容云舒一脸凝重,北护法也不禁担心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着急吧?”
慕容云舒想了想,问:“你能在水里游多远?”
“我不能在水里游。”北护法如实回答。
“为什么?”慕容云舒不解地问。
北护法嘴角抖了抖,道:“怕被水淹死啊。”
“……”慕容云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受他的影响脑子不好使了。果然是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必然黑啊!她以后要远离草包,不然早晚被同化。
见慕容云舒一脸失望,北护法连忙说道:“我虽然不能在水中游,但是我能在天上飞。”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道:“在天上飞目标太明显了,会打草惊蛇。唯有从水里游过去,悄悄爬上船,才能在必要地时候出其不意。”
闻言,北护法一脸懊恼地说:“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大西要教我玩水时,就不拒绝他了。”
“你不怕他把你摁在水里弄死?”慕容云舒笑问。
“就是怕啊!”北护法一脸天涯遇知音状,“就是怕他不安好心,我才一直不肯答应。”
这时,绿儿说道:“小姐,我去。”
“你会游泳?!”北护法大惊。
绿儿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傻瓜才不会游泳!”
呃。北护法悻悻地闭嘴。
慕容云舒则青眉一挑看向绿儿,哼声道:“傻瓜才不会游泳?”
绿儿突然记起来自家主子也不会游泳,连忙改口道:“傻瓜才会游泳!”
闻言,慕容云舒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这还差不多。”
绿儿赔笑。心有余悸地长吁一口气,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又要遭小姐报复了。好险,好险。
北护法则眸光闪烁地看着绿儿,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什么?”绿儿又羞又恼地问。
北护法道:“虽然为了取悦主子经常需要言不由衷,但是说自己是傻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绿儿一愣,随即猛然记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脸顿时变成了猪肝红。
北护法侧头看了看他,嘴角溢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他实在搞不懂夫人为何会把这个傻乎乎死心眼的小丫鬟许配给他。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这一类型的女子有好感啊!他的确替绿儿解过不少围,但那都是出于义气。同为被压迫者,理应团结。
或许,夫人是有什么用意的吧。不然,就是太无聊,想拿他们当消遣。北护法越想越觉得后者更有可能。毕竟,岛上的生活实在很无聊。而本来就很怪的夫人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小教主,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打发时间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自己的终生大事被拿来当消遣,北护法不禁悲从中来,悲悲戚戚地看向慕容云舒。夫人,你不能总拿自己人开刀啊!
慕容云舒完全无视北护法哀怨地眼神,望着海上的那条船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我记得树林中有一个木筏。”
北护法:“我去拿来。”
不一会儿,北护法扛来木筏,放到海面上。
慕容云舒道“你趴到木筏上以手做浆划过去。切记,要小心,再你弄清楚船上的状况之前,千万不能被发现。”
“是。”北护法趴到木筏上。慕容云舒用力一推将他送出去。
“小姐,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游过去?”绿儿问。
“你会在天上飞吗?”
“不会。”
“所以你不能过去。”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会飞没有用啊!”
慕容云舒不再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船看,试图看出点儿端倪来。
北护法一路划啊划,划到靠近那艘船时,忽然听到有打斗的声音从船舱传来。他正欲飞身跃上甲板一探究竟,忽然记起临走前慕容云舒的交代,于是忍住了,快速划到船下面后,才沿着船板悄悄爬上船。
甲板上空无一人。
又仔细地左右瞧了瞧,确定甲板上的确没人后,他才翻身跃上甲板,循声走进船舱。
只一眼,北护法就被船舱里的情形震住了。
晟王被人捆成了粽子扔在角落里。楚长歌被九个弥勒佛缠住无法分身。而东南西三人又被观音人吸住了。
奇怪,观音人的手臂明明被教主折断了……忽然,北护法仔细一瞧,猛地发现观音人的两只手臂是铁臂,铁臂的尽头是一个倒钩,钩住了大西的锁骨。
看到这里,北护法沉不住气了,抓起手旁的铁锹冲过去,“你这个怪物,竟敢伤我兄弟!”
“小北不要!”东护法喝住他,皱着脸艰难地说道:“不要靠近,你一靠近就会和我们一样,被吸住。”
铁锹从手中滑落,北护法六神无主了。观音人正在吸大东、大南和大西的内力,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吸干,到时候就算不死,也是残废一个。身为魔教护法,一旦失去武功,死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的内力被吸干!他不能!
“教主!”北护法猛地记起楚长歌,“我来牵制这九个怪物,你去救大东他们!”
“你不是尸魂的对手。”楚长歌一面奋力厮杀,一面说道:“你把晟王救走,我自有办法。”
“可是……”
“非要我下黑风令吗?!”楚长歌加重语气。
“属下领命!”北护法心一沉,不再看东南西三人,急忙替晟王等人松绑。
忽然,观音人冷笑一声,“想跑?没这么容易!”
北护法还来不及反应,左肩已被利物刺中。他急忙反攻,虽得以脱身,但是肩部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肉,疼得他撕心裂肺。
晟王立即撕下袖袍摁住他的伤口,“你怎么样?”
北护法封住伤口周围的两处|茓道,擦干肩头的血,咬咬牙,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夫人在海边,你快去找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她肯定有办法。”
晟王心知自己在这里也是累赘,于是点头说道:“撑住,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慕容云舒虽然看不到船上的情形,但是她能看到船晃荡的越来越厉害,心不由得越绷越紧。忽然看见有人跳下船快速朝岸边游来,她手一握,沉声道:“等会我让你跑,你就拼命往前跑,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哦。”绿儿听话的点头。
随着来人越来越靠近,慕容云舒的心越悬越高,直到看清来人的容貌,才大松一口气。
是晟王。
慕容云舒见晟王神色狼狈,心知船上必然发生了大事,不等他站稳便焦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船上有十个怪物,把他们困住了。”晟王喘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接到卫将军的八百里加急后,猜想他半路遇到的人一定是你,就带人前来相请。不料半路遇袭,随我前来的亲兵全被杀了,只剩下我一个被他们挟持到这里。幸亏楚长歌聪明,远远就识破了船上有问题,及时上船拦杀,才阻止了他们上岸。可他也因此被困在了船上……”
晟王忽然发现慕容云舒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于是不再说下去,等着她想出办法来。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位高权重的朝臣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却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些杀不死的怪物。对于江湖事,他知道的太少了。
慕容云舒心急如焚,拼命地想法子,却是越急越没有办法,越没有办法越急。向来云淡风轻的丽颜上具是骇色,额头已开始冒冷汗。
“那么坏,死后早晚被鸟叼走!”绿儿急得直跺脚。
慕容云舒猛地一抬眼,欣喜若狂。将手指放在口中仰头朝天边吹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哨响,只见天边不知从哪里飞来三两只褐色的大鸟,紧接着越来越多,成群结队飞过来。在经过那艘船时,他们忽然改变方向,向下俯冲,直捣船舱。
“秃鹫!”晟王惊叫,“你怎么会懂得召唤秃鹫?”
确定秃鹫飞向船后没有离开,慕容云舒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研究出来的。”
这一个月以来,楚长歌为了提高武功打败尸魂,日夜练功,没时间陪她。她闲得无聊,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去看他练功,天气不好时就留在木屋中自己打发时间。一日她坐在海边看他练功时,偶然发现有秃鹫飞来叼走沙滩上的死鱼。这让她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据她所知,秃鹫很栖息于海边。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她因为时常感到无聊,便开始尝试着训练这些秃鹫。虽然她训练的并不成功,但好在十几天下来她已经可以通过口哨召唤它们了。
秃鹫,一切尸体的致命死敌。
但愿它们能如她所愿那般强悍。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是他的女人
楚长歌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形,脑中一片混乱。
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飞进来一群秃鹫?飞进来秃鹫也就罢了,反正这里的确有九具死尸,够它们一顿饱餐了。可是,它们怎么不分死活见人就啄?还一副饿狼下山的模样吃起人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教主,秃鹫不是只吃死人吗?怎么连我也吃啊?!”北护法一面驱赶在他身上啄食的秃鹫,一面大叫。
“它们连我都吃,吃你不是很正常?”楚长歌手忙脚乱没好气地说。
“这话说得没有逻辑啊!为什么它们吃你就一定要吃我?难道我比你更像死人?”
楚长歌闻言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黑着脸道:“你才像死人!”
这些秃鹫弄得楚长歌非常抓狂。他最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更别说这些脏兮兮的鸟了。一想到这些秃鹫在用啄过死人的嘴啄他,就浑身发毛。可他现在又不能拍死它们,因为他需要它们困住尸魂。
有求于鸟的滋味真憋屈!
楚长歌恼火地用内力震开周身的秃鹫,一个翻身来到观音人身前。
观音人此时已经放开了东南西三人,拼命地驱赶身上的秃鹫。
楚长歌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秃鹫格外多吗?”
观音人停下手来,看向楚长歌,双掌运气,蓄势待发。“为什么?”他沉声问。
楚长歌:“因为它们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观音人对楚长歌的嘲讽嗤之以鼻,“哼!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楚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先看清楚尸魂的状况,再嚣张也不迟。”
观音人闻言看去,只见九名尸魂全部倒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地栖着秃鹫,已被吃得面目全非、骨肉模糊。其中一个尸魂的脖子已经被啄断,三只秃鹫正在争夺他的头颅。见此情形,观音人顷刻间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踉跄倒退两步,身子摇摇欲坠。尸魂已毁,大势已去。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与楚长歌对抗了……
“不……不……”观音人一面后退一面摇头说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忽然,后脚踢到桌子,撞翻了桌上的油灯。油灯落到地上,瞬间将船舱点燃。
“不好。着火了。教主快走!”东护法不再管身上的秃鹫,对着楚长歌大叫。
观音人已被烈火完全吞没,楚长歌望着他犹豫了片刻,最后一挥手揭开他的面具。
果然是他——方鸿飞。
船上一直没有动静,秃鹫也没有再飞出来,这让慕容云舒由欣喜转为担忧,忍不住踮起脚尖眺望。
晟王也按捺不住了,走向海面说道:“我再回去看看。”
“不行。”慕容云舒拦住他。
晟王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我白白牺牲。你不要拦我,我必须做点什么。”
慕容云舒道:“你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是你不能去给他们添麻烦。”
晟王皱眉,不高兴地说道:“我只是去帮他们,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你只要一上船,他们就多了一个麻烦。”慕容云舒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说。
晟王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我的武功的确不高,去了也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但是作为一个王爷,我不能对自己的子民见死不救。”
慕容云舒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视线始终停留在那条船上。晟王以为她不说话算是默许了,便打算下海救人,却忽然听她说道:“你想当皇帝吗?”
“什么?”晟王满脸震惊地回头。
慕容云舒淡淡道:“你听到我说的什么了。”
晟王没有反驳。是的,他听到了,但是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问那个问题。他想当皇帝吗?当然想。蛰伏二十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励精图治,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一个英明的君主,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慕容云舒侧头看向他,认真地说。
一个英明的君主,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晟王在心中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足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出一步。她说得不错,想成为一代明君,首先就要管好自己的命。命没了,一切都是枉然。
“小姐,快看,船上好像在冒烟!”绿儿指着大船上空的一缕灰烟说。
慕容云舒闻声看去,没有看到烟,却看到了船被点燃的那一瞬,毁天灭地般熊熊燃起。
“楚长歌!”慕容云舒再也无法思考,拼了命的朝大海跑去,海水已淹没了她的膝盖。
绿儿连忙追上去,“小姐,你有孕在身,不能……”话说到一半,绿儿忽然大叫道:“小姐,是姑爷,姑爷回来了……”
慕容云舒虽然一直看着前方,眼神却没有焦点,眼前只有茫茫的一片。此时听绿儿一喊,猛地恢复神智,定眼看去,果然看到楚长歌正踏浪而来,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却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楚长歌甫一落地,慕容云舒便飞扑过去,双臂环住他的腰,侧耳听着他的心跳。
楚长歌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想紧抱又怕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手无措地动了动,最后一手轻轻搭在她背上,一手动作缓慢地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没事了。”
慕容云舒没有作声,闭着眼深吸几口气,等狂跳不止的慢慢平静下来后,才问道:“他死了吗?”
“嗯,火葬了。不问他是谁?”
慕容云舒闷闷地摇头。早在上一次观音人使出吸星大法时,她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毕竟这世上会吸星大法而又对他们穷追不舍的人,只有一个。
“给他立个衣冠冢吧。”慕容云舒道。
人死灯灭,所有的恩恩怨怨也就一笔勾销了。无论他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都已经用性命偿还了。
是夜,月明星稀。
楚长歌站在窗前,思绪万千。杀死方鸿飞,陈廷的仇算是报了。接下来,就是助晟王夺位。可是,他要以怎样的身份去助他?
姓了二十三年的楚,突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他应该姓华,还冒出来一个大哥。说实话,他有点措手不及。
在猜中自己的身份后,他就设想过无数种与晟王见面的场景,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可真正相见了,却不知从何说起。
抛去那点血缘关系,他们基本上是陌生人。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成为敌人。
楚长歌正想得出神,忽然,身后传来慕容云舒温柔的声音,“他应该也在等你。”
“你怎么还没睡?”楚长歌回身坐到床边,替她掖好被子。
慕容云舒被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她笑着说道:“你还没走,我怎么睡得着?”
“……”楚长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好睡觉,不用等我。”
“嗯。”
慕容云舒目送楚长歌出门后,便又往被子里钻了钻,闭上眼睡觉。
翌日,卫震天的船停在了月缺岛。
“末将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罪。”卫震天单膝跪下。
晟王道:“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谢王爷。”卫震天起身,左右瞧了瞧,疑惑地问道:“卫谦呢?”
“是啊,卫谦呢?听你说他也在岛上,怎么没看见他?”晟王奇怪地环顾左右,最后将实现停留在慕容云舒脸上。
慕容云舒眸光闪烁,看了看绿儿,见她也一脸无邪等待解释的表情,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好看向楚长歌。你说。
“被方鸿飞杀害了。”
“什么?!”饶是身经百战的卫震天,听到胞弟遇害的消息,也满脸震惊,差点没站稳。
绿儿却没那么镇定了,泪水哗地一下流出来,掩面跑开。
慕容云舒轻叹一声,看向北护法,“拜托了。”
北护法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早知道绿儿喜欢卫谦,而卫谦自从在海边失踪后再无音讯必然是已死在方鸿飞手上,才会给他们指婚,以转移绿儿的注意力。“我会把她带回来的。”许下承诺,北护法追向绿儿。
晟王也面露哀痛,疑惑不已,“方鸿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杀害卫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长歌道:“方鸿飞就是观音人。”
晟王惊讶不已,“他不是中原的武林盟主吗?怎么会……怎么会……”
“连这个你都惊讶,你怎么还敢与我这个魔教教主来往?”楚长歌以为他早就看清了所谓名门正派的虚伪嘴脸,才敢于他结交。
晟王奇异地看了看他,道:“我只想与她来往,到了中原后才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夫。沾上了魔教,还怎么甩得掉?就算我想甩,只怕别人也不许。”这不是假话。自从他上次借兵给慕容云舒解江湖客栈之围后,生活就变得比以前‘精彩’多了。三天两头有‘高手’在他府内出没,吃饭吃出毒来那是正常情况,半夜被冷剑惊醒那是家常便饭。要不是他心态好,早就被无休止的刺杀逼疯了。
“同样是与魔教来往,为什么她能狐假虎威,我却遭到刺杀?”这个问题晟王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通。
楚长歌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慕容云舒身上,“你问她。”
接到任务,慕容云舒只稍稍动了动眼皮,便非常配合地回道:“因为我是他的女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X求不满的男人(二更)
达到燕州晟王府后,晟王给慕容云舒和楚长歌安排了两间房,分别位于相隔一个花园的两座客院之中。这一点让楚长歌非常不满。
“王府没有夫妻房吗?”楚长歌臭着脸说。
晟王正在批阅文件,见楚长歌一脸阴郁地走进门来抱怨,便放下文件看着他,道:“没有。委屈你们两地相思了。”
“……我没有住进男客客院。”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名不正言不顺。”楚长歌闷闷地说。
“就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才不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住。”当然,至于是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那是他们内部的事。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不安排住在一起我们就不住晟王府了。”
闻言,晟王奇怪地皱眉沉默了片刻,然后无比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被你媳妇儿赶出来了?”
楚长歌嘴角微抽,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难怪来了四五天都没有说什么,今天突然提起这事儿,原来是被扫地出门了。晟王了然一笑,脸上露出了几许幸灾乐祸,低头一面批文件一面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出去住客栈吧,住客栈离她更远。”
“我走就把她带走。”
“你带走吧,只要你带的走。”
“……”威逼不成,楚长歌决定改利诱。“你把我和她安排住进一间房,我给你银子。”
“她承诺过对我提供经济支援。”言下之意,我已经傍上大款了,你的那点小钱我看不上。
楚长歌无语凝噎,如果有来生,他一定先抢光某人的家产,然后再把她娶进门。
走出晟王的书房,楚长歌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想得目露凶光、咬牙切齿,连北护法叫他都没听见。
教主今天吃错药了?北护法见喊不应,只好冲到楚长歌身前拦住他,道:“教主,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你最好别出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楚长歌恨恨地说。
北护法一脸莫名其妙,“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楚长歌回神,皱眉说道,“你挡我的路做什么?”
“啊?哦。”北护法连忙退到一旁,亦步亦趋跟在楚长歌身边,道:“你刚才说谁最好别出来?”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小害人精!”提起某坏他好事的家伙,楚长歌就一肚子的火。
“呃……哪个小害人精?”这里害人精不少,夫人就算一个,教主也算一个,可是小害人精……这里好像没有小孩吧?
楚长歌不爽地哼了哼,道:“云舒肚子里的那一个。”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与爱妻亲热,那小害人精居然在关键时刻闹腾起来,害他中途被迫叫停不说,还被禁止再上她的床,连纯睡觉都不行。
楚长歌越想越气。还没出生就敢坏他好事,长大了还得了?!哼哼,小子,等你出来后,我不把你整得人不人猿不猿,我就跟你姓!
见楚长歌一脸欲求不满、愤慨万千的样子,北护法顿时觉得一群乌鸦在头顶飞呀飞。小教主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教主这样恐吓他……万一他真被吓得不敢出来了,岂不是要胎死腹中……呸呸呸,瞎想什么!小教主有这么一对强悍的爹娘,命肯定硬得很。
“你找我有什么事?”楚长歌边走边不耐烦地问。
北护法猛然记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忘了说,连忙说道:“我是想问,我与绿儿的婚事,能不能取消?”
楚长歌挑眉,“你想退婚?”
“可以吗?”北护法满脸期待。
楚长歌想了想,忽然颜色一正,道:“你是不喜欢绿儿,还是不喜欢女人?”
“……你就说可不可以吧。”解释是说给正常人听的,像教主这样的非正常人,说了也是白说。
“不可以。”楚长歌果断拒绝。
“为什么?”
“我不能给她拒绝我的借口。”
“……教主,做人要厚道。夫人拒绝你那是因为你纵欲过度,你不能因此就拿我的终生大事开玩笑啊!”
“不能吗?”楚长歌淡淡问,脸上闪着不容置喙地凶光。敢说个‘不’字试试!
北护法摇头,又点头,“能、能、能。教主‘性福’我就幸福,你想怎么开玩笑都行。”
楚长歌睨他一眼,不再说话,扬长而去。
望着某无良人士的背影,北护法长长地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教主啊教主,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绿儿是个好姑娘,可我喜欢的是腿长腰细的妹子啊!”
“就像夫人那样的么?”
“是啊——”‘啊’字音还未发全,北护法立即打住。要让教主知道他就喜欢夫人那个类型的,还不把他往死里整?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北你竟然敢觊觎夫人的美色!”
“大西你不要乱讲!”北护法立即捂住西护法的嘴,贼兮兮地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松开手,道:“我没有觊觎夫人的美色,你不要冤枉我。”
“是么?”西护法暧昧地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喜欢腿长腰细的妹子?”
“可夫人虽然腿长腰也细,但她不是妹子啊!”
“不是妹子是什么?”
“活祖宗。”不假思索。
西护法闻言皱起眉头特严肃地想了想,道:“小北,秀色虽可餐,但是乱lun的事可不能做。你再怎么好色,也不能喜欢自己的祖宗啊!”
“……”北护法额角青筋暴跳,黑着脸道:“我什么时候说喜欢自己的祖宗了?!”
“刚才啊。”
“刚才什么时候?”
“就刚才。”
“你……”北护法词穷,正欲用江湖手段解决问题,忽然发现西护法嘴角紧抿却又隐约往上翘,面部像抽筋一样一抖一抖,明显是忍笑忍的。“你故意的是不是?!”北护法咬牙切齿。
“哈哈哈哈……”反正已经被发现,再忍也没有什么意义。西护法捧腹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住笑,哥俩好地拍了拍北护法的肩,道:“兄弟,听我一句劝,像活祖宗那样的女人,千万不要去招惹。一旦陷进去,你就会重蹈教主的覆辙,成为一个妻奴。”
“妻奴不好吗?我看教主还挺甘之如饴的。自从遇上夫人后,教主不知道和蔼可亲了多少。”尽管还是非常非常地无良。
“那不是和蔼可亲,而是因为他现在有了夫人,没那么多闲工夫来拿我们开心了!”
“这倒也是。”自从教主被许配给夫人之后,就整体围着夫人转,好似没有夫人就活不下去一样。
阴沉许久的天,难得放晴。
慕容云舒决定去街上走走,便去找楚长歌作陪。
彼时,楚长歌正在晟王府内的鱼塘边钓鱼,听完慕容云舒的来意,只说了两个字——“不去。”
“真不去?”
“不去。”连床都不让他上,还想叫他赔逛街?不去,坚决不去。他也是有骨气的。除非她解除对他的禁令,否则他绝不妥协。
楚长歌正在心里幻想着慕容云舒百般讨好求他原谅的样子,忽然一条鱼上钩,他猛地回神,拉起鱼竿利索地抓住鱼转身喜道:“我们今晚吃……”‘鱼’字未出口,楚长歌扔下鱼竿飞奔出去。
一路上长发掩面、白衣飘飘,吓倒无数路人。
“我、我、我……我好想看见鬼了。”
“我也是。”
“我也是。”
……
……
于是,晟王府大白天闹鬼的事就此传开。
中原硝烟四起、战火连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燕州却一派生机勃勃,仿若世外桃源。这也是慕容云舒决定在燕州养胎的原因之一。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受战争之累。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楚长歌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慕容云舒。找到她后,他什么也没说,只理所当然地跟在她身侧,用手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替她挡去拥挤的人潮,俨然一个模范丈夫。
慕容云舒正在看软泥人偶,见他出现,便看着小摊上的人偶笑悠悠地问:“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得比较像哪一个?”
“你要买给他?”
慕容云舒点头:“嗯。”
楚长歌盯着摊子上的四排人偶来回看了几遍,最后皱眉说道:“老板,你这里没有猿人吗?”
“……没有,我这里只卖人偶。”
“大猩猩呢?”
“我这里只卖人偶。”
“猴子呢?”
“卖动物玩偶的在对面。”
“任何一个非人又像人的东西都行。”
“公子,您喜欢哪个就拿去吧。”老板语带哀求,提袖试汗,在心中不住地叹气:又遇到一个来砸场子的纨绔子弟,我怎么这么命苦!
“他们长得全像我儿子,我一个都不喜欢。”
老板瞠目结舌,他没听错吧?
慕容云舒哭笑不得,塞给老板一些碎银子,非常抱歉地说道:“您受惊了。”然后,拉着楚长歌匆匆离开。
慕容云舒边走边在心中感叹:欲求不满的男人,智商果然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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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忙,评论没有及时回复,承诺的长评奖励也没到位。抱歉。等到周末休息时,再具体兑现承诺。大家担待点。
‘欲’字都禁,墨枫无话可说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教主变了样
“还不一定是儿子,你不要这么不高兴。”慕容云舒笑吟吟地安慰一脸阴郁的某人。
“肯定是儿子。”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儿子?”
“反正我知道。”
“……那边有一家玉器铺,我们去看看。”慕容云舒一面说一面拉着楚长歌往玉器铺里面走。
琳琅满目的玉器,虽不全是上品,但色泽通透,在燕州这种资源匮乏的地方,也算难得。
慕容云舒正在看玉佩,忽然眼角一晃,发现柜台的转角处放着一根发簪,黑中带绿,一看就是由上等的墨玉雕琢而成。
“老板,这根发簪我要了。”
“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啊!这根发簪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老板笑吟吟地把发簪取出来递给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圆润光滑,的确是一块好玉。说它是镇店之宝有点过了,但无可厚非的是,它确实是这家店里最好的一块玉。看过它之后,再看其他玉,就黯然无光了。
“扎个马步。”慕容云舒回身对楚长歌说。
楚长歌面露警惕,“做什么?”
“鉴定好坏。”
“……不蹲马步我也能看出它的好坏。”
慕容云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蹲还是不蹲?”
这时,老板非常上道地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楚长歌身后,“公子,请坐。”
不等楚长歌有所反应,慕容云舒便道:“他不坐。对他来说,扎马步与坐椅子没什么两样。”
“呃……”老板愣住了,尔后嘿嘿地笑了两声,便道:“您真会说笑。”
楚长歌则满脸黑线,她能不能不要因为他武功高强就不把他当人看?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满,楚长歌还是非常配合地双腿一屈扎起马步来,心道:虽然她肚子里的那个小害人精只能算半个,但是肚子里多了半个人,地位就不一样了,例如不管发生什么争执,她总能以少数服从多数之名,行专制独裁之实。
楚长歌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有人在动他的头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给他绾发。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举动,却让楚长歌感动不已。
慕容云舒完全无视周遭异样的眼光,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很快,慕容云舒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了。”
“用这根发簪把头发绾起来后,公子看起来……精神多了。”老板其实想说的是——看起来正派多了。之前披头散发的,加之双目斜飞,看人时总一副不可一世、生人勿近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正道上的人。虽然现在依旧一身的邪气,但头发绾起之后,英俊爽朗多了。
“公子,镜子。”老板笑吟吟递上一面铜镜。
“他不用镜子。”慕容云舒把铜镜半路截住放到柜台上。
楚长歌嘴角微颤,“你是不是想说,对我来说,照不照镜子都一样?”
慕容云舒非常淡定地点头,“嗯。我觉得好看就行了,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欣赏你。”
“这可说不准……”话说到一半,楚长歌意识到慕容云舒的眼神变得奇异起来,立即改口道,“我有你欣赏就够了。其他人,让她们欣赏别人去。”
闻言,慕容云舒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转头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笑容满面,一双精明地眼珠子转了几下,道:“三百两。”
慕容云舒沉默了少许,抬手把楚长歌头上的簪子取下来。
失去了禁锢的长发顷刻滑落,楚长歌又恢复到方才长发飘飘的模样。
老板见状立即改口道:“二百两!”
慕容云舒皱了皱眉,将簪子放到柜台上。
“一百两!”
“别再减了。”慕容云舒淡淡道:“再减我就没有买它的欲望了。太廉价的东西,不配戴在他头上。”
老板当时就傻眼了,敢情她刚才手起手落犹豫要不要买,不是嫌太贵而是嫌太便宜?
慕容云舒瞟了老板一眼,道:“包起来吧。”
老板立即拿出锦盒将玉包好,心中那个悔啊!他早该知道,这对璧人衣着光鲜、举止优雅,不会在乎那点‘小钱’……
楚长歌则笑而不语,相当之愉快地欣赏着老板脸上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与她在一起,一定要端正心态,不做好随时幸灾乐祸的心理准备,是会错过许多乐趣的。好在他天赋异禀,特别能在别人的痛苦中寻找快乐。
翌日,当慕容云舒的卧房走出一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英俊男子时,所有路人都震惊了。
“慕容小姐不是和楚公子早有婚约吗?怎么会和其他男人……苟合。”
“是啊。要让楚公子知道了,这事儿该怎么收拾?”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连未婚先孕的事都干得出来,红杏出墙又算什么?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可是我觉得慕容小姐不像不守妇道的人啊!”
“是啊。慕容小姐看起来那么高贵,我不相信她会是那种人。”
“你们还小,太容易被假象所迷惑。没成亲肚子就那么大了,还好意思出来见人,真不要脸……”
这时,一道充满杀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说谁不要脸?”话音未了,北护法一袭青衣落在众丫鬟婆子面前。
众人被吓得惊叫连连。尤其是那个骂慕容云舒的老妇人,脸都吓白了。“没、没有……说谁。”
“是吗?”北护法淡宇微扬,拔高声音说道:“她说我听错了。是我听错了吗?”
“她说你听错了,那肯定就是你听错了。”西护法飘然落于众人左侧,双手抱胸,嘴角带笑,神态悠悠地说道:“真的是你听错了。我记得她说的是‘红杏出墙’。”
那老妇人的脸又白了几分,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不、不是……”
“小西,你还是冤枉她了,她说的是水性杨花。”又一个声音从后方想起。
老妇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温文尔雅的高大男子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你、你是……”
“与他们俩一伙的。”南护法非常温和地说。
老妇人腿一软,差点跌倒,却被一个人从右侧扶住。她正想抬头道谢,却听那人说道:“你们三个别瞎编排是非,她说的是不守妇道。”
老妇人刚恢复的一点力气瞬间用尽,晕倒在地。这回东护法没有再扶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
“如果我现在给她补上一砖头,会不会显得我很没风度?”北护法睨着地上的老妇人说。
南护法道:“不会。不过如果让教主知道你趁人‘睡觉’的时候下手,肯定会笑话你。”
“这倒是。”北护法非常受教地点头。
“你可以在这里等她,等她一醒你就补一砖头,在醒再补一转头。”西护法提出一个很有建设性地建议。
北护法:“那你们呢?”
“我们要去看热闹了。”说完,西护法笑悠悠冲他挥挥手,乘风而去。
“看什么热闹?”北护法一脸不解地看向南护法。
南护法只当没看见,追随西护法的脚步而去。北护法立即将视线转到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兄弟身上。
“小北啊!”东护法拍着北护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光有一身好武功是不够的。没有头脑,是会常常被人歧视的。”
“……”非要对着他说吗?
东护法又道:“你没听见她们刚才说夫人与其他男人苟合吗?”
“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忽略了!”北护法一拍后脑壳儿,道:“教主肯定气疯了。走,我们凑热闹去。”
两人鬼一样飘走。留下几个丫鬟惊魂未定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一个丫鬟回魂,大叫道:“快去通知王爷,王夫人昏倒了!”
当东南西北四人来到女客院时,正好见到一个衣着华丽从背后看起来就一表人才的男子正与慕容云舒对弈。
“大东,事情大条了。”西护法一脸严峻地说。
东护法沉重地点头,“此人武功不弱,只怕我们四个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江湖上很少有武功这么高的人。”南护法也面色凝重。
北护法想也不想便说道:“我去找教主来!”
西护法连忙拉住他,“你去哪里?”
“去找教主啊!”
“教主不在那个方向。”西护法道。
“不在那个方向在哪个方向?”
“你前方。”
“前方?前方没有教……”
北护法话未讲完,只听那男子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去帮我请个人来。”
东南西立即跳到慕容云舒身后,笑眯眯地盯着楚长歌看,“教主想请谁?”
“凤城。”落下一颗黑子,楚长歌又道:“让他来接生。”
“……教主,凤公子是男人。”东护法提醒满肚子酸水的某人慎重考虑。
“嗯,我知道。”楚长歌又慢悠悠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道:“以防万一。”
东护法不解,“万一什么?”
“大夫说我家小姐脉象奇怪,胎位与寻常人不一样,很可能会倒产。”绿儿答道。
东护法恍然大悟,立即说道:“属下这就去请凤公子来。”
东护法正要走,慕容云舒又补充叮嘱道:“这件事别让妖月仙子知道。”
东护法一愣,不解地回头看向她。
绿儿再次充当解说员,“大夫说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定,我家小姐不想未过门就气死婆婆。”
“……”东护法嘴角横抽,“我知道了。”
东南西三人托着还未搞清楚状况地北护法离开。
“那、那个人是教主?”北护法不可思议地问。
“小北你真大度啊。教主头发绾起来你就不认识了。一个没事就拿我寻开心的人,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尽管他把头发绾起来之后变得有点像好人了。”
“可是你们当时的语气那么严肃……”
“没有热闹看了,当然严肃。”
“……”居然合起火来捉弄他!北护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拍着他们三个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光有一身好武功是不够的。没有头脑,是会常常被人歧视的。
他要歧视他们,要歧视他们!
东南西北刚离开不久,晟王就不请自来。
不等晟王开口,慕容云舒首先表明立场,“印章已经交给你了,要银子直接去钱庄取。在孩子出世之前,我是不会过问战事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与你商讨国事的。”晟王深知此对夫妇都不是客气之人,便自己搬了个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道:“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说是你的故人,有重要事情要见你。”
慕容云舒青眉微扬,手上落子的动作顿了顿,问:“有留姓名吗?”
“有,叫胡伯格。”
听到‘胡伯格’三个字,慕容云舒的手一哆嗦,手中的白子差点滑落。黎族的巫师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难道又与夺魂丹有关?想到此,慕容云舒不由地看向楚长歌。楚长歌正好也再看她。
四目相撞,不需要言语,两人便已清楚了对方的想法,与自己心中所想一样,因胡伯格的突然造访感到不安。
慕容云舒想了想,道:“请他来吧。”
“好。”晟王点头,然后又对楚长歌说道:“也有一位客人是要找你的。”
楚长歌闻言皱眉,语气不悦地说道:“晟王府几时成了菜园子,什么人都往这里跑!”他之所以答应住在晟王府,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偏僻。没有人叨扰,才适合她养胎。
晟王看了慕容云舒一眼,然后对楚长歌说道,“她叫秋水音。”
“是她?!”楚长歌满脸震惊,没料到秋水音不仅出了百花阁,竟然还找到了晟王府来。
“是你的故人?”慕容云舒淡淡问,语中却带着几丝不快。秋水音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而她从来没听楚长歌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救过我。”楚长歌想了想,道:“大概是来讨人情的吧。”
“是么?”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先见她吧。欠别人的情,总是不好的。”
楚长歌点头,“也好。”还了,以后就没必要再有牵扯。
晟王没料到慕容云舒的反应如此淡定、如此——不正常,怔了好半天才接受事实。“另外还有一件事。”晟王又道:“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听说你的护法把我的奶娘吓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这种事?”楚长歌挑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没有我的允许,他们四个不会随便伤人。”
晟王道:“可是有丫鬟亲眼见到他们四个行凶,还不止一个丫鬟看见。”
这时,慕容云舒说道:“大概是他们四个长得太吓人,吓着人了吧。”说罢,又看向楚长歌,道:“早就提醒过你,没事别放他们出去晃悠,吓坏人了不好。”
楚长歌闻言立即一副特受教的样子,道:“夫人说的是,下次一定注意了。”
晟王满脸黑线,他是傻了才会来跟这俩人理论。
临走,晟王又回头看着楚长歌说了一句,“我发现你变清秀了。”
“……再不滚小心我拆了你的晟王府!”
晟王离开后没过多久,秋水音就被王府的丫鬟领到客院来。
“绿儿,泡茶。”
“是。”
慕容云舒非常客气地说道:“请坐。”
“不必。”秋水音面容清冷,看着楚长歌说道:“你说过,如果我有什么愿望,你会帮我完成。”
楚长歌道:“只要不让我娶你。”
秋水音闻言淡淡打量了慕容云舒一眼,道:“我不比她差。”
“你瞎说什么?!”绿儿大叫道:“我家小姐比你不知道好多少!”
秋水音瞟了绿儿一眼,道:“大言不惭。”
绿儿一听就急了,“小姐她……”
慕容云舒轻轻一笑,道:“绿儿,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因为别人没有礼貌,就忘了自己是个有修养的人。”
“哦。”绿儿垂下嘴退到一旁。
慕容云舒抿一口茶,又笑悠悠看向秋水音,道:“我很少对人客气,也很少包容对我不客气的人。看在你救过我夫君一命的份上,我原谅你一次。”一平如水的语气,没有半点火药味。隔了片刻,她又道:“你如果不是来与我争男人的,就请坐下。”
“如果是呢?”秋水音道。
闻言,慕容云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眼底溢出几许冰冷,淡淡道:“如果是,你恐怕就要失望了。”
秋水音皱眉,“你这么自信?”
“不。我是相信他。”慕容云舒看向楚长歌,道:“你既然要与我争,那么我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会失望。而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失望。”
楚长歌很高兴慕容云舒这么信任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被秋水音这么一闹,他晚上又要独守空房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忙于行不道德之事
“你不是愚蠢之人。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楚长歌觉得再让这两个性格怪异的女人较量下去,受害者只会是他。
秋水音看了慕容云舒一眼,道:“我要随军从医。”
楚长歌:“好,我和晟王说一声,让你去前线。”
秋水音眼眸微动,“不问我为什么想当军医?”
“为什么要问?”楚长歌不答反问。
“没什么。”秋水音冷冷地撇开眼,道:“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楚长歌道:“不用谢我,这是我还你的。”然后对送秋水音来客院的丫鬟说道:“带这位秋小姐去见王爷,并转告王爷,答应她的要求。”
“是。”丫鬟领命。
秋水音犹疑了片刻,转身随丫鬟出去,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着楚长歌,隔了几秒才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如果我不幸遇难,请你帮我收尸,将我葬在一个远离水源的地方。”这辈子,她已经听够了水声。
楚长歌怔了一下,道:“你错了。我不是你的朋友。你如果希望死后有人帮你收尸,就趁还活着,去结交一些朋友。”
闻言,秋水音心中一痛,早知道他是绝情之人,却没料到他竟绝情自此。在这个世上,她只认识他一个人啊!她以为,他嘴上再冷漠,心里也是把她当朋友看的。她果然太天真了。婆婆说得不错,男人的心若在你身上,你便可以骑到他头上,若不在你身上,那么即使你愿意化作尘埃粘在他脚底,他也会嫌多余,将你定期清洗。
“我知道了。”秋水音如失了魂一般,颓丧地转回头,正欲离开,忽听身后有人说:“你如果想和一个男人做朋友……”秋水音顿足,没有回头,静静等待下文。
“就先与他的妻子成为朋友。”
如果想和一个男人做朋友,就先与他的妻子成为朋友。秋水音在心中不断咀嚼着这句话,渐渐领悟过来。是啊,楚长歌那么爱他的妻子,又怎么会与其他女人来往?除非,那个女人是他妻子的朋友。一个爱自己妻子的男人,是不会亏待妻子的朋友的。
秋水音在心中苦笑,自己果真忘了该如何与人交往。
沉吟半晌,秋水音转过身,面朝慕容云舒,认真得近乎于固执地望着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把他抢走?”
慕容云舒弯唇一笑,眼中的笑意异常浓郁,好似听到了天大笑话,“他若被抢得走,就是我慕容云舒瞎了眼。而据我所知,慕容家没有出过瞎子,我也不会是例外。”顿了顿,她又道:“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那些,大概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夫君,我还你一个朋友,不算亏。”
秋水音复杂地望着她许久,道:“你真的很自信。”
“我当这是夸奖。”慕容云舒笑道。
秋水音动了动嘴角,最后说道:“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虽然还不清楚朋友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朋友的夫君,我绝不会觊觎,这是我的原则。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与你抢他。”
慕容云舒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秋水音走后,楚长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跟她交什么朋友?”
“为什么不?”慕容云舒青眉一挑,道:“她是可以结交的人。”
“可是她……”对你夫君我有企图啊!楚长歌很是挫败,她是对他太有信心,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慕容云舒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盈盈道:“你对她来说,只是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只母鸡,并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只。”
“……可以不用母鸡做比喻吗?”就算必须用鸡,那也应该用公鸡嘛。
慕容云舒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她只是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好男人,所以才会把你当依靠。”
楚长歌双眼一眯,“比我还好?”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没有人会说你是好男人。”
“你也不这么认为?”楚长歌的声音变了调儿。
慕容云舒盯着茶杯中飘动的茶叶甚是平静地说道:“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的东西不好。”垂着头,脸颊有点红。
这个答案让楚长歌很满意。别人怎么认为无所谓,她认为他好就够了。
突然,楚长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剑眉一锁,道:“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慕容云舒微微抬眼,“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我?”
“……是娶。”
“好,是娶。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娶……答应这门亲事?”‘娶我’俩字楚长歌实在说不出口。
慕容云舒闻言垂下眼,默默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良久,道:“因为当时很需要一个依靠,而你刚好愿意借给我肩膀。”
“如果是别人,你也会答应吗?”楚长歌皱眉,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一想到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去提亲她也会答应,心里就不爽。
慕容云舒想了想,反问道:“如果是别人,你也会提亲吗?”
楚长歌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如果是别人,他也会提亲吗?或许不会,又或许会。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呢?歪打正着也好,命中注定也罢,反正他向她提亲,而她答应了。他只能说,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会爱上她,那么他一定不会向别人提亲。
楚长歌突然觉得,自己能够在最初的悸动里遇见最后的一个人,实在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如果当初相遇的时候她已洗尽铅华,亦或者他早已历经沧桑,他们还会把对方当生命一样去重视吗?
不,一定不会。如果他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一个慕容云舒,那么从此便只有那一个。
幸好,幸好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谢谢你。”楚长歌忽然在她头上落下一吻轻轻说。
慕容云舒一怔,“谢什么?”
楚长歌微微一笑,无声地将她拥入怀中。
谢谢你,出现的那么及时,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我们注定相遇的时间和地点,与我相遇,并从此不离不弃。
“云舒。”
“嗯?”
“没什么,就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
慕容云舒心中一暖,红着脸温柔地说道:“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闻言,楚长歌那双沉如子夜的黑眸中闪出如皓月般皎洁的柔光来,要怎样,才能让老天知道,他开始信命。信命中注定,信天赐良缘,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誓言,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传说。
胡伯格在晟王府等了三日,才见到慕容云舒和楚长歌。
“见你们一面比面圣还难。”胡伯格一见面就发此感叹。
“这两天比较忙。”楚长歌难得的解释了一句。而这一句解释让原本非常淡定坦然的慕容云舒脸颊发烧,目光飘离,尴尬地无地自容。
是很忙,忙着行不道德之事。
也不知道楚长歌是怎么了,这几日特别的热情如火,害她差点下不了床。
想起这些天的缠绵,慕容云舒的脸颊热得越发厉害,一直烧到耳根,脑中不停闪现他的绵绵情话和肆意撩拨……
“慕容小姐,看你面色红润,看来身体不错。”胡伯格一脸算命先生的模样,双目高深莫测地睨着她。
慕容云舒立即敛去脑中那些不得体的画面,定了定神,道:“暂时还没有出现异样。先生大老远来,就是为了看我身体好不好吗?”
“当然不是。”胡伯格笑了笑,道:“我此次是来投奔小姐的。”
慕容云舒眉宇微抬,脸上露出几许惊讶,“投靠我?”
胡伯格点头,“是的。”
慕容云舒沉吟半晌,道:“慕容府现在不招人。就算招,也不会招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慕容府开的是钱庄,赚的是真金白银。像先生你这种知天命懂乾坤的高人,在慕容府实在没有用武之地。”
胡伯格却不以为意,对楚长歌说道:“如今天下大乱,群王皆反,还有不少地方土豪、山寨霸主自立为王,难道楚教主就不曾想过干一番大事吗?”
楚长歌轻蔑一笑,“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
胡伯格:“问鼎中原,一统天下。”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我对天下没兴趣。”
“可是这天下却对你有兴趣。”
“是么?”楚长歌剑眉一挑,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几许不羁的柔情,“我的天下早已在我手中,别人的天下又与我何干?它若对我有意,那便是它选错了对象用错了情。”
胡伯格:“天下之大,魔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天下?我没想到楚教主是甘于平凡之辈。”
楚长歌道:“谁说魔教是我的天下了?”
“那你所指的天下是什么?”胡伯格不解。
“自然是你不懂的东西。”楚长歌笑着说,然后看了慕容云舒一眼。
这一眼胡伯格不懂,慕容云舒却看得明白。她激动的抓住楚长歌的手,然后对胡伯格说道:“先生虽然看错了人,但是这趟燕州却没有白来。我会向晟王引见你的。”
“不必。”胡伯格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
慕容云舒想劝他,但转念一想,良将与良驹一样都是认主的,再多的劝说也是枉然,便直接说道:“绿儿,送客。”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帝王就是如此(二更)
凤城来到了燕州晟王府,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
“我还没准你楚家门呢,你怎么就怀上了?”妖月仙子瞪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说。
当初就不该提醒东南西北那四个草包这世上还有妖月仙子这号人物!让他们不要惊动,他们就把人给请来。
这四胞胎果真对用行动诠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句话情有独钟!
慕容云舒头疼地在心中叹一口气,脸上却甚是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道:“第一,我不会进楚家的门,是你儿子进我慕容府的门。第二,怀孕的事,你得问你儿子,我实在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怀上的。”
“……”
“……”
“……”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听楚长歌道:“你们问凤城,他知道。”
凤城嘴角微颤,苍白的脸上闪现出几条黑线,“你的儿子是怎么怀上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是大夫啊!”楚长歌一脸理所当然。
凤城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两抽,好,是他想多了。但是谁说大夫就知道孩子是怎么怀上的?他又没有怀过!
这时,一道沉稳地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一大家子这么热闹,真是羡煞旁人。”
晟王一出现,叽叽喳喳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慕容云舒闻言疑惑地看向楚长歌,用眼神询问:你没有跟他讲你们是兄弟?
楚长歌微微摇头,悄声道:“对他来说,没有兄弟会更好。”
慕容云舒心领神会。是啊,帝王本来就应该是孤家寡人,多一个兄弟,就多一分负担。对于深受同门相残之害的晟王来说,与他出生入死的大将必然比血脉相连的兄弟更值得他信任。
“我打扰你们叙旧了么?”晟王笑说。
妖月仙子哈哈一笑,道:“哪里的话,晟王大驾光临,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打扰呢?王爷与阿长和云舒有正事要说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摆手吆喝着东南西北一干人等出去。
“月前辈。”晟王忽然转头叫住妖月仙子,见她脚步停下来,才继续说道:“你似乎很怕见到我。”总是躲避他的目光。在慕容府时如此,在王府亦如此。
妖月仙子身形一僵,随即转过身嘻嘻哈哈地笑道:“你想多了。我妖月仙子活到这把年纪还不曾怕过谁。你虽然是王爷,但是在我眼里你也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公子哥。我怕你作甚?”
“是这样吗?”晟王双眸微沉,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道:“那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吧。”
“一定是。”妖月仙子呵呵一笑,然后摇步离开。
那摇曳的身姿看在楚长歌眼中却是十足的落荒而逃。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妖月仙子的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视线,问晟王,“有事?”
“没事不能来这里坐坐吗?”
“不能。”
“……这里是我的王府。”晟王强调自己的主人地位。
“但是我现在住在这里。”楚长歌说得甚是理所当然。
晟王深知与以不讲道理出名的楚长歌讲理等于浪费时间,便由着他去,只要无伤大雅,他想在哪儿画个圈占地为王都行。“现在中原的形势已基本成定局,以楚河为界,神武帝华陵天占楚河以东,小梁王华夜离占楚河以西。”
楚长歌道:“华陵天竟能与华夜离相抗衡,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扮猪吃老虎。”慕容云舒一语道破。华陵天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从小一起长大,虽不能说对他完全了解,但是他的想法她也能猜透八九分。他不是弱者,更不是甘于平庸之辈。以他的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足为奇。但也仅止于此。因为华陵天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晟王要的却是国泰民安的天下。
“我决定下个月十五从西州的一个港口登陆,正式角逐中原。”晟王道。
楚长歌闻言蹙眉,语气很是不善地说道:“你要与华夜离合作?”
晟王道:“在华夜离与华陵天之间,我必须选择一个人来合作,否则他们就会联手来对付我。而从燕州出发,必须经过华夜离的地盘。”
楚长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与华夜离合作——超出他的底线太多了。
晟王又道:“我知道你们与华夜离之间的过节,所以才先来和你们说一声。若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与华夜离誓不两立。”楚长歌表明立场。
晟王为难地看向慕容云舒,希望她能够劝劝楚长歌。只见慕容云舒微微一笑,徐声道:“你若心意已决,就按你的计划行事吧。”
“你同意?”这让晟王有些意外。慕容云舒虽然比楚长歌通情达理一些,但也不是这通情达理的人。至少,在他的预计之中,是要费不少口舌的。
慕容云舒道:“行军打仗、争权夺位是你的事,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是否继续向你提供财力支柱,才是我的事。”言下之意,你想与谁合作与我无关,但如果那个人是我不待见的,那么你就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个铜板。
见晟王不说话,慕容云舒又道:“我是商人,一切以利益为重,花钱花得开心,也是我的利益之一。你若与华夜离合作,那么这钱我就花得不开心了。而不开心的事,我通常不做。”
晟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与华夜离的合作只是一时的,击败华陵天之日,便是联盟结束之时。”
慕容云舒道:“可惜我们只是市井小民。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是市井小民的典型特征。”
晟王道:“我不认为你们是普通的市井小民。”
楚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带着寒光,淡声道:“不错,我们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比一般的市井小民更加斤斤计较。别人伤我一时,我便毁他一世。”
晟王心中一惊,被楚长歌顷刻间释放出得杀气骇住了。“你们与华夜离,到底有什么过节?”他听过不少传闻,但从传闻来看,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幕。
楚长歌冷哼一声,道:“我与华夜离之间的恩怨,不是‘过节’两个字能够说得清楚的。你只需要知道,他不死,我便活得不舒心,不痛快。而他亦如此认为。”
晟王道:“可是据我的使将所报,华夜离却并不排斥与我合作。”
“因为他想当皇帝,而我不想。”楚长歌道:“我不求名不求利,只求自己活得痛快。在这件事上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的心里便会不畅快。不畅快,我便会做一些让自己心里畅快的事,例如烧掉玄月岛上的粮草。”
玄月岛是海上离陆地最近的一个岛屿,只相隔一刻钟船程。晟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悄悄将粮草囤积在了那里。
晟王心胸虽广,却不喜被人威胁,当即面色一沉,道:“你知道的不少。”
楚长歌道:“这种小事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妻儿住在这里?”
晟王恍然大悟,他早该知道,再财大气粗的人,也会关心自己的钱用在哪里,而慕容云舒从来不闻不问,其中必有蹊跷。原来,他们早已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没有人会高兴被监视,晟王也不例外。“这件事我会另想办法。不过你要让你的手下撤退。我不喜欢背后总有一只眼盯着自己。”
“正好,我也是。”楚长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
晟王微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长歌沉吟半晌,道:“意思就是,也请你把这客院周围的眼睛撤走。”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说。晟王的眼中闪现几许黯然,道:“我会撤走他们的。”说罢,转身离去。
当晟王走到客院门口时,楚长歌忽然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我信任过你。”
晟王闻言顿足,没有回头,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楚长歌隔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但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离开月缺岛的前一晚,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交谈,但早已交换了对彼此的信任。他打定主意,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帮他夺位。可是回到王府后,他却在客院四周安Сhā了眼线。
晟王杵在原地,握拳,又松开,一言未发扬长而去。他又何尝不知是自己毁了这一切!但是他不能重蹈父皇的覆辙,决不能!
“这不是针对你,儿时的遭遇早已让他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慕容云舒试图安慰楚长歌。
楚长歌弯唇一笑,这一抹笑容看在慕容云舒眼里显得有些凄凉。“一个无法信任别人的人,有资格成为明君吗?”不信人,何以得人心?不得人心,何以得天下?
慕容云舒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沉默良久,才道:“或许,帝王就是如此。”
楚长歌黯然,帝王就是如此吗?那么他宁愿不当皇帝。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妖孽异动
最后,晟王还是选择了与华夜离合作。慕容云舒因此中止了对晟王大军的经济支援。晟王囤积在玄月岛上的粮草仅仅够他撑半年。他若不能在半年之内歼灭华陵天大军并与华夜离决裂,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将以燕州沦陷告终。
晟王大军一离开,燕州城一夜之间变萧条,连城头瑟瑟的风都显得无比凄凉。但住在晟王府养胎的慕容云舒却感到非常惬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例如现在,准婆婆不死心地又来寻她晦气——
“听阿长说,你要让我的乖孙姓慕容?”妖月仙子一进门就兴师问罪。
慕容云舒点头,“嗯。”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是我们楚家的骨肉,凭什么姓慕容?”
“他在我的肚子里,凭什么不姓慕容?”
“可他也是阿长的骨肉!”
“所以我准许孩子喊他一声爹。”慕容云舒笑容可掬。
“你不能仗着孩子在你肚子里,就想将阿长的那一份也占为己有!”
闻言,慕容云舒青眉一挑,嘴角带笑,甚是云淡风轻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妖月仙子语塞,气鼓鼓地瞪了慕容云舒半晌,又恨铁不成钢地瞪向楚长歌,道:“下一个孩子你来生!”
“……”楚长歌英俊地脸廓抽了几下,非常好脾气地说道:“您先让凤城生一个出来我看看。”
“那不行。”妖月仙子美眸一瞪,道:“要让凤城怀上了,孩子将来岂不得姓凤?不行,绝对不行。”
“……您放心,他的医术再高,也坏不上孩子。”楚长歌哭笑不得。
妖月仙子还想说点什么,却听慕容云舒道:“我累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闲杂人等请自动消失。于是,妖月仙子非常自觉地一阵风飘走。
这倒不是她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而是,上一次她没有及时离开,其后果就是后来被强行请出门时,一个晴天霹雳正好打在了她的后脚跟后面一点点。平地被劈出一个深坑来。警告也好,巧合也罢。反正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死倒无所谓,可被天打雷劈而死,下去后还有什么脸做鬼?
一出慕容云舒的房门,妖月仙子正好碰见楚惜月与凤城携手走来,她顿时灵光一闪,老谋深算的眸子转了几转,对楚惜月说道:“惜儿啊,你大嫂是个人才,你一定要向她多学习学习。尤其是在孩子跟谁姓这件事上,一定要向她学习。”
凤城嘴角横抽,道:“我凤家的骨肉,当然要姓凤。”
“孩子在惜儿的肚子里,凭什么跟你姓?”妖月仙子突然觉得慕容云舒的这句话真是太理直气壮了。
凤城语塞,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放低姿态,好声好气说道:“自古都是子随父姓的,您不能不讲道理。”
妖月仙子道:“这种话你去跟我的好儿媳说去。你要是能说服她,惜儿肚子里的孩子就跟你姓。”
凤城望天,说服慕容云舒?她难道不晓得在慕容云舒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妥协’这俩字吗?
妖月仙子却管不了那么多,笑盈盈地飘走。人才,她果然是人才。
“不是说好儿子跟我姓的吗?”妖月仙子走后,楚长歌才问。
“嗯。”慕容云舒笑了笑,甚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是特别欣赏你娘跳脚时的样子。”
“……她也是你娘。”
“现在还不是。”
“很快就是了。”
“所以趁她还不是的时候,多欣赏几次。免得以后成了一家人,想不和睦都不行。”
闻言,楚长歌的嘴角抖了几下,然后说道:“其实我不介意你们相互掐架。”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我介意。”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忽见凤城沉着脸杀进来,劈头便是一句,:“楚长歌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楚长歌楞了一下,随即邪笑道:“我不是男人,云舒的肚子能变得这么大吗?”
凤城非常不齿地冷哼一声,道:“这可说不准。现在的病种那么多,怪人身上得怪病也不足为奇。说不准,她肚子里长得不是你儿子,而是一个妖孽!”
“凤城你不要乱讲。”楚惜月拉了拉凤城的一角,道:“你再生气也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
“没关系。”慕容云舒非常大度地笑了笑,淡淡说道:“就算是妖孽,我也要把他生下来。他要不是妖孽,我也一定把他调教成妖孽。到时候,一语成谶的凤公子可别嫌弃他。他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可千万要多多包涵,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好。”
凤城白皙的脸上顿时青黑交错、电闪雷鸣,“妖孽就该被扼杀在摇篮中。省得以后出来害人!”
闻言,慕容云舒幽幽地看向楚长歌,“幸好你与他不是青梅竹马。”很难想象才学会爬的凤城向刚出襁褓的楚长歌伸出魔手的样子……
正想着,忽然,慕容云舒只觉腹部一阵剧痛,额头开始冒冷汗。
楚长歌心一紧,急道:“怎么了?”
慕容云舒因疼痛而眉头紧锁,脸上却带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妖孽要出世了。”
楚长歌一怔,接着惊慌失措地叫道:“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出世吗?凤城你个庸医!”
凤城也慌了,回骂道:“你家妖孽长得快关我什么事?!”
“哎呀,你们两个别吵了。大嫂就要生了,快想想办法呀!”楚惜月六神无主地大叫。
楚长歌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现在不是和庸医算账的时候。惜儿,快去把娘喊来……”
不等楚长歌说完,慕容云舒掐着他的手臂说道:“不要叫妖月仙子,我看见她就生不出来……”
“……”
“看见她,我就忍不住想与她作对。”
“……”
“去叫产婆来。”
“啊,对,产婆,产婆!”楚长歌一面抱着慕容云舒往卧室走,一面朝门外大叫道:“你们四个,立马给我把燕州城最好的产婆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迟不见东南西北带着产婆回来。楚长歌心急如焚,一面安抚慕容云舒,一面痛骂凤城是庸医。
凤城起初还回两句,后来渐渐也开始觉得自己是庸医了,并痛下决心,从今以后一定苦心钻研接生,免得惜儿将来生孩子时受苦。
不知过了多久,东南西北终于回来了。但带回来的却不是产婆,而是妖月仙子。
楚长歌大怒,“不想活了是不是?!”
东南西北被这一声责问吓得哆嗦了一下。东护法连忙解释道:“这回不是开玩笑,真不是。我们找遍了燕州城,只找到一个产婆,还是个饿得只剩下半条命的,不管我们说什么都只会回答‘饿’。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找老夫人来……”
听完解释,楚长歌的怒气减了一些,脸色依然不愉,又气又急。
楚惜月道:“娘,现在没有产婆,大嫂眼看就要生了。您来给大嫂接生吧。”
“啊?我……我……”妖月仙子吓白了脸。
楚惜月道:“这里就您生过孩子,有经验。”
“我……”妖月仙子急得不得了,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不会……我……”
楚惜月比她还急,“娘,您别说那么多了,快点给大嫂接生啊!您不想抱孙子了?”
楚长歌捧着慕容云舒的手,低声道:“娘,拜托了。”声音中带着哀求。
“我……”
“你们……不要为难她了。”慕容云舒忍着剧烈的疼痛说道:“她从来就没有生过孩子。”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如果妖月仙子没生过孩子,那么楚长歌和楚惜月是怎么来的?
妖月仙子满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怎么办……怎么办……楚长歌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慌张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找个人来替云舒接生……接生……接生……
越乱越急,越急越乱。
忽然,楚长歌猛地想起一个人,欣喜若狂地说道:“晟王的奶娘!快,快去把王夫人找来!”
楚长歌的命令一下,东南西北立即出动。
当王夫人看到四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一字排开站在自己面前时,又吓得昏了过去,口中还念着:“我不敢说她的是非了……再也不敢了……”
她一昏,东南西北也脑门一充血,差点跟着昏过去。
“现在怎么办?”北护法皱着眉一脸无计可施。
东护法端详着王夫人沉吟片刻,道:“凉水泼醒,抬走。”
“好办法!我去提凉水。”北护法转身就要去拿水桶。却被南护法叫住,“还是先抬回去再把她弄醒吧。不然半路还是会昏过去的。”他可不认识老太太的心脏经得住吓。
“有道理。”
主意一定,四人立即各提一只手、脚,抬着王夫人十万火急飞向客院,心中忍不住感叹道:小教主,你既没有慈良母又没有慈父,这么急着出来干嘛?你可知道,你的爹娘害起人来,是六亲不认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大小男人之间的问题
当产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时,楚长歌立刻拽着凤城一阵风冲进产房。
凤城跌撞大步跟上抱怨道:“当爹的人是你,拉我做什么?!”
楚长歌二话不说把凤城拽到床边,道:“看病。”
“看什么病?”看孩子还差不多。凤城一脸莫名其妙。
楚长歌低吼:“让你看你就看!”
“……别人当爹都是欣喜若狂,你却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看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依我看,需要看大夫的人是你。”凤城白他一眼。
楚长歌完全不理会凤城的揶揄,压着怒气吐出两个字,“诊脉。”
凤城拗不过他,只好替刚生完产的慕容云舒诊脉。良久,收回手没好气地说道:“一切正常,死不了。”
听到凤城的诊断,楚长歌望天长吁一口气,然后走到床边替慕容云舒擦去额上的汗,为她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长歌温柔地问。
慕容云舒幽怨地看他一眼,“心里不舒服。”
楚长歌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不舒服了?”不等慕容云舒回答,他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冲凤城大吼道:“你个庸医!你不是说她一切正常吗?!”
凤城被楚长歌骂得怔住了,想反驳又没有底气,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慕容云舒,“具体是什么感觉?心跳很快?喘不过起来?”千万不要是心悸病。
慕容云舒面无表情地睇着他半晌,道:“不满意生孩子的事必须让女人做。这个问题你能解决吗?神医。”
凤城的嘴角抖了抖,“不能。”他是神医,不是神仙……
“庸医。”楚长歌又闷闷地咒了一句。
凤城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与眼前这对刚生完孩子的夫妇交流了,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心中不断的催眠自己:他们是病人,大夫要包容病人,要包容……
“那个……”王夫人一脸慈爱地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到楚氏夫妇面前,“你们不想看看孩子吗?是个很漂亮的男孩。”
慕容云舒闻言温柔地笑起来,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欣喜,正想让王夫人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来,却听楚长歌阴郁地说道:“不想看。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呃……”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尴尬地看向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好笑地看了楚长歌一眼,道:“他现在只会哭不会滚,等他以后会滚了,你再让他滚。”说罢,朝王夫人笑了笑,道:“抱过来吧,我想看看他。”
王夫人连忙将孩子放到慕容云舒的臂弯中,然后一脸生怕染上瘟疫的模样,退到三米开外的地方候着。
“他长得很像你。”慕容云舒端详着小慕容,柔柔地说。
楚长歌垂头淡淡看了孩子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真丑。”
慕容云舒:“……”
“刚出生的孩子一般都长得比较丑。”王夫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我的儿子能与一般人相提并论吗?”楚长歌冷冷地说。
王夫人立即噤声。心道:这人真奇怪,一会儿对自己的儿子嫌弃得不得了,一会儿又很宝贝的样子。
楚惜月道:“大嫂生的是你的儿子,不是仇人,你别一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好不好?”
“你别替他说好话。”楚长歌极不爽地说。
楚惜月翻个白眼,道:“大嫂,你看阿长那副鬼样子,一点都不像父亲。”
慕容云舒道:“他们两父子结怨已久,今天好不容易得以见面,你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楚惜月一阵无语,“大嫂,他才刚出生,你就不能调和一下?”
慕容云舒青眉一挑,道:“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适合Сhā手。”
男人之间的事……男人……楚惜月很想问一句,你对男人的定义是什么?可一碰触慕容云舒那风也轻轻云也淡的表情,就什么也不想说了。人家亲娘都不担心,她这个当姑姑何必杞人忧天?再说了,虎毒不食子。阿长再怎么内心阴郁,也不会玩死自己的儿子。死不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在魔教,水深火热、半死不活,那是常有的事。
凤城:“惜儿,我们走吧。他们现在是当爹、当娘的人了,与我们有沟通障碍。”
“他们一直与我们有沟通障碍啊!”楚惜月瞪大眼睛看向凤城,“你今天才意识到?”
“……我今天才意识到这条鸿沟已经深到了不可逾越的地步。”凤城道。
楚惜月:“可他是阿长,我不能抛弃他。”
“嗯,所以我们要走。”凤城顿了顿,继续说道:“把这条沟填起来。”
楚惜月一脸莫名地眨眨眼,“怎么填?”
凤城望着她沉默了少许,道:“生个孩子。”
楚惜月闻言脸一红,扭捏道:“可是我还没有身孕啊。”
“很快就会有了。”
凤城与楚惜月一走,王夫人也默默退场——手上抱着娘不疼爹不爱的小慕容。
一出产房,王夫人便望着怀中的婴儿长叹一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未婚生子也就罢了,生了又不闻不问。作孽,真是作孽啊!”
“又在瞎说什么?”
王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顿时有种大白天撞见鬼的错觉,手一哆嗦,孩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北护法没料到王夫人会突然松手,眼睁睁看着小慕容结结实实地摔倒地上,随着那一声闷响,他的人也跟着跳了一跳。
“吓傻了啊你!”西护法连忙将小慕容抱起来,紧张地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无比庆幸地说道:“还能喘气。”大幸,大幸。
东南北三人闻言皆松一口气,还能喘气就好,还能喘气就好……
少顷,北护法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教主怎么没哭?会不会是……摔坏脑子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东南西一脸严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办?
良久,东护法无比淡定地清咳两声,道:“摔坏了就说是天生的。”
高见!西北两人有志一同地投给东护法一个崇拜地眼神。
东护法非常谦虚地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要的、要的。以后别人要是问起这事儿来,我就说是你想出来的。”北护法笑嘻嘻道。
东护法顿时满脸黑线,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这事儿万一传到教主和夫人耳中,他还有活路吗?更别说等小教主长大成|人之后,会怎么报复了……
“呃……”北护法悻悻地闭嘴。他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有个有才的兄弟而已,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南护法想了想,道:“就这么定了。教主作恶多端还能活得如此潇洒,报应肯定全搁到小教主身上了。天生脑残很正常。”
“四肢健全是老天开恩。”西护法出声附和,同时又检查了小慕容一遍,确保他的手脚都还在。“幸好小教主骨头硬,经摔。”
“应该是幸好王夫人长得不高。”北护法弱弱地说。
“……”
“……”
“……”
东南北三人无语,随后猛地想起还有王夫人这号人物在场。女人到了她那把年纪,是最爱嚼舌头的。尤其是像王夫人这种整天无事可做的人。
思及此,东护法立即对王夫人说道,“我不想对妇人下手,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南护法道:“不要怀疑他的话,他最擅长辣手摧花。”语气异常的正经。
东护法眼角跳了两跳,兄弟,为兄再饥渴也不会摧残年过半百的老妇,别把话说得那么暧昧。
“而且特别暴力,女人要落到他手里,绝对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西护法非常自觉地把南护法的话接下去。
东护法的脸皮开始抽搐,只怪当初年少无知,交友不慎……
“其实,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应该不会介意温柔还是暴力吧?能有人摧残,就很幸运了……”北护法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抽,再抽,不停的抽。东护法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狂抽不止的面部肌了。不、能、忍、了!东护法陡然暴呵一声,“敢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先把你摧残了?!”
“……”西南二人决定说服自己那是幻听,幻听……
北护法则楞了半晌才道:“大东,我是个男人。”
“……我竟然能容忍你的脑残这么久!”东护法大叫。
崔成不成也不用人身攻击啊。北护法一脸无辜。
南护法一脸哀痛地走过东护法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大东,难为你了。”
“……”
“小北的脑残与小教主一样,是天生的,你不要嫌弃他。”西护法抱着小慕容在东护法身边停了一下,然后走开。
很快,东护法听到了一阵爆笑,接着,他发现王夫人正一脸奇异地望着他。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王夫人的声音颤抖不止。
东护法立时双拳紧握、杀气外泄,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如果妓院收男人……如果妓院收男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调教小妖孽(二更)
自从小慕容出生后,慕容云舒所在的客院就变得冷清了。楚惜月与凤城忙于‘填坑’终日不见人影,以前每日必来串门的妖月仙子也不知所踪,而东南西北四人则整日抱着小慕容在街上寻找‘买家’。
这一日,东南西北又在街上晃荡,发现一个富态少妇,立马上前,“这是我们家的小教主,叫楚慕容,刚出生一个月不到,一天哭一次,一次哭一天,很讨喜的,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可以便宜卖给你。”十足一副甩卖大白菜的口吻。
少妇一脸遇见了疯子的表情,敬谢不敏绕道走开。
南护法追上去,“再给你打九折。”
“有病。”
“他没病,就是有点爱哭。实在嫌贵我给你打五折。”西护法道。
“疯子,让开。”
“倒贴钱你要不要?”北护法问。
“来人啊!救命啊——”
见状,东南西北立即若无其事地走开,东瞧瞧西看看,嘻嘻哈哈,一副逛街散步压马路的悠闲姿态。
“看见了吧?除了我们四个之外,没有人喜欢你。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我们,知道了吗?”东护法对着怀里的小慕容说。
小慕容那双漂亮的清眸睁得老大,讷讷地盯着东护法,眼中尽是茫然。
“大东,你不要逼他,逼急了小心他去告御状。”西护法道。
闻言,东护法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哼哼,他连我的五指山都逃不出,还想告御状?”
话音未落,东护法忽然感觉手上有点湿,热热的,很温暖……蓦地,他意识到那是什么,得意的表情顷刻间扭曲,把小慕容递给南护法。
“又被暗算了?”南护法接过小慕容,甚是平静地问。
东护法没有回答,默默转身,“回王府。”
北护法跟上笑呵呵道:“他现在不是逃出你的五指山了?”
“……随处大小便,没有素质。”东护法恨恨地说。
“大东,你不要冤枉他,他没有随处大小便。我作证,他每次都尿在同一个地方。”西护法睨着东护法胸前那块不大不小湿湿的地方说道:“每次都是那里。”
“……”东护法望天:属下虽然随便,但是不方便啊!小教主你是有多恨我啊!
眼看楚慕容就要满月了,楚爹楚娘终于记起了他的存在。东护法含泪将小祖宗送出去,顿时有种功成身退的感觉。以后谁再敢把没满月的孩子交给他,他就灭谁祖宗十八代!
“好像长大了不少。”慕容云舒抱着小慕容笑盈盈地说。
楚长歌也一副慈父的样子,逗弄了小慕容一会儿,然后说道:“好了,今天的探视结束。”
东南西北闻言神经顿时一绷,探视结束是什么意思?难道……该不会……千万不要……
“抱走吧。”楚长歌又道。
晴、天、霹、雳。
“教、教主……”东护法用颤抖音说道:“他姓楚。”不姓东不姓西,也不姓南不姓北,更不姓赵钱孙李,而姓楚!你怎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别人荼毒……不……抚养……交给别人抚养。
“我知道他姓楚。”楚长歌道。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带他?”
楚长歌皱眉看了小慕容一眼,丢出俩字,“麻烦。”
“……可这个麻烦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啊!”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对自己的‘所生所产’负责。
“我当时没想到他这么麻烦。”楚长歌道:“你们快把他抱走,以后每天抱来我们看一眼。”
每天看一眼……教主您这每天的一眼是用来确认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活着的吗?东南西北在心中哀叹:这哪里是亲爹啊,简直比后爹还后!
楚长歌见东南西北四人丝毫没有过来抱人的迹象,便催道:“快点抱走。”
东南西北盯着楚长歌看了一片刻,然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楚长歌楞住了,他们四个几时变得这么大胆了?竟敢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
彼时,慕容云舒正抱着小慕容摇啊摇,心情好极了。
楚长歌僵硬地侧头,“是不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慕容云舒笑着抬眼,“我方才一个字也没说。是他们嫌慕容麻烦,才留给我的。”
楚长歌语塞,一脸阴郁。
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他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么嫌弃他?”
楚长歌皱眉阴测测地看了小慕容一眼,道:“他会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慕容云舒挑眉,“你的生活什么时候正常过?”
“以前很正常,自从你怀上他之后,就再没正常过了。”楚长歌闷闷地说。
慕容云舒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所谓的‘正常生活’指的是什么,又羞又恼的瞪他一眼,道:“儿子还在这里,你说话正经点!”
“看吧,才来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影响了。”楚长歌摆出一张怨夫脸,道:“连说都说不得,更别说做了。”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父亲了。”
“但我还是一个男人。”楚长歌的脸色愈发阴沉。
慕容云舒简直哭笑不得,“你别这样,会吓到他的。给个面子,对他笑一笑。”
楚长歌鼻子朝天一哼,酷酷地说:“你怎么不让他先对我笑一笑?”
“……楚长歌,你非要跟一个才满月的孩子闹别扭吗?”慕容云舒相当之无奈。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要生个儿子来玩一玩。
楚长歌与小慕容大眼瞪小眼良久,忽然道:“好,我就让你住在这里。你要是敢捣乱,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小慕容似听懂了他的话,黑白分明地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嘴巴一张,嚎啕大哭。
这下,连慕容云舒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嫌弃之色。
门外,东南西北四人相视一笑,再妖孽的人,也有另外一个妖孽来收拾。教主,你的劫难开始了。
一周之后,当东南西北四人回到客院准备欣赏楚长歌抓狂的样子时,一进门就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小教主竟然乖乖躺在摇篮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出神。
不会吧?!这么小就懂得神游太虚了?
小教主不是很爱哭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
“你们终于舍得现身了。”楚长歌笑着说,一脸的春风得意,那是胜利者的炫耀。
东南西北再次望向躺在摇篮中沉思的楚慕容,难道……小教主终究还是道行不够,败倒在教主的魔掌之下?
这时,正在向慕容云舒学作画的楚惜月忽然说道:“大嫂,听说小孩子都爱哭,小慕容怎么那么安静?”从她来到现在,就没听到他哭过。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他的爹没死娘还在,有什么好哭的?”慕容云舒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楚惜月额上顿显三条黑线,“你不觉得小孩子不吵不闹很不正常吗?”
东南西北四人在一旁使劲儿的点头,绝对绝对不正常!想当初小教主跟他们混的时候,那哭声,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慕容云舒挑了挑眉,道:“大概是怕被扔进海里喂鲨鱼吧。”
“……”楚惜月放下笔,走到摇篮前,观察了楚慕容一会儿,皱眉说道:“大傻,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
楚惜月:“他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显然很不正常啊!他们怎么还这么淡定?
“大概是睡着了吧。”慕容云舒淡淡道。
楚惜月嘴角微颤,“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着。”
“有的人天生喜欢睁着眼睡。”慕容云舒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是吗?”楚惜月挠了挠楚慕容的咯吱窝,道:“我觉得……他有点像是被人……点了|茓道……”
!东南西北四人瞬间石化。
慕容云舒则轻叹一声,幽怨地看向楚长歌,道:“我说有人来的时候应该点睡|茓吧?”
楚长歌微微一笑,“睡着了多没意思。我就喜欢看他想哭哭不出来,想动动不了的样子。”
“……”东南西北顿时觉得与小教主比起来,自己真是幸福太多了。
“阿长。”楚惜月满脸黑线看向楚长歌,“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楚长歌剑眉一挑,“恨我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不算多。”
“阿长,你会遭天打雷劈的。”楚惜月无力地说。
楚长歌只抬了抬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慕容云舒则抬眼看着楚惜月淡声道:“等你听过他的哭声之后,你就会知道,天打雷劈实在算不上什么。”
东南西北在一旁狂点头,这个说话绝对一点也没有夸张!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被教主报复的危险,将小教主丢给他爹娘了。要知道,教主的报复,比天打雷劈恐怖多了。天灾犹可生,人祸不可活啊!
众人正在心里对楚氏夫妇的行为进行深刻的批判,忽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哭声响起——
顷刻,天地噤声,皓皓长空中,只剩楚慕容的哭声,凄厉无比。
所有人都傻眼了,一脸惊愕。小慕容不是被点了|茓道吗?怎么哭起来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醉生梦死’的小慕容(新
许久许久,楚长歌哈哈大笑起来,“好样的!真不愧是我楚长歌的儿子!”
“小慕容冲开了|茓道?”楚惜月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只怕是的。”楚长歌笑容满面。那是一种身为父亲为儿子感到骄傲的笑。
见状,东南西北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惊愕变成惊悚。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做不到的事,一个才满月不久的婴儿竟然做到了。这……这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就算没有外人知道,他们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
所有人都因小慕容惊人的武学天赋感到震惊,唯有慕容云舒,眉头紧锁。“可以先让他别哭吗?”她问。
“当然可以。”楚长歌立即封住小慕容的哑|茓。然后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睇着小慕容,道:“这样只能止住一时,过一会儿他还会冲破|茓道,到时候应该会哭得更凶。”
“……”慕容云舒头疼地揉眉说道,“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楚长歌:“有。不过你应该不会同意。”
“什么法子?”慕容云舒现在一听到小慕容的哭声就头也疼心也疼,只要他能不哭,安安静静地自己玩自己的,怎样都行。
楚长歌古怪地看了慕容云舒一眼,道:“毒哑。”
“……你还是把我毒聋吧。”慕容云舒没好气地说。
“我不忍心。”
“那你就忍心毒哑你儿子?”
“反正他现在又不会说话。哑不哑没什么区别。”
“……”
“等他会说话了,我再给他解药。”
“……”
听不下去了!东南西北互看一眼,意见达成一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抱起摇篮中的小慕容。“教主,还是让我们来带吧。”
楚长歌剑眉轻挑,眼底露出几许不快,“你们想抢我的儿子?”
东护法:“你不是嫌他麻烦吗?身为护法,我们理应替教主处理麻烦。”
“那么……”楚长歌拉长尾音,神情慵懒慢悠悠地问:“你们想怎么处理他?”
“像亲爹一样供着。”北护法抢着回道。
“云舒是亲娘,慕容是亲爹,你打算把我置于何地?”楚长歌问。
北护法只觉背脊串起一道寒气,让他毛骨悚然。
西护法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北护法一眼,然后替他解围,“教主,我们会好好待小教主的。”
“比我待他还好?”
“……不敢与教主攀比。但是我们会尽全力让小教主‘正常’成长。”西护法说到‘正常’俩字时,狠狠地咬了一下。
“你们能有这份心,本教主深感欣慰。不过,我认为他更希望在爹娘的身边长大。”楚长歌气定神闲地说。
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西护法在心里深深地不齿。
楚长歌弯唇一笑,“好了。把儿子还给我吧。”
东南西北四人往后退一步,不还。
“你们确定要与我抢儿子?”楚长歌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异常明显、十分阴恻的威胁。
东南西北四人再退后一步,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见状,楚长歌脸一沉,厉声道:“拿、过、来。”
东南西北被吓得抖了两抖。抱着小慕容的东护法颤手将小慕容还给楚长歌。
接过小慕容,楚长歌立马眉开眼笑,跟变了个人似的。“爱笑的人运气通常比较好。你投胎成我的儿子,没有运气可不行。来,给爹笑一个。”
“咯咯咯……咯咯……”
“哇,小慕容笑了!”楚惜月惊喜道。
楚长歌笑着将小慕容放回摇篮,道:“不要激动,他还会笑很久,你可以慢慢欣赏。”
“……阿长,你真的会遭天谴的。”点完哑|茓点笑|茓,你把你儿子当什么了啊?!“大嫂,你也不管管,任由阿长残害你儿子?”
慕容云舒展眉沉吟了几秒,随后睫羽微垂,一面继续作画一面说道:“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适合Сhā手。”
楚惜月望天,半晌,痛心疾首地骂道:“疯子,一对疯子!”说罢,大步流星走出去,正好碰上来寻她的凤城。
“谁惹你了?”凤城拉住楚惜月。
楚惜月一跺脚,特挫败地说道:“没有谁惹我。”
凤城脸一拉,道:“说真话。”
“唔……”楚惜月瞪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凤城问:“如果将来我们的孩子特别爱哭,你会怎么做?”
闻言,凤城沉思了片刻,“那两个怪胎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楚惜月微惊,“你怎么会知道?”
凤城抬头觑一眼客院中的某人,淡淡道:“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他不祸害一番,怎么会甘心?”
“凤城,你太了解阿长了。”
“还不够了解。”凤城道:“我猜不到他用的什么方法让小慕容笑得那么凄厉。”
“他点了小慕容的笑|茓。”楚惜月闷闷地说。
“就这样?”凤城有点失望。
“你觉得还不够?”
“太低级了。”
楚惜月满脸黑线,随即又猛然瞪大眼,道:“凤城,将来你要敢碰我儿子一下,我就灭了你!”
“……你放心,我与楚某人不一样,不会那么缺德。”说完,又觑了楚长歌一眼,然后揽着楚惜月离开。
院内,楚长歌目送两人走远,感叹道:“好久没见惜儿这么霸气了。”
东护法:“是啊。大小姐以前那么威风。”
“可能是经历过死而复生,性子变了。”南护法道。
西护法重重点头,“有些人就应该去死一次。”
“喂,你干什么看着我说这句话?!”北护法不爽地说。
“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是对着你后面的……”西护法陡然闭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小北后面的不是树,是人,是一个活生生、无比淡定的女人。
“后面的什么?”楚长歌笑眯眯问。
这笑容看在西护法眼中异常的诡异,直教他骨寒毛竖。“那个……我觉得……可以给小教主喝点酒。既能让他安然入睡,又能练酒量,一举两得。”小教主,你可千万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的爹娘……不,你也不能怪他们,你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
最后,西护法的意见被采纳。从此,楚慕容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美酒穿肠过,睡意心中留。偶尔不合时宜地醒来欣赏这个世界的美时,还会遭遇‘家庭暴力’。
转眼又过了四个月,楚慕容已经懂得自娱自乐了。例如现在,冲破被楚爹封住的哑|茓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以前明明一开口就哭,怎么突然变成笑了?”楚长歌一脸惊奇不解地说。
慕容云舒也觉得很奇怪,想了想,道:“他大概是发现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与亲爹对抗的地步,心里开心吧。”
“……夫人,你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幸灾乐祸。”楚长歌一脸控诉。
“我是感到骄傲。”慕容云舒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不感到骄傲吗?”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教他武功。”楚长歌一本正经地说,黑沉的眸子里闪着诡异的笑。
于是,第二日,楚慕容的摇篮里就堆满了各种玉制宝剑。
慕容云舒问过楚长歌为什么只给小慕容玩剑,楚长歌的回答是——用剑的人潇洒。
“人自恋到一定境界就会这样。”慕容云舒这样向王夫人解释。
慕容云舒不会带孩子,所以经常向王夫人请教。每次王夫人来的时候,小慕容都在‘酣睡’,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楚长歌想看被剑包围的小慕容会有什么反应。小慕容却压根不理会那些玉剑,闭眼时养神,睁眼时望天,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这让楚长歌相当之挫败。他楚长歌的儿子怎能对剑视若无睹?
“慕容乖,把剑拿着。手中有剑才不会被欺负。”楚长歌拿着一把小小的蓝田玉剑在小慕容眼前晃啊晃。
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而问王夫人,“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
“一般在七八个月的时候。你平时要多和孩子说话,或者弹琴给他听,这样他才会早早开口说话。否则,不仅开口说完晚,而且长大后很有可能会变得沉默寡言。”王夫人建议道。
慕容云舒:“那如果从小给他玩剑,会不会变得杀气很重?”
“这……”王夫人小心翼翼地看楚长歌一眼,然后说道:“这个我不清楚。”
楚长歌回头冲慕容云舒笑道:“你放心,我给他玩得是玉剑,他长大后,肯定温润如玉。”
“……像你这样温润如玉?”慕容云舒怪声怪气地问。
“原来在夫人眼里,我也温润如玉啊!”楚长歌自动屏蔽慕容云舒的语气中对他不利的成分,无限欣慰地说道:“我果然没有白疼你。”
“……”
这时,绿儿冒冒失失地从外面跑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小姐,听说晟王被俘了!”
慕容云舒闻言心一沉,算算日子,晟王出征中原也有五个多月了。她料到近期应该会有消息传回来,但她所等待的是晟王求援的消息,没想到竟是被俘……
楚长歌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眼中冷峻异常。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长大成|人‘(二更)
楚长歌决定赴中原搭救晟王。
听到楚长歌的决定,慕容云舒只说了四个字,“等你回来。”
其实,比起在王府等,她更愿意陪他去中原。奈何,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小慕容,她必须留下。
自从楚长歌离开燕州后,慕容云舒再也没有给小慕容喂过酒。一方面是因为酒对小慕容已经不起作用了,另一方面则是,楚长歌不在身边,她连祸害孩子的心情都没有。
“他在的时候你看都不看一眼,现在他不在了,你连睡觉都拽着剑。存心跟他作对是不是?”慕容云舒对坐在桌子上玩玉剑的小慕容说。
小慕容似听懂了她的话,睁大眼睛仰头望着她,一动不动。
慕容云舒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带着笑的眼中夹着几许轻愁,叹声道:“娘没有怪你。娘只是太想念你爹。”
小慕容眨眨眼,然后继续玩剑。一个人玩也能玩得咯咯直笑。
小孩子总能自娱自乐。慕容云舒又望着他笑了笑,道:“你也不要怪他,他只是太着急,着急证明自己的儿子得天独厚、与众不同,才会想方设法折腾你。你不知道,你第一次冲破被他封住的|茓道时,他兴奋的一整晚没睡。”想起那时候楚长歌上蹿下跳的样子,慕容云舒就忍不住想笑。
或许在别人眼里楚长歌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是慕容云舒知道,他爱小慕容,胜过自己的生命。
“他要是知道你现在已经千杯不醉,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慕容云舒知道小慕容听不懂她的话,可她还是想讲。“你一定要记住,那个时常与你过不去的人,其实比谁都爱你。连我……都自叹不如呢。”
“大嫂,你又在对牛弹琴啊!”楚惜月笑嘻嘻走进院子。
“没有。牛今天提前到了,我还没准备好琴。”慕容云舒气定神闲地说。
“……真奇怪,怎么阿长一走你就变成贤妻良母了?”以前阿长在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狠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总有把别人带坏的本事。他干坏事时,总能让人忍不住想助纣为虐。”
“这倒是。”关于这一点,楚惜月深有体会。“在认识他之前,我本来很温柔的。”
慕容云舒嘴角微颤,“你们打在娘胎里就认识了。”
“上辈子嘛。”
“上辈子的事你还记得?”
“大嫂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是在帮你作证。”
“作伪证是要坐牢的。”
“……”无趣,真无趣!
“你来找我有事?”慕容云舒问。
“哦,差点忘了!”楚惜月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上次会说我娘从来没生过孩子?”
闻言,慕容云舒眉宇微垂,淡淡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我一直都记得啊。只是之前凤城不许我靠近你们这座客院,说这里妖孽甚多不吉利。”
慕容云舒挑眉道:“凤城几时改行当风水先生了?”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与大慕容玩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实在是自讨苦吃。
“什么正事?”
“你说我娘从来没有生过孩子。”
“我什么时候说的?”
“上次啊。”
“哪次?”
“你生小慕容的时候。”
“有吗?”
“有。”
“不记得了。”
“……告诉我实情。”
“什么实情?”
“你为什么说我娘没有生过孩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上次……”楚惜月猛然发现话被她绕回来了,连忙打住,异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要再四两拨千斤了。我需要知道真相。”
“那么你应该去问妖月仙子。”慕容云舒的表情也异常严肃,“只有她,才知道真相。”
“可是……”
“绿儿送客。”
“大嫂……”
绿儿:“楚小姐,请回吧。我家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惜月叹一口气,“好吧。我去问我娘。”
送楚惜月到门口之后,绿儿便折回来,“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慕容云舒淡淡道。
绿儿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所以你当初没有告诉我卫谦的死讯,是吗?”
闻言,慕容云舒轻叹一声,道:“你想怪就怪吧。卫谦的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周。”
绿儿闷闷地摇头,“我不怪小姐。杀卫谦的是方鸿飞,姑爷已经替他报了仇。我只是……很难过。”‘很难过’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知道。”慕容云舒拉她坐下,道:“想哭你就哭。忍了这么久,也够了。”
她早该知道,绿儿与她一样死心眼。一旦动了情,哪怕只是一瞬间,便从此一条道走到黑。明知前方无路,依旧一往无前。
这,或许就是宿命吧。每个人总会在某一个瞬间为另一个人沉沦。幸运的人,因那一瞬的沉沦,得到一世的相守。而不幸的人,用一世的寂寞,祭奠那一瞬的沉沦。而大多数人都处于幸与不幸之间,守着不喜不厌的人,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
或许绿儿以后还会遇到另一个卫谦,但那个时候的感觉,永远也无法与情窦初开时的刻骨铭心相提并论。
所以慕容云舒说不出安慰的话,半句也说不出来。
慕容云舒卖了很多玉剑,从楚长歌离开那天起,每过一天,就往小慕容的摇篮里放一柄玉剑。现在,玉剑已经鸠占鹊巢,霸占了整个摇篮。好在,小慕容已经不睡摇篮了。
这一日,慕容云舒正双手托腮望着小慕容发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突然,她猛地坐直身子,望着小慕容问,“你刚才叫的什么?”
小慕容一脸莫名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口齿不清地叫道:“爹……爹……”
慕容云舒顿时狂喜不已,激动地说道:“叫娘,快叫娘!”
“爹……爹……”小慕容又叫了两声‘爹’,然后兀自咯咯地笑起来。
慕容云舒又气又喜,抱起他说道:“你呀,活该被他虐。他那么对你,你还惦记着他!”
小慕容笑咯咯地舞动手中的剑,“爹……爹……”
“是是是,那剑是你爹卖给你的。”慕容云舒没好气地说,语气有点酸。“我给你买了那么多剑,你一把也不碰,整天抱着他买的剑。你真以为自己姓楚就跟他是一国的啊?”
端着晚饭进门的绿儿正好见到这一幕,顿时满脸黑线,“小姐,正常一点。”自从小少爷出生后,小姐就越来越不正常了。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幼稚的话。
慕容云舒压根就不理会绿儿,继续对小慕容说道:“既然你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么,我们明天就去找你爹。”
“哐当——”盘子碎了一地。
慕容云舒看向绿儿,“手抽筋了?”
“……”被她这样一说,绿儿的手真的抖了两抖。“小姐,小少爷才七个月。”
“我知道。”
“离长大成|人还很远。”
“他会喊爹了。”
“可他还是只有七个月大。”
“他想他爹了。”
“……是你想他爹了吧?”绿儿道。
慕容云舒嘴角动了动,没有反驳,接着话锋一转,“收拾包袱,我们明天就出发。”
“我也要去?”
“不然谁给他换尿布?”
“……”原来这就是她的用处。
与此同时,远在西州的楚长歌也正思念着慕容云舒呣子。
小慕容那么爱哭,没有他调教,云舒该抓狂了吧?她是那么喜静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小家伙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
听王夫人说七八个月的时候小慕容会开口说话。算算日子,差不多七个月了。不知道他会先喊爹还是先喊娘。
“教主,卫将军说有紧急军情,想请你过去一同商讨。”东护法走进营帐说道。
“知道了。”楚长歌收拾了一下心情,随东护法来到卫震天的营帐。
楚长歌一到,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对于这种现象,楚长歌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往卫震天的大将军椅上一坐,道:“听说有紧急军情?”
在场的将军,包括卫震天在内,也都见惯了楚长歌的种种嚣张举动,加之又忌惮与他盖世的武功,便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小梁王提出和解。”卫震天道。
楚长歌闻言剑眉一锁,道:“他的话你也信?”
卫震天道:“我不相信。但是王爷在他手上,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对策来。若迟迟不给答复,只怕小梁王会对王爷不利。”
“他不会的。”楚长歌道:“华夜离与华陵天现在之所以能够和平共处,是因为有晟王这个共同的敌人。华夜离如果想对晟王不利,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同样,他若想放晟王,当初就不会表面与燕军联盟暗中却与华陵天联手了。”
“那他现在假意提出和解到底是为什么?”
楚长歌道:“他提出了什么条件?”
“还不知道。来使说条件在华夜离的亲笔信中,他只有见到你本人,才肯把信交出来。”
给他的信?楚长歌沉吟少许,道:“把梁军来使请进来。”
“是。”
很快,梁军来使被带进大营。
当楚长歌看清来人的相貌时,着实大吃了一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圣女来寻仇
当楚长歌看清来人的相貌时,着实大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胡伯格?!
楚长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两个月前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天命所归的黎族第一巫师,竟然转眼就投到了华夜离的麾下。这是楚长歌来到西州后的第二个‘惊喜’。而第一个‘惊喜’是——石二先生为华夜离建了一座地牢,用来关押晟王。
不同于楚长歌的惊讶,胡伯格却十分镇定,“楚教主,别来无恙。”
楚长歌懒得与他寒暄,直接问道:“信呢?”
“在此。”胡伯格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份信递给楚长歌。
楚长歌漫不经心地打开信,有些不耐的睨视信中的内容,忽然,深邃的眸光猛地一怔,他抬眼看向胡伯格。只见胡伯格也正看着他,面无表情。但他分明能够从那双死水微澜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东西来,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
“楚教主,信上怎么说?”卫震天急迫地问。其余的将军也皆望着楚长歌,迫不及待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楚长歌没有回答他们,又看了胡伯格一眼,将信递给卫震天。
“……用慕容云舒交换晟王……”卫震天看到这句时两手一抖差点撕烂了信。“华夜离果然没安好心!”卫震天痛斥。
“慕容云舒是谁?”有一个年轻副将忍不住问。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楚教主未过门的妻子。”卫震天语气沉重地说。
那年轻副将一听卫震天的话,立即闭紧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心中却疑惑甚多。小梁王为什么想要楚长歌未过门的妻子?那个慕容云舒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小梁王愿意用王爷交换……
不仅那年轻副将,其余的将军也都困惑极了。虽然慕容府富可敌国,但是慕容云舒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小梁王那种野心勃勃的人,怎会爱美人不爱江山?
只有楚长歌心里清楚,小梁王的这封信,不是和信,而是战书。“你回去告诉华夜离,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今晚子时,我会光顾梁军大营,他可以准备好晟王,或者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胡伯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奇异,“我与王爷恭候楚教主的大驾。”临走出大营,他又回头笑吟吟地补上一句:“还有石二先生,我相信他也一定很期待与楚教主相见。”
“好个阳奉阴违的东西,让我先杀了你!”北护法大怒。
“住手!”楚长歌喝住北护法,冷声道:“你忘了魔教的规矩吗?”
北护法气势顿失,垂头低声说道,“没忘。”魔教教归之一:杀人必须有理由。
“石二先生是什么人?”卫震天问。直觉告诉他,石二先生必然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因为当梁军来使说出石二先生这个名字时,楚长歌的表情明显冷了几分。
“慕容府的一个瓦匠。”楚长歌淡淡说。
慕容府的瓦匠?卫震天微惊,“慕容府的瓦匠怎么会在梁军大营?”
楚长歌黑眸一沉,冷声道:“燕州的王爷不也在梁军大营吗?”
卫震天语塞。心知楚长歌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只道:“你有什么打算?”
楚长歌淡淡道:“救回晟王。”
卫震天沉吟少许,道:“若单枪匹马闯入梁军大营能够救回王爷,你早就去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他相信,楚长歌在此之前没少夜探梁军大营。之所以次次空手而归,必然是有缘由的。
楚长歌:“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只要是与王爷有关的事,都是我需要关心的。”卫震天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退步。
楚长歌闻言淡淡睨他一眼,“既然如此,你今晚与我同行。”说罢,拂袖而去。
楚长歌一走,东南西北四人也跟着走了。东南西北四人一走,卫震天的大营就炸开了锅。
“这个楚长歌,真是太放肆了!仗着自己武功高竟连大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大将军,连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您怎么还忍得住?”
“是啊。就算没有楚长歌,我们照样能救出王爷!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立马让他滚出燕军大营!”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楚长歌的不满。
“闭嘴!”卫震天大喝一声,全场立时安静下来,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楚长歌能在梁军大营来去自如,你们谁有这个本事?”扫视众人一眼,卫震天又道:“谁有这个本事我卫震天立马退位让贤,把这个大将军给他当!”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只是看不惯楚长歌骑在将军您的头上。”
“你们若有本事,也可以骑在我头上。”卫震天沉声道:“你们要记住,我燕州大军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有慕容府的强大财力做后盾。慕容云舒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不能不尊重自己的父母。”
听卫震天一席话,众人羞愧地垂下头。
卫震天继续说道:“楚长歌再嚣张再狂妄,他也是我们的朋友,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救王爷。在战场上,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就是朋友。以后谁再敢在背后议论楚长歌的不是,军法处置!”
“是!”众人领命。
当楚长歌正因胡伯格、石二先生投靠华夜离的事焦头烂额时,远在燕州晟王府的慕容云舒也遇到了麻烦。
慕容云舒做梦也没有想到,在燕州这种地方,还能遇上故人——交情不算好的故人。
“小姐,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一直盯着你看?”绿儿抱着小慕容躲在慕容云舒身后小心问。
慕容云舒望着来人,淡淡道:“五毒教的圣女。”
一听‘五毒’俩字,绿儿的背脊顿时弯了几分,紧张地把小慕容牢牢抱在怀里。
“想不到慕容小姐还记得我。这真教人高兴。”圣女笑着走向慕容云舒。
那笑容看在慕容云舒眼里,诡异得令她浑身不自在,毛发都竖了起来。她这辈子没有怕过什么人,唯有五毒教的圣女,是她避之不及的。
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会遇见,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相遇的措手不及。老天果然与她一样,耐不住寂寞时,便想拿人开一开玩笑。
“你知道我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圣女轻声问。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因为她答不上来。眼前这个人,她猜不透也不想猜。
圣女又走近几分,“我最得意的事,就是即使我什么也不做,每当你看到我时,眼中也总会露出恐惧的神情。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府大小姐、魔教教主夫人,对我如此惧怕,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吗?”
慕容云舒很想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她知道,这种时候一旦退后,便再也停不住脚,直到狼狈不堪落入圣女的手中,所以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昂首挺胸直视圣女,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圣女武功高强、用毒手段高明,是人都会对你退避三舍。慕容云舒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自然也不例外。”
“是吗?”圣女轻淡的眉宇微微一挑,眼中流转出几许冷然,“你不是普通女子。你若是普通女子,就不会露出那种惧怕……而又厌恶的表情了。”
她知道?!慕容云舒心中一沉,不敢接下去,怕自己一出口,便泄露了那藏也藏不住的胆战心惊。
“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中原,来燕州吗?”圣女问。
慕容云舒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圣女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楚长歌在哪里?”
慕容云舒手一颤,冷声道:“你若不知道他在哪里,就不会来燕州了。”
“哈哈。”圣女闻言仰天大笑两声,然后笑容一敛,道:“不错,我知道他不在燕州,所以才来找你……和你的儿子。”语毕,掠过慕容云舒的右肩,看向身后绿儿怀中的小慕容,笑吟吟说道:“虽然才七个多月大,但是那眉,那眼,那不可一世、狂妄自大的神态,真是与楚长歌如出一辙呢。教人忍不住想将其——碎尸万段!”说到最后一句时,圣女瞬间化作罗刹,面目狰狞。
那狠狠的、咬牙切齿的、带着浓浓恨意的‘碎尸万段’四个字,让慕容云舒差点没站稳。
“他曾放过你一命。”慕容云舒试图唤醒圣女的良知。
“他放我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江湖,本就是一个你杀我、我杀你的地方。他当初虽然没有杀我,却在我身上烙下了耻辱的印记。我若不杀他,便要一辈子活在那个烙印之中。来人世间走一遭不容易,我怎么忍心,让自己活得那么屈辱?”圣女的眼中燃烧着癫狂的、毁灭一切的仇恨之火,带着至死方休的偏执和浴火重生的迫切。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这是什么情况?
慕容云舒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情形,脑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身体失去了支点。
转眼见,恍如隔世。
几分钟前,妖月仙子还不知去向,圣女还把她的命捏在手上。而现在,妖月仙子倒在地上,圣女也倒在地上,唯有她,明明是主角,去像个看客一样,观摩这场两败俱伤。
“小姐!”绿儿从房内跑出来扶住慕容云舒,“小姐,发生了什么?妖月仙子……圣女……她们怎么……”
“妖月仙子……妖月仙子……”慕容云舒低喃几声,推开绿儿趔趄两步跑到妖月仙子身边跪下,“妖月……”
“还不肯叫娘吗?”妖月仙子脸色苍白苦笑着说。
慕容云舒强忍着泪,嘴唇颤抖不止,许久才哽咽着喊出一声——“娘。”话音未了,泪如泉涌。如果不是妖月仙子及时出现,她此刻恐怕早已成了圣女的剑下亡魂。
“好,好,真好……”妖月仙子毫无血色的脸色溢出一朵花来,惨绝的凄艳,像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那么孤寂而妖娆,孤芳自赏。“小、小慕容……”
慕容云舒连忙抓住她的手,“小慕容很好,很好。绿儿,把小慕容抱来。”
绿儿连忙跑进屋把小慕容抱给慕容云舒。
“慕容,快叫奶奶。”慕容云舒把小慕容放到妖月仙子身边。
小慕容懵懂地盯着妖月仙子看,一声不吭。
慕容云舒温柔地哄道,“慕容乖,快叫奶奶。”
“快叫奶奶啊小少爷。”绿儿也在一旁催促。
小慕容依旧一脸茫然,漂亮的眸子动了动,视线从妖月仙子身上转到慕容云舒身上。
慕容云舒:“喊人,喊奶奶。”
小慕容眨眨眼,奶声奶气地叫道:“爹爹……爹……”
妖月仙子闻言笑了,“终于让我赢了一回。小慕容先喊爹,先喊我儿子。”
慕容云舒也笑了,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愁。面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妖月仙子,她除了跟着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小慕容也似被慕容云舒的悲伤感染了,明晰的眸子里除了无邪之外,也添上了几许轻愁,懂得了安静。
“告诉阿长,晟王是他的胞兄,一定……一定要……助……助……”
眼看妖月仙子快不行了,慕容云舒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这时,楚惜月忽然笑盈盈地跑进客院,看到院内的情形,猛地愣住了。“娘……娘……”低喃两声,她扔下手中的小鞋,跑过去抱住妖月仙子,“娘,娘,娘你怎么了?”
“惜儿。”妖月仙子凄然一笑,紧紧抓住楚惜月的手,道:“凤城一定要入赘……否则……我死不瞑目……”
“不,不,娘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楚惜月六神无主的摇头,“大嫂,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救娘,快点,快想想办法……”
慕容云舒低下头,如果妖月仙子还有救,她就不会杵在这里不动了。
妖月仙子:“惜儿,别为难你大嫂。娘……娘不行了……”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惜儿,你听我说。”妖月仙子道:“还记得我用来给你存嫁妆的那个箱子吗?”
楚惜月点头,“从小您就不让我碰,说碰了那个箱子,就会嫁不出去。”
“对,就是那个箱子。那里……有一样东西……是留给阿长的……你……你帮我转交给他……”‘他’字才刚出口,妖月仙子手一松,再也张不开嘴、闭不上眼。
“娘——”楚惜月歇斯底里地哀嚎一声,抱着妖月仙子哭成了泪人。
慕容云舒默默地把小慕容的头压进怀里,望着妖月仙子未闭的眼。良久,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把小慕容递给绿儿,“抱他进屋,别出来。”说罢,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圣女,沉声道:“江湖,本就是一个你杀我、我杀你的地方,当初楚长歌没有杀你,是他的过失,现在,我就替他做完几个月前应该做的事,纠正这个错误。”
圣女笑望着慕容云舒,语气十分笃定,“你不会的。你是慕容云舒,是慕容府的大小姐,你会漠视生命之人,却你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
“是吗?”慕容云舒捡起妖月仙子的兵器——一柄柳剑,拖着剑慢慢朝前走。锋利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痕,伴着刺耳的声音,那是磨刀霍霍,死亡的钟声。“人生在世,遇上一个让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容易,我怎么忍心,让你一辈子活在屈辱的烙印之中?只有让你死在屈辱之中,生生世世永不翻身,才能泄我心头之恨,才不辱我魔教夫人的身份。”慕容云舒边走边说。
“我了解你,我能够看透你。正因为我能够看透你,所以你才会惧怕我。”圣女的表情依旧十分自信。
慕容云舒冷笑一声,“你如果能够看透我,就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我惧怕,是因为看透了你,看到了你身上异于常人的东西。而那东西,让我感到厌恶。”
圣女一怔,“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身上,能够同时共存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一半男人,一半女人。现在,我想我知道原因了。”慕容云舒道:“你的灵魂,与你的身体,并不属于同一个人。抑或者,你天生,就是一个异类。一个身体是女人灵魂却是男人的异类!”
“你果然懂我。”圣女惨白的脸上露出几许欣喜,“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懂我。你的眼神,那么睿智,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好似,明明可以看穿一切,却又不屑去看。后来,当我与楚长歌决斗时,我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不屑去看,而是你的眼、你的心,已经被全部占据。除了楚长歌,你还看得见谁?你还屑于去看谁?”
“我愿意看的人很多,但不包括你。”慕容云舒冷冷地说,将剑从地上拖起来,指着她的咽喉。
“不。包括了我,包括了我……”圣女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忘记了剑在喉上,忘记了生死一线。“你终究,还是看到了我。尽管你,是那么的厌恶你所看到的。”
“你错了。”慕容云舒道,“我厌恶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行为。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摆布。而我正好属于那种人。我惧怕的,也不是你,而是你异于常人的身体和灵魂。”
“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比楚长歌先遇到你,你会像现在看他一样看着我吗?”圣女问。
闻言,慕容云舒沉默了许久,颓然松开手,扔剑从手中滑落,转过身,冷冷道:“你自尽吧。”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圣女的声音中有些得意,又有些凄凉。
慕容云舒没有接话。不错,她下不了手。
“回答我。”圣女坚持道:“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比楚长歌先遇到你,你会像现在看他一样看着我吗?”
慕容云舒道:“不要拿你跟他做比较,你不配。”
“你果然,还是只容得下他……”忽然,圣女眼眸猛地一睁大,一跃而起扑向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正想推开她,却被她抱着转了一个圈,一抬眼,看见的是让她倒抽一口凉气的一幕——
圣女背后Сhā着一把剑,而剑的另一端,站着楚惜月,冷若冰霜。
慕容云舒还未缓过神来,只听圣女在她耳边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从未想过……”气绝,人亡。
慕容云舒眼睁睁看着圣女从她身上滑落,怔怔地望着楚惜月,“你是谁?”如果没有圣女刚才替她裆下那一剑,此时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她。
“你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楚惜月’冷冷地说,眼中带着浓烈的杀气。
“你到底是谁?”慕容云舒又问一遍。
“你很快就会知道。”‘楚惜月’一扬手飞快地点住慕容云舒的|茓道,然后高声说道:“不想慕容云舒死,就立刻把楚慕容交出来!”
慕容云舒冷眼看着‘楚惜月’威胁屋内的绿儿,不言不发。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结果都只有一个——绿儿逃不掉,小慕容也逃不掉。
屋内的绿儿却在天人交战。一边是天一样的小姐,一边是小姐最宝贝的小少爷。她要是把小少爷交出去,自己也不用活了。可是小姐……她不能让小姐有事……
“小少爷,你说,该怎么办?”绿儿躲在衣柜里低声问。
小慕容木讷地眨眨眼,一脸茫然。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想让我拆了这个柜子吗?”
绿儿神经一绷,这声音,好近,近得仿佛就在……跟前!
嘣——
衣柜被打开。
绿儿把小慕容使劲儿地揣在怀里,胆战心惊地抬头,看见来人是楚惜月时,顿时笑靥如花,大松一口气,“楚小姐——”
“楚慕容。”‘楚惜月’冷冷地说。
绿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楞了半晌才道,“楚小姐,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楚惜月冷哼一声,抢过她手中的楚慕容走出门外说道:“你去告诉楚长歌,他的妻儿都在小梁王手上,不想妻死子亡,就老实点不要坏王爷的事!”
绿儿完全懵了,楞了片刻追出去,院内除了妖月仙子和五毒教圣女的尸体外,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状况?
第一次妖月仙子出现时小姐让她躲进屋内,等到出来时,妖月仙子就倒在了地上,与五毒教圣女两败俱伤。
第二次小姐让她躲进屋内,再出来时,楚小姐不再是楚小姐,而小姐……也不知去向。
小姐不见了,小少爷也被抢走了,她该怎么办?
绿儿六神无主地左顾右盼,忽然,她猛地记起楚惜月临走前的话。
姑爷!对,去找姑爷!姑爷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回小姐和小少爷!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楚长歌与卫震天以及东南西北四人来到梁军大营外后,便兵分三路。
东南西北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攻击梁军,做出燕军突袭的假象。楚长歌则独自探访梁军大营中的‘故人’。
“那我做什么?”卫震天忍不住问。因为楚长歌等人似乎已经打算开始行动了,而他却还未被分配任务。
“你就在这里呆着。”楚长歌回头说道。
卫震天一怔,“然后呢?”呆在这里,总该有个原因的吧?
“没有然后了。”
“……我不是来看你们被抓的。”卫震天道。
楚长歌剑眉一挑,道:“我们也不会被抓给你看。”
卫震天不想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不是来看戏的。说吧,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楚长歌问。
卫震天沉默了几秒,道:“不管你吩咐什么,我都会尽力而为。”
“既然如此,你就……”楚长歌想了想,道:“你就见机行事吧。”说罢,踏月而去。
卫震天又是一愣,见机行事就是暂时还没他什么事儿的意思?嘴角微抽,卫震天不禁在心中大呼不公,他好歹也是燕州的大将军,在楚长歌手上竟然连个盯梢的活儿都混不到。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长歌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武功高强,目光卓绝,深谋远略,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时候,尤其是当他坐在大将军椅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君王,自信、威严、尊贵,目空一切、唯我独尊,教人不由自主的诚服。
卫震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然眼角一晃发现东边已燃起了大火,很快,南面、西面和北面也都一片火红,而梁军也已骚动起来,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看来,东南西北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卫震天立即提高警觉,虽然不知道楚长歌将他扔在这里有何用意,亦或者压根就没有任何用意,但是他既然参与了这次行动,就要起到作用。见机行事就见机行事吧。最起码,万一行动失败,他还可以替他们收尸。
东南西北的信号一发出,楚长歌便悄悄潜入一个营帐。
“石二先生,别来无恙啊。”话音未落,楚长歌已立于营帐正中央。
石二先生猛地抬头,见来人是楚长歌,顿时喜出望外,“啊呀呀,楚长歌,你可算来了!”
楚长歌对石二先生的热情并不惊讶,因为他对石二先生投靠小梁王一事至始至终半点不信。不是他相信石二先生的忠心,而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就算有天大的靠山,也没有人敢背叛魔教、背叛他楚长歌。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背叛慕容府了吧?”石二先生眼睛一瞪,哼声道:“你该知道,就算我有胆量背叛慕容府,也没胆量背叛你。江湖上谁不晓得,魔教教主楚长歌最恨叛徒。谁要是背叛了你,定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江湖上才会有‘一世入教,永世为魔’的说法。所以他宁愿在慕容府当个瓦匠,也不去魔教‘享清福’。不管怎么说,慕容府终究是白道上的大户人家。以后子孙后代出来混,说起自己的家世背景时,也有些底气。祖宗是慕容府的瓦匠这个背景,就算不能拿出来吓唬人,也不至于被群起而攻之不是?
“你知道就好。”楚长歌冷冷地说。
石二先生一看到楚长歌那副棺材脸心里就堵得慌,不禁在心中感叹,有些人果然天生就应该笑脸迎人,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笑里藏刀。
楚长歌问:“晟王被关在哪里?”
“不问我为什么会在梁军大营之中?”
“现在没兴趣。”
“是胡伯格邀我来的。”石二先生见楚长歌皱了一下眉头,便默认他像听下去,继续说道:“几个月前,我被李无奈困在江湖客栈地下密室,是胡伯格救了我。他告诉我你还活着,并且说你有帝王命……”
“他的胡话你也信?”楚长歌有些恼怒地打断石二先生。
石二先生原本低着头,听到楚长歌的话,抬起头来,直视他,道:“你不相信他的话吗?”
楚长歌下颚微抬,道:“半句不信。”
“你若不信,为何会这般恼怒?”石二先生依旧直视着他,不容他的视线逃避,“以你的性格,对不信的事情,应该嗤之以鼻,而你的反应却是恼怒。恼怒,是他说对了。或许没有全对,但至少对了一部分,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是吗?”
对于石二先生的分析,楚长歌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才冷冰冰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晟王在哪里?”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晟王的性命?我以为除了慕容云舒之外,你不会紧张其他任何人的性命,甚至你自己的。”石二先生眸光深邃,好似已经洞察了什么。
“我再问你一遍,晟王在哪里?不要让我问第三遍。”楚长歌垂眼睨视比他矮一个头的石二先生,眸中淬着寒星,那是仁慈用尽的征兆。
石二先生知道,自己若再答非所问,换来的将是一命呜呼,所以他这一次不再忽略楚长歌的重点,答道:“地下石牢,在小梁王的营帐下面。”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长歌没再多停留半秒,转瞬间从石二先生的营帐消失。楚长歌一走,营帐的另一端便走进一个人——胡伯格。
“楚长歌不会无缘无故的紧张旁人的性命,除非那个人姓楚或者慕容。”石二先生望着楚长歌消失的方向喃喃说。
胡伯格走上前道:“晟王不姓楚也不姓慕容,他姓华。”
石二先生猛地回头,一脸震惊地望向胡伯格,“你的意思是……”
胡伯格但笑不语,微微颔首。
“怎么会……”石二先生忽然记起一件事来,道:“不错,楚长歌与晟王有关系。晟王是天成皇帝的遗孤。而楚长歌的姨母、妖月仙子的姐姐明月仙子曾与天成皇帝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当时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所以我怀疑,楚长歌并不是妖月仙子的儿子,而是明月仙子与天成皇帝所生。”
“可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但这可以证明我的卦象有据可循。”胡伯格道。
石二先生若有所悟地点头,一脸怔忪。其实他对楚长歌的天命并不感兴趣。来这里,只因他现在是慕容府的人。慕容府既然为晟王提供经济支援,那么晟王就必须当胜利的一方。否则,慕容府就会血本无归。
当楚长歌来到华夜离营帐时,华夜离也正在等他,备足了美酒佳肴。
“比我预料的晚了一些。”华夜离举杯说,一脸泰然。
楚长歌没有迟疑,直接在他对面坐下,道:“我不想与你浪费时间。放了晟王,我让你多活几天。”
华夜离冷眼盯着杯中之物,淡声道:“你该知道我对你不设防是有理由的,正如我知道你要取我的性命轻而易举。”
楚长歌闻言黑眸一沉,道:“你还有什么筹码尽管拿出来,看是否值你一条命。”
“你有多久没见到慕容云舒了?”华夜离问。
话音未了,楚长歌的眼中已浮现出杀气。“你是想告诉我,她在你手上吗?”分别两个月,他每日都会给她也信,她也每封必回。今早他还收到了她的信,说一切安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华夜离没有回答楚长歌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他一句,“你有多久没注意过楚惜月的言行举止了?”
楚长歌又是一怔。惜月……他似乎很久没有注意过惜月了,一直围着云舒和小慕容转。
见楚长歌不说话,华夜离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杀慕容云舒。至于你的儿子……”顿了顿,华夜离抬眼直视他,咬牙道:“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哐当——杯碗盘碟碎了一地。桌子瞬间变成了木渣,像沙子一样堆在地上。
而前一秒还气定神闲的华夜离,此时正被楚长歌掐着脖子,满脸通红。“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杀,还是活得不耐烦了?”楚长歌的声音阴恻冰冷到了极点,仿佛从地狱里传出的锁魂之音。
“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儿子。”生死一线,华夜离依旧宠辱不惊,镇定的像一个神。
楚长歌双眸一紧,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眼看华夜离已开始翻白眼,只要再多动一动手指,便可除了这心腹大患。
可,楚长歌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他不敢赌。
睁开眼,仿佛睡了几个世纪,头沉得要命。望着眼前的布置,慕容云舒渐渐拾回理智,紧接着低呼一声,“慕容!”环顾四周,没有小慕容的影子。
慕容云舒顿时有种天塌下来了的眩晕感。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慕容云舒大喜过望,随手抓起一件外衫裹住身子,光脚下床,一面四处查看一面叫道:“慕容,慕容……”
“爹……爹……”
慕容云舒循声看去,只见小慕容正趴在床底下,只探出一颗小脑袋,一脸‘你在干嘛?’的困惑样望着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身份曝光(二更)
慕容云舒楞了一下,接着扑哧一下,把小慕容从床底抱出来,宠溺地笑道,“哪里不好玩,偏往床底下钻?”
小慕容眨眨眼,“爹爹……”
“你爹才不会去床底下。他这个人呀,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站在高处,享受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快感。”慕容云舒笑盈盈地说。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地声音,“可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永远的踩在脚底。”
慕容云舒缓缓转身,淡淡睨了‘楚惜月’一眼,道:“有一种人天生就只会踩着别人,而另一种人,不管怎么翻江倒海,也无法咸鱼翻身,改变不了被踩的命运。楚长歌属于第一种,而你,很不巧的,属于第二种。”
‘楚惜月’不怒反笑,“那么你呢?你自己,又属于哪一种?”
“与你不同的那一种。”慕容云舒道。
‘楚惜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地笑容,走近慕容云舒,道:“那我就翻个身给你看看!”说罢,扬手便要甩慕容云舒一个耳光。
“疯了你?!”半路杀出一个黑衣男子截住‘楚惜月’的手,道:“你忘了王爷的吩咐吗?他要一个完好的、毫发无损的慕容云舒。让王爷见到她脸上有伤痕,你还想活命吗?”
‘楚惜月’恨恨地瞪着慕容云舒,半晌,恼怒地挥开黑衣男子的手臂,道:“好,她不能打,我打她的儿子!反正王爷也容不下楚长歌的孽种。”
闻言,慕容云舒的手稍稍收拢了一些,脸上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道:“华夜离要的应该不是一个死的慕容云舒吧?你若敢伤我儿子半分,我便让你们交不了差。不仅受华夜离的责罚,还要受魔教的追杀与我慕容府永生永世的封杀。”
‘楚惜月’:“哼!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你不妨试试。”慕容云舒笑容可掬,脸上一派泰然。
‘楚惜月’扬手要打,却在半空中陡然停下,凶神恶煞地盯着慕容云舒看了一会儿,握拳,放下手,怒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你不过是仗着王爷爱你!若不是王爷爱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多谢提醒。关于这一点,我一定会当面亲自‘感谢’他的厚爱。”说到‘感谢’二字时,慕容云舒的眼中闪现几许冷然。
“不必惺惺作态!你若真想感谢王爷,就死了对楚长歌那个大魔头的心,一心跟着王爷,助王爷一统江山。”‘楚惜月’的语气很不友好。
慕容云舒淡淡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楚惜月’双眼一眯,狐疑道:“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慕容云舒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一旦她变得温顺,那就表示她又在琢磨着什么。这个道理王朝和张裕用性命证明过。
慕容云舒望着她笑而不语。有时候一个字不说比千言万语更有用。
果然,慕容云舒的沉默让‘楚惜月’更加的笃定她在策划者什么,心神不宁起来。“你看紧她,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她对那黑衣男子说。
黑衣男子皱了一下眉,道:“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越是诡计多端。盯紧点,听我的没错。”见黑衣男子面上仍旧有犹豫,‘楚惜月’又道:“她的手段我见识过,那是你我永远也无法达到的高度。”语气有些不甘,有些咬牙切齿。
黑衣男子见‘楚惜月’不像是在耸人听闻,便点头道:“我会看紧她的。”
睇着紧张兮兮的两人,慕容云舒淡淡地笑了。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都要让敌人感觉到她的威胁性。越是草木皆兵的敌人,越容易被打败。
多疑是弱者的通病。利用敌人的多疑,则是她的取胜之道。
“可以弄些吃的来吗?”慕容云舒问。
黑衣男子犹豫地看向‘楚惜月’,怎么办?
‘楚惜月’也不知如何是好,恼火地跺了一下脚,道:“给她两个白馒头!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说罢,气腾腾离开。
黑衣男子则依‘楚惜月’之言给了慕容云舒一碟白馒头。
慕容云舒轻叹一声,威胁性太强的弊端就是以后只能吃白馒头了。
“可以给我一碗水吗?”慕容云舒又问。
黑衣男子面露警觉,“你要水做什么?”
“……喝。”难不成他以为她要用一碗水淹死他?
楚长歌一脸阴郁地回到燕军大营。一路上,卫震天很多次欲言又止,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空手而归,可目光一触及楚长歌那杀气腾腾的视线,便开不了口了。
楚长歌跃下马踢开燕军大营的门,一面朝里走一面说道:“东护法,你离开回燕州,看云舒与慕容是否安好。”
“是。”东护法立即领命离去。
等候多时的众将军见楚长歌神色凝重,皆一脸困惑地看向卫震天,“大将军……”
卫震天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说,然后紧跟楚长歌走向凤城的营帐。
“不要进来。”楚长歌朝卫震天冷冷地丢下这个四个字,掀帘走进营帐,劈头便是,“你有发现惜月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与以前不一样的?”
凤城正在捣药,见楚长歌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同时看向楚长歌的还有另一个人——秋水音——燕军的军医。
楚长歌还没有发现秋水音的存在,不悦地说道:“你听到我的话了。”
凤城不爽地白他一眼,然后蹙眉想了想,道:“大的问题没有,不过有些小习惯与以前不同。我问过她几次,她说是在黎族呆久了的原因。不过我记得她刚回来那会儿,习惯还是与以前一样的。”
楚长歌闻言脸一沉,道:“果然!”
“果然什么?到底除了什么事?”凤城越听越迷糊。
“一直生活在我们身边的那个惜月是假的。她是华夜离的人。”楚长歌闷闷地说,心中担忧不已,恨不得立刻飞回燕州。
“怎么可能……”凤城手一抖药罐翻倒在桌上,“怎么可能……”
“你与她同床共枕,怎么也没有发现异样之处?”楚长歌问。
凤城颓然跌坐在榻上,脸色惨白,“如果她不是惜儿,那惜儿在哪里?”
楚长歌没料到凤城的反应会如此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应该在华夜离手上。”
“不,不,不……”凤城喃喃摇头,“那个人是惜儿,是惜儿的身体,我不会弄错……”
楚长歌闻言猛地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个身体还是惜儿原先的身体,人却是华夜离的人?”
凤城点头,随后又忽然抬眼,道:“我想起来了!在你与慕容云舒失踪后,我与惜儿一直打听你们的消息。可是有一天她晕倒后再醒来时,却跟我说不要再寻找你了,她怕寻到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她接受不了,所以我才放弃了找你,带着她游山玩水,直到你让东南西北来找我去燕州。”
“一定是那个时候被换了人。”楚长歌沉吟半晌,道:“那惜儿又去哪里了?”
凤城痛苦地闭上眼,“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然与一个陌生的灵魂生活了那么久……
一想到那个‘楚惜月’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凤城就生不如死。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分不清,还算什么男人……
秋水音冷眼看着这两个神色痛楚的男人,心中说不出的羡慕嫉妒,以及莫名的心疼。她想,如果也有一个人像楚长歌爱慕容云舒、凤城爱楚惜月那样爱她,她一定不会让那个人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翌日。
“教主,大东来信了!”北护法将东护法通过夜鹰传来的信递给楚长歌。
楚长歌急忙打开看,当‘夫人与小教主皆被华夜离所擒’这句话映入眼帘时,他长啸一声将信捏碎洒向空中,“华夜离,我不将你碎尸万段,便不叫楚长歌!”
南西北三人见楚长歌如此反应,料到大东传来的消息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卫震天以为过了一夜楚长歌应该冷静了些,一大早过来问昨晚的情况,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楚长歌的这一声长啸,吓得腿抖了两下。
又有什么事让楚大教主龙颜大怒了?
卫震天有时候真觉得楚长歌简直就像个不定时炸弹,喜怒无常。
这种时候,他还是退避三舍的好。
刚一转身,正好碰上来报信的士兵。
“大将军。”士兵停步行礼。
“嗯。”卫震天示意他起身,然后问道:“有什么事?”
士兵道:“梁军传来话,请楚教主今晚到梁军大营赴宴,商谈两军联盟之事。”
卫震天闻言怒道:“你立刻传话过去,我才是三军统帅,要讲和与我谈便是!”
“可是……”士兵为难地低下头,道:“可是小梁王说,他是藩王,只有皇族中人才配与他谈条件。”
“晟王不是在他的大营之中吗?”卫震天道。
“小梁王说的……不是晟王……”
“那是谁?”
“是……是……是楚长歌……”
卫震天大斥,“胡说!”
士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末将不敢胡说,这都是梁军传来的话。请大将军恕罪。”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小孩子嘲笑大人是不对的
士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末将不敢胡说,这都是梁军传来的话。请大将军恕罪。”
卫震天凝眉想了想,道:“退下。”
“是。”
卫震天又道:“等等。”
士兵立即转回来,“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是。”
交代完毕,卫震天转头看了楚长歌的营帐一眼,一脸沉重地走回自己的大营。
楚长歌营帐内,楚长歌等人将卫震天与士兵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皆沉默不语,气氛沉闷。
“我去杀了他灭口!”北护法说。
西护法白他一眼,道:“卫震天一死,燕军必然一盘散沙。届时就算救回了晟王,燕军也必然不成气候。”
“可是他知道了教主的身份!”北护法道:“死一个卫震天还有第二个,燕军中大将众多,还怕没有人领兵?就算真没有,大不了我上!”带兵打仗的事,他从十岁起就懂了。若不是天意弄人,他现在也与父亲、祖父一样,驰骋沙场、挥斥方遒,成了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你上我没意见,但是燕军不会轻易服从你。”南护法道。
“我知道该怎么让士兵诚服。”北护法冷静地说,目光深邃神情凛冽,俨然一个沙场老手。
“够了。”楚长歌眉宇间露出些许不耐,淡淡道,“你们都下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南西北三人互看一眼,鱼贯退出。
一出营帐,西护法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华夜离真他妈卑鄙无耻!”
北护法幽幽地看他一眼,道:“大西,注意形象。”
“他连形象都没有,你教他怎么注意?”南护法淡淡说。
西护法嘴角微抽,“没形象也比装深沉好!”
北护法再次幽幽地看他一眼,“大西,大南那是真深沉,不是装的。”
西护法一听就火了,跳起来说道:“你到底想跟谁好?”
“呃……”北护法一脸莫名地楞了楞,弱弱地说道:“腿长腰细的妹子。”
“你……”西护法气得手指发颤,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就你这个弱智样,还想当将军?”
北护法不语,夫人说过,不要与恼羞成怒的男子一般计较。
“你这辈子都别想当将军,你全家都别想当将军!”西护法道。
北护法无语地瞟他一眼,道:“大西,你气糊涂了是不是?除了我之外,我全家都是将军。”
“……弱智!”西护法咒骂一句,拂袖而去。
北护法楞了楞,看向南护法,“大南,他发什么神经?”
南护法一脸深沉地望向西护法的背影,平静地说道:“在他的人生观里,与他的智商不一样的人都是弱智,你不用理他。”
闻言,北护法奇怪地睨南护法一眼,道:“大南,其实在你的人生观里,也是这样吧?说话比你多的人,都不够深沉。”
“嗯,就如在你的人生观里,脑子没你笨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
营帐内,楚长歌颓坐在将军椅上,疲惫地揉着眉心,说不出的心烦意乱。这个喧嚣的凡尘俗世,真教人厌恶。此时此刻,楚长歌才惊觉,自己早已受够了你杀我我杀你的生活。迟迟不肯退场,只因习惯了在刀口上过日子,时刻有着杀人与被杀的准备。
“云舒,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一定带你和慕容远离纷争,一定。”楚长歌喃喃低语,脑中一片混乱。
云舒,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楚长歌试图以慕容云舒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良久,他忽然眼前一亮,顿时觉得这个世界不再灰暗。
一碟馒头一碗水的生活还在继续,慕容云舒现在一看见馒头就想吐。不过小慕容倒是对现状相当之满意,尤其是每当黑衣男子送来馒头时,总是笑得特别开心。
这一日,黑衣男子又端来一碟白馒头。人才走进门,小慕容就手舞足蹈咯咯地笑了起来。慕容云舒好笑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小慕容啊,咱们慕容家的人都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你怎么这么好养?”
闻言,小慕容一脸懵懂地看向她,眼睛一眨不眨。
慕容云舒又道:“可怜的孩子,一定是从你爹那儿继承来的。也对,吃馒头比吃盐好了太多,你应该知足。”
黑衣男子一听慕容云舒讲话就神经紧张,把馒头和水搁到桌上,默默退到一旁。
“你有妻儿吗?”慕容云舒一面将馒头掰成小块放到碟中一面说。
黑衣男子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是女儿还是儿子?”
黑衣男子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正欲问她怎么会知道,转念又想到‘楚惜月’的嘱咐,便抿紧嘴,一言不发。
慕容云舒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梁王给你多少钱让你替他办事?”
黑衣男子闻言面露凶光,随后又换回面无表情,冷声道:“我替王爷办事,不为钱。”
“不为钱,那想必是为了报恩吧?”不等黑衣男子回答,慕容云舒接着笑盈盈说道:“知恩图报的人,通常都良心未泯。”
黑衣男子微怔,垂下眼不说话。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慕容云舒问。
“不可以。”黑衣男子果断拒绝。
慕容云舒只当没听见他的拒绝,道:“把门关上。”
黑衣男子一怔,犹豫了片刻,起身将门关上。
“从门的另一边。”慕容云舒望着他说。
黑衣男子的嘴角颤了一下,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如果你把这句话说给你的妻子听,她一定会很感动。”
“这与你无关。”
“你见过你的妻子给孩子喂奶吗?”慕容云舒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黑衣男子面露窘迫,没吭声。
“看来是没有了。”慕容云舒又道:“如果你也没见过其他女人给小孩喂奶,你的妻子就不会怪你。”
黑衣男子又是一愣,随即猛然意识到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连忙转过身去。不就是给孩子喂奶么,她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你还是把门关上吧。即使是背影,你的凶神恶煞,也会让他倒尽胃口。”慕容云舒的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却让黑衣男子背脊狠狠地颤了几下。
最后,黑衣男子郁闷地走出去,从外面将门关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黑衣男子还沉浸在对自己的妻子疏于关心的自责之中时,‘楚惜月’出现了。
“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楚惜月’问。
黑衣男子回神,答道:“她在里面……给孩子喂奶。”
‘楚惜月’一听他的回答便大叫道,“她从来没给孩子喂过一口奶!”说着一脚将门踢开,冲进房内。黑衣男子也一脸懊恼地跟进去。
“令尊没有教你,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吗?”慕容云舒手里端着茶,无比优雅地缓缓抬眼看向来人。
“你……”‘楚惜月’没料到慕容云舒竟然没有逃走,怔了半晌才恶狠狠地说道:“谅你也不敢逃!”
慕容云舒抿唇一笑,道:“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为什么要逃走?”
‘楚惜月’语塞,瞪着慕容云舒不说话。
这时,坐在桌上吃馒头的小慕容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慕容云舒无比慈爱地看向小慕容,道:“小孩子嘲笑大人是不对的。”
小慕容像听懂了她的话,突然不笑了。
“真乖。”慕容云舒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又道:“咱们慕容府的人,都是有教养的。不要嘲笑敌人,将不屑放在眼里就够了。”
小慕容似懂非懂地歪头想了想,然后,低头吃馒头。
慕容云舒也没有指望他有多配合,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低头饮茶,大有‘慢走不送’的意思。
‘楚惜月’冷哼一声,对黑衣男子说道:“看紧她。现在是在海上,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一旦上了岸,指不定会使什么诡计!”
黑衣男子没有接话,目光如炬盯着慕容云舒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那段时间,她在屋内做了些什么,亦或者什么也没做,但就凭她骗他出去的这一招看来,他已不是她的对手。
不疾不徐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表情,看似风平浪静,却处处透着阴谋的味道。防不胜防,说得就是她这种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看透了一切的高深莫测和掌控了全局的从容不迫。
黑衣男子不明白,身陷囹圄的人明明是她,为何担惊受怕的人却是他?
监守监到这个份上,真不知道是他太失败,还是她太成功。
“你很聪明。”黑衣男子收回视线低声说。
“多谢夸奖。”慕容云舒继续喝茶,气定神闲、稳如泰山。
“你可能不相信,我现在非常期待看到你逃走。”
“我相信。”慕容云舒笑悠悠看向他,道:“你很好奇我会以怎样的方式在你的眼皮底下逃走。”
“不错。我想知道,你的手段到底有多高明。”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会逃走。”
黑衣男子微惊,“为什么?”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他,只对他笑了笑,便起身把啃完馒头的小慕容抱起放到床上,笑道:“乖乖睡觉。小孩子就应该吃完睡睡完吃。”
黑衣男子闻言满脸黑线,吃完睡睡完吃那是猪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破坏分子
华夜离等了五天都没等到楚长歌再次光临,却等来了后方粮草被烧的消息。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说清楚点。”华夜离沉声问来报的将领。
“粮仓没有任何被撬损的痕迹,末将怀疑是天火。”
“胡说!本王命你立刻查明原因,再敢信口雌黄,军法处置!”
“是、是。”来报信的将领逃也似地退下。
华夜离恼火地重重向桌案锤下一拳,沉吟良久,道:“军师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楚长歌。”军师徐斛淡淡说。
“本王也这么认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华夜离拳头紧握,高声道:“来人,去燕军大营请楚长歌来。”
不等营帐外的士兵回答,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用如此劳师动众,楚某已经恭候多时了。”话音才了,楚长歌人已立在华夜离、胡伯格等人的面前。
“粮草是你烧的。”华夜离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楚长歌勾唇一笑,道:“不错,是我烧的。”
华夜离的面容瞬间寒下,道:“你不想见到你儿子了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楚长歌笑悠悠道:“你该关心的是,后方粮草被烧,你还能支持多久。哦,忘了告诉你,算算日子,你在蜀州的另外四个粮仓,也快化为灰烬了。”
华夜离闻言大骇,一个粮仓被烧不要紧,他还可以从蜀州补粮,可如果蜀州的粮仓也被烧,那他就回天无力永远退场了……
“怕了?你早该害怕的。”楚长歌的脸上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眼底却流淌着截然相反的寒光。
华夜离昂起下颚与他对视,“这个世上,心狠手辣的人不止你一个。”
楚长歌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底的冰冷更加凛冽,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你的心狠手辣,我见识过。但是我的心狠手辣,你却未真正见识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楚长歌只接受一个人的威胁,而那个人不是你。除了她之外,其余所有试图威胁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
华夜离也不退缩,与他针锋相对,“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黄泉路上,有人与我相伴,我也不怕会寂寞。”
“你放心,我难得对一个人恨之入骨,不会让他死的那么轻巧。”楚长歌邪肆一笑,道:“我等着你来求我。”说罢,转身离去。
华夜离怔怔地杵在原地,被楚长歌的忽然出手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阵,他败得一塌糊涂。现在的粮草,只够梁军撑三天。离这里最近的粮仓已经被烧,而远在蜀州的四个粮仓,就算幸免于难,要从那里调度粮草,至少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根本就来不及。
“事到如今,山穷水尽,军师以为本王该如何是好?”华夜离苦恼地问。
徐斛却甚是轻松地笑道:“并非山穷水尽。”
华夜离见状微喜,“莫非军师有良策?”
徐斛道:“良策没有。不过王爷可还记得,前几日后方粮仓传信来,粮草告急,需从蜀州总仓调度粮草的事?”
“记得。那件事本王准了。”华夜离道:“但是那件事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徐斛道:“据我推测,那批粮草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华夜离大惊,“军师的意思是,那批粮草现在既不在蜀州粮仓,也没有与后方粮仓一起被焚?”不等徐斛回答,他又道:“立刻派人去接应,将粮草直接运来军营,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徐斛道:“此事王爷大可放心,我会安排下去。倒是另一件事……”
“直说无妨。”
“是。”徐斛道:“有了那批粮草,我们虽然不至于立刻断粮,但也撑不了多久。”
“最长能撑多久?”
“一个月。”徐斛道:“想要在这一个月之内筹集足够百万将士维系生存的粮草,办法只有一个。”徐斛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相信华夜离明白他的未完之意。
华夜离沉默片刻,道:“你下去吧。此事我自有考量。”
徐斛点头离开,临出营帐,又忍不住回头说道:“王爷,与楚长歌作对,实非明智之举。”
华夜离闻言神色一沉,道:“不要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
“王爷……”
“做好你该做的事。”
徐斛还想劝谏,但见华夜离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便叹一口气,道:“是。”走出华夜离的营帐,徐斛仰头长叹一口气,望着虚空怔忪了半晌,才举步离开。“天意,天意啊!”
“徐军师又看破了什么天机?”胡伯格从侧方走上前与徐斛并排。
徐斛没有直接回答胡伯格的话,喟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摇头说道:“意气用事,难成大器。”
胡伯格闻言深眸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依军师之间,谁能成大器?”
徐斛微讶,扭头看向他,“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胡伯格哈哈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听听军师的高见。”
徐斛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他,道:“不管谁能成大器,王爷才是我们的主。”
“军师说的对。”胡伯格点头呵呵地笑。
在海上漂泊多日,终于上岸了。踩在坚稳的泥土地上,慕容云舒只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明明是阴沉沉的天乌云密布,在她眼里却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终于到了中原。中原,可是她的地盘啊!
“不要打歪主意,否则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楚惜月’见慕容云舒一下船就心情很好的样子,便出声恐吓。
慕容云舒淡淡一笑,道:“我若真想打歪主意,那么到时候,只怕是我对你不客气了。我这个人,心情好就什么都好,也不会打什么歪主意。心情一不好,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例如……”慕容云舒没有把话说下去,左右瞧了瞧,转而说道:“所以,趁我现在心情好,少说两句。破坏我的好心情,就是给你自己添麻烦。”
慕容云舒的话让‘楚惜月’听了恼火至极,却又心存忌惮,不敢发作,最后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你有名字吗?”慕容云舒问身旁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下,道:“李陵。”
慕容云舒笑着挑了挑眉,道:“我有一个表哥,名字里面也有一个‘陵’字。”
李陵没有接话,等她说下去。
“其实这个‘陵’字,是非常不吉利的。”慕容云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说话。
下岸后慕容云舒就被安排住进了一家客栈。说来也巧,这家客栈对面就是汇丰钱庄。这这个镇子,就是沙坪镇。
为了安全起见,‘楚惜月’只要了一间大客房,房内有两张床。一入住,‘楚惜月’就关起门窗与李陵吵了起来。
“你不知道这里是她的地盘吗?”
“不知道。”李陵皱眉,“这里是西州,离金陵远得很。”
“这里是沙坪镇!”‘楚惜月’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紧闭的窗户说道:“你打开窗户看看,对面就是汇丰钱庄!”
“汇丰钱庄到处都是。照这样说,整个中原都是她的地盘,我们压根就不应该上岸。”李陵一脸郁色地说。
“这句话我喜欢听。”慕容云舒举起手中的茶杯对他做一个‘先干为敬’的姿势,浅抿一口,嘴角的笑容优雅而从容。
“你给我闭嘴!”‘楚惜月’恨恨道:“你别太得意,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也很长。”慕容云舒道。
‘楚惜月’闻言一震,道:“你说什么?!”
慕容云舒淡淡道:“我说,一个晚上也很长,可以发生很多事。”
‘楚惜月’:“你……”
“你还是值下半夜吗?”慕容云舒完全无视被她气得跳脚的‘楚惜月’,问李陵。
李陵楞了一下,刚想回答‘是’,却听‘楚惜月’抢先说道:“我值下半夜!你休想玩什么把戏!”
慕容云舒闻言默默转身给小慕容换尿布,嘴角带着笑。
忽然,小慕容开口叫道:“娘……”
慕容云舒一震,随即大喜,激动地说道:“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小慕容困惑地眨眨眼,“娘……娘……”
“乖!真乖!”慕容云舒激动地把小慕容抱紧。
“星星……星星……”
慕容云舒僵住了,心道:真是天生的破坏分子,跟你爹一样,做了坏事不让人知道心里就不舒服!
‘楚惜月’也听出了猫腻来,警觉地问:“什么星星?”
慕容云舒立即敛了敛心绪,脸上恢复平静,侧头说道:“天上的星星,没见过吗?”
‘楚惜月’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在预谋着什么,便坐回床上一眨不眨地瞪着慕容云舒呣子,静观其变。
见‘楚惜月’没再追问,慕容云舒也默默松了一口气,刮了小慕容的鼻子一下,道:“星星晚上才会出来,现在还是白天,没有。”
‘楚惜月’才刚稍稍松懈,一听慕容云舒一口一个白天晚上的,精神又紧张起来。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肯定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谁在装神弄鬼?
当晚,慕容云舒呣子好梦正酣,‘楚惜月’却睁眼到子夜,呵欠连天、眼皮打架。本来上半夜归李陵值,但‘楚惜月’不放心,便也不肯上床睡觉。
“你去睡吧。”李陵道。
‘楚惜月’精神一振,甩了甩头,道:“我不睡。我要一整晚看着她。”
“可是你这样很影响我的精神。”李陵道:“我本来不困,被你昏昏欲睡的样子影响了,也困得不得了。”
“那你去睡啊。又没人让你守夜!”‘楚惜月’不爽地说。
李陵道:“我是男人。”
“自以为是的男人!”
李陵面色微变,嘴角动了动,最后好脾气地说道:“你放心,我会看住她的。如果真让她给逃了,王爷那边,我也会担起全部责任。”
闻言,‘楚惜月’面露诧异,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好,就把她交给你,但是不许有任何疏忽。”
李陵抬了抬眼皮,算是听到了。
夜风习习,吹打在窗户上吱吱作响。李陵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容云舒呣子,直到公鸡打鸣才站起来伸展拳脚。不料手臂刚一张开,腰部就被人点了|茓道。李陵顿时大惊,大叫道:“什么人?!”
‘楚惜月’被这一声叫喊惊得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
“有人点了我的|茓道。”李陵道。
‘楚惜月’立即查探房内,没有发现可疑人物,门窗也都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再观慕容云舒,呼吸均匀,睡得不省人事。“你确定有人来过?”‘楚惜月’一脸狐疑地问李陵。
李陵见‘楚惜月’怀疑他,立时板着脸说道:“你当我杵在这里一动不动是闪了腰吗?”
‘楚惜月’嘴角微动,隔了几秒才替李陵解开|茓道,说:“你看到点你|茓道的人的面貌吗?”
李陵:“没有。他是从我身后暗算的我。”
‘楚惜月’闻言又检查了一下门窗,道:“没有人进来的迹象。”
李陵不信,亲自将房内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真的没有人闯入的迹象,才奇怪地说道:“明明有人点了我的|茓道……”
“是你的错觉吧。”‘楚惜月’道。
李陵嘴角微颤,黑着脸道:“被人点了|茓还能有假?你有本事你错觉一个给我看看!”
‘楚惜月’道:“说不定,真是你闪着了腰……”
“……”这个女人是白痴吗?李陵撇开眼,不再与‘楚惜月’浪费口舌。
翌日。‘楚惜月’与李陵萎靡不振,慕容云舒却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你们俩昨晚去做贼了?”慕容云舒笑盈盈地问。
‘楚惜月’冷哼一声,扭头不语。李陵则仔细观察慕容云舒的表情,果然从她的笑容中发现了幸灾乐祸。
昨晚的事,果然是她搞出来的!让李陵不解的是,她明明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熟睡,怎么可能跑到他后方点他的|茓道?就算她会乾坤大挪移,也不可能如此神速。可昨晚房内除了慕容云舒,就只剩她儿子楚慕容了。
想到这里,李陵不由地将视线移到楚慕容身上,难道是这个一岁不到的小婴儿所为?顷刻,李陵的脑中浮现出巴掌大小的楚慕容像一只小蜜蜂一样飞到他身后点他的|茓道……然后,李陵觉得自己疯了。人在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后,果然容易变得神经兮兮。
慕容云舒则完全无视李陵的探究,笑呵呵地逗小慕容玩,跟没事儿似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惜月’和李陵是她的随从。
楚长歌在等,等华夜离将晟王亲自送回燕军大营,并递上降书。可他等了好几天,梁军那边一直不动声色。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算错了。于是找来卫震天问话。
“据你估计,以梁军现有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早就该断粮了。”卫震天想了一下又道:“除非他另辟蹊径,弄到了粮草。”
楚长歌道:“不可能。他的粮仓都被我烧了。重新筹备粮草,不可能这么快。”
卫震天颔首表示赞同,思考了片刻,道:“或许他还有第五个我们所不知道的粮仓。”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长歌立即召来南护法,“监视华夜离。一旦发现第五个粮仓的存在,立刻毁掉。”
“是。”南护法领命。
“等等。”卫震天道:“也不一定要毁掉。战争时期,最宝贵的就是粮食。烧了可惜。”
南护法止步,觉得卫震天的说法有道理,便看向楚长歌,等待教主大人定夺。
楚长歌沉吟半晌,道:“虽然麻烦了些,不过被烧与被偷,后者应该更容易让华夜离抓狂。大南,一旦发现第五个粮仓的所在地,就立即召集人马,将其一举拿下。”
“是。”
一出楚长歌的营帐,南护法就遇到了来传达消息的西护法和北护法。
“大南,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北护法奇怪地问。
南护法愉快地勾了勾嘴角,道:“教主派我去抢劫。”
“……不就是抢劫吗?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你至于笑得合不拢嘴么?”北护法不以为然。
南护法笑而不语,甚是得瑟地悠悠走开。
北护法一脸莫名其妙。“大南是不是吃错药了?”他问西护法。
西护法肃然盯着南护法的背影看了少许,特沉重地说道:“应该是药吃多了。”
“……我看药吃多了的人是你。”
“无趣!”西护法白他一眼,收起方才故作深沉的表情,正儿八经地说道:“你想想,自从咱教主被许配给夫人之后,他就从良了,很少再去做杀人越货的事。就算偶尔杀个人,那也是被逼无奈,或者那个人实在该杀,例如方鸿飞。他现在突然让大南去抢劫,那简直就像从良后的妓汝再次接客,这能不让人激动吗?与大南称兄道弟这么久,他那闷骚的性子,你又不是知道。别看他平时一副深沉的样子,其实啊,他的内心比谁都躁动。闷了这么久,终于让他逮着机会骚了,他能不高兴吗?”
“大西,你把大南看得很透啊!”北护法自愧不如。
西护法鼻子朝天一哼,道:“我把你也看得很透。”
北护法一听就来兴致了,连忙问:“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性格?”
西护法淡淡看了他三秒,然后吐出两个字,“弱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西护法双眸微眯:“你骂我是狗?”
北护法学他刚才鼻子朝天一哼,道:“你想当象牙也行。”
“……”
西北两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忽听帐内传来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要么进来,要么滚远点。”
西北两人顿时精神一绷,同时在心中大呼:糟了,怎么忘了这里是教主的营帐外?!
两人互瞪一眼,夹着尾巴走进楚长歌的营帐。
见楚长歌面色阴沉,北护法心惊胆战地干笑两声,讨好道:“教主,您的耳朵越来越灵光了。”
楚长歌:“我的耳朵什么时候不灵光过吗?”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北护法大囧。马屁拍到马肚上了。
楚长歌哼了哼,道:“让你们查探的事,有结果了吗?”
“有了、有了。”北护法继续抢答,“我们查到,追魂和索命一直在沙坪镇,没有离开过。”
“石二先生都已经离开了,他们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楚长歌。
“不知道。不过前两天有教中兄弟忽然接到他们的命令——监视李无奈。”
闻言,楚长歌不由地蹙起眉头,他们难道还在查少林寺一案?但是以他对他们的了解,这种事情他们向来亲力亲为,从不借助他人的力量。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不惜动用夺命罗刹的身份找其他人监视李无奈以求脱身?
李陵要疯了。
一连几日,每晚总会遭到莫名其妙不痛不痒的袭击。再找不到始作俑者,他真会以为自己精神分裂出现了幻觉。
“你的胡子哪儿去了?”一觉醒来,‘楚惜月’发现李陵的胡子不见了。
“剪了。”
“好端端的,剪胡子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李陵低吼。
‘楚惜月’怔了一下,接着朝他吼回去:“对你和颜悦色点你就骑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
李陵扭头冷哼一声,不做声。
“我再问一遍,你的胡子呢?”
李陵还是不回答。
这时,慕容云舒正好梳洗完毕,透过锃亮的铜镜觑了李陵一眼,抿唇一笑,道:“我忽然发现,你长得还挺清秀的。”
李陵的脸顿时狠狠地抽了两下。
慕容云舒一开口,‘楚惜月’忽然悟了过来。“是你做的?”她问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挑眉道:“我若要剪,就会剪他的眉毛。”
次日。李陵的眉毛真的被剪了。不,是被剃了。小麦色的脸上,两条白皙的‘眉毛’特别抢眼。
“昨天剪胡子,今天画眉毛。变态!”‘楚惜月’一脸嫌恶地说道。
李陵拳头紧握,真想一拳打爆‘楚惜月’的头。
慕容云舒心情愉悦慢条斯理地给小慕容穿好衣服,无比和蔼地抱着小慕容从李陵身边走过,瞟了他一眼,赞道:“画得很逼真。”
顷刻,那两条白色的‘眉毛’跳动起来,像被打了鸡血一样。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自信的慕容云舒(二更)
“禀报王爷,后方传来消息,粮草被劫!”
听到士兵的禀报,华夜离差点没站稳。良久,他才挥手示意来报信的士兵退下。
“王爷,为今之计,只能向楚长歌低头了。”徐斛建议。
华夜离右手往桌上一摁,发出细微地一声闷响,背影显得异常孤寂。“传信给楚长歌,粮草换晟王,我在营中等他。子夜之前,若不见粮草,世上便再无晟王。”
“万万不可啊王爷!”徐斛道:“放掉晟王,就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楚长歌想要的是慕容云舒呣子,我们可以用他们作交换。”
华夜离道:“纵使鱼死网破,本王也不会用慕容云舒与他作交换。”
“王爷……”
“本王心意已决,你退下。”
“王……”才一开口,徐斛又将‘爷’字吞回,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颓丧离开。
华夜离闭上眼,聆听着帐外的马嘶人笑,心中说不出的凄凉。为什么意气风发的他,一碰到慕容云舒的问题,就狼狈不堪?即使是赢,也赢得那么狼狈。
如果可以,他真宁愿自己不曾爱上她。
楚长歌接受了华夜离的条件,粮草换晟王。
晟王回到燕军大营后,明显感到了气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是因他而起。所以散会后他便将卫震天留下来问话。
“怎么回事?”晟王沉声问。
卫震天也正等着晟王开口问,便不假思索地回道:“有传言楚长歌是天成皇帝的儿子。”让卫震天惊讶的是,听到他的回答,晟王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沉默了许久,晟王喃喃道:“到底还是传开了。”
“王爷您早就知道楚长歌的身份?”卫震天问。
晟王点头,“我在金陵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那张脸,像极了他的母亲。”
卫震天:“他与妖月仙子的确有几分像。”至少都美得让人惊心。
“我指的不是妖月仙子。”晟王眸光微动,隔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指的是他的亲生母亲,明月仙子,父皇的爱妃——月贵妃。”
楚长歌竟是月贵妃的儿子!卫震天满脸惊诧,随即又恍然大悟,难怪,难怪王爷明知道楚长歌是自己的胞弟却迟迟不肯承认。当年若不是月贵妃媚惑天成皇帝,王爷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大业王朝也不会有今天四分五裂、硝烟弥漫的劫难。
“那您……打算怎么做?”卫震天问。
晟王想了想,摇头说道:“不知道。”
卫震天还想说点什么,但见晟王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道:“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末将先行告退。”
“嗯,去吧。”晟王点头,忽然又道:“卫将军。”
卫震天立即止步,转过身看向晟王,“王爷还有何吩咐?”
晟王道:“没有吩咐,本王只想问你个问题。”
卫震天:“王爷请将,末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晟王迟疑了片刻,问:“本王还可以信任你吗?”
卫震天一怔,心中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王爷若认为末将不可信,随时可以取末将的大将军印。”卫震天微微低头毕恭毕敬地说。
晟王:“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你下去吧。”
“是。”
走出晟王的营帐,卫震天一抬眼,看到楚长歌正站在不远处,那眼神里,透着与他身上高傲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受伤。
他听到王爷的话了吧。卫震天收回视线,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但愿,王爷能做出明智的抉择。
从沙坪镇到梁军大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楚惜月’与李陵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上岸十天后将慕容云舒呣子‘押运’到了华夜离军中。一路上虽然小事不断,但没有出什么大事。这让‘楚惜月’与李陵感到非常意外。以慕容云舒的性格,不该那么老实才对。
“你真的从来没想过逃走?”临卸任,李陵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真的以为你的胡子、眉毛是你自己刮的?”慕容云舒反问。
“果然是你!”
“不是我。是他们。”慕容云舒指着李陵的身后说。
李陵回头,只见两名俊美不凡的白衣男子正望着他,冷若冰霜。“你们是谁?!”
“追魂。”
“索命。”
两人冷冷地回答。
李陵楞了一下,转头看向慕容云舒,“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你打不赢的人。”慕容云舒淡淡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逃走?”李陵有自知之明。眼前的两人武功明显高出自己许多。
慕容云舒挑了挑眉,道:“有吃有住,还有人十二个时辰不合眼的保护,我为什么要逃走?”
“……你不知道这里是牢笼吗?!”李陵有些气急败坏,这个女人也太自信了!
“这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捉弄,难道还没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吗?从踏上中原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自由了。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中原没有哪个地方不是我的地盘,包括这里。”慕容云舒抬眼看向他,道:“没有哪个地方是我的牢笼。即便真有,这个牢笼也不会长久。因为,我的身边,多得是拆笼子的人。”
李陵沉默了。原来,这些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提心吊胆的押运,而对她来说,却是闲来无事的观光——欣赏沿途的风景,以及他与‘楚惜月’时刻如临大敌的精彩表演。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李陵道。
“那就慢慢想。”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云舒摇着头眯眼笑了笑,道:“你回家问问你的妻子,如果有人愿意无条件护送她到你的身边来,她会怎么做。”
李陵楞了两下,接着恍然大悟。是啊,这里虽然是梁军大营,但是前方不远处驻扎着燕军,而燕军中有她的丈夫。有人愿意护送她到她的丈夫身边来,她何乐而不为呢?
李陵的目光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世上,怎会有女人能冷静理智到如此地步?
但是,即便如此,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她聪明,王爷也不傻。
“你有预料失误的时候吗?”李陵问。
慕容云舒正在打量房内的摆设,听到李陵的话,视线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可以给我拿一盏油灯来吗?”
“……”这个女人未免也太淡定了!“这里是机关高手石二先生设计的。世上无人能破解,即便是你的丈夫楚长歌,也不曾破解过。”李陵提醒她不要太乐观。
慕容云舒完全无视他的话,强调道:“我要的是油灯。照明用的。”
“……我在提醒你,进了这里,除非与王爷合作,否则一辈子也无法逃出生天。”
哎,真是碰上对手了。慕容云舒忍不住说道:“聒噪的男人,福气通常不会太好。”
李陵嘴角微颤,道:“你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一盏油灯,这才是我需要的好意。”
“……”李陵觉得自己的思维与她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再多的对话都等于鸡同鸭讲。摇了摇头,他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油灯。”
在拿着油灯返回的路上,李陵忽然一拍头,扔下油灯加快步伐朝地牢走去。
“你还在?!”惊讶过后,李陵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慕容云舒奇怪地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在等你拿油灯回来。”
李陵楞了一下,接着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把油灯扔在了半路,正欲回去找,一转身他又想起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知道该怎么破解这里的机关?”
慕容云舒凤眸微动惊了一下,然后笑而不语。
果然如此!得到答案,李陵喃喃叹道:“难怪你那么淡定……”
慕容云舒道:“我淡定不是因为我懂得如何破解机关。”
李陵不解,“那是为什么?”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你也在江湖上混过,难道没有听说过,石二先生现在是慕容府的瓦匠吗?”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投靠了小梁王。”
慕容云舒垂眼望着杯中在滚烫的水里慢慢展开的茶叶,喃喃低笑:“我慕容府的人,又怎么会投靠别人……”
“但是……”李陵正想辩解,倏地思绪飞转,大惊道:“难道……石二先生是假降?!”
慕容云舒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向王爷告密?”李陵问。
慕容云舒抬眼看向他,“你会吗?”
“会。”
闻言,慕容云舒垂下眼继续看杯中漂浮的茶叶,浅笑盈盈,“你不会。”语气虽淡,却十分笃定。
李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竟将一切都算好了!连人心,也逃不出她的法眼……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李陵不甘心就这样被看穿。
“你若会告密,方才去拿油灯时,就会去通知华夜离了。”慕容云舒解释道。
“你派人跟踪我?”惊叫一声,李陵看向屋内的两名白衣男子,心有余悸。还好自己方才没有去向王爷报信,否则,此时恐怕已身首异处。“你果然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不,我做过一件。”说到这句话时,慕容云舒的侧头看向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听大人讲话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慕容,但那一抹温柔的焦点,却未落在小慕容身上,更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哪一件?”李陵好奇地问。
慕容云舒勾了勾唇,没有接话,也不打算接话。那件事,现在已经成为了她最有把握的一件事。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小白眼狼(三更)
杀气,浓浓的杀气。
石二先生只觉背脊一道道凉气直往上串,浑身上下能够感受到刀子般的寒光。“楚长歌,我好心来给你传信,你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是什么意思?”石二先生挺直腰板说。
“你明知道我打不开你的机关!”楚长歌一脸阴郁。
“呃……这个……你的女人打得开,你在外面敲门……”
不等石二先生说完楚长歌就一口否决:“不行。”
石二先生:“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石二先生实在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别扭。尤其是眼前这一个,毫无理由的别扭。
楚长歌想了想,道:“把地牢的图纸给我。”
“不行。”这回换石二先生一口否决了。
“命或图纸,你自己选一个。”
“……”石二先生翻个白眼,道:“我现在是慕容府的人,你不能随便杀我。”
楚长歌狭长的睫羽微微抬起,砸给石二先生一记冷眼,道:“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杀你,我会很认真地杀你。”
听到带着咬牙切齿的‘认真’二字,石二先生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之类的词……“你还是随便点吧。”石二先生心有余悸地说。
楚长歌白他一眼,重复道:“图纸。”
“不行。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是有行规的。就像你们魔教杀人从来不留活口一样,我们造好机关,也不会把图纸留下,更不会外传。”
“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让你马上改行?”楚长歌加重语气。
“……我已经改过一次行了。从机关高手到瓦匠,打击已经够沉重了。你们楚家人就不能仁慈一点吗?作孽太多,是会断子绝孙的。”石二先生叹道。
楚长歌闻言莫名一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有后了,不会断子绝孙。”
“不是还没满一周岁吗?不满一周岁的孩子,最容易夭折。”
顷刻,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楚长歌阴阳怪气地重复他的话:“不满一周岁的孩子,最容易夭折?”
石二先生见状立刻后退两步,特谄媚地说道:“那是对一般小孩来说的,一般小孩。你的孩子,一定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命硬得很,不能一般化。”
“想不到你也学会奉承人了。”楚长歌揶揄道。
“呃……”石二先生僵住了。猛然惊觉,自从改行当慕容府的瓦匠后,自己说起阿谀奉承的话来竟越来越顺口了。怎么回事?莫非是……耳濡目染了?是了,一定是。身边接触的全是马屁精,他是被影响的,被影响的。
楚长歌又道:“不过你这话我爱听。我的儿子,自然是会长命百岁的。”一想到小慕容,楚长歌的眼底立时露出骄傲之色来。“他三个月大时就能解开被我封住的|茓道了。长大以后,不知会有多厉害。”
神智刚恢复正常的石二先生再次僵硬。他虽然姓石,但毕竟和石头不是一个祖宗,经不住吓啊!“你这是恐吓吗?”石二先生问。
“你放心,等他长大成|人时,你早已作古,祸害不到你的。”楚长歌笑容可掬。
石二先生两条不长不短的八字胡狠狠地抖了几下,黑着脸道:“我最起码还能活二十年!”
“我却觉得你只能活二十秒。”楚长歌的脸色又沉下来,“图纸。”险些被他转移话题了。
他怎么还记得这茬儿!石二先生无比挫败地叹一口气,道:“图纸我真没有。不过我可以教你怎么破解机关。”
“说。”
“……要到现场才能教。”
石二先生悄悄来向楚长歌报信的同时,慕容云舒正在‘接见’华夜离。
在走进石牢之前,华夜离想了许多种开场白,可当他走进门见到慕容云舒之后,事先准备的所有台词都忘了。脑中,只有她清丽的容颜,以及面对他时永远不咸不淡的表情。
上次蜀中一别,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她了。这一年里,他没有那一晚不在刻骨的思念中辗转反侧不能眠。明知道她的心早已全部交付给了楚长歌,他还是宁愿执迷不悟,将满腔的爱意植入骨髓,刻骨铭心。
今日,他要亲手结束这场看不见尽头的炼狱。
华夜离垂下眼,藏起全部的深情,再抬头,眼底已是风平浪静。他抬步慢慢走向前,走到她对面坐下。
华夜离还在思索着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就听她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愚蠢。”
愚蠢……是啊,愚蠢。他若不愚蠢,又怎会痴恋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女子?华夜离在心中苦笑,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淡淡道:“我说过,我要留住你,不管用什么方法。”
慕容云舒没有立刻接话,低头望着手中的茶杯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他,道:“这一路,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通,聪明如你,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地错误?我想,你身边一定有不少清醒人提醒你不要走这条老路,而你定然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你明明是个知贤善任、广纳谏言的人,为什么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己见,一错到底?”
想不通么?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你若愿意认真地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便会发现,我的偏执,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华夜离黑眸轻动,沉默了许久,才低喃道:“或许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只有不断的犯错,心里才会痛快。”
慕容云舒闻言心一颤,眼底闪现几许惊诧,忽然之间明白了华夜离的所作所为因何而起。她也曾,在对楚长歌的感情上,明知故犯,执迷不悔。不同的是,她的感情有路可走,而华夜离的……注定走投无路。
再抬眼,慕容云舒头一回看到了华夜离眼中的深情,尽管它们被藏得那么深、那么暗无天日。“你大可……不必如此。”慕容云舒的语气好了许多。
她知道了?!华夜离微惊,随即又低下头,很无地自容的样子。“我知道。你也不必再感到困扰,我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慕容云舒很高兴听到他这样说,洗耳恭听他的下文。
隔了半晌,华夜离才重新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冷漠的脸庞散发着让人心疼的痛楚。“江山与美人,我选择江山。”因为美人,终他一生也无法得到。
“那么,你打算放我走了吗?”尽管只要她想,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不过她愿意给华夜离一条后路。只要他亲自将她送到楚长歌面前,她便与他一笑泯恩仇。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慕容云舒已经将凡尘恩怨看淡了。人活着,要懂得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华夜离来说最重要的是江山,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三口永不分离。只要不再有分离,什么都值得原谅。
让慕容云舒失望的是,华夜离拒绝了她的提议。
“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华夜离道。
慕容云舒垂下眼,不再说话。
“我需要与楚长歌见一面。等我与他见过谈过之后,他会来接你走。”
“多谢。”
华夜离嘴角动了动,转身离去。走出地牢的那一刻,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四个字——帝王无爱。
当晚,夜深人静后,楚长歌便悄悄潜入华夜离大营下的地牢,石二先生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石二先生:“我可以问你……”
“小声点!”楚长歌低斥。
石二先生一愣,道:“上面听不到声音。”
“我知道。我是怕她听到。”楚长歌指着面前的一面石墙说。
“你本来就是来接她的,让她听到了又如何?”
“谁说我是来接她的?”楚长歌挑眉道:“我今天是来熟悉机关的。”
“……”
“明天再来接她。”
“……请问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多此一举吗?”
“不可以。”
“……”石二先生翻个白眼,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像你种不管做什么都力求惊天地泣鬼神的人,久别重逢,自然想在自己儿子面前露一手。”
楚长歌下颚一抬,挑眉不语。
果然是。石二先生很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他才八、九个月大,就算你爬着去见他,他也不会瞧不起你。你至于这样吗?”
楚长歌压根就不理会他的话,催促道:“快点。”
石二先生拿他没办法,刚想告诉他第一个机关的位置,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灵般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我们谈一谈。”
不等楚长歌反应,石二先生立马举双手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不知道他在这里!”
楚长歌不爽地瞪了石二先生一眼,然后转身面向华夜离,昂起下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拦不住我。”
华夜离道:“我不想拦你。谈完,我就亲自为你打开石门,送你们离开。”
“有什么话,战场上见面再说。”
“必须现在谈。此时,此刻。”华夜离强调道。
“楚长歌你就与他谈一谈吧,反正与他讲几句话又不会少块肉。”石二先生劝道。
楚长歌沉吟了一会儿,也觉得他与华夜离之间,的确需要有个了结了,于是看向石二先生,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这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石二先生无奈地叹一口气,举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楚长歌与华夜离。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慕容云舒正抱着小慕容侧耳倾听。其实慕容云舒是非常不愿意做这种事的,可是没办法,小慕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晚上一直不肯睡觉,这会儿听到外面传来楚长歌的声音,更是兴奋得不得了,手一直朝石门搭啊搭,跟招魂似的。
她带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如此热情过。楚长歌虐了他几个月,他还对他死心塌地。
真是一小白眼狼!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带她远走高飞
楚长歌与华夜离面对面,相对无言。
良久,华夜离先开口,“我的亲生父亲不是梁王。”
楚长歌动了动眼眸,心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与我何干?
华夜离顿了几秒,又道:“我的生父,是天成皇帝。”
楚长歌大惊,幽深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华夜离垂下头,低声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你是我的亲兄弟……”
“我不是!”楚长歌猛然打断华夜离的话,不愿再听他讲下去。
而墙的另一边,慕容云舒恍然大悟,难怪华夜离与老梁王的感情不深,难怪梁王妃坚持要华夜离造反!
华夜离闭上眼,试图将痛苦关进心房,却徒劳无功,眉宇间那抹浓郁的悲伤,怎么藏也藏不住。
母亲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中。
“不要再对付楚长歌了,他是你的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的亲生父亲不是梁王,是天成皇帝。”
“我听说楚长歌是天成皇帝与月贵妃的儿子。月贵妃是我在宫中的好姐妹,也是我们呣子的救命恩人。”
“当年月贵妃与先帝私奔前,曾对我说,先帝为一个女人抛弃江山,这对皇家来说是天大的丑事,太后和新皇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会向外宣称先帝病逝,届时,后宫所有被先帝宠幸过而无子嗣的妃嫔,都会被活埋于皇陵之中,为先帝陪葬。那个时候正好你父王对我有意,所以月贵妃就让先帝在退位前下了最后一道诏书,将我赐予梁王为妃。”
“我对你父王本来就没有感情,嫁入梁王府后我又发现自己肚中已有先帝的骨肉,所以这些年来,对他一直很冷淡。”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三番五次对楚长歌赶尽杀绝之后,让他知道这么残忍的真相……
老天,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啊啊啊啊——”华夜离再也控制不住地嘶吼一声,一拳打在墙上,血肉模糊。
楚长歌很想笑,非常想。可是他笑不出来。他最想置之死地的情敌,竟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兄长。老天果然很爱与他开玩笑。可是老天,这一次,你的玩笑开得太大、太大了……
突然,地动墙摇,石门缓缓开启。
楚长歌迅速回头看去,只见慕容云舒正抱着小慕容,与他四目相撞,明晰的眸子里,有柔情、有心疼、有千言万语。
“云舒!”楚长歌低唤一声,疾步走上前将慕容云舒呣子一齐拥入怀中。
这一幕久别重逢,华夜离没有看,也不敢看。“你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会再追杀你,没有人敢再追杀你。”声音中充满了矛盾与痛楚。
楚长歌松开慕容云舒,望着她,征求她的意见。
慕容云舒也凝视着他,认真地说:“你走,我就走。你留,我也留。”
楚长歌心中一阵感动,“好,我们走。”说罢,将小慕容接过来,一手抱小的,一手牵大的,离开地牢。
华夜离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才猛地转过身追出去,望着早已走远,远得背影模糊的一家三口,潸然泪下。
今宵别离,再见无期。
放楚长歌和慕容云舒离开,是华夜离最后的温柔。从此,世上再无感情用事的华夜离,只有冷血无情的小梁王。
月色下,还有另一个人,见证了一代霸主的蜕变。望着矗立风中的华夜离,徐斛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铁骨,柔情。
此时,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此后,他将是一位英明的帝王。
与此同时,正在夜观天象的胡伯格眉毛猛然一跳,掐指算了算,喃喃道:“奇怪,帝王星怎么移位了?”
胡伯格立即跑回营帐。
在帐中等候多时的石二先生奇怪地问:“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胡伯格简单地回了一句,便开始卜卦。
见他神色凝重,石二先生也紧张地站起来,到他身后一起看卦象,“到底出什么事了?”
“帝王星移位了。”
“你不会看错了吧?帝王星怎么会说移位就移位?”
胡伯格摇头,讳莫如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卦象看。
“卦象上怎么说?”十二先生问。
良久,胡伯格道:“看不出来。”
石二先生:“看不出来什么?”
胡伯格:“看不出来,是帝王换了人,还是帝王换了位置。”
“几个霸主都驻扎在这里,肯定是帝王换了人……”忽然,石二先生一瞪眼,道:“胡伯格,该不会是你发现楚长歌当不了皇帝了,才又换了一种说法忽悠我吧?”
胡伯格嘴角微颤,“我没有忽悠你。卦象上是这么显示的。”
“我又不懂卦象,你还不是哪样说顺口哪样说?”
“……”
另一边,执手漫步于夜色中的一家三口,把月色都染上了一层幸福。
“你还恨他吗?”慕容云舒轻声问。
楚长歌沉默少许,道:“我分得清什么是最重要的。”
慕容云舒闻言心中一暖,尔后又明知故问,“那你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楚长歌哪里会不晓得她是故意的,不过他很乐意将答案说出口。“你。”他不疾不徐地吐出一个掷地有声的字。
与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放下仇恨才能与你静静相守,我愿意包容全世界。
“那小慕容呢?”慕容云舒笑意满面,故意为难他。
楚长歌挑眉想了想,道:“他是拖油瓶。”
“……”
顷刻,一声凄厉的啼哭划破天际,紧接着戛然而止,过了许久啼哭再次响起,随即又戛然而止……如此循环。
看着身旁‘斗智斗勇、相持不下’的两父子,慕容云舒非常无奈而幸福地笑了。
四年后,慕容府后花园。
“娘,烧东叔叔的眉毛的人是我。”
“娘,给南叔叔下泻药的人是我。”
“娘,剪西叔叔的睫毛的人是我。”
“娘,给北叔叔易容的人是我。”
“娘……”
“够了够了。”慕容云舒头疼地打断正在坦白自己罪行的楚慕容,很是无奈地说道:“慕容,坏事做了就做了,不必到处跟人讲。”
楚慕容眨眨眼,“可是爹说,敢作敢当才是男子汉。”
“……”慕容云舒扶额,“你爹的话又不是圣旨,你不用全听他的。”
楚慕容一脸茫然,“娘,什么是圣旨?”
“皇帝的旨意,就是圣旨。”
“哦。”楚慕容若有所悟,“娘的意思是,只有皇帝说的话,才能全听?”
“嗯。”慕容云舒也不管有没有道理,重重点头。只要能够动摇某人在小慕容心中的地位,让她说月老是灶神都行。
见状,楚慕容一脸不爽地皱眉想了想,道:“那就让爹去当皇帝。”那语气,好似山大王在说‘今晚干一票大的’。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慕容云舒觉得自己在教育小慕容这件事上已经完全Сhā不上手了。不对,也不是完全Сhā不上。小慕容对赚钱这件事,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只要一谈及生意场上的事,他看楚长歌的眼神,就变成了赤luoluo的鄙视,仿佛在说‘爹,赚钱的事你不懂’。
真是大快人心。
这时,楚长歌气急败坏地走过来,道:“夫人,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慕容云舒看过去,只见楚长歌那益发俊美成熟的脸上,用毛笔密密麻麻地写着‘壹貳叁肆伍陆柒扒玖拾’的各种组合,鬼画符似的。
很好,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慕容云舒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道:“他也是你的儿子。”
“教他写字的人是你。”楚长歌闷闷地说。
“那你断他的手啊。”慕容云舒甚是无所谓地说。
顷刻,楚氏父子一大一小两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浮现出三条黑线。
楚长歌:“夫人,他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楚慕容:“娘,我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糟糕,父子两人又站到统一战线上了。慕容云舒立刻将楚慕容拉到自己怀中,道:“慕容,给你改姓好不好?”
“不好。”
“……”真直接。慕容云舒问:“为什么不好?你现在住在慕容府,姓慕容才更能显示你在这个家的地位。”
“麻烦。”
“……名字是给别人叫的,麻烦的也是别人。”
楚慕容道:“可是如果我姓慕容,干完坏事后就要留下两个字,姓楚只需要留下一个字。”
两个字、一个字?慕容云舒忽然想起某人年轻时候的一个人神共愤的习惯,立马改口道,“那你还是继续姓楚,姓楚。”
楚慕容狐疑地歪头仰脸看向娘亲,“娘好像很嫌弃慕容。”
“没有的事。”慕容云舒说得无比坦然。
楚慕容:“那娘为什么不让慕容跟娘姓?”
“呃……”
“你娘是怕你干完坏事后两个字费时,耽搁了逃走的时间。”楚长歌非常义气地替夫人解围。
慕容云舒正要点头表示同意,却听楚慕容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娘是怕我坏了慕容府的名声呢?”
“……”
“……”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抬头对望,泪眼婆娑,咱儿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时,绿儿风风火火跑进来,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听说天帝与夜帝又要开战了!”
顷刻,慕容云舒与楚长歌的神情同时大变。
“爹,天帝和夜帝是谁?”楚慕容仰着头问楚长歌。
不等楚长歌回答,就听绿儿惊叫道:“故、姑爷,你被毁容了?”
楚长歌的嘴角顿时抽了两下,“是慕容用笔画的。去打一盆水来。”
“哦。”绿儿连忙去打水。
楚长歌郁闷地瞪楚慕容一眼,道:“以后不许在爹脸上画这些鬼东西,知道了吗?”
“那不是鬼东西。那是账目。”楚慕容一本正经地说。
“……家里又不是没纸,你为什么非要往爹脸上写?”
楚慕容鼻子朝天一哼,道:“我乐意。”
哈?楚长歌楞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我楚长歌的儿子!以后行走江湖,就要有这份魄力!”
慕容云舒无力地叹气,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爹,你还没有说,天帝和夜帝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开战?”楚慕容问。
“哦,他们两个……”楚长歌在脑中搜寻,试图找出一个简单易懂的词来向楚慕容解释华夜离与晟王之间的恩怨。
“他们是关系不好的两兄弟,开战是为了争夺家产。”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闻言投给慕容云舒一个多谢的眼神。
慕容云舒青眉一挑,礼尚往来。
两人正‘眉来眼去’,忽听楚慕容特认真地说道:“娘也给我生个弟弟吧。等我无聊了,就可以和他争夺家产。”
“……”这话怎么听都像‘娘也给我生个弟弟吧,等我无聊了,就打弟弟玩’。
一抬眼,忽然看见胡伯格正对着他们笑,显然听到了楚慕容的话。慕容云舒尴尬地笑了笑,道:“教子无方,让先生见笑了。”
打来水给楚长歌洗脸的绿儿则暗暗想:幸好教子无方,要是教子有方,那还了得!
胡伯格则开门见山道:“当年你撤离慕容府所有资金退居金陵,晟王华天晟与梁王华夜离皆因粮草不足实力受挫分别退回燕州、西蜀称帝。而神武帝华陵天也因国库空虚不宜长期征战而消停,是以才出现三国鼎立的局面。时隔四年,三国养精蓄锐已久,只怕这一次,非分出个生死胜负不可。你们有何打算?”
慕容云舒没有立即回答胡伯格的话,吩咐绿儿将楚慕容带走后,才道:“先生今天的生意如何?”
胡伯格一怔,道:“没什么生意。”
自从各王停战后,胡伯格就来到金陵,借住慕容府,以算命为生。
“想来是百姓看透了世事无常,不信你们这一行了吧。”慕容云舒意有所指地说。
“夫人也打算与平常人一样,听天由命吗?”胡伯格也意有所指地问。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先生还是先担心这个月的房钱吧。”
瞬时,胡伯格的脸皮抖了两抖,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婆,空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爹说做人要有原则
自从华夜离与华天晟即将开战的消息传开后,大业王朝又陷入了一片人人自危的惊恐之中。尤其是慕容府的九位姨太太,成日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们担心的倒不是战争会影响了慕容府的生意,而是一旦战争牵扯到慕容府,慕容云舒很可能会把楚慕容交给她们抚养。
“唉,万一云舒又离家,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是啊。慕容那小鬼头调皮得很,哪里是我们镇得住的。”
“不如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里?”
“回娘家啊。”
“不行。老爷不在了,云舒又是那种凡是不上心的性子。我们一走,只怕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想起来接我们回来。”
“那就自己回来啊。”
“自己回来多没面子。”
“其实啊,说不定一回去就被娘家父兄给送回来了。”
三夫人的话一出口,其余几位姨太太皆不说话了,心中凄凉无比。是啊,出嫁这么多年,虽然未曾给老爷生个一儿半女,但不管是老爷还是云舒,都待她们仁至义尽,不仅让她们不愁吃穿,还处处照顾娘家的生意。这也是她们宁愿守活寡而不肯离开慕容府的原因。且不说离开慕容府后能否再嫁良人,光是父亲、兄长这一关,她们就过不了。生意场上,再也找不到比慕容府还强大的靠山了。
“云舒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还是留下来帮她分忧吧。”大夫人叹道。
“是啊。若是换了别人,当年老爷一走,我们的好日子只怕就到头了。云舒待我们……真是没话说。”
这时,一道稚气地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要去向娘告密。”
九人闻言一齐看向门口,只见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后侧着探出来,见不着身子。
“慕、慕容,你来了啊。快进来,奶奶正惦记着你呢。”大夫人笑着去抱楚慕容。
楚慕容一脸严肃地盯着大夫人看了几秒,道:“不进去了,我现在要去向娘告密。”
“……”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大夫人在心中泪流满面,脸上却笑道:“慕容乖,你娘忙得很,没时间管这种小事。”
楚慕容道:“娘很闲。”
“……”别这么诚实行不行?
“娘还担心奶奶们寂寞,让我来看你们呢。”楚慕容道。
“是吗?”大夫人闻言喜上眉梢,“你娘还记着我们?”
楚慕容重重点头,“我昨天还听娘说,要给你们寻个好人家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石化,心中五味杂陈。云舒,你是嫌我们碍眼,还是太善解人意?
楚慕容不懂众人为何都一脸沉痛不说话了,奇怪地努了努嘴,蹦蹦跳跳离开。
当慕容云舒听到楚慕容的‘报告’时,反应相当之平淡。这让楚慕容很不满。
“娘,奶奶们打算离家出走!”楚慕容皱眉重复道。
“嗯。”慕容云舒还是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看书。
“娘,你不担心她们一去不回吗?”
“你很担心吗?”慕容云舒眼睛看着书,反问。
楚慕容歪头想了想,道:“不担心。她们走了,还有其他人陪我玩。”
慕容云舒闻言心一震,抬眼看向楚慕容,道:“她们是你的奶奶,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她们也与其他人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胳膊两条腿啊。”楚慕容幼稚地说。
慕容云舒柳眉微蹙,沉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楚慕容眨眨眼,“爹。”
“他教你的?”慕容云舒又问一遍,不相信楚长歌会教楚慕容这些。冷情是一回事,薄幸是另一回事。
“嗯。”楚慕容点头,道:“爹说,这个世上所有不姓楚的人都是一样的,一个鼻子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只有被我踩在脚下的命。”
闻言,慕容云舒的嘴角开始狂抽不止。她早该知道,不能让儿子跟他姓……
“爹还说,做人要有原则。我虽然厉害,但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只有当别人试图欺负我,或者我看那人不顺眼的时候,才能欺负。”
“……你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慕容云舒说。
“可是……”楚慕容睁大眼一脸天真无邪地仰望慕容云舒,“除了爹娘之外,我看谁都不顺眼。”
“……”慕容云舒刚刚恢复平静地嘴角又抖了两抖,叹道:“慕容,要做个宽容的人。”
楚慕容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带着满腔地不解,楚慕容走出娘亲的书房,忽然撞上一堵肉墙。
来人急忙蹲下去检查楚慕容的各个器官是否完好,“小教主,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楚慕容冷漠地看了来人一眼,问:“你是谁?”
来人的脸皮狠狠地抽了两下,“我这张脸是你弄成这样的,你能不知道我是谁?”
楚慕容楞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北叔叔,是你啊!”
“嗯哼!”北护法一脸不爽。
楚慕容捏着下巴端详他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北叔叔,你还是换回原来的脸吧。你这张脸,我看着很不顺眼。”
“……”北护法嘴角微抽,心中恨恨地说道:你浑身上下我都看不顺眼,你还是回去重新投胎吧。
楚慕容又道:“不过你原来那张脸我看着更不顺眼。”
“……”所以你不是已经给我换了一张脸吗?
“不行,不行。”楚慕容连连摇头,道:“娘让我做个宽容的人,我要宽容你。算了,随你用哪张脸,只要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不会看你不顺眼。”
“……”北护法成石化状眼睁睁看着楚慕容离开,这算哪门子的宽容?不是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怎么就让这小祖宗看着不顺眼了?脸是爹娘给的,他也很希望自己的脸能倾国倾城迷死人不偿命,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像他们父子这种妖孽级的美男,即使坏事做尽还能仗着一副好脸蛋走到哪里都讨喜,世上又能有几人……
想到这里,北护法不禁悲从中来,想当年他在京城也是人人追捧的美男子。自从加入美男如云的魔教后,就黯然失色了。唉,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啊气死人!
这时,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传来,“你打算在外面感慨老天不公到什么时候?”
北护法立即回神,悻悻地走进门,“夫人怎知我在感慨老天不公?”
慕容云舒放下书觑他一眼,甚是云淡风轻地反问道:“你不觉得楚氏父子天生就是来挑起人们对老天的不满的吗?”
北护法闻言百感交集重重点头,夫人真是一针见血啊!
“让你找的书找到了吗?”慕容云舒很快换下一个话题。
提到正事,北护法那一颗将被打击的支离破碎的自信心瞬间自动拼凑完好,衔接的一点缝隙也没有,强壮得跟从未被击碎过似的。“我把整个大业王朝从上打下、从里到外,掘地三尺,结结实实地翻了个底朝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北护法笑着说。
慕容云舒的手抖了抖,“既然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呃……书没找到已是损失,人再弄丢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北护法干笑道。
慕容云舒非常无奈地抬手揉眉,半晌,道:“你回来,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北护法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夫人的意思是,我若一去不回,便能抵了没找到书的损失?”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不该回来。”
“……我现在才知道。”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慕容云舒淡淡道。
“……夫人这是在赶我走么?”北护法一脸受伤地问。
慕容云舒轻叹一声,道:“这种事,我们心照不宣就好。把话说得太清楚,会显得我很无情。”
北护法很想说,你的无情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彰显,那是浑然天成的。
慕容云舒又道:“你在楚长歌身边那边久,应该明白不成功便成仁的道理。慕容府虽然不是魔教,但处事风格也与魔教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没找到《万国来朝》,你真不该回来。”
北护法猛然觉悟,是啊,他怎么忘了,魔教中人的脑子里从来都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多谢夫人提醒,我知错了。”他差点就让自己身上那不肯言败的倔强迷失在了时间的荒芜中。
“这也不能全怪你。”慕容云舒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一望无际的晴空,感叹道:“平淡是最容易消磨人的斗志的。现在的生活,对你们来说太平淡了。”
北护法心中一惊,不明白慕容云舒为何会突发这种感叹。接着又听她说道:“一个人甘于平庸的理由只有两种:被现实磨灭了斗志或者洗尽铅华看清了平凡才是真的道理。我与楚长歌属于后者,而你,二者皆不属于。”
“我曾立志,誓死效忠教主。保护教主是我一生的目标。”北护法道。
慕容云舒笑着摇头,“你是将门之后,一身建功立业的硬骨。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北护法顿时眼眶一热,激动得不能言语,“夫人……”
“去吧。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带着它们去见华夜离,他会重用你的。”
“可华夜离是教主的死敌!”北护法大惊。
慕容云舒没有解释,只道:“这件事他也知道。”
四年前在地牢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的人知道。华夜离既然没有向华天晟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他与楚长歌的关系,更是不会承认的了。
她之所以让北护法前去助华夜离一臂之力,只因她与楚长歌欠华夜离一个人情。
四年前的那晚,若不是华夜离围魏救赵,连夜偷袭燕军大营,迫使率军拦住他们去路的华天晟不得不撤兵,他们一家三口又怎会有机会回到金陵过太平日子……
送走北护法,慕容云舒一脸怔忪地望着远方,心中沉重极了。前天的朋友,是昨天的敌人。今天的朋友,又会是明天的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小慕容练轻功
自从北护法离开金陵前往西蜀之地后,东南西三人的生活从此便失去了色彩,只剩黑和白,单调乏味,无趣至极。
这一日,百无聊赖的东南西三人又凑到慕容府后花园,各占一棵树,纳凉。
坐在湖边杨柳树叉上,西护法嘴里叼着一根柳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着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口齿不清地说道:“大东,要不咱们也去建功立业吧!”
彼时,东护法正躺在树干上,枕着双手,也眯眼盯着太阳,看得特别聚精会神,似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听到西护法的话,他感叹道:“如今奸人当道,就算我们想忧国忧民,也没有机会啊!”
“可是小北去了。”西护法闷闷地说。
东护法道:“他是去和亲的,不一样。”
西护法闻言猛地吐掉柳条,侧头问道:“谁跟你说的?”
“不用别人跟我说。他连嫁妆都带了,不是去和亲的还能是什么?”东护法言之凿凿。
西护法翻个白眼,道:“那是夫人送给华夜离的谢礼。”
东护法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叹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说他是去和亲的?”
“不那样想,我心里能平衡吗?”东护法道:“咱们四个从来孟不离焦,像这种任务应该我们四个一起去。可是夫人偏偏只遣小北一人去。你心里能平衡吗?”
“不能。可是和亲这种说法也太扯了点。”
这时,一直沉默的南护法也加入谈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是去和亲的,夫人肯定会派我们三个送亲。我觉得小北应该是去行贿的。夫人想破财消灾。”
“……大南,你真有思想。”西护法满脸黑线。他们就不能有正常点的想法?哎,自从小北走后,这俩人就越来越不正常了。深沉的变浮躁了,闷骚的也变明骚了。
三人正各怀心事,忽然,湖对面传来一阵嗡嗡地声音。三人定眼望去,只见楚慕容正在湖对面上串下跳,身后跟着一群马蜂。
“真是好兴致。”东护法道,“一个人要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领着一群马蜂逛园子?姓楚的男人果然都是奇葩!”
南护法点头附和道:“跟马蜂玩都可以玩得那么激动万分、热泪盈眶。真不容易。”
听着两位兄弟的话,西护法真想撞墙。“大东,小教主不是在逛园子,那是在被马蜂追!还有大南,小教主脸上是有泪,但不是热泪,他也一点不激动。”
南护法又仔细瞧了瞧对面的小小人,才道:“难怪我觉得他今天笑得比哭还难看。”
“……”
“你确定他不是在逛园子?”东护法依旧抱怀疑态度。
西护法满脸黑线。小北带走的到底是几车白银,还是这两人的脑子?
“你要去救他吗?”南护法问。
“当然……”西护法正想说‘当然要救’,忽然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对他虎视眈眈,于是音调一降,道:“不救。”
南护法很高兴西护法终于上道了。“我去拿药。”他兴味盎然地说道。
“知道该拿什么药吗?”东护法一面关注着对面的情势一面问。
南护法:“不知道。”
“很好。”
西护法嘴角微颤,幽幽地看向对面独战千蜂的楚慕容,心道:小教主啊小教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你可千万别怪我见死不救,要怪就怪你平时太大意,得罪了阴险狡诈之辈。
眼看马蜂群离楚慕容越来越近,大有将其包围之势。西护法越来越不忍,手心已沁出冷汗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低喃一声,“看不下去了!”然后飞身过湖,从侧翼将楚慕容抱起,凌空劈去一掌。马蜂掉了一地。
“呼——呼——”楚慕容双手撑着大腿弯腰不停地喘气。良久,他抬眼审视西护法,特老气横秋地说道:“自己犯的错误自己担,一会儿爹爹怪罪起来,我不会帮你。”
“啊?”西护法一头雾水,他救驾有功,教主为什么要怪他?
“走吧。爹爹还在等我。”楚慕容也不解释,巴掌大地小脸冷峻异常,俨然一个小楚长歌。
西护法默默跟在他身后,忽然有一种被算计的直觉。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不过西护法一点也不因自己未卜先知而感到高兴。此时此刻,他头一回有了替天行道的冲动。眼前这个危险性、破坏力正在不断飙升的小娃,简直就是魔王转世、妖孽附体!
在心中将楚慕容一阵腹诽后,西护法立刻端正态度认错,“教主,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他要是早知道那些马蜂是教主用来考验小教主的轻功的,打死他也不会多事!
“我知道。”楚长歌剑眉微微挑了一下,道:“但是你打死了我辛苦养大的马蜂。”说完,又对楚慕容道:“它们跟你一样大。”
“爹,您对我真好。我一出生就开始为我准备练功的东西了。”楚慕容非常乖顺地说。
“……”西护法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心道:小教主,你天生就是来被你爹虐的。
楚长歌一脸慈父样,道:“你能明白爹的苦心就好。”
楚慕容点头,“孩儿明白。爹做这些都是为了孩儿日后能够横行江湖、长命百岁。”
西护法顿时感到有乌鸦在头上叫啊叫。横行江湖还能理解,可这关长命百岁什么事?
教主啊教主,麻烦你别再给这个世界添乱了行不?每当你试图扭曲小教主的人生观价值观时,难道不会有一种自虐的错觉吗?我看到他时,都会咬牙切齿想把他当成二十年前的你痛扁一番啊!
西护法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之际,只听一道犹如天外来音般空灵的女声响起——
“慕容,别听你爹乱讲。那些马蜂是他昨天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楚长歌的慈父脸立即变成了怨夫相,“夫人,天下还未太平,国家还没统一,咱别急着窝里斗行不?”
慕容云舒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一心检查小慕容身上有没有被马蜂蛰伤。
“教主,您的思想高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属下的仰望范围,属下先行告退。”西护法说完便打算溜之大吉。不料身子还未完全转过去,便听见楚长歌相当之气定神闲地说:“跳一跳就看到了。”
西护法顿时泪流满面,颤抖着回头,弱弱地说:“早上吃多了,跳不起来。”
“那中午就别吃了。”
“遵命。”一顿饭不吃死不了。他赚了。
一出‘火海’,西护法就看到东南两人正笑容满面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身在魔教,以德报怨是非常要不得的啊,小西。”东护法甚是语重心长地说。
西护法脸皮抖了抖,看向南护法:要说什么快说吧,我等着。
南护法拍了他的肩两下,一脸沉痛地说道:“慕容府现在妖孽横行。兄弟,你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西护法无语问天,小北,多希望此刻有你在。要是你还在,现在被轮流寒碜的人就不是我了……
果然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个垫背的才行。
与此同时,检查完小慕容确保无伤之后,慕容云舒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怎么不管你爹说什么你都信?”
楚慕容眨眨眼,“他是我爹啊。”
一句话将慕容云舒堵得无话可说。是啊,爹说的话,他能不听吗?想她年少无知的时候,对爹爹也是言听计从的。
楚长歌得意地对楚慕容说道:“今天不练功了,自己去完。爹和娘有话要说。”
“哦。”楚慕容听话地点头,一溜烟跑出门。
慕容云舒一脸幸福地望着小慕容蹦蹦跳跳离开,心也跟着那一抹小小的身影雀跃起来。
“别再看了。”楚长歌把慕容云舒的脸掰向自己,酸酸地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他生出来了。”
“……”慕容云舒无语地瞪他一眼,道:“让你这么玩下去,等他长大了,不用你后悔,他自己也会后悔投了这个胎。”
“他不会的。”楚长歌自信满满。
慕容云舒很想反驳,但一想到小慕容崇拜他那个样子,就没有底气了。她真怀疑小慕容是不是被某人偷偷灌了药。江湖上,稀奇古怪的药可不少。
想到药,慕容云舒忽然记起一件事,连忙问:“听说凤城来信了?”
提起凤城,楚长歌立即收起玩笑的态度,点头道:“我正打算跟你讲这件事。凤城来信说,他准备停止对惜儿的寻找,回华佗山隐居。”
慕容云舒微微颔首,叹道:“他终于肯接受现实了。”
“嗯。”楚长歌也叹一口气。四年,不管是替谁守孝,都够了。
“那你呢?”慕容云舒忽然看着楚长歌问,“你也想通了吗?”
闻言,楚长歌将她缓缓拥入怀中,在她头上落下一吻,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早就想通了。胡伯格也说过,移魂大法本来就是对自然轮回的一种扭曲,时间一长,灵魂就会灰飞烟灭。金燕子就是很好的例子。她在惜儿之后被移魂进入黎族公主体内,一年后魂飞魄散。算算日子,就算那个时候金燕子没有将惜儿的灵魂挤走,惜儿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不管怎样,我们必须接受她已离开的事实。生者的强求,只会让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听到楚长歌的话,慕容云舒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沆瀣一气的父子(二更)
慕容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慕容云舒看着眼前之人,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表哥。”
听到这声‘表哥’,华陵天欣慰了许多,笑道:“我还以为云舒早已不认我这个表哥了呢。”
慕容云舒也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们之间,早已不再是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表哥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有事才能来找你吗?”华陵天反问。
华陵天不明说,慕容云舒也不点破,笑道:“表哥若只是来吃个便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你还是原来那个淡漠随意的性子。”华陵天感慨道。
“慕容府没变,云舒当然也不会变。”慕容云舒状似无意地说。
华陵天却听出了她的画外音——天下变了,你也变了。
华陵天没有否认,也不想否认。身处他那个位置,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现实逼他变,变得有时候连对着镜子看镜中的自己都感到陌生。这些身不由己,她不会理解,他也不奢望她能懂。从前她就对他的事不上心,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她,更是不会感兴趣了。
“我来,是想看看你得好不好。”华陵天道。
“表哥。”慕容云舒忽然不再笑,眼中满是疏离,“事到如今,我们就把这些客套话省了吧。你有国事要忙,我撔家事要忙。我们都是浪费不起时间的人。”
华陵天闻言轻叹一声,道:“云舒,你为何非要对我这么冷漠?我现在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我同样也是你的表哥!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慕容云舒的眉宇间也染上一层淡淡地伤感,轻声道:“可是现在的你,早已失去了为人兄的能力。以前的表哥,会因为我的一个皱眉而向所有人兴师问罪,然后挖空心思逗我开心。而现在的表哥,日理万机,连我皱眉都看不到,更别说逗我开心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长大,就意味着隔阂。”
华陵天忽然很想笑,可脸上露出来的,却是苦涩和悲凉。他珍爱了那么久的表妹,明知道将来会嫁给别人却依旧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表妹,如今,却把他当个陌生人一样。
可笑,可悲。
如果他当初没有去京城当太子,他们之间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他思考过无数次,却终究找不到答案。
收拾了一下心情,华陵天冷静地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慕容云舒抬眼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到底准备帮谁?”华陵天问。
慕容云舒睫羽微颤,淡淡问:“表哥希望我帮谁?”
“你心里清楚。”
“我会帮谁,表哥的心里不是也很清楚吗?”
“怎样才能让你改变主意?”
慕容云舒没回答他,只道:“云舒的性子,表哥应该很清楚才是。”
华陵天的黑眸动了动,低声道:“云舒,我是你的亲人。”
慕容云舒转过身背对他,冷漠地说道:“这一趟金陵,表哥不该来的。”
华陵天闻言心中一沉,“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表哥在慕容府小住一些日子如何?”慕容云舒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强留的意味。
华陵天大惊,“你要帮华夜离对付我?!”
慕容云舒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华陵天楞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异常凄凉。“好,真是太好了。连我的亲表妹也背叛了我。”
慕容云舒闭上眼,心如刀绞。她何尝没有天人交战过?她何尝没想过昔日的情谊?可是,再让表哥在这条血洒千里的帝王路上继续走下去,结局,只会更惨烈。
看似庞大的大业王朝,其实早已分崩离析。臣不像臣,王不像王。这四年来,西蜀和燕州的经济都在迅猛发展,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各个阶层的百姓生活都在好转。而大业王朝,却像一个从内而外逐渐腐烂的球,处处歌舞升平,人人粉饰太平,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千疮百孔。一旦华夜离与华天晟之间分出胜负来,赢得那一个,就会向朝廷发起进攻。届时,大业王朝这座高楼就将轰然倒塌,再无修补的可能。
“天帝与夜帝用这四年的时间养精蓄锐不断壮大实力,而你却用四年的时间挥霍了大业王朝所剩不多的生命力。试问,你拿什么与他们对抗?你凭什么希望我帮你?”
慕容云舒的一字一句如冰刀一样扎在华陵天心里,痛得他失去知觉,只知痛,却不知痛在哪里。
华陵天像瞬间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我也尝试过壮大实力。可是这么大地朝廷,朝上朝下一盘散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有办法……”
慕容云舒很想说,国家给你你都治理不好,你还抢它作甚?可她说不出口。再无能,他终究还是她的亲人。她曾试图断绝与他的一切关系。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自从小慕容出生后,她越来越感觉到亲人的珍贵。
“先在慕容府住下吧。不当皇帝,你还可以做很多事。”留下这句话,慕容云舒快步离开。
华陵天讷讷地望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距。
其实,华陵天早料到慕容云舒会拒绝。若非实在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来金陵。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云舒不仅不帮他,还将他软禁起来了。
不当皇帝,他还可以做很多事?
或许以前的他可以。但是现在的他,早已忘了该怎样去做一个平常人。
翌日。华陵天在慕容府客房自尽而亡。
望着眼前的尸体,慕容云舒只觉一股冰冷的血液直冲头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支点。
“云舒!”楚长歌抱住晕倒过去的慕容云舒,对身后的管家说道:“立刻请大夫来。”
“是、是。”
“夫人是受了刺激才会突然晕倒,身体无大碍。老朽开两幅补药给她补补身子。”
“有劳了。”钱管家送大夫出门,然后吩咐伙计按药方去抓药。末了见绿儿一脸悲伤地站在角落,便问:“绿丫头,大夫说了小姐没事,你别太难过。”
绿儿闷闷地摇头,“表少爷死了,小姐心里一定很难受。”
钱总馆闻言长叹一声,道:“这都是命。表少爷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也算善始善终。小姐那么聪慧,一定会明白的。”
绿儿不语。别人不知道,可她清楚的很。小姐的心,其实很善良。冷漠不过是她掩饰内心的一种方式。装作不在乎,失去的时候才能若无其事,才不会被人可怜。但内心,比谁都痛。当初老夫人过世时,小姐就是人前坚强人后垂泪。
表少爷,你可知道,被你轻易放弃的性命,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用尽全身力气都奢望不来的……
慕容云舒再次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缩小版的楚长歌,正趴在床边一眨不眨地守着她,见她醒来,立即惊喜地睁大眼叫道:“娘你醒了!”
慕容云舒坐起来环视左右,发现楚长歌不在房里,正要问他去哪里了,就听小慕容说道:“爹不放心别人,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娘,自己熬药去了。”
“他熬得药,我更不放心。”慕容云舒笑着说。
正说着,只见楚长歌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药走进来,挑眉道:“连我都不放心,夫人还能对谁放心?”
慕容云舒心中一动,温柔地笑了笑,没接话。
“慕容,往旁边挪一挪。”
“哦。”楚慕容听话地将服侍慕容云舒的最佳位置让给楚长歌,然后站在床边说道:“娘,爹说你是受了刺激才晕倒的。谁刺激娘了?娘告诉慕容,慕容一定把他抓来给娘道歉。”
经楚慕容一提醒,慕容云舒记起华陵天的事来,心中瞬时乌云密布。
楚长歌没好气地瞪楚慕容一眼,给他一个‘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的眼神。
接受到爹亲的命令,楚慕容立即爬到离床不远不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两条腿悬在空中荡啊荡。
“先别想那么多,吃药。”楚长歌舀一勺子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慕容云舒嘴边。
慕容云舒张嘴正打算喝,却见楚慕容用那种研究武功秘籍的眼神专注而困惑地看着她,不禁微窘。“我自己来吧。”她道。
楚长歌却不理她,高声道:“慕容,你说是娘自己喝药好,还是爹喂她喝好?”
楚慕容不假思索非常配合地回道:“爹喂娘好。”
这对沆瀣一气的父子啊!慕容云舒好笑地瞪了楚长歌一眼,敢情你找到帮手了是不是?
楚长歌笑眯眯甚是得意的将药送到慕容云舒口中。
刚一碰到药勺慕容云舒把头偏到一边皱眉道:“苦。”
“苦吗?”楚长歌偿了偿,“的确有点苦。不过这样就不苦了。”
不等慕容云舒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楚长歌就含着一口药封住了她的唇。
等慕容云舒回过神来,药已经进入了喉咙。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苦不苦……
“你……”慕容云舒红着脸佯怒道:“慕容还在这里呢!”
楚长歌剑眉一挑,道:“儿子,这就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武力强留’。”
“哦。”楚慕容特受教地点头。
慕容云舒顿时满脸黑线,仿佛已经看到了英俊潇洒的楚慕容强抢民女的光辉形象……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撞破爹娘的‘下午茶
“小姐,表少爷……要怎么安葬?”钱总管为难极了。他不想提小姐的伤心事,可华陵天不仅是慕容府的表少爷,更是大业王朝的皇帝。皇帝的葬礼不能马虎。可这人死在慕容府,也不能按皇帝的葬礼来办啊!
这个问题慕容云舒也想过,一直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他在慕容府自尽的事,也只有自尽人知道。不如,我派人把他运回行宫,假装他是在行宫自尽的。到时候自会有人将他送回京城,风光大葬。”楚长歌道。
慕容云舒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活时坐龙椅,死后睡皇陵,也算是没有忤逆他的意思,生死都在帝王家。”
神武皇帝自尽于金陵行宫的消息一传开,大业王朝立即砸开了锅。华陵天膝下只有一个四岁的儿子,虽然继承了皇位,却也形同虚设,朝廷中的各方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即便身处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也能感受到皇城的风动云涌。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小姐,楚州那边传来消息,官府带兵将钱庄洗劫一空,连半个铜板都没留下。那边希望你能过去主持大局。”钱总管哭丧着脸来报。
彼时,慕容云舒正在花园小亭中与楚长歌对弈,听到钱总管的报告,只稍稍拧了一下眉,便继续将手中的白子放到棋盘上。“到你了。”她对楚长歌轻声说。
楚长歌不假思索在紧挨着那颗白子的地方放了一颗黑子,也道:“到你了。”
钱总管傻眼了。这都火烧眉毛了,小姐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姑爷也是,云淡风轻的,把他当空气不成?“小姐,咱们的钱庄被抢劫了。”
“嗯。”这回慕容云舒应了一声。
钱总管扶额,加重语气,“损失了十万两白银!”
“写个收据,让当地的官府签字画押。再上报朝廷,就说当地政府预支白银二十万两。”慕容云舒慢条斯理地说。
钱总管嘴角微抽,“小姐,现在连皇帝都没了,要官府的白条有什么用?”
“皇帝没了,国库不是还在吗?”慕容云舒将手停在半空中侧头看去,道:“拿着楚州当地官府的收据去国库取银。”
“万一朝廷不给呢?”
慕容云舒淡淡道:“那就告诉他们,没有这二十万两白银,钱庄就运行不下去了。”
钱总管立时眼前一亮,赞道:“好办法!反正钱庄关门,对我们来说除了损失点名声之外,没有害处。”
“慕容府不是一向很注重名声的吗?”楚长歌问。
钱总管哈哈一笑,道:“从小姐与姑爷你订婚起,我们慕容府就已名誉扫地。注重不注重都那样。”语气十足的破罐子破摔。
楚长歌那两条邪飞的剑眉顿时抖了两下,黑着脸问:“是我让慕容府名声扫地的?”
见状,钱总管的胡子猛地飞扬了几下,退后两步求助地看向自家小姐。
慕容云舒嘴角勾了勾,悠悠然将手中的棋子摁在棋盘上,道:“到你了。”
楚长歌却迟迟不落子,执意要一个答案,“我让慕容府的名声扫地了?”
慕容云舒挑眉道:“我以为你会以此为荣。”
楚长歌楞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
这都是什么人啊!钱总管实在难以理解这对夫妻的思维,摇了摇头,正欲离开,忽然记起一件事来,连忙说道:“哦,小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慕容云舒没有接话,不过扬了扬眉,表示听到他的话了。
“现在的朝廷由太后亲命的辅政大臣主持大局。您猜,那位辅政大臣是谁?”钱总管笑眯眯地卖起关子来。
慕容云舒动了一下眼皮,道:“聂青。”
“小姐你怎么会知道?!”钱总管大惊。
慕容云舒淡淡道:“猜的。”
钱总管不相信,“怎么会猜得那么准?是不是早就有人跟你说了这件事?”
“我们共同认识的京官就聂青一个,不是他还能是谁?若是别人,你说了名字我也不会知道,你就不会让我猜了。”慕容云舒解释道。
钱总管恍然大悟,“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小姐的火眼金睛!”
钱总管前脚刚走,又一批‘客人’后脚就来了。说‘客人’其实太生疏了点,毕竟都是一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感情也不浅。只是这种感情比较奇特,对慕容云舒来说,她们是不可或缺,却又不愿太亲近的家人。
慕容云舒明知九位姨太太一起出现在这里,必是有什么事情找她,可她没有先开口。她要这层关系始终保持在这个不近不远的水平线上。端起茶杯慢慢品,好整以暇地等她们开口。
“云舒,我们有点事情想与你商量。”大夫人期期艾艾地开口。
慕容云舒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什么事?”
“听说,你要把我们……送出慕容府?”大夫人斟酌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送’字。
慕容云舒:“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一会儿我就吩咐钱总管去安排。”
九位姨太太顿时在心中叫苦不迭,早如此她们就不跑这一趟了,谁也别提这事,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沉默许久,还是大夫人说道:“云舒,我们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呆在慕容府。”
慕容云舒闻言奇怪地反问,“谁要你们嫁人了?”
“啊?”九位夫人一起瞪大眼,难道她说的不是这件事?
二夫人:“可是我们听慕容说,你要给我们寻个好人家……”
慕容云舒楞了一下,忽然想起某日小慕容在她耳旁嘀咕过类似的事,随即头疼地扶额,哭笑不得地问道:“他的话你们也信?”
“呃……”她们被耍了?
见九位姨娘皆一脸莫名,慕容云舒心知她们误会了她的意思,便解释道:“你们来慕容府这么多年,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没见你们娘家的人来探望你们,所以我是让钱总管安排你们回娘家探亲。如果想在娘家小住的,也可以小住一些日子,住够了,我再派人接你们回来……”
慕容云舒的话才说到一半,九位姨太太已哭得稀里哗啦,激动地不能言语。
这就是慕容云舒最怕见到的场面,也是她从来不曾主动关心她们的原因。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关心、感动,一种无形的羁绊就会悄悄形成。羁绊越多,将要面对的生死离别就越多。失去娘亲的滋味她尝过,不想再偿第二次。收拾了一下心情,慕容云舒淡淡道:“我还没死,你们不用急着为我哭丧。”
九位姨太太的哭声顷刻间戛然而止,皆讷讷地望着她,眼圈红红。
“云舒,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吧。探亲的礼物,我会让人替你们准备。”说完,慕容云舒端起茶杯继续品茶,一副‘慢走不送’的样子。
九位姨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道了一声‘谢谢’,鱼贯离开。
一走远,九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口齿伶俐、精神抖擞,完全没了方才的受气小媳妇样。
“我就知道,云舒不会那么狠心。”
“是啊。云舒看起来冷漠,其实心比谁都善良。要不然也不会厚待我们这么多年。”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小慕容才丁点儿大,怎么会晓得‘寻人家’这种事?”
同样好奇这件事的,还有另一个人。
“夫人,我不在的时候,除了做生意之外,你还教慕容一些什么东西?”楚长歌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四书五经。”慕容云舒回答的相对之坦然。
“没有别的了?”
慕容云舒浅酌一口清茶,“没有。”
楚长歌拔高声音,“你确定?”
“确定。”慕容云舒依旧面不改色。
“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其他东西?例如,给他寻个好人家之类的……”
闻言,慕容云舒索性放下茶杯,没好气地看着他,道:“那是有你在的时候教的。”
“什么时候?”楚长歌开始在脑中搜索相似的记忆,忽然,他猛地想起来,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趁小慕容睡午觉,喝了一顿‘下午茶’,之后聊到到东南西北四个大男人隔三差五往青楼跑,影响不好,便想为他们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一了百了……
顷刻,楚长歌的脸绿了,一脸惊悚地望向慕容云舒。“你确定……是那个时候?”
“把他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慕容云舒的口吻异常地轻松,好似喝‘下午茶’的人只有楚长歌一个,她就是打了个盹儿而已。
楚长歌的脸由绿变黑,这种事叫他怎么问得出口?
“或许,他只听到了‘寻人家’的那一部分。”慕容云舒道。
“哦,对,或许他只听到了后面那一部分。”楚长歌的心里刚宽慰了许多,忽然眼角一晃,晃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双手负于身后,一脸沉思状,老气横秋地朝他们走来。
与此同时,楚慕容也看见了楚长歌,见爹亲正在看自己,顿时眼前一亮,笑靥如花奔进凉亭。“爹,娘。”叫声甜得人耳根子都酥了。
“乖。”楚长歌将楚慕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笑悠悠问道:“刚才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想奶奶们的反应。刚才在路上碰到,她们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回答完之后,她们就奇怪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说‘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真奇怪。”楚慕容皱眉不解。
而楚长歌与慕容云舒则完全变成了两尊活石雕。
“爹,娘,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楚慕容问。
慕容云舒僵硬地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笑脸,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慕容,你对奶奶们说了什么?”
楚慕容眨眨眼,道:“她们问我从哪里学来的‘寻人家’这种事,我说是从爹娘这里听来的。她们接着又问我还听到了什么,我就说还听到了一些爹娘的声音,很古怪,与平时不一样。那时候她们就笑了,笑得特别奇怪,还问我有没有看到什么,我说看到爹在娘身上……”
“停!”一声暴呵陡然响起,吓得楚慕容肩膀抖了两抖。
“爹,你怎么生气了?”楚慕容不解地歪着脑袋仰头看向楚长歌。
彼时,楚长歌俊美的脸上黑压压一片,隔了许久才心平气和地说道:“下次再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到处乱讲,否则我立刻把你送去黑风山。知道吗?”
楚慕容楞了两下,“听北叔叔说,黑风山的风景不错……”
“闭嘴!”楚长歌像拧布娃娃一样拧起小慕容的后衣领,将他摁在石桌上坐好,一本正经地说道:“黑风山只有盐,你到那里后,就要天天吃盐。”
楚慕容道:“吃盐总比吃醋好。”
“……”楚长歌嘴角微颤,“这又是跟谁学的?”
楚慕容弱弱地扭头看向慈母,一个眼神说明一切。
见矛头指向自己,慕容云舒非常淡定地抬起眼,端起实话实说的架势煞有介事地说道:“吃盐的确比吃醋好。”末了,又补充道:“凤城说的。”
楚长歌无语问题,往常碰到这种事她一向最不冷静了,今日怎么跟没事儿似的?
“你真的不介意?”楚长歌模棱两可地问。她相信慕容云舒知道他在问什么。
慕容云舒特冷静地说道:“他又不懂。”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懂的。”楚长歌难以想象将来的某一天楚慕容突然明白那些奇怪的声音、动作意味着什么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等他懂的时候,他早就忘了。”
“你相信我,这种事男人会记一辈子。”
“那我们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致认为那是他的幻觉。”
“……夫人你真有办法。”
“我当这是夸奖。”慕容云舒浅笑盈盈,垂头喝茶以眼神眼底的窘态。其实当她知道他们‘喝下午茶’的事被儿子目睹了时,羞愧得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下去。可是两个人一起被‘捉奸’,总是一个人抓狂另一个人淡定。次次都是他淡定,这回也该换换角色了。风水轮流转嘛。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你是我爹的情敌?
慕容云舒原以为姨娘们回娘家探亲后,家里会清静许多。没想到才刚清静两天,更大的不清静就不请自来了。
有多久没见面了?四年或五年了吧。
还记得最初相识时,他是那么的冷漠、呆板,永远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如今官拜丞相,又是太后亲命的辅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是原来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吗?
“好久不见,聂青。”慕容云舒笑着说。
“好久……不见。”短短四个字,却在聂青的喉咙里打了几个转才出来。
“慕容,你真不够朋友,和楚大哥成亲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还想喝你们俩的喜酒呢!”凤灵还是永远长不大的性子,一进门就叽叽喳喳。
慕容云舒呵呵笑了笑,正要解释,忽听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叫我吗?”楚慕容正拽着慕容云舒的裙摆,仰着头问。
凤灵被突然冒出来的小萝卜头吓了一大跳,惊奇地叫道:“你是谁?”
“楚慕容。”
“楚慕容?楚……慕容?”凤灵皱着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慕容,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他比他爹先成为慕容府的人。”慕容云舒如是说。
凤灵被惊吓到了,楞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你……你们居然先生子后结婚!”
“慕容说他想参加我们的婚礼,所以就先把他生下来了。”慕容云舒依旧非常淡定。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与原来一样语出惊人。”
慕容云舒莞尔一笑,没有接话。
“娘,为什么我听说的是你们成亲时我被点了|茓道关在柴房里?”
呃。慕容云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谁告诉你的?”
“北叔叔。”楚慕容答道。
慕容云舒:“他乱讲。娘这么疼你,怎么会忍心把你关进柴房呢?”
“可是东叔叔他们也那样说。”
慕容云舒:“他们都是乱讲的,不信你问你爹。”
楚慕容依言看向正笑得高深莫测的亲爹,问:“北叔叔撒谎了吗?”
“嗯,他们在撒谎。你当时是被关在我和你娘的新房里。”楚长歌笑容可掬。
此言一出,除了慕容云舒之外,全场石化。新房或柴房,有什么区别吗?
“聂青,凤灵,你们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累,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等两人接话,慕容云舒又对钱总管说道:“为聂大人和凤小姐准备客房。”
“是。”钱总管领命,立即对聂青、凤灵做一个‘请’的手势,“聂大人,凤小姐,这边请。”
凤灵特配合地跟上去。聂青则深深地望了慕容云舒一眼才离开。
闲杂人等一走,楚长歌便一脸凝重地说道:“你猜,聂青来金陵所为何事?”
“反正不是冲着我来的。”慕容云舒的语气甚是轻松。
“何以见得?”
“连表哥都无法让我改变主意,其他人更是白费心机。聂青与我认识这么久,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此次前来,一定有其他的事。一件,攸关朝廷兴亡的事。”慕容云舒道。
“你与我想的一样。”楚长歌道:“只是这金陵,除了你之外,还能有什么人、什么事会重要到辅政大臣亲自出马?”
“不知道。”慕容云舒也一脸怔忪。虽然肯定聂青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是聂青的到来,必然与慕容府脱不了关系。否则,他就不会住进来了。像聂青那样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叨扰朋友的。要么盛情难却,要么另有所图。而她从未邀请过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另有所图。
聂青,你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几天,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东南西三人回来了。
“知道聂青来金陵的原因了吗?”楚长歌问。
“不知道。”东护法摇头,“不过我们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楚长歌:“什么事?”
南护法:“朝中大臣近日以来,陆续前往金陵,有的已经到了,有的还在路上。众大臣皆着便装,也没什么行李,不像视察、升迁、游玩,也不像逃难,一路马不停蹄,明显直奔金陵而来。”
楚长歌闻言剑眉微蹙,喃喃道:“如今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大臣们不呆在京城,跑来金陵做什么?”
慕容云舒也非常不解。这一系列的反常现象,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聂大人在府中吗?”慕容云舒问身后的绿儿。
绿儿:“在。聂大人自从住进来后就再没出去过。”
“凤灵呢?”慕容云舒问。
绿儿:“聂大人不出去,凤小姐也不出去,整日跟着聂大人跑前跑后。”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到底想做什么?慕容云舒凤眉轻蹙,过了许久才道:“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当他是个来蹭吃蹭喝的朋友,一日三餐好酒好菜伺候着。”
聂青的心里很矛盾。明知道此行毫无胜算,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想见她,想得恨不得将脑中那一块关于她的记忆彻底清除。多少个午夜梦回怅然若失,多少个春去秋来念念不忘。想忘却忘不掉,想见却见不着。他将心一退再退,哪怕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只要能够看到她,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也好。
终于,老天有眼,又让他有了理直气壮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只是,她一定不会答应。
聂青苦笑,住进慕容府也有一些日子了,她却没有来找过他。不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不问他为何来金陵。
她不问,他也开不了口。就当他是贪恋这份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慰藉吧。在等等,等到所有人到齐,等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听说你是我爹的情敌。”
聂青被突如其来的稚嫩声音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儿正冷冰冰地仰视他,脸上却流露着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高傲。
好眼熟的表情,似曾相识。
忽然,聂青记起初来慕容府那日见过这个小男孩,好像叫‘楚慕容’,是慕容云舒与楚长歌的儿子。想到这些,聂青再看他时,差点看成了楚长歌。
见聂青不回话,楚慕容小小的脸上露出几许不耐,加重语气重复道,“听说你是我爹的情敌?”
不等聂青回话,凤灵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捏着楚慕容的鼻子说道:“小孩子不要胡言乱语。你聂叔叔是我的,跟你爹没关系。”
楚慕容一脸嫌恶地掰开凤灵地手,道:“西叔叔说他是我爹的情敌。”
“他们胡说八道!”凤灵立时柳眉倒竖,随即又无比和蔼地朝楚慕容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知道吗?”
楚慕容特不屑地白她一眼,酷酷地说道:“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
顷刻,凤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聂青轻拍她的背说。
凤灵顿时眉开眼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人家被他吓到了嘛。”牙都还没换就自称男人。楚大哥是怎么教的儿子啊!
聂青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楚慕容,问:“你爹呢?”
“陪我娘逛集市。”楚慕容道。
聂青:“我与你爹娘是好朋友,那种话,以后不要再到处乱讲。”
“你真不是我爹的情敌?”
“你知道情敌的意思吗?”
楚慕容被聂青问住了,楞了两下才道:“反正不是好人。”
“你可以去找别人的茬儿了。”聂青道。
楚慕容走后,聂青便陷入了沉思。而凤灵则盯着沉思中的聂青看。
良久,聂青忽然抬眼看向凤灵,特别严肃地说道:“我们成亲吧。”
“啊?”凤灵愣了好半天才回神,“聂、聂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聂青嘴角微抽,黑着脸道:“是,我吃错药了,所以突然想娶你。等药效过去之后,这话就不算数……”
“我愿意!”凤灵立即打断聂青的话,惊喜万分地扑向他,搂着他的脖子又蹦又跳。“聂青,药效过不去了,一辈子都过不去。就算过去了,你也休想赖!”
聂青被凤灵的快乐感染了,嘴角勾了勾,也抱住她,低声道:“等金陵的事情办完后,我就去向你哥提亲。”
“嗯。”凤灵重重点头,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媚。
很快,聂青与凤灵定了终身的事情便传到了慕容云舒耳中,传话人是凤灵。
“慕容、慕容,聂青终于肯娶我了!”凤灵一进门就像捡到宝似的大叫。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道:“他那种冷木头,能娶你是他的福气,该昭告天下的人是他。怎么是你一副如愿以偿终于把自己卖出去了的样子?”
“你不知道。”凤灵坐到慕容云舒对面,神采奕奕地说道:“聂青可抢手了,在京城的时候,好多达官贵人都想把自己的千金嫁给他,有的甚至把女儿送给他当侍妾。结果全都被他打包送了回去。我跟了他这么久,都快没信心了,他突然说要娶我,我能不兴奋吗?你问楚大哥,当初你答应娶他的时候,他兴奋不?”
慕容云舒闻言扬眉看向楚长歌,“兴奋吗?”
楚长歌喝一口热茶,徐徐说道:“我有没有兴奋,你不是很清楚?”语气相当之暧昧。
慕容云舒一脸莫名其妙,她怎么会知道?突然,慕容云舒想到洞房花烛夜那晚某人折腾了一整晚……
“咦,慕容,你的脸怎么红了?”凤灵奇怪的问。
“我的脸没红啊。”
凤灵瞪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小萝卜头,道:“我说的是你娘。”
“娘也叫慕容吗?可是我怎么没听爹那样喊过?”
凤灵一听就来兴致了,特八卦地问道:“那你爹都怎么喊你娘?”
“‘夫人’、‘云舒’,哦,有时候还会用很奇怪的调调喊‘宝……”
“楚慕容!”慕容云舒一把将楚慕容拧到一旁,恼羞成怒地瞪着楚长歌,道:“都怪你,把他训练的这么耳聪目明,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去了!”
“……那是天生的。”楚长歌一脸无辜,眼底却噙着笑,很欣赏此时满面酡红娇羞不已的慕容云舒。
“是啊,天生的。”楚慕容睁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慕容云舒懒得理这对父子,问凤灵,“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凤灵道:“聂青说等金陵的事情忙完之后,就去华佗山向我哥提亲。”
闻言,慕容云舒与楚长歌交换一个眼神,聂青果然在计划着什么。
凤灵又道:“聂青没有家人,所以决定等大哥同意后,就直接在华佗山办喜事,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哦。若实在抽不开身,也千万别忘了差人把红包送来。”
“……”原来红包才是重点。慕容云舒好笑地抿了抿嘴,道:“最近手头紧,钱庄亏得厉害,没钱给你们包红包。不然你们再等等,等个三五年,我的生意转好了,给你们包一箱金条。”
凤灵一听立马改口道:“那还是不要了吧。”
朝廷要员几乎全部抵达金陵。现在的京城,只剩一个不怎么牢固的空架子。
听完东南西三人的报告,慕容云舒只笑了笑,道:“看来家里又要来客人了。”
“一次来这么多客人,会很拥挤。”楚长歌的语气也很淡。
慕容云舒点头,“官大民小。不如我们把地方腾给他们住吧?”
“好主意。”
听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东南西三人不住的在心里翻白眼。“走不掉的。在他们入城的同时,城门也关上了,并且在城墙上浇了煤油。守城的士兵每人一个火把,一旦有人翻墙,就点燃煤油,到时候金陵城将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竟是背水一战!慕容云舒心中大惊,看向楚长歌,想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楚长歌也惊讶不已,金陵城一毁,所有朝臣都会与之陪葬。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们如此决绝不留退路?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爹欺负娘了
如慕容云舒所料,当日晚上就有客人不请自来。
“现在可以告诉楚某诸位有何贵干了吗?”楚长歌坐在上座淡淡地问。慕容云舒坐在他身旁。女主内男主外。在外人面前,由楚长歌当家。
身着便装的朝臣分别坐在两旁,文左武右,加上聂青一共十八个,皆是二品以上大臣。众人听到楚长歌的话,一起看向聂青。
聂青是辅政大臣,正一品,在所有官员里官阶最大。“吾等想请皇子回宫主持大局。”
虽然早已猜到事情必然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但听到聂青的话,楚长歌还是惊住了。回宫主持大局?这是唱的哪出戏?
“真是笑话。当今圣上还在,聂大人找一个旁人主持什么大局?”楚长歌问。
聂青道:“你的皇子身份早已传开。”
“那又如何?”
聂青沉默须臾,道:“其实先帝病逝第二日,太子就早夭了。幸得太后及时将消息封锁,朝廷的根基才没有动。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会传出去。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希望皇子能顾全大局,接受复兴大业王朝的重任,回京登基称帝。”
聂青的话音一落,众大臣皆起座跪在地上,齐呼:“请皇子回京主持大局!”
楚长歌却无动于衷,“我对当皇帝没兴趣。”
“事关大业王朝的生死,请皇子三思。”
“请皇子三思。”
“请皇子三思。”
众人跪地齐呼。
良久,见上座没反应,便悄悄抬头来看,却已不见楚长歌的踪影。
“这……”
“还跪着,你们是打算拥护我为女皇吗?”慕容云舒笑着说。
众人面面相觑,先后起身。“皇子上哪儿去了?”一个年过半百却依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老将军问。
“不知道。”慕容云舒回答的相当利索。
“刚才明明还在这里……”
“刘将军。”聂青打断他,道:“给皇子一点考虑的时间。”
刘老将军点头,“好。不过如今形势紧急,此事不宜拖太久。”
“如今金陵城已成了一座死城。皇子一日不答应,城门便一日不开。”有人威胁道。
慕容云舒微笑道:“慕容府存粮颇丰,撑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倒是诸位,可要好生想想后路。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
“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朝廷重臣!”刘老将军吹胡子瞪眼。
慕容云舒闻言又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阁下不要忘了,你脚下踩得,是金陵城的地,慕容府的土。”
“那又怎样?难道在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将军与聂大人有过节吧?”慕容云舒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与聂大人的关系好得很,你别想挑拨离间。”
“是吗?”慕容云舒微微一笑,“若是如此,他为何没有提醒你,在慕容府还轮不到你嚣张。”说到最后一句时,慕容云舒的眼底闪现几许寒光,语气加重几分,但脸上的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
刘老将军气结,“你、你……反了,反了!”
慕容云舒无视他的冲天怒气,淡淡道:“钱总管,送客。”说完,徐步离开。
“是。”钱总管立刻站到上座正下方,道:“诸位大人,请回吧。”
刘老将军脸一板,道:“我不走!她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
这时,一直静观其变的聂青开口了,“她不会让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的。你若执意想讨一个说法,就去门口等,等到她心情好了,兴许会满足你的要求。”
刘老将军:“聂大人,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聂青道:“让你别与自己过不去。”语气波澜不惊,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慕容云舒出了大厅便直奔凉亭而去,如她所料,楚长歌果然在那里。
“其实当皇帝也没那么糟糕。”慕容云舒走到他身侧与之并肩站着说。
楚长歌微惊,“你希望我当皇帝?”
慕容云舒温柔地笑了笑,道:“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楚长歌闻言将她揽入怀中,道:“放心,我不会做你不支持的决定。”他怎么舍得让她委屈自己来支持他?
头靠在他肩上,望着满天星辰,慕容云舒忽然突发奇想,“不如,我们去凤城的华佗山借住吧。”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但如今既然大隐不成,只好小隐了。
“借住?”楚长歌挑了一下眉,道:“他那个破地方那么小,住不下太多人。”
“……”没人说要带很多人去。
“你喜欢那里?”楚长歌问。
“刚到那里时很喜欢,后来就不是太喜欢了。”慕容云舒答。
“为什么?”
“因为那片桃树林被烧了。”
“那片桃林是凤城的最爱,他怎么会允许……”忽然,楚长歌记起了某件年代特别久远的往事,似乎……好像……依稀记得……那片桃林,是他烧的!
见楚长歌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慕容云舒心知他已经记起那件事,便故意说道:“烧桃林的那个人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得很,哪里轮得到别人允许不允许。”
楚长歌英俊的脸廓扭曲了一下,随之又像弹簧一样恢复如常,酷酷地说道:“怪只怪他没用。”
慕容云舒闻言兀自笑起来,心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用那还得了。
翌日清晨。慕容云舒好梦正酣,忽听耳旁有什么声响,叮叮当当的,小桥流水般舒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小小的脸,拿着两根银制筷子在她耳旁敲啊敲,看他兴致勃勃的表情,应该很享受这种游戏。
“好玩吗?”慕容云舒问。
楚慕容正敲得入神,听到娘亲的声音立马收起筷子,道:“爹说娘睡着的时候不能在旁边说话。”
“……所以你就用两根筷子制造噪音把我吵醒?”
楚慕容点头,“醒了就可以说话了。”
慕容云舒又是一阵无语,无可奈何地叹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哦。”楚慕容立即将两根筷子放回桌上,然后小跑到床边,一脸严肃地问:“听说爹要当皇帝了,是吗?”
“你听谁说的?”
“聂叔叔啊。他还说等我长大以后,也会当皇帝。”
这个聂青!慕容云舒在心中低咒,脸上却笑盈盈,道:“当皇帝累死累活又没好处,不划算。不划算的买卖,咱们不做。”
“可是聂叔叔说,等我当了皇帝,所有人都会听我的话。我喜欢别人听我的话。”楚慕容道。
“想别人听你的话,不一定要当皇帝。”慕容云舒道:“爹和娘都不是皇帝,别人不是照样听我们的话?现在的皇帝是皇帝,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等你长大后,武功高了,赚的钱多了,别人怕你了有求于你了,自然就不会忤逆你。”
楚慕容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出去玩。帮娘把门关上。”慕容云舒道。
楚慕容奇怪地眨眨眼,“娘还要睡觉吗?”
“嗯。”
“太阳已经到头顶上了。”楚慕容感到很奇怪。娘很少睡懒觉,今天是怎么了?
慕容云舒心中大囧,脸上却依旧无比淡定,道:“昨晚与你爹聊天,睡晚了。”
“可是爹起得很早啊!”
“他是男人,不一样。”慕容云舒的声音里透着点儿嫉妒羡慕恨。
“哦。”楚慕容点头,忽然眼角一晃瞟到娘亲的脖子,立马脸色一变,进入备战状态,“娘,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伤?什么伤?慕容云舒楞了两下,很快恍然大悟,尴尬得无以复加。这要她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这是昨晚聊天的时候他爹留下来的吧?
“娘,是不是爹对你不好?”楚慕容沉着脸问。
慕容云舒敢肯定,只要她一点头,楚慕容马上就会杀去找某人算账。于是,慕容云舒没有丝毫的犹豫,重重点头。
望着楚慕容义愤填膺地冲出门,慕容云舒幸灾乐祸地笑了。这种问题,就应该交给男人去解决。
“爹,你为什么欺负娘?”
当楚长歌听到楚慕容的质问时,足足楞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你从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他欺负自己也不会欺负她。
楚慕容道:“我看到了。娘的脖子上有一块淤青。娘说是你弄的。”
脖子上的淤青?楚长歌惊愕少顷,忽然想到昨晚的事,当即黑眸一眯,特别暧昧地笑了起来。
“你欺负娘还那么高兴!”楚慕容瞪大眼说。
楚长歌道:“爹不欺负娘,就不会有你了。”
“为什么?”
“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明白了。”
自从那晚众大臣逼楚长歌登基不成后,他们几乎天天来慕容府报道。美其名曰:游说。但是在慕容云舒眼里,根本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由于城门一直紧闭,金陵城的百姓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了。又不知是谁散播了谣言,说城门禁闭是因为慕容府得罪了朝廷。百姓对慕容府的不满越来越深。
这一日,大臣们又登门拜访来了。领头的是刘老将军。
听到钱总管的汇报,慕容云舒只说了一句话,“浓茶烈酒伺候着。”
“是!”钱总管虽然很经常无法理解自家小姐的话,但是这一句他听懂了。浓茶烈酒都是伤身的东西,看那些老骨头们能撑多久。最最重要的是,小姐没说管饭。饿了,自然就散了。
果然,不出慕容云舒所料,下午茶时间还没到,众大臣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走的走,散的散了。唯有刘老将军还硬撑着。
刘老将军是这些游说大臣里最固执的一个,每天都跟耍赖似的,死活不肯走,非要出动东南西三人才能将他‘移’到门外。
“避而不见并不能解决问题。”聂青说。
慕容云舒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我知道楚长歌不想当皇帝,但是现在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请他稍稍退让一步,就当是舍己为人。”
“这些话你应该去对他说。”
“我与他无法交谈。”聂青讲的是实话。他与楚长歌之间的对话,永远停留在这个水平上——
“皇……”
“我对当皇帝没兴趣。”
“可……”
“你可以走了。”
“皇……”
“来人,送客。”
“等……”
然后,聂青就被东南西三人‘请’出门了。
今日得知楚长歌今日出门办事去了,聂青才来找慕容云舒。他深知说服了慕容云舒,就等于说服了楚长歌。尽管他清楚说服慕容云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至少,在她面前,他还有说话的机会。
“就当是为天下苍生,请三思。”
“听说你要与凤灵成亲了?”慕容云舒转移话题。
“除了楚长歌,没有人能接下这个重担。”聂青完全不受影响,仿佛没听见慕容云舒的话。
“准备好提亲的聘礼了吗?”
“虽然夜帝华夜离和天帝华天晟都是皇族血脉,但是他们都吃过先帝神武皇帝的亏,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臣子,一旦入主皇城,必然会大换血。届时朝廷就没有我们这些旧臣的容身之地了。”
“我猜凤城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你的提亲。”
“只有楚长歌适合接管大业王朝。他生性冷酷、手段强硬、做事雷厉风行,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而你生性善良,有你这个皇后在,他不会成为暴君。”
“凤城若不同意,你就带凤灵私奔。”
“他是大业王朝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也是皇族子孙,难道就忍心见到祖先打下的万年基业毁于一旦?”
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说得就是这种情形。
忽然,一只白鸽飞进来,落在慕容云舒手边,脚上帮着一个白色字条。
慕容云舒取下字条展开来看,当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时,竟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华佗山让给你。凤城的笔迹,充满了不甘。
慕容云舒不用想也知道,某人又欺压良民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可怜’的小慕容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欲打头风。
瘟疫在金陵城内肆意蔓延,一夜间哀鸿遍野。好在大臣们进城时封锁了城门,瘟疫没有传到其他城镇。
天灾人祸,大业王朝危在旦夕。
大臣们心急如焚,既担心国家的安危,又害怕自己葬身金陵。一群人徘徊在慕容府门口,六神无主。
“刘老,这里您辈分最高,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刘老将军沉默数秒,忽然猛抬头怒目圆睁,豪气干云地大喊一句:“老夫跟他拼了!”说罢,气势汹汹地冲进门。
“刘老将军三思啊!”有人拉住他,道:“来金陵这么久您还没搞清楚吗?这慕容云舒和楚长歌……皇子,都不是好惹的。你就这样硬闯进去,只怕会弄巧成拙!”
刘老将军道:“哼!老夫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管他是玉帝还是阎王,老夫今天豁出去了!这个皇位,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刘老将军……”众人还想劝说,刘老将军却已推开门房的阻拦,冲了进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都跟随其后冲进慕容府。
当刘老将军排除万难一路杀到慕容府大厅时,慕容云舒正准备出门,带着十几个家奴。家奴肩上挑着粮食和药材。
“有事?”慕容云舒挑眉问。
刘老将军本来是一肚子的火,可一见到眼前的情形,火全灭了。“你倒是很有善心。”刘老将军吹胡子别扭地说。
慕容云舒道,“将军看起来也很有忧国忧民之心。”
刘老将军不甘地哼了一声,没接话。本来是打算与她拼命的,可眼下她正准备出门救灾,他只能忍了。
这时,楚慕容跑进来,道:“娘,我也要去。”
慕容云舒道:“外面很乱,你就呆在家里。”
“我会武功,再乱也不怕。”楚慕容很有骨气地说。
“我是怕你给外面添乱。”慕容云舒很不客气地实话实说。
“……”楚慕容小小的身体、庞大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楚长歌随后进门,刚好听到慕容云舒的这句话,嘴角勾了勾,很是语重心长地对说道:“夫人,提醒过你多少次,对儿子说话要含蓄。含蓄懂不懂?”
“不懂。”慕容云舒凤眸微眯,“你含蓄一下给我看看?”
“呃……”楚长歌干笑两声,道:“我们还是忘了含蓄这茬儿吧。”
“甚好。”
慕容云舒的这一声‘甚好’,听在楚长歌耳里,怎么听怎么像‘准奏’,让他啼笑皆非。自从小慕容倒戈后,夫人的架势,是越来越大了!
刘老将军则一脸同情地看向楚慕容,在心中感慨道:投胎是项技术活儿啊!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带着救灾队伍出门,半路遇到忐忑仓皇的众大臣,点头微笑,然后留给他们一个云淡风轻的背影。
众大臣面面相觑,刘老将军不是来拼命了吗?怎么……莫非……已经拼完了命?
蓦地,众人快步朝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来时的方向走去。
“刘老将军,您还没死?!”众人见到活蹦乱跳的刘老将军,心中的大石头皆落了下去。
刘老将军闻言老眼一瞪,道:“老夫的命比你们的硬,你们都没死,老夫当然还活着!”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楚慕容很快从被爹娘抛下的悲伤走出来,一脸兴奋地问:“刘爷爷,你是将军?”
“是。”
“那你会骑马射箭吗?”
“骑马射箭那么简单的功夫,是个人都会!”刘老将军昂起下巴特不屑地说。
顿时,在场三分之二的文臣被无情的打入了非人一类。
楚慕容又问:“厉害吗?”
“百发百中无虚弦!”刘老将军一脸骄傲,见楚慕容的眼珠子里开始放光,自信心开始盲目膨胀,用那种扶贫济困的语气问道,“想学吗?”可怜的孩子,一定被爹娘当书呆子在培养,连骑马射箭都不会。
熟料,楚慕容却非常淡定地回道:“不想。但我想和你比试比试。”
顷刻间,被打入非人一类的文臣们两肩开始剧烈的抖动,憋笑差点别出内伤来。而刘老将军的面部肌肉则非常有序地跳动起来,从上到下,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疫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慕容云舒望着身前排成长龙的灾民,淡淡说。
楚长歌心中也是一片乌云。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瘟疫,对大业王朝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目前金陵城虽然已被封闭,但如果不尽快阻止疫情蔓延的话,很快就会波及临城,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正各怀心事,忽然,远处排队等候领粮食和药材的人群中出现混乱。
“大曾,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慕容云舒对身旁的家奴吩咐道。
“是,大小姐。”叫大曾的家奴才走到半路,只见混乱的人群疯也似的朝他正面涌来。“大小姐,大小姐……”大曾一面后退一面叫。
楚长歌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刻将慕容云舒护在身后,冷眼等候引起这场混乱的领头人出现。
很快,暴动的人越来越多,气势汹汹直冲楚长歌而去。
这时,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就是他,就是这个大魔头,给我们金陵城带来了灾难!”
“对,就是他!要不是他,我们金陵城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瘟疫?”
“把大魔头赶出金陵城!”
“把大魔头赶出金陵城!”
暴民开始涌上前掀桌子。一时间,粮食药材洒落一地。
慕容云舒原本想将事情交给楚长歌处理,可是一见暴民将粮食药材踩在脚下,顿时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够了!”
顷刻间,鸦雀无声。
“我可以把这些粮食药材免费送给你们,但绝不容许你们践踏它们。你们不要,可以,转身往左往右往前都是路,慢走不送!谁敢再动我慕容府的救灾物半下,我立刻把他送去乱葬岗上活埋了。”慕容云舒的语气与往日一样,不疾不徐,却是不怒自威,将一干暴民吓得一面后退一面察看脚下是否还踩着粮食和药材。
暴民一走,慕容府的众家奴立刻开始收拾现场,将地上还能用地药材捡起来,混杂了泥土的米也都用另外的麻袋装起。
慕容云舒冷眼看着眼前气焰顿消的暴民,良久,淡淡吐出两个字:“继续。”
“大小姐,他们这么不识好歹,恩将仇报,让他们饿死病死算了!”大曾一脸愤恨地说,手紧紧捏着装大米的麻袋口。
“是啊!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大小姐您心地善良!”
“他们还骂姑爷是大魔头。饿死活该!”
“我们都没骂过,他们居然敢骂!”
……
众慕容府家奴一起罢工,坚决不肯继续。
慕容云舒静静地听着,等到众家奴都不说话了,才道:“继续。反正也吃不完,放在家里占地方。”
“可是……”
“你们想生活在一个遍地是死尸的城市吗?”慕容云舒挑眉反问。
众人沉默数秒。“不想。”
“那就快点行动。这些药材虽然不能彻底根治瘟疫,但是最起码可以让我们多过几天好日子。”慕容云舒道。
听到慕容云舒的话,众家奴才又行动起来,脸上写满了不甘。
“找到领头羊了吗?”慕容云舒悄声问楚长歌。
“一头羊都找不到,我还怎么好意思在道上混?”楚长歌冷笑着说。方才慕容云舒平息动乱时,他就一直在观察暴民的反应,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领头羊——跑的最快的那一个。“走,我们去会会那只羊。”他道。
慕容云舒又看了排队人群一眼,见还算有秩序,便点头道,“好。”
慕容云舒跟着楚长歌在巷子里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一个一人宽的狭窄死胡同中。胡同的尽头,一个尖嘴猴腮的小混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愤恨,显然是被点了|茓道。
“他们四个与你真有默契。”慕容云舒由衷地称赞道。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是三个!”三道不同的声音从斜上方同时传来。
慕容云舒仰头看去,只见东南西三人身着一袭永远不变的青衣,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小混混上方的屋顶上,双手胞兄,矗立空中,长发随风飘飘,很有大侠风范。
慕容云舒面无表情地凝视了他们须臾,然后回头问楚长歌,“是你不许他们换衣服,还是没给他们买衣服的钱?”
瞬时,东南西三人的嘴角非常一致地抖了两下。我们浑身上下这么多优点,夫人您就注意到这一点了吗?
楚长歌道:“你不要嫌弃他们。这是天生的,在他们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换衣服这种事情。”
三人闻言只觉脚底一虚,差点没站稳。教主你是有多想我们衬托你在夫人心中的高大形象啊!
听到楚长歌的解释,慕容云舒所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对惹事的那个小混混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反正瘟疫来了,别人不杀你,你也活不成。”
慕容云舒才说一句话,那小混混的脸上已变了颜色。之前因愤怒暴起的青筋陡然消失,脸上只剩一片苍白。
“原来你怕死?这就好办多了。”慕容云舒一脸欣慰。
忽然,小混混的身子抖了一下,然后跌坐在地上。
慕容云舒正想感叹东南西三人不仅与楚长歌有默契,连她的心思也能猜到,却见小混混一脸惶恐地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翻身在上
“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让我这么做的。他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就给我五十两银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
“那个男人戴的什么面具?身上还有什么特点?”楚长歌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面具……”小混混见楚长歌陡然变了脸色,立即改口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像一个笑脸和尚……”
“弥勒佛!”楚长歌与慕容云舒异口同声惊叫出来。
“难道方鸿飞还没死?”东护法猜测道。
南护法道:“不可能。当时火那么大,我们亲眼看到船被烧毁,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就算他侥幸逃过那一劫,身负重伤的他在海上也活不了多久。更别说活着回来了。”西护法分析道。
慕容云舒也认为方鸿飞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事实胜于雄辩,除了方鸿飞之外,她想不到第二个戴弥勒佛面具的敌人。“除了脸上戴着面具之外,那个人还有什么特点?例如,手与寻常人不一样。”
小混混回道:“他戴着手套,我没看到他的手。”
慕容云舒闻言心一沉,看向楚长歌,哪个四肢正常的人会在大热天戴手套?
楚长歌沉吟片刻,对小混混说道:“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帮我转告他,我楚长歌随时恭候大的大驾。”
“是、是。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小混混点头如捣蒜,连滚带爬跑开。
“你认为最有可能救走方鸿飞的人是谁?”慕容云舒问楚长歌。
楚长歌:“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是被人救走的?”
“除了有人向他伸出援手,你还能找到第二种能够解释他为何会活到现在的原因吗?”慕容云舒不答反问。
楚长歌想了想,苦笑道:“找不到。”
慕容云舒已经从楚长歌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虽然她心里的答案与他的一样,但她还是安慰道:“也不一定的是华天晟。”尽管,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你不用安慰我。从四年前的那晚他率军拦住我们的去路起,我与他之间就再没有兄弟情谊。”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回到慕容府,甫一进门,就被钱总管拉到大门角落处,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道:“小姐,姑爷,不得了了!”
见状,慕容云舒凤眉微拧,道:“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少爷……小少爷他……他被奸人所蒙骗,穿着龙袍在府内乱串!”
慕容云舒挑了挑眉,道:“就这种小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小姐,这可不是小事啊!现在姑爷是皇子的身份已经在府内传开了。虽然咱们府里的都不是爱嚼舌根子的人,但世事难料。万一有人在外面说漏了嘴,这事儿可就藏不住了!”钱总管急得直跳脚。
慕容云舒却依旧云淡风轻,“谁说一定要藏了?”
“啊?”钱总管愣住了。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敢情,她是想将姑爷的身份公诸于众?
“好好管钱。其他事,我会处理。”丢下这句话,慕容云舒朝府内走去。
楚长歌也丢给钱总管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悠悠走上前揽住慕容云舒的腰,低声问:“夫人想出卖为夫?”
“出卖你的事都被你儿子做尽了,我哪里还有这个机会?”慕容云舒巧笑嫣然。
“……”
“你也别想太多,事到如今,破罐子破摔才是最合适的心态。”
“……”
楚长歌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惩罚那个最先将罐子摔破的人时,始作俑者就出现在了他眼前,身上裹着……一块明黄|色的布。
看到楚慕容的打扮,慕容云舒的嘴角也颤了颤,蹲下身将他身上的‘龙袍’解下来,道:“虽然现在生意难做,但也不能为了省钱,随便裹一块布就出门。这样会给慕容府丢脸的,知道吗?”
楚慕容一脸不舍地盯着被慕容云舒拿走的布,道:“那是龙袍。”
“这是布。那才是龙袍。”慕容云舒看着聂青手上那件被撕烂的明黄龙袍说道。
“可是那件太大了,我穿不了。”
“你真的很想穿龙袍?”
楚慕容无比认真地重重点头,“想。”
慕容云舒:“可那龙袍是你爹的,你敢与他争吗?”
慕容云舒此言一出,所有追着楚慕容而来的众大臣大喜过望。皇子终于肯回京登基了?
楚慕容幽幽地仰头看向亲爹,然后非常诚实地摇头:“不敢。”
算你还有点良心!楚长歌在心里哼了哼。猛然又发现不对劲,他什么时候说要龙袍了?!“夫人,你……”
慕容云舒笑着打断他,“成亲那晚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为我当一次皇帝,不难做到吧?”
“……不难,但是委屈。”
“那你愿意为了我委屈一下接下这个烂摊子吗?”慕容云舒笑问。
楚长歌道:“这还用问?”其实瘟疫一出现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皇帝,他是非当不可了。
众大臣的心中顿时悲喜交加。喜的是楚长歌终于肯当皇帝了。悲的是……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荣幸,在他眼里竟然是委屈……
楚长歌虽然答应了当皇帝,但是并没有立即去京城。金陵城的瘟疫还没有得到控制,谁也不能离开。
“京城空虚,需要人回去主持大局,我不能在这里久留。”聂青试图说服慕容云舒放她出城。
“是啊。我们还要去华佗山找我哥呢。”凤灵道。
“想出城,你们应该去与楚长歌商量。”慕容云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自从楚长歌答应当皇帝后,众大臣便不再整日缠着慕容云舒,改缠楚长歌了。慕容云舒乐得清闲,也不再踏入书房半步。偶尔钱总管有生意上的事情找她商量,她也会推给楚慕容。渐渐地,家族的生意开始由楚慕容接手。楚慕容年纪虽小,却深谙经商之道,有些想法见解连她都自愧不如。
凤灵受不了地抢过木慕容云舒手中的铲子,道:“楚大哥对聂青有偏见,不肯见他。”
慕容云舒闻言青眉一扬,看向聂青,“你得罪他了?”
聂青闷闷地答:“不知道。”
“这就怪了。你是他的辅政大臣,又没有得罪他,他怎么会不肯见你呢?”慕容云舒道。
凤灵嘟嘴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大哥这个人天生就喜怒无常、阴阳怪气。他不想见谁,还需要理由么?”
“这倒也是。”慕容云舒甚是赞同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将手洗净、擦干。“接下来该干什么?”她问绿儿。
“教小少爷写字。”绿儿答。
正说着,楚慕容便跑进门,一脸严肃地说道:“娘,我们今天不写诗词歌赋了。”
“那你想写什么?”慕容云舒蹲下身一面帮他整了整衣服领一面问。
楚慕容:“写账本。”
“账本上就那几个数字,你不是早就会写了吗?”
“可是我今天还有很多账目没有核对。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就要拖到明天了。”
“明天再核对也一样。不着急。”
“不行。”楚慕容道:“明天还有明天的事。爹说过,今日事要今日毕,不能拖拖拉拉。”
慕容云舒微惊,“他什么时候说的?”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某人除了在某些事上积极之外,对其他事都是能拖就拖的……
“就昨天晚上啊!绿儿姑姑都知道。”楚慕容道。
慕容云舒看向绿儿,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只要从楚慕容口中听到‘晚上’这俩字,她就会不由自主的神经紧绷。
绿儿脸一红,低头说道:“昨天晚饭后,小少爷要姑爷陪他练剑,姑爷说晚上有安排,没空。”
“我让爹推掉晚上的安排明天再去,可是他说,今日事要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楚慕容接道。
“他昨天晚上哪有什么……”蓦地,慕容云舒猛然记起昨晚的事,那些激|情画面一股脑浮现在眼前,撩得她内心骚动不已。
“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手怎么那么热?”楚慕容抓着慕容云舒地手说。
慕容云舒连忙将手缩回来,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淡淡道:“没什么,可能在外面晒太久了,有点热。”
“是吗?”楚慕容一脸奇怪地仰头看了看积着厚厚云层的天,道:“可是今天没有出太阳啊。”
慕容云舒大囧,忽然有点后悔把他生的这么聪明了。“是闷热。”她说。
楚慕容眨眨眼,“为什么我不热?”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慕容云舒没好气地说道:“你内心阴冷,当然不热。”
“……”
“……”
“……”
聂青、凤灵和绿儿满脸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楚慕容却笑嘿嘿道:“阴冷好,阴冷就不怕中暑了。”
“……”
“……”
“……”
三位旁观者再次无语。这孩子被爹娘荼毒欺负傻了是不是?
慕容云舒却在心中感叹,这孩子,果然得了他爹的真传。
想到孩子他爹,慕容云舒的内心又骚动起来,成亲这么久,昨晚还是第一次‘翻身’,恣意攻城略地,看他一溃千里……那感觉,真有成就感……难怪他对房中事总是那么积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与大臣斗其乐无穷(二更)
与此同时,楚长歌望着比昨天高了一倍的堆积如山的奏折,沉吟半晌,道:“你们这是在报复我吗?”
“陛下应该自称‘朕’。”礼部尚书不厌其烦第八十九次纠正道。
楚长歌也第八十九次将其无视,道:“你们是不是把几百年前的奏折都翻出来了?”
“回皇上,这些奏折都是先帝没来得及批阅的。”
楚长歌不耐烦地随手翻阅了基本,眉头越蹙越高,最后将手中的那本奏折往桌上一扔,道:“烧掉,统统烧掉!”
众人一听楚长歌要烧奏折,顿时乱了阵脚,皆劝道:“使不得啊皇上!”
“自古还没有当众烧奏折的皇帝。陛下此举,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请陛下三思。”礼部尚书再次端起公事公办的架势,谏言。
“这些奏折是呈给先帝的,不烧掉,先帝怎么看得到?”楚长歌反问。
一句话将众大臣堵得哑口无言。明知道这道理说不通,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说不给先帝看吧,是大逆不道;说给先帝看吧,除了烧掉,没有其他什么方法。
见没人反对,楚长歌慢悠悠用两指夹起一本奏折往火盆中一扔,道:“找出与瘟疫和稳固疆土有关的奏折,其他奏折,一律烧掉。”
“是。”礼部尚书立即充当秉笔太监,将奏折分类。
其余大臣则在心中感慨,皇上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还是肯干正事的。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他这样做,其实是想先解决当务之急。那些大修水利、增减税收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与瘟疫和战乱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事儿。
最后,高山变为小丘。除了刘老将军的关于边疆战事的四本奏折和金陵太守关于治理瘟疫的一本奏折幸免于难之外,其余奏折全部进了火盆。
楚长歌先看金陵太守的奏折,只看了一分钟不到,脸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只是初秋闲凉,此刻却是寒冬飞雪,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他脸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陡降了八度。
众大臣眼看苗头不对,皆屏住呼吸,生怕惹怒了这位好不容易才请上龙椅的大神。别说他现在是皇帝,就算他不是皇帝,此刻也没人敢大声喘气。魔教教主,比真龙天子还不好惹。黑道与白道之间,前者总是更加令人闻风丧胆。众大臣突然开始担心了,担心他们费尽心机请回来的,是一个暴君……
“把这个金陵太守,拉出去砍了!”楚长歌将奏折狠狠扔到地上,冷声道。
众大臣被这一声令下惊得心漏跳了一拍,皆看向这位连登基大典都还未举行就下了第一道杀大臣的圣旨的新皇,一脸的不知所措。
最后,礼部尚书将奏折捡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到桌上,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说出了第一句不与楚长歌唱反调的话,“此人该杀。”
众人不解,相互看了看,开始小心翼翼地轮流阅读奏折。最后看奏折的,刘老将军。刘老将军是典型的武将,戎马一生,一向不屑于这些繁文缛节,每次不得已必须向朝廷写奏折汇报情况时,都是找军师代劳的。
他本不想看这本奏折,想杀谁是皇上的事,能不能杀谁是内阁的事,他只负责打仗,对这种事不关心。可见大家看完后都不说话,而他又不想做唯一一个不明真相的人,所以才心不在焉的翻开奏折。
刚看完第一行字,刘老将军的脸色就变了,接着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怒发冲冠,将奏折扔进火盆,道:“这种人留着是浪费国家粮食。死不足惜!”小小一个太守,竟敢拿千万百姓的性命当儿戏,说出‘火烧金陵抑瘟疫’这种话!
“微臣与这个金陵太守是同科进士,据微臣了解,此人忠厚老实,虽无大才,却也本本分分,这些年治理金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除了这一次的瘟疫之外,还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火烧金陵’、‘弃車保帅’这种话,不像是他会说的话。”户部尚书道。
楚长歌闻言怒气稍减,“那依你之见,这其中另有蹊跷?”
“是。请皇上允许微臣调查此事,若金陵太守当真如此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消极抗瘟疫,届时再杀他以儆效尤也不迟。”
“好。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汇报。”
户部尚书:“谢皇上。”
“陛下应该自称‘朕’。”礼部尚书第九十次纠正。
楚长歌也第九十次将其无视,对刘老将军说道:“既然你人在这里,这些奏折我也不用看……”
礼部尚书打断楚长歌,第九十一次纠正道,“陛下应该自称‘朕’。”
楚长歌的眼角抖了抖,斜睨他一眼,道:“你要是在公务上能这么执着,你现在就不只是尚书了。”
“微臣正在执行公务。”礼部尚书一板一眼地说。
楚长歌哑然失笑,他倒是忘了,纠皇帝的错,就是礼部尚书的本分之事。这个老顽固,看起来只会拿礼法说事,脑子里倒是有几分智慧和胆识。罢了罢了,反正早晚要改口,早改晚改都一样。“朕,朕……”楚长歌连说了两遍,又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对刘老将军说道:“你的奏折,朕就不看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是!”刘老将军道:“现在远在燕州与西蜀之地的天帝和夜帝已开战,战火虽然暂时还未波及我朝,但无论最后天帝与夜帝谁胜谁负,都不会安于现状偏居一隅,迟早会向我朝发起战事。是以,末将认为,陛下应该趁早整编军队,加强边疆防线,积极备战。一旦天帝与夜帝两败俱伤,立即发动进攻,坐收渔翁之利。”
“爱卿所言甚是。”当楚长歌说出那声‘爱卿’时,他明显看到礼部尚书开启的嘴合上了。“朕既已决定改口,就不会再让爱卿抓到把柄。爱卿大可将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顷刻,礼部尚书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督促陛下遵守礼法是微臣的职责。”
“可是朕却觉得你抓朕的小辫子抓得上了瘾。”
“皇上想多了。微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故意与皇上过不去。”
“是吗?”楚长歌嘴角轻勾,突然发现当皇帝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枯燥乏味,至少与大臣们斗智斗勇,就是一件极具挑战且极具乐趣的事。似笑非笑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楚长歌又侧头对刘老将军说道:“刘将军所言虽然在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天帝与夜帝不可能不懂。他们明知道不管谁赢,最后得利的都是大业王朝,他们为何还执意要争个你死我活?”
刘老将军:“皇上说得对,关于这个问题,末将也思考过,却始终没有想通。”
楚长歌将四本奏折退还给他,道:“那就等你想通了再来向朕禀报。”
刘老将军接过奏折:“是。”
“众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吗?”楚长歌问。
众人皆低头不语。
“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散了吧。”楚长歌坐在太师椅上摆摆手,很是慵懒地说。
“皇上打算何时回京?”发言的还是礼部尚书。
楚长歌闻言弯唇一笑,道:“爱卿打算何时控制瘟疫?”
“臣……不知。”
“朕也不知。”
连铁齿铜牙的礼部尚书都败下阵来,其余大臣自然不会再自讨苦吃违背这位雷厉风行的新皇的意愿了。
一出‘御书房’,众大臣便开始议论纷纷。
“聂大人说得果然不错,皇上看起来放荡不羁,却是个会干实事的主儿。”
“是啊。处理国家大事有条不紊。虽然怨言很多,却终究还是没有推卸责任。”
“他这个皇帝是被皇后霸王硬上弓的,他能没有怨言吗?过一段日子就会好的。”
“说起皇后,也着实叫人佩服得紧啊!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整日无所事事却没有得抑郁症的人。”
“闲到那种程度,也是一种本事。”
“等以后回京后,就有得她忙了。后宫大小事宜,只怕她会忙不过来。”
“说到后宫,杨大人,是不是应该准备为皇上选妃以充实后宫了?”
礼部尚书闻言面容一冷,道:“要选你们去选,这件事我不做。”
“这是你们礼部的事啊!”
礼部尚书:“你可以去皇上那里告我渎职。”
“杨大人,你方才在皇上面前说起礼法来半分不让,怎么这会儿一提到后宫的事,就泄气了?”
礼部尚书不接话,只当没听见。
这时,刘老将军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拍后脑壳儿,凑到礼部尚书身边低声说道:“杨涟,是不是聂青提醒你,不要管选妃的事?”
礼部尚书杨涟微惊,低问:“您怎么会知道?”
刘老将军嘿嘿一笑,道:“我想起了那日皇后说我与聂青关系不好的话。你与聂青关系向来亲近,他一定早就提醒过你,那些事可以说,那些事不可说。选妃之事,就是万万不能说的,是吗?”
杨涟点头,“聂青说,无论何时何地,切莫在皇上皇后面前提选妃之事。”
“那他有没有说,如果提了,会怎样?”刘老将军问。
杨涟摇头,“没说。不过他当时的表情很严肃,好似只要提及选妃之事,天下就会大乱。”
刘老将军闻言心有余悸地连连点头。不提,打死不提。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还得先问问聂青说不说得。否则,一不小心踩到雷区,以皇上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报复。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谁先追谁?
解散众大臣后,楚长歌便伸个懒腰,看了看天色,便慢悠悠朝琼楼小榭走去。他与慕容云舒约好在那里一起喝下午茶。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是,慢慢走就刚好了。若还是提早到了,那也没关系,他等她就是。
当楚长歌来到琼楼小榭时,却发现慕容云舒早已先他一步到了。
楚长歌甫一走进小榭的同时,慕容云舒就发现了他,淡淡一笑,“你来早了。”
“夫人不是更早?”楚长歌笑着说,心里愉悦极了。“夫人是不是想见为夫心切,所以才早早等候在这里?”
“我刚坐下。”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瞟了她手中将见底的茶一眼,勾唇轻笑,非常体贴地帮她续满,边倒边说:“这可是上好的雨后龙井,若是牛饮,就太浪费了。”
慕容云舒面容微囧,犹豫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无比坦然地看着楚长歌说道:“再来一杯。”
楚长歌嘴角微抽,“夫人,这是茶,不是酒。你可以不用那么豪气干云。”
“我渴了。”慕容云舒非常从容地说。
“……你这个借口很蹩脚。”
“我知道。”
“那你还用?”
“想不到更好的。”
“……”楚长歌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几秒,接着忍俊不禁,再次帮她续满杯,悠悠说道:“你喝茶一向斯文,一杯茶起码得喝上两、三刻钟。而以壶中现在的茶量来算,在我来之前,你起码已经喝了三杯。”
慕容云舒挫败地叹一口气,道:“有你这样的皇帝在,六扇门以后还怎么混?”她难得撒个谎,他就不能别这么精明吗?
楚长歌挑了挑剑眉,道:“他们管的事我没兴趣,我管的事他们管不着。”
慕容云舒扑哧一笑,道:“这话要是被六扇门的那些神捕们听到了,不知道会有多心寒。”
“心寒好,心寒不怕中暑。”
“……”这话听着真耳熟。慕容云舒忽然很想知道,楚大某人与楚小某人平时凑在一起时,都在聊些什么。莫名地,脑中浮现出一大一小蹲在墙角讲悄悄话的情景。“扑——”慕容云舒被自己脑中的情景逗笑了。还好嘴里没东西,不然,坐在对面的楚大某人就要遭殃了。
“想什么笑成这样?”楚长歌挑眉问。不太高兴她与自己相处时还走神。
“没什么。”慕容云舒试图收起笑容,眼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聂青今天来找过我。”她转移话题。
楚长歌闻言立马变色,“他找你做什么?”
慕容云舒奇怪地眯眼看着他,道:“你怎么这么紧张?”
“没、没有……”楚长歌清咳两声敛起紧张地表情,状似不大关心地问道:“他找你有事?”
“也没什么事。他和凤灵来向我求情,说要去华佗山向凤城提亲,让我跟你说一说,放他们出城。”
“你怎么说?”
“我说‘后宫不干政’。”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闻言稍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真是我见过最懒散的女子。”
慕容云舒一脸淡然,“彼此彼此。”
“夫人你真是太抬举为夫了。为夫哪有你那种推托麻烦的本事。”
慕容云舒闻言拿起杯盖缓缓扇杯口的热气道:“身边制造麻烦的人多了,总得学点推托麻烦的本事。不然,哪有时间喝茶?”说完,挑起漂亮的凤眼看向楚长歌。
制造麻烦的人……他也算一个么?楚长歌嘴角抖了两抖,一脸受伤地说道:“正所谓家有贤妻胜过国有良相。夫人如此‘闲良疏德’,不替为夫分担一点,有点说不过去啊!”
“可以不要一再提醒我娶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回来吗?”慕容云舒笑容可掬。
楚长歌嘴角狂抽,“夫人,我如今麻烦缠身,你也脱不了干系。”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你制造了一个小麻烦出来。”
“……制造他你也有份。”
“我生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贵公子,后来与你在一起厮混久了,就变成了土霸王。”
楚长歌无语凝噎,明明是父慈子孝,在她眼里怎么就变成了厮混?退一万步讲,小慕容现在虽然张狂霸道、腹黑如炭,但是,他一点都不土啊!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的小公子哥,与他小时候一样,坏得还不太明显。
一想到小慕容尽得自己真传,楚长歌就自豪的不得了。想当初老怪物一股脑把毕生所学所创全传给了他,许多武功他虽然懒得学,但是心法早已烂熟于心,传给小慕容不成问题。如果要说他对小慕容最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勤奋好学。这也是他最为费解的一点。他向来能坐着绝不站着,而某人更是不知勤奋为何物,小慕容怎会如此勤奋好学?
从早到晚轻功剑法、奇门遁甲、机关术数、岐黄药理还有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再加上他那狠心的娘亲给他的家族重担,偶尔还要抽空给周围的人制造一点不开心来开心一下……
想着想着,楚长歌忽然同情起小慕容来了。想自己小时候,除了吃盐之外,还没有受过其他什么毒害。
“夫人,不然,我们给慕容生个妹妹吧。”楚长歌提议道。
“你确定要再制造一个小麻烦?”慕容云舒皱眉反问。
楚长歌道:“我对你有信心。”
“可是我对你没信心。”
“……你放心,女儿的教育权绝对交由你掌控。”
慕容云舒想了想,道:“再等几年吧。”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慕容长大。”
“他现在已经够大了,不会欺负妹妹。”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等他大到能够帮我带孩子时再生。”
“……”
“这是为了培养他们的兄妹感情。”
“……”
“你与聂青闹别扭了吗?”慕容云舒忽然话锋一转问。
楚长歌挑眉道:“闹别扭是两个熟人之间才能用的词。”
“……你看他不爽?”慕容云舒换一种更贴近事实的问法。
“我从来就没看过他。”语气异常别扭。
“……”慕容云舒用那种看小慕容的眼神看楚长歌,道:“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他?”
楚长歌道:“辅政大臣与新皇本来就应该不合。”
慕容云舒翻个白眼,看着他不说话。
楚长歌本不想提,却拗不过慕容云舒执意要一个答案的眼神,只好闷闷地说道:“他居心不良。”
呃。慕容云舒楞了一下,“他怎么居心不良了?”
“他……”楚长歌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他把那些大臣引来金陵逼我即位,就是居心不良。”
“这件事你不是早就加以报复过了吗?”慕容云舒双眸微眯,总觉得楚长歌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楚长歌想说的的确不是这件事。他想说的是,聂青那家伙,看慕容云舒的眼神很不对劲。那种眼神,别人或许不理解,但是他清楚的很。那根本就是一个男人看他心爱的女人时的眼神!最让他感到憋屈的是,聂青总是默默的注视着她,从不表露半分,让他想铲除情敌都无从下手。
情敌不表明心意,他当然不会说穿。
楚长歌巴不得慕容云舒将聂青无视的彻彻底底。
算你识相,没有公然对她示好。否则,哼哼,就算你是凤灵的未婚夫,我也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脑袋开花!楚长歌时常在心中这样想,聊以慰藉他那颗想扁人却苦于找不到借口的蠢蠢欲动的心。
金陵城内的疫情越来越严重,虽然已经封锁城池,临城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受到了殃及。当疫情向外扩散的情报传来时,楚长歌正在与刘老将军讨论战况。而慕容云舒则正当着称职她的‘闲’妻良母,手把手教小慕容画人像。用来学习的是当年她与楚长歌共同完成的那副画。
看着话中的两人共骑一匹马,逍遥快活的样子,慕容云舒不禁有些伤感。虽说少一些自由,是心甘情愿的,但不能像画里那样潇洒,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遗憾。
“娘,这幅画是你画的吗?”楚慕容问。
慕容云舒想了一下,道:“不是,是你爹画的。他当年为了追求你娘,可是费尽了心机。”
绿儿在一旁猛翻白眼,人都娶进门了还要这种占便宜,小姐你真是奸商啊奸商。
“难道不是吗?”慕容云舒侧头看向绿儿。
呃,被发现了。绿儿一脸做错事地低下头,昧着良心说道:“是,是姑爷先追的。”
“这话听起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绿儿立刻改口:“姑爷追得很有诚意。”
“……”慕容云舒好笑地瞪了绿儿一眼,道:“不是加上‘诚意’两个字,就能有诚意的。”
“那怎样才行?”绿儿非常有诚意地不耻下问。
“要让别人感觉到你的诚意,你首先要深信自己说的话。”
“这很有难度耶。”绿儿苦恼地皱起眉,嘀咕道:“明明是小姐追的姑爷……”
慕容云舒额角跳了两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时,楚慕容道:“其实谁先追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嫁给了谁。”
慕容云舒的眼前顿时一亮,大喜,“你果然与为娘一条心。”
楚慕容一脸莫名地眨眨眼,“耶?不是娘嫁给爹吗?”
“……”敢情是间谍?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腹黑才是王道(二更)
当慕容云舒在与楚慕容闲话家常的时候,楚长歌却正在听众大臣唇枪舌战,一个头两个大。
“够了。”楚长歌受不了地打断众人,道:“刘老将军,既然你认为当务之急是收复疆土,那你先告诉我,天帝与夜帝明知道相互残杀的结果只会是被我坐收渔翁之利,为何还执意如此做?”
“他们并没有真正开战。”刘老将军道,“据末将派去刺探敌军军情的探子来报,天帝与夜帝并未真正开战。那些谣言,不过是他们暗渡陈仓的幌子罢了。他们的联军已经准备向我朝边界发起进攻了。”
楚长歌:“好。朕就命你为兵马大元帅,率军西下,收复疆土。”
刘老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领旨,“末将遵命!”
“皇上,如今国力衰竭,瘟患当前,万万不可大动干戈啊!”户部尚书道:“以我朝现在的国力,若真开战,最多半年国库必然空虚。”
“若不开战,不出半年,天帝与夜帝的联军必然攻到淮河以北。”刘老将军力争道。
户部尚书道:“可以提出和解。”
刘老将军闻言大喝道:“我刘某一日不死,你们就休想签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除非皇上先取我项上人头,否则,谁再赶提‘和解’两个字,我就砍了谁!”
户部尚书也怒了,痛心疾首骂道:“莽夫,莽夫!”
刘老将军也吹胡子瞪眼骂回去:“懦夫!”
“你们确定要将朕的话视为耳旁风,继续争吵下去?”楚长歌的声音甚是轻淡,却不怒自威。
众大臣立即噤声。再多的理直气壮,也抵不过皇上的一声云淡风轻。
“诸位爱卿尽量配合刘将军的需要,至于瘟疫,朕会想办法。杨涟留下,其余人都散了。”楚长歌道。
“微臣告退。”众人鱼贯退出。文臣不甘,武将得意。
不一会儿,房内只剩楚长歌与杨涟两人,皆沉默不语。
许久,杨涟忍不住问:“皇上将微臣留下,不知有何指示?”
楚长歌又沉吟了半晌,似很难以启齿一般,皱了皱眉,才道:“朕想问你,历朝历代有没有后宫干政的先例?”
“有。并且皆酿成大祸。”杨涟道。
楚长歌道:“会不会酿成大祸且不说。你现在只需告诉朕,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不必理会‘后宫不干政’的祖制?”
杨涟皱眉,“皇上想让皇后参政?”
“爱卿也觉得这是个很明智的决定吗?”楚长歌一脸得意。
“不觉得。”杨涟很不给面子地说。
“……皇后替朕排忧解难,有什么不好的?”
“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遇见问题找夫人,算什么好汉?”
“……”楚长歌被杨涟骂的有点心虚了,“朕是想与皇后共患难。”
“陛下是见不得皇后那么闲吧。”
“……”这个杨涟,有时候真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拉出去午门砍上个几百遍再拉回来。难怪自古君王对言官又爱又恨。杀了吧,可惜了。不杀吧,看着碍眼。发配边疆吧,以后的生活就少了一些乐趣。留在身边吧,又实在添堵。
真是前后左右都为难啊!
不过楚长歌是见过世面的人,从小以玩人为乐,自然不会对付不了区区一个礼部尚书。不怕死是吧?没关系。这世上比死还可怕地东西多得是。
“杨尚书啊!”楚长歌忽然语重心长地开口,轻轻拍了拍杨涟的肩,道:“金陵的青楼,你还没有逛过吧?”
杨涟嘴角微抽,“皇上不怕感染梅毒,难道也不怕染上瘟疫么?”
好,够狠。楚长歌嘴角轻勾,眼底露出几许笑意,“朕自然是怕的。不过杨大人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朕猜想你一定不把瘟疫放在眼里。”
杨涟闻言顿时一副被人捅了一刀的表情,“微臣从来不去烟花之地。望皇上明鉴。”声音中明显带着颤抖。
“朕知道。”楚长歌的脸上溢出一个人畜无害地笑,又拍了拍杨涟的肩,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来到金陵不逛青楼,算什么好汉?”
“……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当能容人之言。”言下之意,伺机报复不是君子所为!
“奈何朕天生一副小肚鸡肠,心里又装着一个人,实在容不下其他东西了。”楚长歌一副很遗憾地样子。
杨涟的嘴角又狠狠地抽了两下,他敢肯定,再对峙下去,结果必然是他被强行打包送去青楼。天晓得,他不怕被杀不怕被贬,唯独怕毁了一世清誉。所以,杨涟决定做一个识时务的人。“国家危难之际,经内阁大臣一致同意后,后宫可以参政。”他说。
楚长歌闻言大喜,“爱卿果然是朕的好忠臣。”
杨涟垂头不语。就这样屈服在皇上的‘淫威’之下,他实在担不起忠臣二字。
楚长歌又道:“内阁那边,也有劳爱卿了。”
“恕臣无能为力。”杨涟果断拒绝。
“是么?”楚长歌黑眸一沉,道:“朕听说秦淮楼的花魁美艳无双……”
“皇上!”杨涟愤然打断楚长歌的话,沉默须臾,用那种生不如死、痛定思痛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臣、遵、旨。”算他杨涟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这么一个不按理出牌的皇帝!
杨涟离开后,楚长歌便拿着鸡毛当令箭,笑悠悠晃到了慕容云舒面前。
见楚长歌出现,慕容云舒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楚长歌道。
“爹。”小慕容回头喊了楚长歌一声,然后转头继续作画。
楚长歌瞟了画布一眼,道:“你在画什么?”
“人。”
“……什么人。”他当然知道画上那一个鼻子一对眼睛的东西是人。
“我。”
楚长歌闻言稀奇地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道:“你的肩有这么宽吗?”
“这是十年后的我。”楚慕容认真地答道。
楚长歌无语,“你才四岁,怎么知道十年后的自己长成这样?”
“娘知道啊。娘说,比爹现在的样子年轻一点,帅气一点,善良一点,威风一点,讨喜一点,就是十年后的我。”楚慕容说得一本正经,表情无比庄重神圣,像在念圣旨一般。
“……”楚长歌神色幽怨地看向慕容云舒,“夫人,为什么在你眼中,为夫处处不如他?”
“因为他的娘比你的娘强。”慕容云舒回答地从容不迫。
楚长歌楞了一下,接着满脸黑线,“夫人,拿已经作古的人衬托自己,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慕容云舒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反正不道德的事,她也没少做。
楚长歌又道:“你方才要问我什么?”
“哦。”只顾着跟他斗嘴,差点忘了那事儿。“小慕容想知道,当年是你先追的我,还是我先追的你。”
不等楚长歌回答,前一秒还一门心思画自己的楚慕容立马回头,一双清澈漂亮地眼睛盯着慕容云舒,道:“娘,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就不能偶尔配合一下么?唉,这么不上道,要他还有什么用!慕容云舒无力地给楚慕容一个白眼,“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Сhā嘴。”
楚慕容一脸无辜,“我真的不想知道。”
“……”此时此刻,慕容云舒非常想生个女儿,一个比这株嫩绿墙头草还伶牙俐齿的女儿。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与她一条心。
见呣子二人意见没能统一,楚长歌非常愉快地闷笑几声,然后问楚慕容:“你认为是爹先追娘,还是娘先追爹?”
“当然是爹先追娘!”楚慕容不假思索。
慕容云舒瞠目结舌,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靠打击父母以求自娱自乐么?真真是一株——墙头草。不过,不管怎样,他能在某人面前说出这句话,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尽管某人不在时,他持有的是另一个观点。
毫不意外地,楚长歌深受打击。“为什么是爹先追娘?”他恶狠狠地问。
楚慕容完全不受亲爹眼神威胁地影响,转过身继续画自己,嘴上甚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娘这么希望自己是被追的那一个,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也无妨。反正,说一句假话,又不会掉一块肉。”
慕容云舒石化了。这是一个四岁半的小孩子该说的话么?少年老成也不带他这么少这么老的啊!
不同于慕容云舒的凌乱,楚长歌乐得开怀大笑,“儿子,你越来越有为父当年的风采了!”
楚慕容却悠悠回头,投给他鄙视地一眼,“你敢对娘说谎话么?”
“……”
“所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这回换慕容云舒幸灾乐祸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楚长歌作忏悔状,“是我的错,忘了教他做人要谦虚。”
慕容云舒非常理解地说道:“这不怪你。毕竟你自己都不懂得谦虚为何物。”
“……夫人,外患还在,此时不宜内讧。”楚长歌意有所指地说。
慕容云舒也觑了楚慕容一眼,赞同地点点头,“此外患最擅长左右逢源、挑拨离间。”
“娘。我还在呢。”楚慕容一脸哀怨地出声提醒某不良娘亲,外患的耳朵还没坏。
慕容云舒浅笑盈盈,“知道,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楚慕容拿笔的手抖了抖,一滴墨汁滴在画布上,不偏不倚地击中画中人的腹部。
这个意外告诉楚慕容,善良讨喜什么的都是浮云,腹黑才是王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深入沟通
“你刚才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慕容云舒问。
经她提醒,楚长歌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情绪,特别沉重地说:“内阁一致认为,大业王朝如今已进入了生死垂危之际,需要后宫参政。”
“是内阁认为,还是你认为?”慕容云舒很不给面子地问。
“内阁。”楚长歌一脸坦然,理直气壮。
慕容云舒沉吟须臾,道:“我可以捐钱。”
“……为夫不是来要钱的。”楚长歌满脸黑线。
“我知道。但是我只有钱。”慕容云舒道:“劳你替我转告那些老顽固,把自己的丈夫推进火坑已是极限,我不会连自己也赔上。这是原则性问题。”
楚长歌的嘴角间歇性抖了几下,“夫人真有原则。”十足的言不由衷。
慕容云舒自动过滤言不由衷的成分,笑道:“人要有原则,才能活得自在。”
“夫人的原则就是对一切麻烦敬谢不敏包括为夫,是么?”楚长歌很无奈。别人娶的是贤内助,他娶的是闲内助。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也不全是。”慕容云舒道:“要看是什么麻烦。有些麻烦,例如甩也甩不掉的那种,像慕容这样的,我就会自认倒霉。”
被提名,楚慕容再次幽怨地开口,“娘,我还在。”
“我知道。”慕容云舒无比淡定。
“……”楚慕容觉得作为一个被彻底无视的人,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转头,继续画画。画上十年后的自己,笑得人畜无害。
楚长歌同情地觑一眼小慕容,然后问慕容云舒,“那么我遇到的麻烦,你管是不管?”
“我不是一直管到现在吗?”慕容云舒反问。
“有吗?”她明明从来没有踏进过书房。不,别说是踏进书房,连书房方圆十米内,都不曾去过。即便是偶尔路过,也要绕道而行,活像那里住着一个大瘟神。
“有。”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见她一脸笃定,忽然悟了过来。莫非……难道……她的意思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自信心遭到了无情的打击。
“我们还是讲正事吧。”楚长歌说。
楚长歌挫败地表情娱乐到了慕容云舒。于是,她大发慈悲,道:“参政就免了。不过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没什么困难。”楚长歌道,忽然变得异常沉默。
慕容云舒面露讶然,见他眉宇之间流露着疲惫之色,忽然心中一痛,收起玩笑的心态,认真问,“需要我做什么?”既然想出了‘后宫参政’这种招数,必然是需要她的。虽然她对烦事、琐事、国家大事避之不及,但是,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会在他身边。即便他身处世上最复杂的漩涡之中。
“不做什么。”楚长歌忽然抱住她——虚脱一样将重心压在她身上,低声道:“你只要,陪在我的左右就好。”
这句话像一根针重重地扎进慕容云舒心里,痛得心碎了一地。“对不起。”她低声说。
楚长歌嘴角轻勾,坏坏地说道:“你这句话太没诚意了,我不接受。”
慕容云舒也笑了,“那你想怎样?”
楚长歌想了想,忽然眼眸一眯,在她耳畔吐出四个字,“深入沟通。”故意压低的暗哑声音性感得无以复加,带着邪邪的不羁。
倏地,慕容云舒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浑身的肌肤像瞬间被点燃了似地滚烫滚烫。
感受到慕容云舒的变化,楚长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扮了许久空气地楚慕容侧头看笑得异常恶劣地亲爹一眼,回头,默默将画中人勾起的唇线描直。还是不笑的时候更酷。楚慕容在心里这样说。
慕容云舒皱着眉头又气又恼地锤了楚长歌的后背几下,然后也跟着笑弯了眼。心里的歉意犹在。她以为,像他那么神通广大的人,即便没有她的帮助,也能够应付自如。却忘了,再坚强的人,也抵不过孤军奋战的凄凉。
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如影随形伴你左右,无论是披荆斩棘,还是大浪淘沙,我一定,一定永远站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哪怕情非得已只能远远注视着你,我也要用我的目光,与你风雨同舟。慕容云舒在心中暗暗发誓。
翌日。楚长歌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慕容云舒则躺在他旁边的黄篾躺椅上看闲书,偶尔将视线从书本上移过去瞟他一眼,盯着他专注的侧脸发一小会儿呆,兀自傻笑。
“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埋首勤政的楚长歌忽然抬起头来问她。
正对着楚长歌的侧脸神游太虚的慕容云舒被抓了个正着。面色微囧。“没有在这个时候看过。”一转眼已是从容不迫。
楚长歌微楞,“哪个时候?”
“这个时候。现在。”时间不同,你在我眼里,便是不同的。
楚长歌沉吟少顷,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却又不全明白。不过他明白她的眼神,那种,足以温暖他阴冷一世的眼神。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楚长歌望着她深情一笑,“你现在愿意站起来走几步吗?”
“不愿意。”
“……你可以走几步坐到我腿上吗?”楚长歌换一种问法。
“可以。”慕容云舒放下书起身走过去。
楚长歌笑容满面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继续批阅奏折。不管奏折里陈述的事态有多严峻,嘴角始终往上翘着。
慕容云舒僵在那里好半天,才问:“没有下一步指示?”
“什么下一步指示?”楚长歌不解。
慕容云舒额角跳了跳,“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的腿增加负担?”
“……夫人,作为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家闺秀,你措辞能不能文艺点?”
“不能。”
“……”还真直接。“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慕容云舒闻言伸出纤柔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问:“你不怕被杨涟看到骂你沉迷女色荒淫无度吗?”
“不怕。”楚长歌笑得一脸得意,“我已经抓到他的把柄了。他不敢骂我。”
这时,一道刀雕斧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就算皇上将微臣卖进青楼,微臣这回也要骂!”话音未落,一袭白衣的杨涟已立在楚长歌面前,身后站着五个内阁大臣,聂青也在内。
卖进青楼?慕容云舒啼笑皆非地看向楚长歌,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楚长歌一脸讪然。不错,那就是我的杀手锏,可惜杨某人现在为了骂我连贞操名节也准备豁出去了。
“皇上。”杨涟无比沉痛地开口,“骄奢淫逸乃大忌,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将朝堂视为儿戏,沉溺于女色……”
楚长歌受不了地打断道,“你还是男人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的夫人?你抱自己的夫人就没问题,朕抱自己的夫人就天理不容了?”
“臣尚未娶妻……”忽然,杨涟抓住两个关键字——夫人?!
这时,慕容云舒非常配合地转头面相众大臣,特淡定打招呼,“大家好。”她几乎可以听到断断续续来自不同方向的下巴骨折的声音。有那么惊讶吗?男人不抱自己的夫人,难道应该抱外面的女人?还是说,在这些老顽固眼里,夫人都不是拿来抱的……
“皇后母仪天下,当举止端庄。”杨涟将矛头指向慕容云舒。意在:你是皇后,应该矜持,不能随便坐到男人腿上,即使那个男人是你丈夫。
慕容云舒闻言轻颦浅笑,淡淡道:“我可以不当皇后。”
杨涟:“皇后应该自称‘本宫’。”
“我可以不当皇后。”慕容云舒笑容依旧,视线却变得意味深长。
杨涟皱眉,“皇后就是皇后,哪能说不当就不当?”
慕容云舒但笑不语。
杨涟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那道云淡风轻的视线。
僵持良久,杨涟忽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只要他再说一句让听着不高兴的话,她就会撒手走人不干了。而据聂青对这对夫妻的描述——妇唱夫随,皇后不干了,皇帝必然也会罢工。
想他杨涟为官十年,经历一朝三代,头一回遇上这么奇怪的帝后!
哪个皇帝、皇后不是整日猜疑这个猜疑那个生怕有人打自己的帝位、后位的主意?这两个人倒好,生怕别人不来抢。
怪胎,怪胎!杨涟在心中痛骂两声,然后识趣地退到一旁。
慕容云舒非常满意地说道:“杨大人觉悟甚高,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闻言,杨涟的嘴角抽了两下,不是他清高不想升官,而是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首战告捷。好兆头。楚长歌敛起笑容,言归正传,摆出皇帝的架子正色问:“众爱卿一起来找朕,所为何事?”
众人低头沉默不语。他们是来反对后宫参政的。但是观看了刚才‘皇后战杨涟’的一幕,他们哪里还敢有半句忤逆?那可是铁面无私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涟,却被皇后一句话、一个眼神轻而易举击败。
双方又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之中,媒介是沉默。
过了许久,聂青道:“臣等今日来,是想与皇上商议瘟患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是、是、是,瘟患之事,瘟患之事……”
楚长歌却是剑眉一挑,道了一声,“聂爱卿也来了?”
顷刻,慕容云舒与聂青的嘴角同时抽了一下。这声‘聂爱卿’,当真假得有水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把事儿给办了(二更)
聂青沉默须臾,道:“臣也是内阁成员。”还是首辅。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楚长歌若有所悟地挑挑眉,然后对众大臣说道:“瘟患之事,朕已有解决之法。”
众人大喜。等着楚长歌说有何解决之法。不料楚长歌接下来的话却是——“众爱卿该干嘛干嘛去吧。朕与皇后还有要事相商。”
慕容云舒奇异地看向他,什么事?
楚长歌回她一个无比坦然地眼神,闲聊也是事。
众大臣还想细问楚长歌控制瘟疫的办法,但一碰触到他那副‘慢走不送’的眼神,便什么勇气也没了。罢了罢了。皇上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除了聂青之外,众大臣鱼贯退出。
楚长歌很不爽地瞟他一眼,“有事?”那语气,非常的冷漠,带着明显的敌意。
聂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京城空虚,微臣放心不下,想尽快回去。”
“京城有胡伯格,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连我这个皇帝都算准了,京城若会出事,他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自然会通知你。”楚长歌没有用‘朕’,表示他现在是以楚长歌的身份在与聂青说话,而不是皇帝与大臣的博弈。
聂青心领神会,便也神了‘微臣’二字,直接说道:“我拥你为帝,并非相信胡伯格的预言。他的那些预言,不过是为了说服其他人省事而已。”
“胡伯格在京城?他不是在街上算命吗?”慕容云舒打断二人的对话惊讶地问。
楚长歌:“他早就改行了。府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你难道没有察觉到?”
慕容云舒:“我知道他早就没住在府上了。不过,我以为他是没有银子付房钱,才搬出去住廉价客栈了。”
楚长歌额上顿显三条黑线,她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数家中银。
“我要出金陵城。”聂青也不管这对夫妻想不想理他,再次强调。
楚长歌冷冷瞥他一眼,道:“驳回。”
聂青:“我没有感染瘟疫。”
“或许只是没有发作。”楚长歌淡淡说。
聂青嘴角微抽,他很希望他感染瘟疫么?聂青知道楚长歌看他不顺眼,但他没有想到,楚长歌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个人情绪带入君臣关系之中去。“我必须离开金陵。”聂青再次强调,这一次,他深深地望向慕容云舒,希望她能劝说闹别扭的某人,以大局为重。然而这被包装的云淡风轻的一望,却没能藏住心底的深情。
慕容云舒原想无视聂青的视线,奈何那道视线太过灼热,比灼热还要热一度,让她有些承受不起。这样的灼热,她在楚长歌眼中看到过,也曾在华夜离眼中看到过。前者让她感动,后者让她抱歉。而此刻,聂青眼中的灼热,让她无所适从。
虽然慕容云舒从来没有说过,但是这么多年的交情,让她早已将聂青视为同伴。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同伴,是比朋友更深的羁绊。
相识这么久,她却是第一次,透过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看到他冷漠外表下的热情如火。
对不起,聂青。在我的人生观里,感情的世界是一对一的。你不是我的命中注定,我也不是你的非卿不可。慕容云舒在心中轻轻说,然后抚平内心的波动,对楚长歌说道:“放他出城吧。京城没有一个心腹在,你的皇位也坐不稳。”
‘心腹’二字重重敲在聂青心声,让他一时没接稳,眼底露出几许欣喜。是的。欣喜。虽然这一世注定无缘,但是能够得到她如此信任,便也值了。
楚长歌虽然对聂青有敌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帮大臣里,他最信任他。不为别的,只因是慕容府出去的人。“三天后你再出城。”
聂青皱眉,想问为什么非要等到三天后,却又担心问过后,结果会变成六天后再出城。所以他将疑问吞回肚子里。三十天都等了,再等三天又何妨?
第二日。聂青明白楚长歌为什么要他三天后再离开了。因为凤城来了。
若昨日离开,便会与凤城擦肩而过。即便如此,聂青并不感谢楚长歌,因为错过凤城对他来说,并不可惜,相反,他乐见其成。
他并不排斥与凤灵共度一生,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一旦成亲,即使不爱,他也要一心一意待她。成亲就意味着将对慕容云舒的感情彻底封尘,而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难,太仓促。
“哥!”凤灵像个孩子一样扑进凤城的怀抱,道:“哥,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再不来,就只能来替我收尸了。”
“别尽说不吉利的话。”凤城推开凤灵,脸依旧那么白,天然白。
“是真的嘛。”凤灵嘟嘟嘴,道:“瘟疫那么可怕,我都不敢出门……”
凤城:“让你以前不好好学医。活该提心吊胆!”
“有哥你在就好了嘛!反正你医术好,有你在,我死不了。”凤灵笑眯眯地说,说完又嘿嘿地笑了两声。
凤城:“我也不能陪你到老。总有一天,你要嫁人的。万一嫁远了,我怎么救你?”
提到嫁人,凤灵立马垂下头,咬着唇笑。
凤城皱眉,问慕容云舒,“她怎么了?”
慕容云舒看向聂青,“你问他。”
凤城疑惑地看向聂青,突地恍然大悟,“你终于肯娶灵儿了?”
“哥——”凤灵的这一声娇嗔,音调九转十八弯,跟唱戏似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你跟前跟后跟了他五年都没有不好意思,我就说一句,你就害羞了?”凤城打趣道。
“哥!”凤灵跺脚,又是皱眉又是咬唇,娇羞不已。
看着凤灵明明欢喜得不得了却又不好意思表露的样子,凤城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多年前,他第一次牵惜儿的手时,她也是这般羞涩。那个时候的她,那么的飞扬跋扈,却一看到他就收起了所有的大小姐脾气,跟前跟后嘘寒问暖,攻破他的所有防线,像一股势不可挡的飓风,钻进他的心里,深了根。怎么拔,也拔不出。
“哥?”凤灵轻唤。
凤城回神,“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你刚才走神了。”凤灵比较在意这件事。虽然只有一瞬间,她却看到了兄长脸上的哀伤,那么浓。那种带走他全部生命力的哀伤,只有在他想到惜姐姐时才会流露出来。
“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凤城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苍白的脸上,已是一平如水。
慕容云舒知道,这种死水微澜般的沉静下,是压制住的惊涛骇浪,总有一天会翻江倒海。
凤城还没有放下楚惜月。慕容云舒垂下头,怕凤城误将她眼中的失落当成同情。她早该知道,有些人,有些感情,是永远也放不下的。若是换了她,就算所有人都告诉她楚长歌已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她依然会坚信他还活着,会一直一直找下去。因为他是她的信仰。没有了信仰,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亦或者,还要不要走。
楚惜月便是凤城的信仰。一个人怎么能放下自己的信仰?不能,不能放下。所以凤城没有放下楚惜月。她想,凤城放下的是漫无目的的寻找,而楚惜月将永远的活在他心中。偶尔刺痛,偶尔幸福。
慕容云舒低头不语。凤灵也垂首咬着唇作忏悔状,她不该揭兄长的伤疤。楚长歌无能为力地拍拍凤城的肩,也没有说话。因为再多的言语都无济于事。
大厅内顿时陷入可怕的沉寂,令所有人浑身不自在。
“我会好好待灵儿的。”打破尴尬的,是惜字如金的聂青。
“我知道。”凤城嘴角掀起一抹淡淡地笑,那是了解了一桩心头事的如释重负。
“说实话,你有没有担心过凤灵嫁不出去?”楚长歌调侃道。
凤城笑道:“当然有。她那么死心眼,非聂青不嫁。我真担心到最后聂青娶了别人,她会削发为尼常伴青灯。”
“聂青才不会娶别人呢!”凤灵说得言之凿凿。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聂青也笑了。其实有一个人死心塌地到近乎于盲目的爱着自己,也是一种幸福。以前他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前面的人,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追逐着他的人,也与他一样,渴望前面的人放慢脚步,让自己追上。幸好,幸好他回头时,身后的人没有走掉。
“谢谢。”聂青握住凤灵的手说。
“谢什么?”凤灵只顾着问问题,连聂青牵了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低头咬着唇偷笑。手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聂青就放开了。
这是聂青第一次牵她的手呢。凤灵觉得心里的幸福已经快溢出来了。
看到聂青终于想通,慕容云舒也松了一口气。
当所有人都在为聂青与凤灵高兴时,楚长歌说了一句话,“这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拜堂成亲吧。东西我已经让钱总管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钱总管便走进大厅,接着,不断有丫鬟进进出出。很快,喜堂呈现在大家眼前。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慕容云舒在内。
“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事什么情况吗?”慕容云舒问。
“早点把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你也同意吧,凤兄?”楚长歌看向凤城。
凤城点头,“瘟疫这么厉害,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活过今天。早点把事情办了,免得留下遗憾。”
你是怕准妹夫临时变卦吧!慕容云舒在心中翻白眼。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你不能抢走我的活儿
在死气沉沉的时期办喜事,会让人有种寒冬腊月里过春节的热闹感。认识不认识的,都会被沾上点喜气。
聂青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会在慕容府办,确切的说,他此前连成亲这件事都没有想过。再大地决心,终究抵不过‘身不由己’四个字。他想就这样默默站在慕容云舒身后,以朋友的身份关注、守护她,但他若始终孤身一人,那么这种守护,只怕会成为她的负担。
“聂青?”盖着盖头地凤灵出声轻唤。她刚才明明听到聂青进门的声音了,这会儿怎么没有声响了?
凤灵的叫唤让聂青回神,“我在。”他走上前坐到凤灵旁边,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该掀盖头了。”凤灵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她心急,她只是担心聂青不懂。毕竟,他对男女之事总是那么木讷的样子。
“嗯。”聂青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头,心里还在天人交战。
如果此刻逃婚,恐怕会遭全世界追杀吧。
他不怕死,却怕破碎了凤灵脸上那清澈的笑、明媚的欢喜。
聂青不说话,凤灵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再坐近一公分,便是相依为命。
又过了许久,久到凤灵开始坐立不安时,一抹烛光陡然照亮凤灵的脸。凤灵惊喜地抬头,眼圈里泪水在打转,“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你后悔了。
“傻丫头。”聂青低叹一声,将凤灵拥入怀中。闭上眼,心竟奇迹般的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再空虚的令他发狂。
“聂青。”
“嗯?”
“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像慕容那样。”凤灵还是改不了口,一直称慕容云舒为‘慕容’,而将楚慕容称为‘小慕容’。
“不用学她。你是聂夫人,她是楚夫人,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大家都喜欢她。”
“那是因为她钱多。”
“真的吗?”
“嗯。”
“聂青。你好俗哦。”
“……”
“不过我喜欢。”
我也喜欢。聂青在心里说。
或许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将慕容云舒从心底剔除,也不可能像爱慕容云舒那样爱凤灵,但是他有信心、也愿意,让怀中人的脸上,永远阳光灿烂,温暖他心底最深的苍凉。
屋内春色无边,屋外月色正浓。
“心安了吗?”慕容云舒歪头笑眯眯地问。
楚长歌目光游离,忽视她眼底的戏谑,明知故问,“心安什么?”
慕容云舒挑眉轻笑,“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我知道。”
“……”有这样给人判死刑的吗?
“我们成亲那晚,就没这么好的月色。”慕容云舒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亮得有些过分的明月喃喃自语。
楚长歌闻言也抬头望天,果然是皓月当空。忽然,他问:“你看到过那晚的月亮?”洞房花烛夜,她怎么会有机会看月亮?难道是他不够用功,让她在过程中无聊到看月亮打发时间?
“我怎么可能看得到?”她连第二日的太阳都没看到。“是胡伯格说的。”慕容云舒道:“胡伯格对我说,我们成亲那晚,天生异象,黑云遮月,是不吉之兆,有劳燕分飞之祸。”
“……”楚长歌皱眉,“你向他收了多少礼金?”
“呃……没多少。一百两而已。他算熟人里收得最少的了。”
楚长歌眉头皱的更紧,“我听说他整日掐指算命,指头都掐出茧子来,一个月也才赚五十两。”
“好像是这样,我也听说过。”
“你却收了他一百两。”资本家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嗯。”慕容云舒很坦然。别人的礼金都是大箱大箱的抬进去的,惟独胡伯格,是两只手捧进去的。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这份薄礼实在太薄了,所以用一个精致的锦盒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得什么稀世珍宝。
“要是有人一口气剥削我两个月的收入,我就不会咒他劳燕分飞。”楚长歌道。
慕容云舒扬眉,经验告诉她下一句绝对不是好话。
“我会咒他断子绝孙。”
“……”果然。
过了一会儿,慕容云舒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我没多收你的嫁妆。”
楚长歌满脸黑线,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放心,就算被你洗劫一空,我也不会咒自己断子绝孙的。”
呃。那倒是。慕容云舒展展眉,是月色太好了么?怎么有点脑残的迹象了……
聂青与凤灵成亲第二日就启程回京城了,凤城则留在慕容府研究抑制瘟疫之法。
这些日子以来,慕容云舒感觉到楚长歌有点紧张,除了不准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外,最明显的就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看来他虽然嘴上说胡伯格是在胡说八道,心里却信了。
劳燕分飞之祸。这一预言实在太毒,教人不敢嗤之以鼻。生怕亵渎了它,祸便成了真。
她一直没有将这个预言告诉楚长歌,正是担心他草木皆兵。
风雨飘摇的日子他过了太多,如今好不容易停泊靠岸,她便希望他能够过得安稳一些。
可是,自从那日发现方鸿飞有可能还活着后,她便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胡伯格的预言,就要成真了。所以她才将预言说出来。
这一日,慕容府又有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是她?慕容云舒惊讶地看着秋水音,她不是在华天晟的军队里当军医吗?怎么会出现在金陵?
“听说金陵出现瘟疫,我就来了。”不等慕容云舒发问秋水音就先解释道。
慕容云舒微微颔首,还是满腹狐疑。“你不在天帝麾下当军医了?”
“我们是朋友。”秋水音淡淡说。
慕容云舒挑眉,然后?
秋水音:“我不会与朋友的敌人为伍。”
慕容云舒楞了一下,接着一脸凝重地问:“楚长歌接管大业王朝的事已经在燕军中传开了?”
秋水音点头。
“华天晟又怎么肯放你离开?”
秋水音:“我去山上采药,碰到了你的人,是他带我来的。”
她的人?慕容云舒正感到奇怪,忽然,一道熟悉的马嘶声从门口传来,接着是一声欢天喜地的叫喊——
“大东、大南、大西,我回来啦!”
“小北!”东南西三人同时大叫一声,飞奔出去。
四人在门口抱成一团,激动不已。
“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西护法热泪盈眶。
北护法大西,“大西,没想到你这么想我啊!”
“想,我想死你了。”没有你,当炮灰的人就是我,我能不想你吗?
东护法:“小北,你衣锦还乡,怎么穿得破破烂烂跟难民似地啊?”
北护法:“衣什么锦、还什么乡啊!我就是听说教主当了皇帝,单枪匹马杀回来的!”
“小北,有魄力。”
“那当然。现在教主当了皇帝,华夜离想当皇帝,就是跟教主过不去,就是教主的敌人。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呆在敌人的军营里。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杀回来。”北护法一脸自豪。
“其实……”南护法有些不忍地开口,“如果你现在在西蜀,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我派人送去的密信。”
“密信?什么密信?”北护法不解。
南护法沉吟片刻,道:“教主让你留在西蜀当内应的密信。”
“呃……”北护法的表情僵住了。敢情,他这趟是白回来了?他还在等着教主表扬他忠心可嘉呢!打击,太打击人了。
楚长歌:“算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内应的事以后再议。小北,你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
“等等。”楚长歌叫住正要离开的北护法,道:“见到小慕容,一定要绕道走。”
北护法一愣,满脸不解,“为什么?”他与小教主的关系还算和谐呀。
楚长歌:“总之你绕道就是了。”
北护法皱眉想了想,点头,离开。东南西三人也尾随而去,眼底带着古怪的笑。
慕容云舒无语地摇了摇头,道:“他才刚回来。”
楚长歌:“我是好心提醒他。”
慕容云舒:“你明知道,你越是提醒,他越是不会听。本来他要去北院,小慕容住在东院,两人根本碰不到。现在被你一提醒,他肯定会特意跑到东院去与小慕容‘偶遇’。”好奇心害死人呐!
心思被猜透,楚长歌沉默了几秒,道:“你不觉得,为儿子找娱乐,是为人父的职责吗?”
慕容云舒也沉默了几秒,道:“你不能抢走我的活儿。”
瞬时,在场所有丫鬟小厮全部满脸黑线。小姐你就不能偶尔装一下正常人吗?
秋水音看着这一大家子有说有笑,看似相互陷害,实则相亲相爱,心里羡慕不已,也悲凉不已。如果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该有多好。
慕容云舒:“正好凤城也在府上,你就同他一样住西院,在控制瘟疫上有什么想法能及时交流。”
凤城?秋水音眼底微动,那个俊美温柔的男子,还与四年前一样,满身沧桑吗?
他也算她为数不多的故人之一,亦师亦友。
莫名地,迫切想与他重逢。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我没有‘问题
过了几日,凤城找到了控制瘟疫的办法,据说是秋水音的功劳。但是秋水音坚持认为是凤城的才能。
慕容云舒不关心这些细节,至于凤城的长篇大论——寻找控制瘟疫之法的心理路程——更是半点没听进去。“处方写给钱总管,配药救人。”慕容云舒淡淡道。
凤城一愣,就这样?他不眠不休专研了四五天才想到办法,她不赞扬不崇拜也就罢了,居然连感谢也没有。她不仁,就休怪他不义。哼!他可不是慕容府的长工!
“拿钱来买。”凤城道。
一句话震惊全场。
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开玩笑的。
凤公子与姑爷的关系那么铁,怎么可能收钱?就算他真想收钱,那也得先看看咱小姐的心情啊!众慕容府家奴在一旁暗暗替凤城捏一把冷汗:从来只有小姐敲诈别人,没有别人敲诈小姐的事,凤公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慕容云舒则缓缓扬起眉,不轻不重地吐出三个字,“要多少?”
凤城只觉背脊一阵恶寒。“你愿意出多少?”声音很没底气。
慕容云舒:“你要多少就给多少。”
绝对有阴谋。凤城面露警惕,慕容云舒此时太好说话了,好的有点古怪。想了想,凤城伸出一只手作‘五’状。
“成交。”慕容云舒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凤城:“我还没说五多少。”答应得这么爽快,绝对绝对有阴谋。
慕容云舒青眉一挑:“五千?五万?五十万?五百万?”
凤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不是因为她开价多少,而是,她的语气,那种完全不把银子放在眼里的语气,让他感到很挫败。她压根就不在乎那三五两银子,他还怎么从敲诈中获取乐趣?
“还不够?五百万两白银够砸死你几百遍了。”慕容云舒淡淡道。
凤城嘴角微抽,“五千万。”哼哼,他就不信五千万她也不皱一下眉头。
“成交。”慕容云舒依旧面不改色。
凤城大惊,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家底。
“大小姐,五千万可不是小数目。”绿儿在一旁提醒。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没关系,相对于一城百姓的姓名来说,这个价已经很便宜了。”
绿儿立即闭嘴。小姐说便宜,那就一定是便宜。小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从不。
这时,慕容云舒再次薄唇轻启,甚是云淡风轻地说道:“钱总管,算一算凤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吃穿用度,用这五千万抵,不够的打个欠条让他签字画押,日后慢慢还。在他还完之前,给他在后花园里摆个摊,凡我慕容府的人,都可以找他就医。”
话音未落,慕容府家奴已是欢呼雀跃。
“太好了。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找神医看病了。”
“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小姐,我可以带我娘来看病吗?”
“是啊,我爹的老寒腿,一直治不好。小姐,可以带家人来看吗?”
一时间,在场所有家奴都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家小姐。
见状,慕容云舒沉吟了一会儿,道:“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可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三代以内直系血亲是什么意思?“小姐,可不可以说得……通俗一点?我们没您那么大地学问,不懂。”
“不懂问他。他是神医,他懂。”慕容云舒笑盈盈指着凤城说。
此时的凤城,正处于非常恍惚的状态之中。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慕容云舒,一脸地不敢置信。“我在这里借住几天,你也要收费?”
慕容云舒凤眸微动,反问:“你以为慕容府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白吃白住的吗?”
凤城:“以前怎么没收?”绝对是恶意报复,报复。
慕容云舒思索片刻,淡淡道:“钱总管,把以前的费用也算上。”
凤城瞠目结舌,被雷劈中的感觉,他今日算是体验过了。“就算要收费,也不应该收那么多。”一天一千万,他睡的金床还是坐的银椅?吃得也不是珠宝美玉啊!
“住宿费收多少我说了算,正如你的处方卖多少你说了算。我都没与你讨价还价,难道你还想与我讨价还价?”慕容云舒皱眉,一副‘你不厚道’的表情。
听到慕容云舒的这番话,凤城总算是悟过来了。难怪她刚才五千万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早已挖了陷阱等他跳!不管他开价多少,她都会答应。因为他需要支付的住宿费,必然会在那个基础上翻倍。从她手上拿钱,那是不可能的事。
哎,他怎么忘了,在敲诈这件事上,他与她相差几千年的道行都不止。如果说他是观音座下的童子,她便是那一手遮天的如来佛祖……
这时,自始自终站在一旁看热闹地楚长歌拍拍凤城的肩,哥俩好地说道:“别难过。至少你比胡伯格强。想当初他没钱付房钱在府内摆摊算命的时候,可没几个人愿意光顾。现在大家一听说你要摆摊,当场就表示愿意拖家带口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应该感到高兴,应该笑。”
笑……如果笑一下能死人的话,他就算笑得腮帮子骨折也要将某奸商笑死为止。还有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又过了几日。凤城苦着脸出现在慕容云舒面前,形容枯槁,跟诈尸似地。
慕容云舒皱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虽然慕容云舒只皱了一下眉,但是凤城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嫌弃之色。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慨。也不想想他这个鬼样子是谁害得。居然还嫌弃他。
奸商果然都是没人性的!凤城无精打采的脸上闪现几丝义愤填膺,“我要收摊。”
慕容云舒浅酌一口清茶淡淡问:“钱总管说你把欠下的银子都还完了吗?”
“我摆摊的地方,有一口井。”凤城道。
闻言,慕容云舒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若是活不下去了,想投井还是投湖都行,不必跟我讲。命是你的,想死不必经过我的同意。”末了,又补上一句,“不管你想怎么死,死在哪里,我都没意见。真的。”
“……”凤城枯瘦的脸狠狠地抽了几下,“我的意思是,你若不许我收摊,我就往井里投毒。”
慕容云舒:“哦,原来你不是想自寻短见。”
是他听错了么?他怎么好像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失望?
慕容云舒又道:“我建议你还是往井中投你自己。一来,你想污染水源的目的达到了;二来,你人都死了,再被分尸也不会太痛苦。”
“……”她怎么可以用那么轻淡的语气讲出如此血腥的话来?!凤城很挫败,非常。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是赢不过她的。正所谓无欲则刚,无畏则强。这个女人,根本就无所畏惧!
沉默片刻,凤城认输了。“你到底想怎样?”语气非常无奈。
慕容云舒不解,“什么想怎样?”
凤城:“要我多惨,你才满意。”
慕容云舒皱眉,“你以为我是在存心整你?”
“你敢说不是?!”凤城咬牙切齿。他都已经人将不人、鬼将不鬼了,她居然还一脸无辜!
“不是。”慕容云舒隔了一会儿,才又道:“那是本能反应。”
“……”
“就像你一看到病人脑中会立刻反应出治病良方一样,我一遭遇到不友好的对待,就会立刻反击。”
“……”敢情这事儿说来说去还得怨到他头上来?
“不过二者又有些不一样。有时候就算我没有遭遇到不友好的对待,也会主动出击。”
“哪些时候?”直觉告诉凤城,他的遭遇应该属于她的那些‘有时候’之中。
“看对方不爽的时候。”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更容易让他接受。她果然是在报复。他就奇怪,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她怎么会真要他天天摆摊。“我记得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的记性未免也太差了点。”慕容云舒淡淡瞟他一眼。
这一眼让凤城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开始在脑中回忆自己做过的与她相关的事……忽然,一个片段在脑中闪现……该不会是……一定是……凤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就那点小事,你记到现在?!”
“在合欢酒中放瑃药,可不是什么小事。”慕容云舒的声音依旧很淡,却透着浓浓的咬牙切齿。尤其是说到‘瑃药’二字时,甚至可以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凤城打个寒颤,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是为了你们的性福着想……”
这时,一道戏谑地声音从门口传来,“没有你的药,我也可以让她很性福。”楚长歌笑眯眯走近,对慕容云舒说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早察觉到了。”
“我本来不知道。但是后来有人给我下了同样地药,我就去查了一下。”慕容云舒看向那个‘有人’。
“呃。”楚长歌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凤城则惊叫道:“你给自己的女人下瑃药?!”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古怪地看向慕容云舒,接着一脸的恍然大悟。
慕容云舒嘴角轻轻抽了一下,黑着脸道:“我没有问题!”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小慕容去京城
凤城轻淡地眉毛挑了两下,不信。像她那么冷淡的女人,在房事上肯定也很冷淡。“你碰到这种问题,应该跟我说,我是大夫,比你瞎用药强。”凤城非常善解人意地对楚长歌说,语气却是十足的幸灾乐祸。
楚长歌闷笑两声,道:“她真没有问题。我作证。”
我作证……作证……慕容云舒此时此刻真想找个洞钻下去。
凤城皱眉,“既然没有问题,你为什么给她下药?”
不等楚长歌回答,慕容云舒便抢着打断道:“放风时间结束,你该回去摆摊了。”说完,恶狠狠地瞪一眼正低头闷笑的某人。
凤城特神气地哼一声,道:“本公子不干了!”
慕容云舒凤眸微眯,“那你是打算用手还是用脚来抵债?”
凤城的嘴角隐隐抽了一下,道:“用命抵,你要不要?”
慕容云舒面无表情上下扫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够。”
“……”
“不过你的身体倒是能值几个钱。男扮女装去青楼卖身,应该能买个好价钱。”慕容云舒又道。
“……”凤城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他必然会与她你死我活。
楚长歌:“不用男扮女装,现在收男人的地方也……”
楚长歌的话才说到一半,只见凤城非常淡定地起身,一声不响默默离开,留给楚氏夫妇一个潇洒的背影。
楚长歌挑眉一本正经地说:“走也不说一声,太没有教养了。”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给自己妻子下瑃药就有教养?”
呃。楚长歌极力忍住胸中的满腔笑意,正正经经地说道:“我那是闺房之乐,与他不一样。”
慕容云舒没好气地哼一声,“是不一样。”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给自己妻子下瑃药,只为能够被‘棱辱’。
楚长歌嘿嘿一笑,坏坏地说道:“总是为夫卖力,夫人不觉得不公平么?”
“就算你想在下面也不用……”慕容云舒脸一红,想到那晚她多么的不知羞,竟蹂躏了他一整晚,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骂道:“禽兽!”虽然把他压在身下很有成就感,可是,毕竟有违传统。在那种事上,她觉得还是尊重传统毕竟好。当然,偶尔犯一下规,感觉也不错……
“夫人你骂错了,天还未黑,为夫现在还是人。”楚长歌笑得一脸暧昧。
瞬时,慕容云舒的表情僵硬了,满眼的无可奈何。“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吗?”大白天的,他不害臊她都替他不好意思。
楚长歌笑容依旧,“你含蓄一个给我看看。”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瘟疫过后,金陵城很快从寒冬进入暖春,城内开始渐渐呈现出繁花似锦的风貌。金陵城的危机度过,众大臣也该回京城了。
聂青早已回京,刘老将军也去了前线。还留在金陵的大臣里,数杨涟最敢讲话。是以,众大臣皆惟他马首是瞻。
“杨大人,你看,是不是该劝皇上回京举行登基大典了?”
“是啊,该回京城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京城虽然有聂大人坐镇一时半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长此下去,免不了会生出一些祸端来。”
“现在只有杨大人你在皇上面前讲话有几分分量,你一定要好好劝劝皇上,速速随我等回京。”
……
杨涟冷眼听着众大臣的话,过了许久,才道:“回京的事皇上心中自有定数,诸位不必多虑。”说罢,扬长而去,留下一干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与此同时,慕容云舒与楚长歌也在商量北上的事。
“不用说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绝不会扔下你与慕容去京城的。”楚长歌果断拒绝慕容云舒提出的他先去京城的建议。
慕容云舒:“府中无人照应,我暂时走不了。”
楚长歌:“那我也不走。”
慕容云舒:“那些老顽固不会同意的。”
楚长歌闻言脸一板,道:“大不了这个皇帝我不当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慕容云舒叹一口气,“就算你想甩手不干,那也要先找到人接班啊。你那两个兄长,都不是省心的主儿。不怕他们不争,就怕他们胜负难分。你若撒手不管,势均力敌的他们指不定会把大业王朝折腾成什么样。”
这里道理楚长歌又怎么会不懂?只是,要他离开她,是万万不可能的。沉吟半晌,楚长歌忽然灵光一闪,道:“不如迁都金陵怎样?”
“……在这种时候做迁都这种劳民伤财的事,你不怕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楚长歌一脸无所谓,“昏庸也好,无道也罢,让他们骂去。总之让我离开你和小慕容去京城当皇帝,我就是不干!”
这时,正好楚慕容神色诡异跟做贼似的走过来,楚长歌眼前顿时一亮,道:“把皇位传给小慕容!”
楚慕容被亲爹的这一声大叫吓得跳了起来,魂都差点没掉。
慕容云舒则一脸无语,“他还有半年才满五岁。”四岁半的孩子当皇帝,这不是闹笑话么?虽然小慕容天赋异禀、心智成熟、聪明绝顶,但——问题是他坐在龙椅上还露不出头、够不着桌案啊!
“五岁已经很大了!”楚长歌道:“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掌管魔教了。”
“……假的吧?”她五岁时还拿着扫帚满院子的扑蝶呢。
“真的。那时候江湖还很简单,名门正派与魔教之间的争斗并不激烈。我每天只需要听说哪些人该杀,然后随手指个人去杀掉那个该杀之人就够了。”
随手指个人……魔教果然不是好惹的。只怕连端茶送水的丫鬟也身怀拒绝。
“爹,娘。”一直被无视的楚慕容忍不住开口,“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意见?”
“你敢有意见?”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异口同声。
楚慕容沉默三秒,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我有意见。”
慕容云舒正想问他有什么意见,只听楚长歌非常决绝地说道,“保留。”那语气,绝对地不容置喙。
楚慕容一脸委屈看向娘亲,“娘,有人欺负你儿子。”
慕容云舒凝眉想了想,“你是想让为娘替你报仇,也去欺负他的儿子么?”
“……”楚慕容发现,自从爹娘一条心之后,他就只有吃瘪的份了。
最后,经过一家三口的协商。楚慕容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随大臣回京城即位。而大臣们则负责接受他们的决定和护送楚慕容去京城。
“你们怎么放心让四岁半的儿子独自离家那么远?”离开前,杨涟曾这样痛心疾首地指责楚氏夫妇的惨无人道。太子的能力他见识过,四岁半的他不必十四岁的人差,但他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作为父母,他们怎么能够那么自私?
面对杨涟的指责,慕容云舒只笑着反问了一句,“谁说他是一个人了?”
杨涟不解,“你们不是都要留在金陵吗?”
慕容云舒但笑不语,不打算回答杨涟的问题。
她派了绿儿,楚长歌派了夺魂和索命。前者照顾小慕容的生活,后者照顾他的生命。有他们三个在,比父母在身边还要安全。天晓得,他们身边藏着多少股不怀好意的势力。那些势力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只因慕容府上住着太多朝廷大官。江湖上的事,要避开朝廷。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楚慕容离开的前一晚,慕容云舒一宿未眠。离开后一晚,睁眼到天亮。
“别担心,有夺魂和索命保护他,很安全。”慕容云舒不睡,楚长歌也睡不着。
“我不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小慕容年纪虽小,却武艺超群,四岁半的他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没有夺魂和索命暗中保护,也没人能够轻易伤得了他。“我一想到他还这么小,却要背井离乡,就忍不住心痛。”慕容云舒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格外伤感。
楚长歌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比起妻离,他更宁愿子散。而这让他感到内疚不已。尤其是当脑中回想起小慕容离开前伏在他耳旁悄悄说的那一句话时——
“爹,我是替你去受罪的。”
那一刻,他真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半。一半去京城,一半在金陵。
小慕容离开后,慕容府一下子冷清下来。这让习惯了鸡飞狗跳的府内众人非常的不适应。这其中也包括东南西北四人。虽然他们时常被楚慕容整得想大开杀戒,但是小魔头一走,就浑身皮痒了。这就叫奴性。
北护法:“教主,为什么不让我们跟小教主一起去京城?”
楚长歌睨他一眼,淡淡问:“你是不是吃毒药吃上瘾了?”
顷刻,北护法眼角狠狠地跳了两下。为什么教主非要在他怀念小教主的时候提那种令人恨意顿生的事?若不是教主再次提起,他都忘了,刚从西蜀回来那天,一碰上小教主嘴里就被塞满了各种毒药,接下来的几天,便以毒药度日。现在,他已百毒不侵。据说在他回来的前一天,小教主研究出了让人百毒不侵的办法,却苦无试药之人。所以他一回来,教主就给他指了一条不归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楚长歌是家属
东护法无限同情地拍了拍北护法的肩,递给他一个‘兄弟,节哀’的眼神,然后问楚长歌,“教主是不是另有安排?”
“嗯。”楚长歌赞许地看他一眼,道:“你们分成两组,分别将天帝和夜帝请去京城见他们的小侄子。”
四人顿时大喜。“遵命!”请人这种事,他们最拿手了。
东南西北四人离开后,慕容云舒便道:“你这样做,不怕刘老将军杀回金陵砍了你么?他当初可是搁下过狠话的,谁主张和解就砍谁。”
楚长歌挑挑眉:“所以我封他做了大元帅。”等他从前线回来,大局已定。
慕容云舒恍然大悟,原来他当初接受刘老将军的建议,派兵镇压华夜离与华天晟的联军,是调虎离山。明升实贬,发配边疆。
“我突然发现你其实很适合当皇帝。”做事滴水不露、讳莫如深,就拿封刘老将军当大元帅这件事来说,连她都未发现他的真正用意。当真是君心难测。
楚长歌沉默数秒,忽然莞尔一笑,道:“如果没有遇到你,这句话能够成立。”
慕容云舒听懂了他的话外音,默默抓住他的手,心中感动不已。
一个把个人感情看得太重的人,就不适合当皇帝,而楚长歌就是这样一个人。
慕容云舒与楚长歌在金陵除了安排将慕容府的经营中心移到京城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与方鸿飞做个了断。
方鸿飞就像卡在咽喉里的一根鱼骨头,他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无法安心。
是时候该做一个了解了。
一确定楚慕容安全抵达京城,楚长歌便放出消息:他在慕容府静候武林盟主方鸿飞的大驾光临。
这个消息如一块巨石,把江湖的平静假象砸破。
很快,出没在慕容府四周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敌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从全国各地五湖四海赶来金陵的江湖中人,全是来观看这场黑白正邪两大高手的霸主之争的。其实在大多数心中,胜负早有定论,但他们还是来了,抱着或许奇迹会发生的侥幸心理。
方鸿飞再坏,到底还是武林盟主。楚长歌再好,终究只是魔教教主。
生意上的事安排妥当之后,慕容云舒便又当起了闲妻。楚长歌练剑,她便在一旁弹琴。楚长歌休息,她便陪他喝茶闲聊。闲来无事晒晒太阳,惬意无限。
这一日,两人又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认为方鸿飞会来吗?”慕容云舒眯着眼睛望着头上的骄阳问。
楚长歌那时正在擦剑,闻言停下手来想了想,道:“会来。”
慕容云舒:“为什么?”
楚长歌:“他没有不来的理由。”
慕容云舒:“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若要来,早该来了。”
这个问题楚长歌也想过。但是方鸿飞既然会出现在金陵,必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现在他打开门等他来,他没有理由不来。可是消息已经放出去一个月了,不可能还没传到他耳中。
到底是什么事情阻碍了他的到来?
又等了几日,慕容府终于等来了一位客人。
楚长歌望着不请自来翻墙而入的‘客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李兄。”
这一声‘李兄’让李无奈面露惊讶,随即又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能够听到你这声‘李兄’,我今天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楚长歌没有接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李无奈没有马上说话,盯着楚长歌看了半晌,才道:“我今日,是来为你洗掉当日的少林寺之冤的。”
楚长歌淡淡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为什么?现在各大门派都在慕容府周围,只要我说你是清白的,你背负的冤屈就能立刻洗清。再也不会有人认为你是血洗少林寺的凶手。”
楚长歌轻蔑一笑,道:“没有那个必要。”见李无奈皱眉,他又道:“李兄与我相识已久,该知道我对被黑锅这种事并不介意。”
“我知道,但是我不理解。”李无奈道:“许多事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否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声变坏却无动于衷,好似再怎么臭名昭著,对你都没有影响。”
闻言,楚长歌弯起唇笑出了声,那笑容看在李无奈眼里非常的不羁而潇洒。
“你笑什么?”李无奈问。
楚长歌:“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总是被盛名所累。”
李无奈皱眉:“你当真什么都不在乎?”
“我当然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只不过不是那些虚名罢了。”说到这儿,楚长歌看了慕容云舒一眼。
只一眼,李无奈便明白,楚长歌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其余的,名和利,对他来说都比不上那样东西重要。因为有了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其他东西都是次要的,所以他不急于替自己洗清冤屈,不介意被别人说成是大魔头——当然,他也算不上好人。但是,只要在慕容云舒眼中,他是清白的、是好的,便够了。
在别人眼中是好人或是坏人,对楚长歌来说,真的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想通之后,李无奈也笑了,久违的释然的笑,“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做我应该做的事。”
楚长歌扬眉,正想问李无奈要做什么,就听他高声说道:“藏在慕容府周围的武林同道,你们听清楚了!血洗少林寺的人,不是楚长歌,而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武林盟主方鸿飞!”
话音未落,武当派的莫掌门便现身问道:“此话当真?”接着,各门各派武林人士纷纷现身。
李无奈:“千真万确。”
莫掌门:“有何证据?”
李无奈道:“我已经替少林寺报了仇。”
此言一出,全场倒抽一口凉气。替少林寺报了仇……意思是,他杀了武林盟主方鸿飞?
楚长歌也惊讶不已,随即恍然大悟,难怪方鸿飞迟迟没有现身,原来早已命丧李无奈之手。
沉默片刻,楚长歌将一本发黄的武功秘籍扔给李无奈。
李无奈伸手接住问:“这是什么?”然后将书拿正一看,“《易筋经》!”
“那是少林主持临死前交托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也算是完成了大师的遗愿。”楚长歌道。
李无奈捧着那本《易筋经》,在少林寺学艺的情景历历在目,不禁湿了眼眶。“多谢。”
“不客气。”
三个月后,李无奈正式剃度出家,重建少林寺,同时广发英雄帖邀请各派掌门上少林参加他的剃度仪式。慕容云舒也收到了英雄帖。这让楚长歌感到十分奇怪。按理说,他才是江湖中人,三个月前慕容府一谈,他已正式洗刷冤屈,加之他又嫁入了慕容府,现在已是半个白道中人,要发也该是发给他,怎么发到她手上了?退一万步讲,他与李无奈可是八拜之交,剃头当和尚这种大事,怎能少了他这个义兄在场?
“你再确认一下,有没有楚长歌的请帖。”楚长歌对送英雄帖的小和尚说。
小和尚摇头,“主持只说将请帖送给慕容府大小姐慕容云舒。”
“那他有没有说让我与她一起去?”
“没有。主持没有提到其他人。”
楚长歌无比挫败地挥手示意小和尚可以走人了,然后拿着印着烫金的‘慕容云舒’四个字的红色英雄帖走到书房,先把英雄帖往桌上一扔,再把自己往太师椅里一扔,一声不吭。
那时慕容云舒正飞快地拨着算盘,见状奇怪地瞟他一眼,然后一脸不解地打开英雄帖。片刻之后,合上英雄帖放到一边,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没有收到?”
“你是不是贿赂李无奈了?”楚长歌不答反问,有气无力。
“是。”慕容云舒回答的非常爽快。
楚长歌闻言一惊,猛地睁开眼坐正,“他就是一穷和尚,你贿赂他做什么?”
慕容云舒非常淡定地答道:“积德。”
“……给了多少?”
“不知道。我正在算。”说罢,慕容云舒低头继续拨算盘。
楚长歌满脸黑线,“你送他银子时,没有先数一数吗?”
慕容云舒闻言抬头,一脸无辜,“我事先又不知道重建少林需要多少钱。”
“什么?!”楚长歌瞪大眼怪叫:“那家伙重建少林寺的银子是你赞助的?”
慕容云舒一脸淡定地挑眉,“不然你以为是他卖身卖来的?”
“……”
“你自己也说了,他就是一穷和尚。卖身也卖不了几个钱。”
“……”他就知道,兄弟义气什么的,在那个假和尚眼里怎么也比不过银子。
俗!真俗!
楚长歌在心里暗骂李无奈不厚道。
这时,慕容云舒又道:“其实我是在为小慕容积德。”
“小慕容也没做什么缺德事。”
“总有一天会做的。”
“……”
很快,李无奈正式剃度的日子到了。各门各派陆续上少林寺。楚长歌也去了——以家属的身份。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参加武林上的大集会。唉,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楚长歌一路上非常抑郁,直到来到少林寺门口,看到右侧一块巨大石碑上的题字——普度众生。
落款:心明、楚长歌。
心明是李无奈的法号。而楚长歌……无疑就是魔教教主楚长歌。
楚长歌怔怔地望着石碑上那龙飞凤舞地三个字,差点误以为是自己题的,因为那字迹实在太像。这世上能够将他的字迹模仿到那种程度的,除了他左手边的这位大美人,再无他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只有被吃命的小白兔
很快,魔教出资重建少林的消息传遍整个江湖。托教主夫人的福,魔教众人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但凡再遇到骂魔教如何如何恶毒的人,他们总能鼻子朝天大哼一声,“骂什么骂?有本事你也重建一个少林寺来我看看!”
楚长歌曾问过慕容云舒,为什么不直接写她自己的名字。而她的回答是——我的名声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沽名钓誉——一如既往的别扭。
其实楚长歌心里很清楚她为什么这样做。
“谢谢。”
慕容云舒奇怪地抬眼看向他,“谢什么?”
“什么都谢。”楚长歌微微一笑,继续擦剑。
慕容云舒挑挑眉,“什么都不客气。”然后与他相视一笑,眉眼弯弯。
李无奈的剃度仪式结束后,各门各派都早已下山,唯有慕容云舒与楚长歌被留在山上小住。李无奈的原话是——“二位施主虽然与佛无缘,但是在寺里多住几日,总能沾上点佛气。他日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
楚长歌同意留下来,倒是不真想沾点佛气,而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疑问——李无奈是怎么杀死方鸿飞的。
若方鸿飞还是四年前的方鸿飞,凭李无奈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方鸿飞既然敢回中原找来金陵,其武功必然不输于从前。在这样的实力悬殊之下,李无奈想赢方鸿飞,除非佛祖显灵。而若佛祖会显灵,少林寺四年前就不会遭遇灭顶之灾了……
“明天就要下山北上去京城了,趁这个机会,陪我逛逛如何?”慕容云舒忽然笑着问,笑得有些媚,带着刻意的讨好。
楚长歌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笑了笑,道:“这里没有达摩法坛。”
慕容云舒青眉一挑,“谁说我要找达摩法坛了?”
楚长歌:“不想找达摩法坛,难道你是想找和尚、经书和念经打坐的行头?”
“……”
“除了这些,少林寺可没别的什么了。”
“……”慕容云舒被楚长歌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想出一句特别理直气壮的话来,“我想沾点佛气!”说完,一脸得意地冲楚长歌笑。
简直,楚长歌挑起眉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去达摩法坛,那里佛气重。”
“好啊。你知道达摩法坛在……”话说到一半慕容云舒就后悔了,悻悻地闭嘴,无视一旁忍笑忍到脸抽筋的某人,左顾右盼,前言不接后语地说道,“地上真干净。”
“扫地这门功夫可是少林寺的真寺之宝,从达摩祖师开始至今已传承了几千年,当然扫得干净。”楚长歌说得一板一眼煞有介事。
“……”他非要提达摩祖师么?
两人一路相互调侃,不知不觉来到了少林寺的某个僻静的偏院。
望着眼前的小院,慕容云舒道:“说不定这里就是达摩祖师曾经修行的地方。”
果然还没有死心。楚长歌无计可施地笑笑,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说在达摩祖师的法坛上坐一坐,一辈子都能逢凶化吉。”慕容云舒边走边说。
“你几时变得这么迷信了?”
“认识你之后。”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个多灾多难的人。不过他从来不拜鬼神,仍然能化险为夷。“亲我一口,比到达摩祖师的法坛上坐一坐还灵。”楚长歌侧头看向她坏坏地笑说。
“……”慕容云舒本想赏他一个大白眼,尔后想了想,停下脚步拉住他,二话不说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跟没事儿似的,脸不红心不跳拉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楚长歌被慕容云舒这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木讷地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猛地顿足,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慕容云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尤其是那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眸,静静凝视着她,让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心跳加速。对视片刻,正想问他想做什么,只见他嘴角一勾,一抹邪魅的笑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狂风暴雨般肆意狂热的吻。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慕容云舒却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唇畔的热度离开,才意识到自己的脑中好像出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空白。
楚长歌看着满面酡红的慕容云舒,笑着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孩子都快五岁了,还是这么害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吻良家妇女呢。”声音很不满,目光却很轻柔。
慕容云舒也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啊,孩子都快五岁了,自己竟依旧对他的吻招架不住。每一次亲吻都像第一次,青涩而笨拙得连回应都不懂,任由他为所欲为。
每次被楚长歌这样深情而深入地吻,慕容云舒都有种化身小白兔的错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吃的干干净净。不同的是,这种被吃没有疼痛,只有甜蜜、幸福。
情正浓,意正蜜。忽然,慕容云舒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失去支撑往下落。
“云舒!”楚长歌大叫一声,抓住慕容云舒的手,自己也顺势趴在了地上。彼时慕容云舒整个人已全部落在突然破开的洞中。“别怕,把另一只手也给我,我拉你上来。”
“嗯。”慕容云舒将另一只手伸向楚长歌。方才的那一瞬,闪现在脑中的,是胡伯格的预言——劳燕分飞之祸。
莫非,这就是胡伯格所说的劳燕分飞之祸?
不,不是。这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地面突然坍塌是由于这间禅院年代久远所致,与鬼神之说不搭边。
慕容云舒将心头的不安挥去,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
楚长歌怕突然用力会拉伤慕容云舒的手臂筋骨,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将她往上拽。当楚长歌可以抓到慕容云舒的肩时,正欲一鼓作气将她抱起来,熟料他刚一用力便听到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了?”楚长歌紧张地问。
慕容云舒此时脸色惨白,眉头因疼痛而紧皱,“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楚长歌闻言大惊,难道地下有人?这个想法让楚长歌也锁起眉头,压着怒气沉声道:“在下与妻子散步至此,并无侵犯之意。不管阁下是什么、想要什么,请先放了在下的妻子。”
洞内没有回答。
楚长歌的眉头锁得更紧,正欲跳下洞内一探究竟,却见慕容云舒冲他摇头。
想说什么?他用眼神问。
慕容云舒松开一只手依靠另一只手稳住身体,空出来的手则艰难地在他手上写字。
楚长歌凝神感受手中的一笔一划,当慕容云舒停下手来时,他又在脑中将笔画重复一遍。
撇、竖、横折、横、竖……
假手。
楚长歌惊得叫了出来,“方……”刚一开口他立即打住。敌人在暗他在明,不可打草惊蛇。
慕容云舒朝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的猜测与他一样。
楚长歌正思索着下一步改如何是好,忽然,慕容云舒猛地一掐他的手,用唇语说出一个字——拉。楚长歌楞了一下,随即迅速将她抱起来,平放在地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楚长歌一面问一面紧张地查看慕容云舒的腿。当一团团那暗红的血色映入眼帘时,他的瞳孔也瞬间被染红。
见楚长歌忽然握着拳头盯着她的腿一言不发,慕容云舒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糟糕,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的假手上有毒。”楚长歌努力克制住满腔奔腾不息的怒火,道:“方才他拉着你不放,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毒气攻心。”
慕容云舒闻言心一沉,“你的意思是,毒已经从腿部蔓延到了我的全身?”
楚长歌点头。甚至没有给他封住她|茓道抑制毒素蔓延的机会。
这时,一道惊慌地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怎么跑来这里了?!这里是少林寺的禁地!”
闻言,楚长歌沉默三秒,猛地回头,杀人般地视线直捣一身袈裟的李无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你杀了方鸿飞。”
李无奈打个寒战,即使是三伏天,他也感受到了一股从地狱传来的寒气,不带一丝生机。沉吟少许,李无奈双掌合十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方施主愿意放下屠刀……”
“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血洗少林一次!”
李无奈一动不敢动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跳起来抓住他的胸襟的人,不,是野兽。此时的楚长歌已完全失去了理智,那双血色的眸子,比任何一头猛兽都凶残嗜血。他敢肯定,只要他再讲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下一秒就会被楚长歌撕成几半。
“解药。”楚长歌冷冷道。
“什么解药?”李无奈不解,忽然瞟到坐在地上的慕容云舒,立刻明白过来,“她中得什么毒?”
楚长歌没回答他的话,重复道:“解药。”
李无奈:“你连她中得什么毒都不告诉我,我到哪里去给你弄解药?”
“是方鸿飞伤得我。”慕容云舒道。
李无奈心一沉,对楚长歌说道:“我不知道他身上有毒药。而且我用四根铁链将他锁着,他不应该再有伤人的能力……”
“这笔账我会与你算,现在我只想要解药。”楚长歌再一次冷冷打断他。
李无奈点头,“你先松开我。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手上有解药,我一定拿来给你。”
“没有解药,我便杀光全天下的和尚,让整个少林陪葬!”楚长歌松开手说。
李无奈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若慕容云舒真有个散失,即使楚长歌不动手,少林寺也无颜再立足于江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阻止他干傻事
当李无奈打开密室的门进入地牢时,方鸿飞的四肢还被铁链锁着,笑得面目狰狞。而右手假肢上沾满了鲜血。显然是方才抓慕容云舒的腿时留下来的,区别在于那些血比慕容云舒的腿上的黑得多。
李无奈叹一口气,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苦再造杀孽?”
方鸿飞冷哼一声朝他淬一口口水,道:“别在我面前假惺惺装好人!现在我被你锁在这里,要杀要刮随你便,想替那些老和尚报仇你一刀杀了我便是。”
楚长歌抱着慕容云舒,通过地面破开的洞对方鸿飞冷冷说道:“交出解药,我便成全了你。”
“哈哈哈哈……”方鸿飞闻言狂笑起来,笑声异常放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算我倒霉。但是老天有眼,把你们送到我面前来,让我终于赢了你一次。我死了有慕容云舒陪葬,而你却要继续孤苦伶仃的活着。楚长歌,你真该尝尝万念俱灰的滋味。这是报应,你应得的报应。”
‘报应’二字重重地敲在楚长歌心头,让他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见楚长歌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慕容云舒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楚长歌没有吱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
方鸿飞:“慕容云舒,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自从你与楚长歌沾上边之后就厄运不断。这都是他的错,是他造孽太多,老天爷却报应在了你的头上。”
慕容云舒闻言冷笑一声,道:“那么你造的孽,又报应在了谁的头上?”
方鸿飞沉默不语。这还是李无奈头一回见到他这样安静。看了他一会儿,李无奈道:“把解药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事已至此,想保他的命,已是不可能的事。
“收起你那假仁假义的嘴脸!”方鸿飞对李无奈抛出的橄榄枝嗤之以鼻。
李无奈脸色微变,“我有什么理由对你假仁假义?!”
方鸿飞冷哼一声,不接话。
这时,楚长歌才从报应的魔咒中跳出来,沉声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解药,我现在就要。拿到解药后,我会让你与他聊个够!”
李无奈闻言立即收起与方鸿飞争论的心思,直击主题,“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就算你不说,我还是会搜你的身。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搜啊,随便你搜。”方鸿飞一脸无所谓。
见状,李无奈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方鸿飞如此有恃无恐,显然解药并不在他身上,亦或者……根本就没有解药。
这个认知让李无奈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犹豫了片刻,才问:“那是什么毒?”
“你找不到解药的。”
“到底是什么毒?!”李无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怒容满面。
方鸿飞:“你就杀了我吧。黄泉路上有慕容云舒陪葬,我死也能瞑目了。”
与方鸿飞对视片刻,李无奈忽然松开手趔趄后退几步,尝到了比绝望更可怕的东西。
方鸿飞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根本就不想活了,任何威逼利诱在他身上都起不了作用。这也意味着——没有解药。
李无奈颓败地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一开始不杀了他?”楚长歌问。
听得出来,楚长歌已经暴怒到了极点。任何一句让他不满意的回答,都会让他突破理智的最后一道底线,化作吃人的野兽。所以,李无奈不敢犹豫也不敢撒谎,讲出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是我的胞弟,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楚长歌闻言沉默不语,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而方鸿飞则满脸震惊,“不可能……不可能……”
李无奈:“母亲在嫁入名剑山庄前,曾与人育有一子。虽然我恨她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子,但你说到底是我的胞弟,我下不了手。”
“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方鸿飞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还悲戚,“我竟然有一个哥哥,我竟然被自己的哥哥废掉武功像狗一样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我的报应……”
看着方鸿飞几近疯狂的样子,李无奈伸了伸手想安抚他,却又在半空中将手收回来。怜悯也该有个底线,而他已经踏出底线太多太多。
忽然,楚长歌的命令从上面传下来——“杀了他。”
李无奈整个人猛地一怔,抬头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用他的首级换少林寺上上下下的性命。”
“我……”
“杀了他。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李无奈将视线转到方鸿飞身上,手中的法杖紧握。
方飞鸿一脸平静,“来吧,杀了我,替少林寺死去的冤魂报仇。反正我现在武功尽失,再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无奈的手在颤抖。他知道事到如今方鸿飞的这条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的,由他亲自动手,还能减轻他的痛苦。但是,让他手刃自己的亲弟弟,他做不到,做不到……
“杀啊!杀了我,替全天下报仇!”方鸿飞忽然大吼。
李无奈一脸不忍地看着他,手隐隐作颤。
“是你的心慈手软害了慕容云舒,难道你还想继续害人?”方鸿飞继续激将。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去。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李无奈已将法杖握出深深的手指印来,沉吟良久,他忽然大叫一声,举起法杖朝方鸿飞的颈部横出一击。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悲愤与力量。
方鸿飞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可是他等到的却是一声法杖落地的巨响。睁开眼,看见李无奈虚脱一般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方鸿飞抬头望向上面,正要与楚长歌冷冰冰的视线相撞。
楚长歌:“这众惩罚对他来说已经够了。而你,现在还不配死。”
方鸿飞闻言大骇,“你想干什么?”
“让你尝一尝万念俱灰的滋味。”说罢,楚长歌大叫一声,“来人!”
顷刻,一黑一白两名中年男子出现在楚长歌面前,“教主。”来人是魔教的左右使。
楚长歌:“在他面前将方庄主和方夫人——活、刮。”
“不要!”方鸿飞与李无奈异口同声。
楚长歌面无表情,冷冷道:“你们以为自己有资格求情吗?”
李无奈语塞。他,的确没有资格。如今慕容云舒命悬一线,楚长歌做出再残忍的事,都是应该的。
方鸿飞:“你到底想怎样?”
楚长歌不理他,对左右使说道:“现在就动手。”
“是。”左右使立刻把方鸿飞从洞底拖上来。
“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方鸿飞像疯狗一样狂吠。
楚长歌依旧不理他,将慕容云舒打横抱起,冷冷走出禅院。慕容云舒此时已经不省人事。
方鸿飞还在身后疯叫:
“不要……不要伤我爹娘……”
“要报仇你冲我来,冲我来……”
“楚长歌,你不要走,我给你解药,给你解药!”
听到这里,楚长歌才停下脚步。
方飞鸿大喜,楞了两下才说道:“我没有解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毒,只要你答应我不伤我爹娘。”
“说。”楚长歌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先答应不要伤害我爹娘。”
楚长歌沉默数秒,“左右使,动手。”
左右使:“是,教主!”
方鸿飞连忙大叫道:“好!我说!我说!”见驾着他双臂的两人没有再动,他大松一口气,又道:“是天极寒毒。”
天极寒毒,百毒之首,由十三中剧毒合炼而成。中毒后先昏迷,接着浑身血液变得冰冷,直至整个人由内而外被冻成冰人,最后气绝而亡。至今为止,中过天极寒毒的人无一生还。也正因为此毒毒性烈而无解,所以发明此毒之人后来将所有与天极寒毒有关的记载全部销毁,自己也服寒毒自杀。从此江湖上再无天极寒毒。
“教主……”左右使关切地看着楚长歌,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明显在颤抖,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会崩溃。
楚长歌又沉默了几秒,道:“放了他。”说罢,扬长而去。
左右使面面相觑,放了他?教主是不是刺激太大,神经错乱了?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左右使还是依照楚长歌的指示,放了方鸿飞。然后追着楚长歌的脚步而去。
刚走出两步,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叫声只持续了半秒不到便戛然而止。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回头查看,只见方鸿飞已不见人影,而他方才所在之地方圆十米内,血、肉、骨一片模糊。头落在房顶边缘,从上往下滴着血。
教主终于正常了一回。左右使扭头一脸冷漠地离开。留李无奈一人望着满地的尸骨,跪倒在地。
望着楚长歌那失了魂的背影,杨左使深深叹一口气,道:“凤城两天前才离开沙坪镇,应该还没走远,我去追他。”
向右使点头道:“要好。不管他有无解毒之法都要试一试。你速去速回,我跟着教主,以免他做傻事。”
杨左使:“我这就出发。教主就交托给你了。教主对夫人用情之深,万一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教主只怕真会想不开。”
“是一定会。”向右使望着前方一脸沉重地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以命换命(二更)
凤城见到慕容云舒时,她已昏迷了三天三夜。
还有救吗?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
漫长的诊断之后,凤城收回手,不敢看楚长歌的眼睛。
楚长歌却非常冷静,守在床边问:“这毒该怎么解?”
凤城低着头,抱歉地说道:“无解。”
“你说谎。”楚长歌语气笃定。
凤城心一惊,“这毒我真的解不了。”底气有些不足。
楚长歌道:“凤城,告诉我。”若真无解,他就不会诊断这么久了。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凤城!”楚长歌打断他,“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但是我等不及了,一刻也等不及。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杨左使和向右使也都看向凤城,等他开口。
凤城无可奈何,只好道出实情,“天极寒毒其实并非无药可救,但是解毒之法却不是药,而是人。”
楚长歌:“讲重点。”
凤城抿抿嘴,道:“解毒之法就是以命换命。但是很少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为别人解毒,所以才有了天极寒毒无药可救的说法。”而他之所以一开始不说,是因为他知道楚长歌肯定会用自己的命替慕容云舒解毒。一命换一命,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果不其然。听完凤城的叙述,楚长歌立即问道:“该怎么做?”
凤城:“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做。”
“我问你该怎么做?!”楚长歌低吼。
凤城打个哆嗦,还想劝他。却听向右使说道,“比起自己的性命,教主更在乎夫人的性命。这种心情,凤公子该理解才是。”
凤城一怔,垂眸沉默片刻,道:“就算是你想用自己的命替她解毒,也不能立刻就进行,还需要黑珍珠和灵芝草做药引。灵芝草好找,花钱就能买到,但是黑珍珠千金难求,市面上没有贩卖的。”
“要去哪里找黑珍珠?”楚长歌问。
凤城道,“想要黑珍珠,只能去打捞河蚌,运气好可能会碰到。书上所记载的黑珍珠,都出现在北海。所以派人去北海打捞,或许有一线希望。”虽然是海底捞针,但总比无计可施来得强。
杨左使:“我立马派人出海打捞黑珍珠!”
楚长歌却像没听到似的,问凤城,“中了天极寒毒的人,活得最长的是多久?”
“半个月。”凤城语气沉重。
楚长歌:“半个月打捞到黑珍珠的可能性有多大?”
凤城无言以对。半年都不见得能找到一颗,更何况是半个月。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要多少?”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秋水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楚长歌猛然记起她曾常年生活于岛上,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你有黑珍珠?”
“你要多少?”秋水音不答反问。
楚长歌连忙看向凤城,“要多少?”
凤城:“两颗。”
秋水音闻言从头上取出一个发钗递给凤城。
凤城接过来一看,当即大惊。发钗上竟镶着两颗圆润的黑珍珠。“你怎么会有黑珍珠?”而且还做成了发钗。
秋水音却答非所问:“能救慕容云舒的命就好。”
凤城挑了挑眉,心知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不再追问。
楚长歌更是对黑珍珠的来历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一件事——替慕容云舒解毒。
凤城将两颗黑珍珠磨碎与灵芝草一起熬成药,分别给慕容云舒和楚长歌服下。
“用内力将她体内的毒吸进你的身体里。切忌,不可抵御毒性蔓延,一旦你的身体对毒素产生抵御,毒素就会倒行逆施,重新流回她的体内。届时,就算你想以命换命,也来不及了。”凤城叮嘱道。
楚长歌点头。只要能让她醒过来,别说是毒气攻心,就算是万箭穿心,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在解毒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楚长歌:“吸出她体内的毒之后,她什么时候能够醒?”
凤城:“这要看她的造化。快则三、两天,慢则十天半个月。因为她的身体已被寒毒所伤,所以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楚长歌:“那我会怎样?”
凤城沉默几秒,道:“这也要看个人造化。你的体质百毒不侵,虽然这一次是自己将毒引入体内,但是多少也会起到一些作用,应该会比常人的情况……好一些。”
楚长歌:“我想听最坏的结果。”
凤城:“最坏的结果就是死。至于什么时候死,怎样死,我也不清楚。”
看来,动作得快一些。楚长歌沉思片刻,道:“别告诉她我为她解毒的事。”
“就算我不说,以她的智慧,还是会猜得到。”凤城又叹道:“就算不聪明,整日在身边打转的人突然不见了,也会有所察觉。”
楚长歌道:“是,我突然消失一定会让她起疑心。但是只要你不给她肯定的回答,她便会一直寻找下去。一日找不到我,她便不会放弃。”
“你忍心让她用一辈子去找一个……死人吗?”
“不忍。但是我更不忍见她生无可恋。用一辈子去追寻一个死人,总比没有追求当一个死人好。我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说最后一句话时,楚长歌郑重地看着凤城。
凤城撇开眼,道:“别临终托孤。能够让她好好活着的人只有你一个,我最多只能保证她活着,至于活得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会活得很好的,她一直都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一定能够活得很好,很好……”楚长歌一遍一遍地低喃,不知是在说服凤城,还是说服他自己。
不知睡了多久,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在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很想回应他,想告诉他她也爱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无论她多用力的喊,始终发不出声音来。后来,那个人突然从梦里消失了,无声无息。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想喊,想伸手去抓,却喊不出、动不了。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娘!娘!娘!你终于醒了!凤叔叔,娘睁开眼睛了!”
慕容云舒本来还未搞清楚状况,听到小慕容惊喜交加的尖叫,顿时明白过来。难怪眼前如此金碧辉煌,原来是到了儿子的地盘。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凤城一面替她把脉一面问。
“胃不舒服。”慕容云舒道。
凤城闻言神情一沉,道:“难道寒气伤到胃了?”说罢,凝神重新替她诊脉。“脉象很正常啊。”他不解地自言自语,手还搭在慕容云舒的腕上,继续诊。“怎么不舒服了?具体是什么感觉?”
慕容云舒想了想,道:“我想,应该是饿的感觉。”
凤城:“……”
楚慕容:“来人!去准备饭菜。鸡鸭鹅肉,燕窝鱼翅,总之要最好的!”
慕容云舒见状哭笑不得,“慕容,咱慕容府虽不是书香门第,但祖上也出过一个秀才,算得上是文人之后。你说起话斯文点,来别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楚慕容瘪瘪嘴,道:“聂丞相说身为君王讲话要有气魄。我这是在练气魄。”
慕容云舒翻个白眼,整日与银子打交道已经够俗了,再练出一身暴发户气质来,那还了得。“下次聂青再跟你讲气魄,你就告诉他,气魄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你天生就一身帝王之气。他没闻出来,那是他鼻子不够灵。”
楚慕容:“娘,聂丞相是我的辅政大臣,我不能影射他是狗。”
慕容云舒:“儿子,你现在已经是当皇帝的人了,说话要含蓄一点。”
凤城看着呣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讲得津津有味,完全无视他这个‘聂丞相’的大舅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道:“还能损人,看来是真没什么大碍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明早再来给你复诊。”
慕容云舒微微颔首。“有劳了。”
凤城挑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以前找他诊个脉,总要挖空心思揶揄几句,今日怎么突然改性了?
慕容云舒嘴角微颤。有些人就是这么欠骂。对他客气点还不习惯。
“我家祖上出过秀才。”楚慕容替娘亲幽幽解释道。
“……”凤城决定还是不要计较这种小事了。当务之急是溜之大吉。否则,等她缓过劲儿来,还得面对更大的难题。
凤城一只脚刚抬起,只听慕容云舒忽然问道:“你爹呢?”顷刻,凤城的身子摇晃了两下。
楚慕容:“不知道。听凤叔叔说爹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没有一起来京城。”
慕容云舒闻言皱眉,坐起来看向凤城,“怎么回事?”
凤城目光飘忽,不敢与她对视,“他走之前没说是什么事。”
“是吗?”慕容云舒的眉头皱得更紧,直觉告诉她,凤城有事情瞒着她。“那他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让你好好活着。凤城在心中这样说,口上却道:“没有。”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也没有。”
“凤城。”慕容云舒忽然面容一冷,问:“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噩耗
凤城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是他替你解的。”
“怎么解的?”
“用内力将毒素吸进他自己的体内。”
轰隆。慕容云舒只觉头顶一阵天崩地裂,身子仿佛也跟着这毁灭性的塌陷坠入了未知的深渊。看不见天,踩不到地。
“娘,你怎么了?”楚慕容抓住慕容云舒的一只手臂,回头焦急地看向凤城,“凤叔叔,娘的脸色好难看。”
凤城不语,抱歉地看着慕容云舒,等待暴风雨的来临。让他意外的是,慕容云舒很安静,安静得另他感到非常不安。
过了许久,慕容云舒道:“我要见他。”
“可……他已经不告而别了。连杨左使和向右使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慕容云舒想了想,都:“黑风山?”
“左右使已经回黑风山了,如果他在那里的话,一定会捎来消息。可是他们没有。”也就是说,楚长歌不在那里。
慕容云舒沉默片刻,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凤城理解的点头,示意小慕容随他一起出去。
在房门从外面关上的那一瞬,慕容云舒整个人虚脱了。
想哭,眼底却没有泪。她捂着自己的嘴,不住的摇头。脸上没有一滴泪,却比泪流满面还悲凉。即便是闭上了眼,也关不住心底的绝望。
想大叫,想大哭,想歇斯底里,想见他。
老天爷,是她的上半生太一帆风顺,所以下半生才充满坎坷吗?如果是这样,麻烦让她的人生重来一次,上半生受尽苦难,从遇上他那一刻开始下半生的风平浪静……
看着眼前一脸波澜不惊的人,凤城彻底服输了。他以为,再坚强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就算不崩溃也会意志消沉。但是他错了。慕容云舒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坚强,亦或者是固执。固执的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楚长歌是对的。寻找他就是她活下去的信念。只要他始终杳无音信,她便会一直坚强。
凤城突然想起了楚惜月。她是不是也与楚长歌一样,不忍让他知道她已离世,所以不曾告别,也不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呵呵,真不愧是龙凤胎。说消失就消失,不留半点音讯,甚至不留下一点让他追寻的蛛丝马迹。凤城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四年前失去挚爱,四年后失去挚友。难道他凤城的这一生注定要活在不断的失去之中吗?
“你知道无花谷吗?”慕容云舒突然问。
凤城回神,“知道。谷主是白夜风。问这个做什么?”忽然,不等慕容云舒回答,凤城恍然大悟,“莫非你怀疑楚长歌去了无花谷?”
慕容云舒:“我想不到其他地方。”
她记得楚长歌说过,无花谷专门收留被仇家追杀的江湖人。他仇家多,而现在又身中剧毒,只有四个地方可以护他周全——魔教总坛黑风山、慕容府、少林寺和无花谷。前两个地方没有他的消息,而少林寺是她中毒的地方,他是绝对不可能去的。那就只剩无花谷了。
但问题是,无花谷她虽然去过一次,但那时候有楚长歌在,她一心想着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所以压根就没注意过是怎么进去、怎么离开的。更不知道无花谷到底在哪个旮旯里。
“但是无花谷一向神秘,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而且无花谷外机关重重,就算知道了它的位置,也进不去。”凤城道。
慕容云舒皱眉,“你也不知道?”
凤城:“为什么这么问?”他不知道很奇怪吗?
慕容云舒:“白夜风与楚长歌的交情不浅。”
凤城:“这我知道。但是我没见过白夜凤。”
“他没有向你引荐过?”慕容云舒不相信凤城的话。同为楚长歌的好友,他们两个不可能没见过对方。
“白夜风从未离开过无花谷。除了楚长歌之外,见过他的人全部在无花谷。”凤城并不知道楚长歌曾带慕容云舒去过一次。
“他不出谷,你可以进谷。”
凤城嘴角抖了抖,道:“多谢你看得起我。但是那个鬼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我不想拿自己的下半身当赌注去试探白夜风的武功。”
这倒是说得通。慕容云舒展眉又想了想,道:“那些被仇家追杀的江湖人既然能够找到无花谷,就一定有人知道它的所在之地。东护法,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东护法:“夫人放心,属下一定查到无花谷的位置。”
东南西北四人已经出宫三天了,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让慕容云舒有些坐不住了。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冷静,也被彻底颠覆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一秒钟也不行。
“娘,你怎么了?”楚慕容穿着龙袍走进门,看见慕容云舒在屋内逡巡踱步,焦躁不安的样子。
“没什么。”一有人出现,慕容云舒立刻习惯性的恢复云淡风轻的面貌,压下心头的躁动,道:“下朝了?”
“嗯。”楚慕容一把将头上的金冠摘掉扔在桌上,抱怨道:“爹怎么还不回来接我的班?累死了。”
“别想了。你爹好不容易才把麻烦丢出去,又怎么会再接回去?”慕容云舒笑得有些勉强。她还没有告诉小慕容楚长歌的事。怕他接受不了。
楚慕容皱眉,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早知道当初就不当皇帝了。”
慕容云舒:“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好处。”
楚慕容:“什么好处?”
“不会无事可做。”慕容云舒顺口答。
楚慕容翻个白眼,“不当皇帝我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你以前那叫祸害四方,现在叫造福百姓,性质不一样。”
楚慕容歪着脖子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祸害四方。”
“……当皇帝可以坐龙椅睡龙床。”慕容云舒想到一个实质性的好处。
楚慕容:“不比家里的椅子、床舒服。”
那当然,慕容府的家具都是按照太后级的标准定制的。“当皇帝可以一呼百应。”
“爹不是皇帝,不也一样一呼百应?”
“……应他的都是一些江湖莽夫,应你的是文化人,不一样。”
“可是我觉得江湖莽夫更可爱。”楚慕容幽幽地看一眼随行保镖,道:“他们办事效率高,又不像那些文化人那么聒噪。”
呃,好吧,她也更喜欢江湖莽夫。慕容云舒感觉自己快招架不住了,忽然眼角一晃瞟到在门口扫地的宫女,顿时灵光一闪,道:“当皇帝可以后宫佳丽三千人。”
楚慕容眨眨眼,“什么叫后宫佳丽三千?”
“呃……就是,你可以娶很多妻子。”
闻言,楚慕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爹娶一个妻子就已经完全没人格了,我要是娶很多个,岂不是很快就连人都不是了?我才不要后宫佳丽三千人。”
“……”想法是好的,男人就应该专情。但是有一点——“你爹那是天生没人格,与他娶的妻子没有半点关系。”
“有关系的。”楚慕容道:“爹在别人面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只有在他的夫人面前才会变成应声虫。是他的夫人让他变成了应声虫。”
“……慕容,你口中的那个‘夫人’现在就坐在你面前。”
“我知道。”
“那你还口没遮拦专拣不好听的说?”
“我故意的。”云淡风轻。
“……”真是她的好儿子。说起话来口气跟她一模一样。
慕容云舒忽然发现,与小慕容斗嘴,能够让她暂时忘记悲伤。大概是在他的身上,能够看到楚长歌的影子吧。有他陪在身边,心安许多。
这时,一个老公公忽然驼着背走进来,道:“启禀皇上、太后,聂大人求见。”
楚慕容:“不见。”语气斩钉截铁。
“这……”老公公为难地看向慕容云舒。
“让他进来吧。”慕容云舒淡淡道。
“是。”
不一会儿,聂青被老公公领进来。
“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聂青俯身行礼。
“你先退下。”楚慕容挥手示意老公公下去。
“是。”老公公退至房外守门。
楚慕容很无奈地看聂青一眼,有气无力地问:“又有什么事?”
聂青道:“永和宫的两位又打起来了。”
“出人命了没?”
聂青:“这倒没有。不过……”
楚慕容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死人就别管。让他们住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打架的。”
聂青嘴角微抽,“就快出人命了。”
“什么意思?”
聂青:“皇上去永和宫看一看就知道了。”
楚慕容皱眉:“你直说就好了。反正我与他们俩没法沟通。”
“皇上只需要看。”见楚慕容的眉头还皱着,聂青只好非常保守地解释道,“那种场面……语言无法形容。”
“这样?”楚慕容嘴角一勾,来了兴致,“走,去瞧瞧。”他就喜欢语言无法形容的东西。
慕容云舒:“不先给我解释一下吗?”永和宫里的两位是什么人?打架又是怎么回事?
楚慕容嘿嘿一笑,“这件事说来话长,咱边走边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上穷碧落下黄泉(上部完)
当慕容云舒一行人来到永和宫,看到眼前的场面时,才明白聂青为什么用‘语言无法形容’来形容现在的情形了。
慕容云舒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并不完全恰当的词——斗鸡。
华夜离与华天晟此时就如同两只愤怒的公鸡,在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以最原始的打法。
“二位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换一种文雅一点的方式吗?”慕容云舒冷眼看着搅成一团的两人淡淡道。
闻言,正在肉搏的华夜离与华天晟停下来,一齐看向慕容云舒。“你来了?!”二人异口同声。
他们在等她吗?慕容云舒不动声色。
楚慕容:“你们以前嫌我是小孩子,不与我谈判,现在我娘来了,你们总愿意谈了吧?”
慕容云舒:“怎么回事?”
楚慕容解释道:“两个月前,东南西北四人将他们‘请’来皇宫。我好心好意与他们言和,让他们不要再闹了,留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我养他们。可他们俩嫌我是小孩子不懂事,连话都不肯与我讲。所以我只好把他们留在永和宫,等爹娘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慕容云舒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接着又一脸不解地看向华夜离与华天晟,“二位王爷是看对方不爽所以大打出手,还是单纯的无事可做把打架当消遣?”
华夜离凑着脸扭头不语。华天晟则道:“我们的军队早晚会攻来京城。”
“所以我们需要在生灵涂炭之前达成和解。”说这句话的人是楚慕容,语气非常的老气横秋。
慕容云舒知道小慕容少年老成,见怪不怪了。
华夜离与华天晟却满脸讶然。他们没有料到这句话竟出自一个五岁不到的小男孩之口。这一刻,他们一直认为很荒诞可笑的东西,忽然没那么荒唐了。楚慕容比他们想象的成熟……得多。
“你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们是我的伯父,而我不想杀自己的亲人。但是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非要弄得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不可,那么就算你们是我亲爹,我也照杀不误。”说这番话时,楚慕容面无表情,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华夜离忽然心一惊,这种表情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楚长歌呢?”他看向慕容云舒问。
慕容云舒:“他在外办事未归。”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竟让他舍得离开你。”华夜离的视线如苍鹰般敏锐,捕捉到了慕容云舒脸上转瞬即逝的哀痛。“他出事了,是不是?”
慕容云舒:“这与你无关。”
“他是我的亲弟弟。”华夜离的语气冷了几度,显然很介意慕容云舒将他当成是无关紧要的人。
慕容云舒:“你既然还当他是你的弟弟,就不要再一意孤行。四年前你没能问鼎中原,四年后的今天你又成了瓮中之鳖。这足以说明你与帝位无缘。”
“他胜之不武。”华夜离不服气地说。
慕容云舒:“成王败寇。怎样取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赢家,不是吗?”
华夜离不语。
慕容云舒又道:“能够轻易将你从西蜀军营抓来,这正是他的强大之所在。你的背后是成千上万的士兵,而他的背后是魔教。二者性质一样。不同的是,魔教更强大。”顿了顿,她又道:“如果你的将士中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将他或者慕容抓走,你也可以称帝。胜之不武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的不甘心找借口罢了。”
一番话将华夜离堵得哑口无言。好一句‘胜之不武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的不甘心找借口罢了’,一针见血,击中要害。
不错,他之所以不服输,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心血付之东流,不甘心就这样不战而败。他踏着多少白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人却连战场都没有上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甚至只派出了两个人就将他擒来。这叫他如何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成王败寇。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更何况,母妃之所以从小教育他造反,不过是想替枉死的父皇报仇,夺回属于父皇的子嗣的皇位。现在无论是楚长歌还是华天晟,亦或者楚慕容,都是父皇的后代。无论谁当皇帝,母妃都如愿以偿了。
而至于他,坚持到现在,不过是习惯了凡事求一个结果。如今胜负已定,结局已出,他也该收手了。
“这场帝位之争,本因是战场上的角逐,我却以这种方式输在你们手上,我不服,永远也不会服。但是我认了。”说着,华夜离将视线转移道楚慕容身上,道,“我不会当闲散王爷,大业王朝也不需要闲散王爷。”
楚慕容眨眨眼,“伯父的意思是,您要帮我打理朝政?”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某种奇异的光。
“你大可以放心。我认了,便不会再造反。”华夜离虽然答非所问,却也等于是默认了。
楚慕容闻言大喜,笑嘿嘿道:“伯父哪里的话。您肯帮我,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对您不放心呢?”说罢,又看向华天晟,“您的意思呢?”
华天晟沉吟片刻,道:“你杀了我吧。”
楚慕容皱眉,此人怎如此固执?
慕容云舒则一点也不意外华天晟的回答。一个以皇帝的身份出生的废太子,一生都在为夺回皇位而奋斗。如今功败垂成,在俯首称臣与死之间,选择死,是他最后的骄傲。
宁愿骄傲的死去,也不肯屈辱的活着。这一点,她同样在楚长歌和华夜离身上看到过。
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沉思片刻,慕容云舒道:“慕容,拟一道圣旨,宣布天帝战死沙场,并以帝王礼将其安葬。从此世上再无天帝或晟王。”
楚慕容:“好。”
“你果然了解我。”华天晟满腹激动与感激。对戎马半生的他来说,死在沙场上是一种荣幸。而以帝王礼安葬,则等于认可了他天帝的身份。这一生当过皇帝,便死而无憾。
慕容云舒:“从此刻起,你就只是华天晟,庶民华天晟。我会派人将你偷偷送出宫。从此天涯海角,凭你闯。”
“不。我只求三尺白绫。”华天晟坚定地说。
慕容云舒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要求,淡淡道:“撇开前半生,开始新的生活。你会找到比夺皇位更重要、更值得你去追求的东西。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幸运的事。”
慕容云舒掩饰的很好,华天晟却还是听出了她语中的悲伤。不仅华天晟,华夜离也听出来了。
“我猜得果然不错。”华夜离道:“在楚长歌眼里不会有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他没有出现在你身边,那就说明他遇到了什么脱不了身的事。”
慕容云舒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在华夜离眼里充满了哀伤的坚强。“他脱不了身,我便陪他一起被困。”
离开永和宫,楚慕容回御书房拟圣旨,聂青则送慕容云舒回她的寝宫安宁宫。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安宁宫就在眼前时,聂青才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我只求你一件事。”
慕容云舒狭长的睫羽动了动,“什么事?”
聂青沉默片刻,道:“如果你不会再回皇宫,那么,不要让我知道你的消息,无论是生讯,还是死讯。”
“好,我答应你。”
“谢谢。”他不是她,承受不起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的痛。他宁愿相信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与楚长歌幸福的生活着。
过了许久,聂青忽然听慕容云舒说了一句,“不客气。这是我欠你的。”
欠么?不。她不欠他什么。他感谢老天能够让他遇见她。更庆幸自己曾那样无怨无悔的为她付出过。能够为她的幸福做出一点贡献,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尽管事到如今他已无能为力,但是,他还是会祝福她,并守护她的孩子。
聂青还在发怔,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已经走远了。”聂青抬眼,慕容云舒果然已经走进安宁宫。相隔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却觉得,这一别,便是一生。莫名的悲伤,淡淡的苍凉。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也像你爱慕容云舒一样,默默而深深地爱着你。”
“你早就知道?”
“除了灵儿之外,没有人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答应将她嫁给我?”
“因为她不知道你对慕容云舒的感情。”
沉默良久,聂青道:“我会善待她的。”
“我知道。”凤城轻轻一笑,“若不是笃定这一点,我又怎会将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下嫁于你?”
东南西北始终没有传来无花谷的消息,连他们自己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慕容云舒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亦或者他们想用消失来传达给她怎样的信息,但是,她始终坚信楚长歌还活在。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一定会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上部完)
正文 第一章:杀手‘云
“慕容妹子,做人要厚道,你这样公然与我抢生意,有违江湖道义。”
“嗯。”
“‘嗯’?‘嗯’一下就没事了?我的八卦楼已经一个月没生意了!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活啊!”
慕容云舒想了想,淡淡道:“我这里不缺人。”
“……”就算缺人她也不去!“慕容妹子,咱俩打个商量如何?”
慕容云舒眼眸微动,沉默须臾,“什么事?”
“你收费经营。”
“我不缺钱。”
“可是我缺啊!”云四娘欲哭无泪,“你在我的八卦楼对面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九卦楼,还不收费。你这不是存心想逼死我吗?”有白吃白喝的地方,谁还会去她的八卦楼?
“逼死你只是顺便。”
“……”还真直接。云四娘搞不懂自己以前为何会欣赏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破孩子。“算我怕了你。只要你让这个劳什子的九卦楼关门大吉,以后你要什么消息,我全部免费送上。我要是食言而肥收你半分钱,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云四娘指天发誓。
慕容云舒又沉默了一会儿,似在考虑云四娘的提议,半晌,道:“我当老板娘当的很开心。”
云四娘心中后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子。早知今日,当初慕容云舒来找她要无花谷的情报时,她就应该直接坦白不知道。哎,她那日一定是吃坏了脑子,才会故意开天价,让慕容云舒以为她不是不知道无花谷的情报,而是不想卖。
结果,目的达到了,面子挽回了。酒楼也快破产了。
哎哎哎,她哪里会料到这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女子脾气会这么大,一怒之下竟开了个九卦楼与她抢生意。当她看到九卦楼门口立着的‘吃喝免费’的牌子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好在慕容云舒的要求比她的还苛刻,所以多少还有一些不够资格进九卦楼的江湖人,不情不愿的住进她的八卦楼。
想她云四娘闯荡江湖二十几年,虽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但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竟会沦落到‘捡剩饭’的地步。
苍天无眼,奸人当道啊!
云四娘抬眼望着天外的碧海蓝天,心中分外凄凉。
“你如果想知道无花谷的消息,就开出价,到时候自会有人把消息送上门来。”云四娘道。
“多谢。”
“我说,你来蜀中也有十多天了,怎么没见到楚长歌?该不会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吧?”
“一万。”
云四娘一愣,“什么一万?”
“这个消息的价码。”
“……”半晌,云四娘叹一口气,道:“不想提这事儿你就直说,何必开口便是钱,多伤感情。”
慕容云舒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她,淡淡道:“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吗?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呃……”她是喜欢跟别人提钱,可不喜欢别人跟她提钱啊。
慕容云舒又看了她一会儿,垂下头继续看书,一面看一面漫不经心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云四娘稍怔,“暂时没有。”
“那慢走不送。”
“……我没说要走。”
“你可以走了。”
“你还没答应我……”
“绿儿,送客。”
“是,小姐。”绿儿立即朝云四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慕容妹子,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你来蜀中找楚长歌时,我为你提供进梁王府的密道,你因此而欠下我一个人情?”
“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声音波澜不惊,好似那件事真的不曾在记忆中停留过。
云四娘立时柳眉倒竖,正想指着她说话不算话,一抬眼却瞧见她脸上的平静,一种……叫做沧海桑田的东西。
沉吟片刻,云四娘僵硬地说道:“不记得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当那个人情白送你了。”说罢,扬长而去,背影不若来时那般风姿绰约,染上了沉重的颜色。
“小姐……”绿儿欲言又止。
“退下吧。”
迟疑半晌,绿儿还是答道:“是。”
自从姑爷失踪后,小姐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算算日子,她们离开皇宫寻找姑爷已经快三年了。这三年里,她陪着小姐走遍了大半个大业王朝,却依旧没有得到与姑爷有关的消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姑爷,你到底在哪里?
慕容云舒也在心里问过无数遍,楚长歌,你到底在哪里?拜托你传来一点消息,哪怕是绕几个弯、打几个转,只要与你有关,就够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消失的这么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好似他从来不曾来过这个世上。
自从楚长歌失踪后,魔教也四分五裂都散了。不过江湖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关于魔教中人的消息。每每听到那些消息,慕容云舒就感到特别的亲切。还能作恶,就表示活得不错。
听说凤城又开始在江湖上活跃了,赛华佗再次声名鹊起。不过他只医别人医不好的病,专解江湖上无人可解的毒。
最让慕容云舒惊讶的是秋水音,竟成了江湖上有名的毒医。据说她现在与凤城争第一圣手之位,斗得厉害。慕容云舒倒不认为她是真的想与凤城争。古怪的人,表达方式也异于常人。
再过一些日子,楚慕容就满八岁了。他这个幼年皇帝把国家治理的很好。虽然当初离开时他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等爹娘一起回来’,但是慕容云舒感觉到,他其实清楚她离开的原因,也知道重逢难有期。
对楚慕容,慕容云舒除了爱,便是内疚。她这个当娘的,实在很不称职。好在小慕容少年老成,能够体谅她的心情,原谅她的自私。
慕容云舒缓缓抬眼看向夜幕中的点点繁星,天边的漆黑深得让她感到害怕。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你呢?你过得好吗?
得益于九卦楼的高门槛,八卦楼还在苟延残喘着。云四娘每天数着那点塞牙缝的收入,感到无聊极了。她是一个极爱听八卦的人,现在武林内幕都去了九卦楼,她这里只剩一些谁和谁结成亲家、谁和谁打架的家里长短,实在很无聊。
“罢了罢了!关门。”
“现在还早……”
“早什么早?一上午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这店开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开了不开了!”云四娘泼辣地摆摆手,道:“从今天起,八卦楼关门大吉。”说罢,气势汹汹朝对门走去。
“老板娘,您不要冲动啊!九卦楼的那两尊门神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管他是一般厉害还是两般厉害,我又不与他动手。”
“呃……那您这是想去干嘛?”
“吃午饭。”
“啊?”
不管一脸目瞪口呆样的伙计,云四娘阔步踏进九卦楼。
“闲人免进。”九卦楼的两尊门神同时伸手拦住云四娘。
云四娘见状捂嘴呵呵一笑,动作是小姑娘娇羞样,眼里却全无娇羞之色。笑了一阵,才道:“两位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昨天才见过面的。别告诉我你们不记得了。”
“昨天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
吓!云四娘瞪大眼,“你们被里头那个传染了不成?说起话来跟少林寺的和尚似的。”
这时,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林寺的和尚怎么了?”
云四娘闻声回头,当即惊叫一声,“李无奈,你怎么还俗了?!”
李无奈嘴角微颤,“贫僧法号心明,这是胡子,不是头发。”
“呃……”云四娘大囧,“和尚也有胡子么?”
“没有胡子的那是太监。”李无奈黑着脸说。
云四娘眨眨眼,“大师,你讲话太不像和尚了。”
“……”李无奈也很无奈,一遇上熟人,他就会控制不住的露出本来面目。
“所以说不是剃了光头就能当和尚的。有人天生仙风道骨,有人当了三年的和尚,还是脱不去一身俗气。”慕容云舒悠悠地走过来说。
“……”他忍,百忍则刚。李无奈忍血压下胸中的不满,挤出一个超尘脱俗的‘大师笑’,道:“三年不见,女施主还是这般言辞犀利。”
“大师过奖了。”慕容云舒淡淡说。站在门口,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
“贫僧能讨杯茶水喝吗?”李无奈问。
慕容云舒:“不能。”
呃。李无奈脸上的‘大师笑’僵硬了。
云四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解释道:“想进这个门,必须有她看得起的情报。”
李无奈闻言淡淡一笑,道:“情报是有,但不知女施主是否看得起。”三年前他对方鸿飞手下留情害楚长歌下落不明的事,他至今难以释怀。这三年来,他也在不断的打听楚长歌的消息,天见可怜,终于让他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说来听听。”慕容云舒的口吻还是那么轻淡。心底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李无奈肯定知道她不会对楚长歌以外的事情感兴趣,所以这个情报,一定与楚长歌有关。
李无奈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云’的杀手。”
不等慕容云舒回答,云四娘便抢道:“云虽然刚出道两年,但现在已江湖杀手榜上第一人。这么厉害的人物,有谁会不知道?”
慕容云舒微微颔首,表示她赞同云四娘的话。
“我前些日子刚与他交过手,他的武功路数……”说到这儿李无奈看着慕容云舒沉默了几秒,道:“与楚长歌如出一辙。”
正文 第二章:让云来杀我
“云舒……云舒……”
睡梦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慕容云舒睁开眼,“楚长歌?”她又惊又喜地抓住他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不,我只是回来看看你。现在还太早。”
“什么太早?”
“与你见面,还太早……太早……”
“不……楚长歌……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大叫一声,慕容云舒猛地坐起来,原来方才只是一场梦。
三年来梦到过他无数次,唯独这一次真实得不像在梦里,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握住空空的手,回想起白天李无奈说的话,慕容云舒望着窗外灰沉沉的白怔忪起来。
翌日,慕容云舒找来云四娘,开口便道:“我给你钱,你找杀手来杀我,如何?”
“啥?”云四娘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容云舒又道:“一般的杀手不行,我要‘云’来杀我。”
云四娘眨眨眼,再眨眨眼,“慕容妹子,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李无奈满脸黑线,吃坏肚子与找人杀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吧。
“你照办便是。”慕容云舒淡淡道。
云四娘想了想,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九卦楼给你管理。”
云四娘闻言大喜:“成交!”她一定要把九卦楼整垮。哼哼。
慕容云舒好似看透了云四娘的心思,冷冷瞥她一眼,道:“慕容府有的是钱,开一家酒楼扶贫济困算不上什么。”言下之意,不管你怎么玩,有慕容府在背后撑腰,九卦楼垮不了。
扶贫济困……李无奈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两下,这样说来,在她眼里还有人是不贫困的么?
云四娘则感到非常沮丧,不能玩垮,难不成要替她赚钱?不、不、不,这太对不起八卦楼了。可是,既不能亏本又不能赚钱,岂不是太委屈她的才华了?
难,真是难啊!云四娘一阵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以你的人脉,请个杀手有那么难吗?”慕容云舒淡淡问。
云四娘摇头,“我为难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是……”云四娘刚想说出心中的矛盾,忽然记起自己面对的可是慕容云舒,连忙改口,嘿嘿笑道:“我是担心‘云’不肯接单。”
慕容云舒拧眉,“为什么?杀手不是只认钱吗?”
“云与别人不一样。”李无奈道:“他只杀他愿意杀的人。如果他不愿意杀你,就不会接这笔生意。如果他想杀你,就算没有人付钱,他也还是会杀。”
“这样说来,他并非职业杀手,而是业余的?”慕容云舒问。
李无奈嘴角微抽,非要用‘业余’这么轻松的词吗?说得好像杀人是一种娱乐似的。“他的身份在江湖上一直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职业杀手。”
慕容云舒闻言沉吟半晌,道:“那你认为谁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你想守株待兔?”
慕容云舒凤眸闪了闪,不置可否。
李无奈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上次碰到他时,他正在追杀江州四怪。我见他武功路数眼熟,便多事Сhā了一手。也因此让江州四怪逃过了那一劫。不过,他应该不会就此罢休。”
“你的意思是,他还会继续追杀江州四怪?”慕容云舒问。
“嗯。”李无奈点头。
慕容云舒凝神想了想,又道:“江州四怪行踪飘忽不定,等我找到他们时,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要想见杀手云,必须在他之前先找到他的下一个目标。”她几年前与江州四怪有过一面之缘。那四个人,能活到今日已算奇迹。
李无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之有理。”
慕容云舒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可能成为他的目标吗?”
“其他目标……”李无奈垂首细想,在脑中搜寻江湖上的大奸大恶之徒。
这时,云四娘甚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还用想吗?眼前不就有一个?”
慕容云舒与李无奈同时看向她,谁?
云四娘纤纤素指一伸,指着李无奈白白净净地鼻子,特轻佻地眨眨眼笑道:“不就是大师你?”
顷刻,李无奈的面部肌肉狠狠地抽了两下。“女施主不要开贫僧的玩笑。”
云四娘翻个白眼,摆手道:“得了得了。现在又没有外人,你就暂时还俗当一会儿正常人吧。施主、贫僧的,你说着不别扭,我听着都别扭。怪难受的。”
“你……”李无奈正想辩解,却见慕容云舒也一脸‘此言甚得我心’的表情,顿时黑了一张大师脸。这年头,当和尚也有错?
又瞟了李无奈两眼,慕容云舒问云四娘,“云为什么要杀他?”
“他看到了云的容貌,云当然不会放过他。”云四娘真心认为这个问题很白痴。但是介于对方是老谋深算、腹黑如碳的慕容云舒,她还是将内心的鄙视情绪给藏了起来。
云四娘说得云淡风轻,慕容云舒听得满面震惊。“你看到过云的面貌?”她问李无奈。
“嗯。”李无奈点头。
嗯?没有其他什么要说的?慕容云舒一脸淡然地盯着他看,心里却亟不可待,迫切想听到下文。
李无奈原本不想提这茬儿,但是既然被云四娘说破,他只好说道,“不是楚长歌。但是他的身材、武功路数与楚长歌的一样,连出招习惯都一模一样。若不是那张脸和眼神陌生得令人发怵,我当时就与他相认了。”
“武器呢?”慕容云舒问。
“他没有用武器。”
慕容云舒忽然想到楚长歌,也只有面对劲敌时才会用武器——青龙。如果云真的是楚长歌的话,那么青龙一定在他身上。因为少林寺已故的方丈大师曾说过,青龙是上古神器,会认主。
想到此,慕容云舒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苏醒了。
老天到底还是可怜她的,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自从知道李无奈是云的目标之一后,慕容云舒就将他强留在了自己身边,寸步不许离,只差没用绳子把他捆在身上。对此,李无奈深感无奈。
“好在云只在白天杀人,不然,麻烦可就大了。”李无奈道。
彼时,慕容云舒正在作画,听到他的话,抬头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能有什么麻烦?”
“如果他晚上也杀人的话,那我晚上也得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还不麻烦?”李无奈道。
“就算麻烦,那也是我的麻烦。”
“我也很麻烦好不好。”
“我知道你很麻烦。”
“不是,我是说……”李无奈还想解释,却见慕容云舒已经重新低头去作画,完全不给他翻身的机会,只要挫败地叹一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女人都不讲理,所以我选择当和尚。”
“给你一个讲理的女人,你就不当和尚了吗?”慕容云舒一面作画一面反问。
“呃……”当然不是。李无奈悻悻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你说,为什么云只在白天杀人呢?杀人放火这种事,不是最适合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做吗?”
“像你这种从来不杀人的人,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慕容云舒一副懒得解释的口吻。
李无奈顿时满脸黑线,“敢情你杀过人?”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云为什么选择白天杀人?”
“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慕容云舒才认真回答李无奈的问题,淡淡道:“或许他只是想与众不同罢了。有些人就是喜欢与别人不一样。”
“这一点倒是与楚长歌挺像的。”李无奈道。
闻言,慕容云舒作画地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在画布上。忽然,慕容云舒想到刚认识楚长歌那会儿,自己也是手一抖,一滴墨差点毁了一幅画。后来她从那滴黑黑的墨迹开始,画着画着,竟画出了一个英俊的男子。现在想来,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将他深深刻在了心底吧。不然,手又怎会画得出来那么栩栩如生的人?
望着画布上那张只有一个轮廓的脸,慕容云舒忽然笑了起来,还需要什么青龙,只要他敢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能认出他来,闭着眼她也能。她相信自己的心。
慕容云舒等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等到云来光顾九卦楼。
不是见过他的容貌的人都得死吗?为什么不来杀李无奈?
“大概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吧。”云四娘道,“赶明儿我放出消息,说李无奈在九卦楼,让江湖上的朋友有仇的来报仇、有怨的来报怨。”
李无奈额角暴跳,“你很想我死吗?”
“没有,我只是想看少林方丈被追杀而已。”云四娘道。
“……”李无奈扶额,“云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是楚长歌,那我就死定了。”
云四娘,“放心。九卦楼的两尊门神厉害的很,有他们在,你死不了。”
说到那两尊门神——夺魂与索命,李无奈忽然想起一件事,“楚长歌的四大护法呢?”他问慕容云舒。
慕容云舒缓缓摇头,“我也想知道他们在哪里。”
正文 第三章:云现身
又过了几日,云还是没有来光顾九卦楼。慕容云舒召集李无奈和云四娘来想对策。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慕容云舒忽然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你想主动去找云?”云四娘问。
“不,让他来找我。”慕容云舒摇头道。
“他只杀该死之人。你这里又没有该死之人,他怎么会来找你?”云四娘问。
“是现在没有。”慕容云舒道。
云四娘不解,“什么意思?”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她,沉思片刻,对李无奈说道:“大师可否行帮个忙?”
听到‘大师’二字,李无奈顿感一阵冷气从背脊划过串走全身。“你先说是什么事。”李无奈谨慎地说。这世上的麻烦多半不是因为答应的太快,就是因为拒绝的太慢。他可不想自寻麻烦。
慕容云舒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故弄玄虚。”李无奈一面嘀咕一面接过纸来看,当他看到纸上那几个大大的黑字如扫把星一般对着他龇牙咧嘴时,差点被气得脑充血。“你、你、你……亏你想得出来!”
“你就说你帮是不帮。”慕容云舒淡淡说。
“不帮。”士可杀不可辱。李无奈果断拒绝。
慕容云舒不怒不恼,甚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行。我明天就派人一把火烧了少林寺。”
“……”
云四娘见李无奈一脸恨不得去死的表情,奇怪地眨了眨眼,从他手中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先是一愣,接着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耳欲聋。
“笑什么笑?!小心我第一个就光顾你!”李无奈恼羞成怒,黑着脸气急败坏地说。
笑声戛然而止,云四娘怔了怔,随即脸上漾出一个媚极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无奈,“能够被大师光顾,是奴家的荣幸。”
“你——”李无奈气结,一甩手,对慕容云舒说道:“你去烧了少林寺吧。反正当初重建少林的银子是你出的,你爱怎么烧怎么烧。”
慕容云舒想了想,道:“点火烧钱不打紧,但是烧寺庙……有损阴德。”
哼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李无奈一脸得意。
“可若不加以报复,又不是我的风格。”
“……”
“所以,你让你那些徒子徒孙尽快卷铺盖走人。”
“……”
慕容云舒不理会早已凌乱的李无奈,慢悠悠问道,“绿儿,你说少林寺那块风水宝地,用来做什么好?”
“唔……”绿儿歪着头想了想,道:“风水宝地……用来住最好。可是小姐若是住在里面,总感觉有些怪……”
“那种晦气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住?”慕容云舒淡淡反问。
“呃……刚才不是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么?”绿儿摸头不是脑。
慕容云舒道:“对死人来说是风水宝地,对活人来说就有些晦气了。”
“这样啊!”绿儿一脸恍然大悟,道:“那就给死人住啊——”话音未落,绿儿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连忙打住。缩了缩脖子,噤声不敢再多言。
慕容云舒道:“嗯。给死人住正好。慕容府什么善事都做过,就是没有帮忙埋过尸。就把那里当乱葬岗吧。以后要有人死在那里,就就地埋了,也算是积德。”
乱葬岗……李无奈已经无法言语了。少林寺若真变成了乱葬岗,他活着没脸见人,死了也没脸见鬼。
最后,为了少林寺的声誉,李无奈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献出了自己的声誉。
半个月后,九卦楼,人满为患。靠门而坐的两个江湖大汉聊了起来。
“听说最近西蜀一带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半个月下来作了十起大案,还总是在白天作案。现在的江湖是,真是越来越乱了。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哪家的千金。”头上绑着草绳的大汉说。
“你不知道吗?那个采花大盗在作案前,都会事先向受害者发出采花帖,还有一锭纹银,所以被大家称作白银盗。”
“一锭纹银就想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真是侮辱人。”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啊……”大汉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听说九卦楼的东家昨晚收到了采花贴。”
“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可是我听说九卦楼的东家是慕容府的大小姐。且不说慕容府财大气粗招惹不得,单是她的夫家,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那采花贼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打她的主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汉喝一口酒,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道:“那楚长歌早就在江湖上消失了,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现在的慕容云舒只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那白银盗愿意碰她,是她的福……”大汉的话说到一半,只听耳旁刷地一声响,一根筷子Сhā到了头上。“谁?谁暗算本大爷?!”大汉拔出头上的筷子拍案大叫。
“如果我是你,就会夹着尾巴赶紧离开。”一道笑呵呵地声音从柜台传来。
“是你?”见对方不是好惹的,大汉的声音弱了几分。
“当然不是我。”云四娘捂着嘴巴又笑了一阵,道:“若是我,那跟筷子此时必然Сhā在你的眼珠子之中,教你拔不出来。”还是笑呵呵地样子,娇媚无比,不带半点杀气。
大汉心一惊,立刻明白对方是有意放他一马才只将筷子Сhā在他的头上,于是默默坐下,眼角一晃,晃到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男子。不禁感到疑惑,他坐在门口就是为了守住这个地方,观察所有来人,可——此人是何时进来的?
不仅大汉疑惑。发生了刚才的小Сhā曲后,九卦楼内所有的客人都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斗篷男子,心中皆疑惑不已。
云四娘也笑悠悠地睇着斗篷男子,朝跑堂的打个响指,“去把老板娘叫来。”
“是。”
不一会儿,一身雪白裙装的慕容云舒现身大堂,清丽的眉目依旧动人,肌肤吹弹得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那一头越来越长得秀发。
慕容云舒随即经营九卦楼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她几乎不在大堂出现,是以在坐的江湖客,即便是常客,也是头一回见到她。不禁看直了眼。皆在心中叹道:难怪那白银盗会对她下采花贴。
慕容云舒无视周遭火辣辣的注视,走向云四娘,淡淡问,“出了什么事?”
云四娘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大堂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稀客。”
“稀客?”慕容云舒挑眉,环视屋内,突然,目光停留在某个方向。
“是稀客吧?”云四娘在她耳旁低笑。
慕容云舒哪里还听得到云四娘的话,怔怔地望着斗篷男子,只觉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突然,慕容云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快步跑上前,在左右人错愕的目光下,一把掀开了黑衣男子头上的斗篷。
吓!全场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个冰雕一样的美男子!
众人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窥一眼。只因那黑衣男子的眼神,冷得像死人一样,没有一点生机,连杀气也没有,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教人看了毛骨悚然。
慕容云舒站在黑衣男子面前,望着那张陌生的脸,许久许久,才道:“九卦楼里不允许带斗篷。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语气波澜不惊,表情云淡风轻,仿佛她一开始就只想对他说这些一般。
黑衣男子没有看她,兀自将被她掀开的斗篷捡起来,放到桌上。“一壶清酒。”他说。
顷刻,慕容云舒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只痴痴地望着他,目光变得复杂。有笑,有泪。
这声音,这世上除了他,谁还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慕容云舒忽然很想不顾一切的抱住他,非常想。
当慕容云舒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他抱住。闭上眼,是熟悉的气息、温度。
“小姐,请自重。”
嘣。喜悦轰然倒塌。慕容云舒讷讷地直起身子,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用陌生的眼神,冷漠地看着她。眼底没有她所猜测的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只有一点点手足无措的尴尬。那是未经人事的少年,被追求者纠缠时的表情。
他不认得她了。
这个认知彷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来,将一时失控的慕容云舒彻底泼醒。
正当慕容云舒思索着该如何善后时,一道惊呼从侧翼传来——“慕容妹子小心!”来不及弄清楚这声警告因何而起,慕容云舒只觉身子被人抱起,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惊魂未定之际,看到的是一张冷漠的脸。
他救了她!
希望再次升起。慕容云舒压住心头的狂喜,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就是白银盗?”黑衣男子放下慕容云舒,问面前的蒙面人。
“不错,我是白银盗。你是谁?”蒙面人粗着嗓子说话,仿佛想掩饰自己的真实声音。
“我是来杀你的人。”
声落,人动。
两条人影立刻纠缠起来。大堂内的食客皆退到一旁——为他们腾地方。
很快,两人由大堂打到后院。
众人想跟上前去看热闹,却被夺魂和索命拦住了去路。二人虽然一言未发,却已向众人发出了这样的信号——越雷池者,死。
九卦楼后院。风起云涌,刀光剑影。树叶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行了行了,我投降!”蒙面人双手交叉挥动作停战状,见黑衣男子也停了下来,才一把撕下脸上的黑面巾往地上狠狠一扔,大有农民翻身作主人的扬眉吐气之势。“终于把你引来了!也不枉我当了半个月的采花贼!”
“是你?”黑衣男子的声音中透着点儿意外。
李无奈:“对,是我。”
“为什么要装采花贼引我来?”
“引你来是因为有人想见你。装采花贼是因为你迟迟不肯来杀我,有人见不得我活得太舒服,所以想出这种阴招来陷害我!”李无奈一口气回答完黑衣男子的问题,声音很是愤愤不平。
黑衣男子沉默少许,侧头看向站在树下的慕容云舒,“你为什么想见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慕容云舒不答反问。
黑衣男子:“他让我救你。”
“他是谁?”慕容云舒一脸迫切。
“与你无关。”
四个字如一根针重重扎进慕容云舒心中,疼得她差点窒息。沉吟半晌,慕容云舒抬眼直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楚长歌,我不知道你这三年来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你遇上了怎样的麻烦使你不得不把我当陌生人,但是,我要你知道——你活我陪你活,你死我陪你死,你成魔,我便陪你成魔。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不管你认不认得我,你永远是我的夫君。没有一件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是与我无关的。”说罢,转身离去。
黑衣男子不知所以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胸口隐隐作痛。“我不是楚长歌。”他望着那抹背影说。
慕容云舒闻言足下的脚步顿了顿,半晌,道:“那就将这番话转告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黑衣男子还想说点什么,慕容云舒却已走远。
“兄弟,你真不是楚长歌?”李无奈拍着黑衣男子的肩问。
黑衣男子一脸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不是。”
李无奈:“那你为什么不杀我?我看到了你的脸。”
黑衣男子怔了怔,没有接话,飞身离去。
“大概因为我与楚长歌是结拜兄弟吧!”李无奈对着他的背影大叫。
又是楚长歌。楚长歌到底是谁?或许……夜会知道。黑衣男子在心里想。
正文 第四章:重逢在梦里
夜幕将临之际,云站在湖边,望着湖中的倒影——另一个自己。
“夜,楚长歌是谁?”
湖中的倒影明显被这一问惊到了,面露讶然,“她认出你来了?”
“她以为我是楚长歌。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了什么?”倒影急促地问,语气非常迫切。
“你先告诉我楚长歌是什么人。”
“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明天还是会忘记。”
“夜,我想知道。”云固执地说。
夜沉默须臾,道:“楚长歌就是我。”
“那我呢?”
“你……你是一个意外。”夜道。
云:“你想否定我的存在,将我从这个身体里剥离出去?”
夜:“无时无刻不想。”
“夜,我们是一体,你休想得逞!”云的眼中透着愤怒。
“我会得逞的。”
“你休想!”
“累了一天,睡吧。”
“不。夜,你休想将我剥离。”
“睡吧。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你,什么也不记得。”
“不,不……”云还想挣扎,意志却渐渐模糊,昏倒在湖边。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云’再次站起来,眼神却已变得浑浊,那是时间的印记。晚上,是夜的天下。
这时,四周的丛林中走出四个人。“教主。”
夜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那是属于楚长歌的脸。“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楚长歌道。
“是。”
东护法将白天在九卦楼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的转述给楚长歌听,包括慕容云舒让云转告给他的那一番话。
你活我陪你活,你死我陪你死,你成魔,我便陪你成魔。
楚长歌闭上眼,想象慕容云舒说这番话时的心情,心如刀绞。若只是成魔,就好了。
东护法:“教主,已经三年了,你还不打算与夫人相认吗?”
“夫人不介意你是人是鬼是魔。”南护法道。
西护法:“是啊。夫人对教主情深意重,肯定能接受。”
轮到北护法时,习惯性的紧张起来。“夫、夫人一定很想念你。”
“当然很想!不想她能苦寻三年不弃不舍吗?”东南西三人有志一同地向北护法砸去大白眼。说了等于没说。
北护法一脸无辜,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耶!这能怪他吗?他们三个‘谏言’前也不打声招呼,害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沉吟良久,楚长歌道:“都退下。”
“教主!”四人同时开口,一脸恳求。看在小教主的面子上,别再逃避了。你怎么忍心见夫人身处绝望的深渊而不拉一把?
“退下!”语气强硬了几分。
四人犹豫半晌,不甘不愿地道:“是。”
在夜幕中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忽然,楚长歌大叫一声,泄愤似地一拳打在树上。参天大树轰然倒下。
三年了,这该死的第二人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辗转不能眠。
慕容云舒躺在床上,思绪天马行空,怎么也停不下来。
云就是楚长歌,她敢肯定。一个人的脸可以变,眼神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是气息不会变。那种,一靠近便让她心跳加速的气息,她不会弄错。
可是,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失忆?既然是失忆,又怎么会救她?他口中的那个让他来救她的‘他’,又是谁?
心中有许多疑惑,解不开,便难以入眠。
慕容云舒翻个身,望着悄悄爬进窗内的皎洁月光,越发没有睡意。
楚长歌,此时此刻,你是否也同我一样,夜不成寐?
也罢。至少知道你还活着,这就够了。闭上眼,慕容云舒决定结束这一次失眠,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云舒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抚她的面颊,很轻很轻。那份从指间传来的温柔,即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
楚长歌?这是慕容云舒的第一反应。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温柔的对她?
慕容云舒想睁开眼,想抓住那只手,却又怕这只是一场梦,与过去三年里无数次午夜梦回一样,睁开眼抓住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绝望。
“云舒,云舒……”
熟悉而清晰的低喃,那么真实,让慕容云舒浑身一怔。这不是梦,一定不是。
“不要走。”慕容云舒猛地抓住那只试图离开的手,低声哀求。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早已刻入骨髓的俊颜。“楚长歌——”一出声,热泪盈眶。慕容云舒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
楚长歌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重逢方式,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慕容云舒在楚长歌怀里泣不成声,一千多个白天黑夜积累下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楚长歌将她紧紧抱住,心痛得不能言语。楚长歌,你怎么舍得……舍得让那么坚强的她,崩溃得一塌糊涂……
“你若敢……若敢再离开……”慕容云舒的声音微弱而倔强,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若再消失,她能做什么?除了寻找和等待,她根本无计可施。
楚长歌沉默良久,才在她耳畔低语,“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慕容云舒闷闷地问:“我不是在做梦吧?”如果这是梦,那么她宁愿在这梦里,长眠。
回答她的,是许久许久的沉默。
慕容云舒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楚长歌?”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
慕容云舒正疑惑他为何又重复一遍,忽然失去了意识,毫无征兆地。
楚长歌将昏睡过去的慕容云舒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喃:“我知道你不在意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我在意。我不能容忍自己一天有六个时辰把你当成陌生人,不能容忍自己白天时关于你的记忆一片空白。”
“对不起。”在慕容云舒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楚长歌跃窗而出。站在窗外,他又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才举步离去。
忽然,一声质问从侧面传来,“这就要走了吗?”
楚长歌闻声止步,侧头看过去,眼神冷漠。
“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李无奈说着缓缓走过去。“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躲着她?”
楚长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片刻,道:“今晚的事,不要告诉她。”说罢,抬腿便要走。
“慢着!”李无奈大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又想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她这三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楚长歌抬眼冷冷看向他,“这些我比你清楚。”
“你既然清楚,白天为何不与她相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李无奈道:“你或许可以骗得了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她。你就是云。”
楚长歌只当没听见,侧身避开他的阻拦走开。
“等等。”李无奈加重语气,“你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不要向任何人提今晚的事,就是在帮我。”说罢,楚长歌飞身离去。
“碍——”李无奈还想问个究竟,一转眼却已不见楚长歌的身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李无奈深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虽然不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解的毒,为什么不愿意与她相认,但是,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了。”
当慕容云舒次日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这是她这三年来睡得最熟最长的一觉。睁开眼,讷讷地坐在床上,回想记昨晚的事,那么真实,又那么不虚幻,似梦非梦。
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发愣。
“小姐,你终于醒了。外面有个客人等了你一上午呢。”绿儿推门而入。
慕容云舒抬眼看过去,“怎么没叫醒我?”
绿儿瘪瘪嘴,“小姐难得睡一次懒觉,神仙来了也不能叫。”
慕容云舒闻言勾了勾唇,起身一面穿衣服一面问:“谁找我?”
“不认识。一大早就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对你讲。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很着急,我就让他在书房等着。”绿儿拧一块热毛巾递给慕容云舒。
“重要事情?”慕容云舒青眉一挑,一面擦脸一面思索着来人会是什么人,忽然,她扔下毛巾二话不说快步朝书房走去。
“碍——小姐,你还没有吃早餐!”绿儿一面说一面端着早餐追上去。
当慕容云舒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那一瞬,她差点以为是楚长歌回来了。
“睡醒了?”男子回头笑说。
看清来人的容貌,慕容云舒楞了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说,“华天晟?”
华天晟微微一笑,“是我。”
慕容云舒也笑了笑,“你变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是吗?”华天晟笑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慕容云舒又弯起唇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很敷衍地笑,只因不想继续寒暄下去。“听说你有重要事情?”
华天晟垂头沉吟片刻,抬眼问,“听说楚长歌来找过你?”
慕容云舒一惊,莫非昨晚不是梦?!
正文 第五章:他还活着
送走华天晟后,慕容云舒一直在回想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又很清晰。
昨晚的记忆里,他是认得她的。为什么突然又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云舒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头痛。
“小姐,喝茶。”绿儿见状递上茶。
“嗯。”慕容云舒接过茶浅抿一口,忽然,眉头一皱,盯着茶杯看。
“茶有问题吗?”绿儿紧张地问。
慕容云舒缓缓摇头,半晌,道:“去把云四娘叫来。”
绿儿:“今天酒楼里的生意很好,她只怕不肯走开。”自从云四娘来酒楼里当掌柜的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姐敛财的手腕跟云四娘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小姐那叫赚钱,云四娘的叫抢钱。
“那就关门别做生意了。这赔钱的生意,也不是非做不可的。”慕容云舒淡淡道。
“……”绿儿很想说,自从云四娘加盟九卦楼之后,以前赔的钱早赚回来还转了个弯。不过小姐对赚钱应该不感兴趣吧。
不一会儿,云四娘扔下手里的活儿,来到慕容云舒的书房,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埋怨。“现在江湖都砸开了锅。卖消息买消息的全呆在这儿吃喝。我正忙着赚钱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末了,又补上一句,“这事儿最好能弥补我少赚的那几千两银子。”
慕容云舒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淡淡问:“张口闭口是钱,掉钱眼里了?”
“我一直在钱眼里从来就没出来过呀!”云四娘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当个财迷有什么好羞愧的。
“……”
云四娘又道:“你投胎投得晚,赶上了好时机,一出生就开始走大运。前有慕容府长脸,后有楚长歌撑腰,不缺钱不缺爱,当然不会知道人间疾苦。你要是也像我,天生没有爹娘疼,吃了上顿没下顿,一辈子没遇到过好男人,然后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可靠了。”
云四娘说得云淡风轻,慕容云舒却听得揪心不已。字里行间的落寞,是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最初,遇见命中最后的那个人。有的人等了大半辈子,却等来一颗日渐麻木的心。而有的人什么也没做,就那么轻易地、只一眼,便定了半世。她就属于那种什么也没做的人,一切都得来的轻而易举。
这一瞬,慕容云舒豁然开朗。原来,与楚长歌的分别只是迟来的磨难。老天何其仁慈,竟让她先有信念,后遇风雨。相比于漂泊半生依旧看不见岸的云四娘来说,她幸运太多太多。
“你笑什么?”云四娘奇怪地眯眼瞧着慕容云舒。这还是她头一回见慕容云舒笑得这么开朗。很美,却也很诡异。
“你信命吗?”慕容云舒不答反问,嘴角仍旧带着笑。
“不信。”
“那你信苦尽甘来吗?”
“信。”
“那么很快就会有人将你从钱眼里拉出来了。”慕容云舒道。
云四娘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慕容云舒又弯唇笑了笑,道:“将云自出道起所杀之人的时间地点整理出一份名单来给我。”
“你还是坚持认为云就是楚长歌?”
“不是认为,”慕容云舒眸光微沉,“是笃定。”
你说笃定就笃定吧。云四娘挑挑眉,道:“这个简单。什么时候要?”
慕容云舒:“越快越好。”
云四娘:“行,等今晚酒楼关门后,我就去弄。”
慕容云舒皱眉,“我说越快越好。”
“所以我才说今晚就弄啊。”云四娘一脸‘你还想怎样’的表情。
“现在弄,不是更快?”慕容云舒淡淡说。
“……”云四娘满脸黑线,“大姐,老天爷下雨前也还要先打几个雷扯几个闪呢。你当我是拉磨的驴啊,鞭子一抽就走。”
“这样的话……”慕容云舒盯着她顿了片刻,然后,淡声道:“绿儿,拿鞭子来。”
云四娘顿时嘴角狂抽,“你、你、你……你太没人性了!”
慕容云舒漂亮的眸子闪了闪,一脸的不置可否。
“云掌柜,你这就太冤枉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不是没有人性,只是人性的光辉没有照耀到你身上去。以前我家姑爷在时,她特别像个人。”绿儿振振有词地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云四娘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是、是、是,她现在也特别像个人。”
绿儿一脸莫名其妙,她有讲笑话吗?云四娘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慕容云舒则额角微跳,“去把地图拿来。”
“哦。”绿儿隐约感觉到自家主子表情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讷讷地转身去取地图。
这时,一道笑悠悠地声音从门口传来,“绿儿姑娘,这年头,没点文学功底,最好不要随便开口。”
绿儿一脸奇怪地回头,“李公子,你越来越不像和尚了。”哪有和尚整日嘻嘻哈哈的?还少林方丈呢,根本就是少林异类。
“……让你别随便开口。”
“我没有随便开口啊。慎重思考过的。”
“……”
“别贫嘴了,把地图拿来。”慕容云舒道。
绿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是。”然后又冲李无奈做个鬼脸,才从书架的最底下翻出一卷画——慕容云舒要的地图。
绿儿将地图,摊开来摆放到桌上,然后退到一侧。
“这是什么东西?”云四娘好奇地看了半天,突然惊叫道,“这不是大业王朝的版块吗?”
“是。”慕容云舒道,“你现在就按照云杀人的时间顺序,用笔将地点画出来。”
云四娘仿佛没听到慕容云舒地话,又盯着地图看了老半天,才一脸诡光闪闪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哼哼,慕容云舒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嘛。这种地图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有的。
慕容云舒瞟她一眼,淡淡道:“从大内借来的。”
“借?”云四娘的声音高得异常古怪,明显不相信慕容云舒的话。
慕容云舒挑了挑眉,换个字。“拿来的。”
“拿?你当大内是你家后花园啊!”偷的就偷的啊。她也就嘲笑一下嘛。
慕容云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大内就是她家后花园。”李无奈道。
“……慕容府已经将魔爪伸向了皇宫?我怎么没听说?”云四娘一脸好笑。
李无奈:“这事儿除了几个朝廷重臣和慕容府内部人员知道外,没有传开,你不知道很正常。”
云四娘见李无奈说得一本正经,不由信了几分。“什么事这么机密?说来听听。”她可是以贩卖情报为生的,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存在潜在价值的商机。
李无奈看向慕容云舒,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今的少年皇帝,是她和楚长歌的儿子。”
“什么?!”云四娘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如此大的消息,她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不对不对……”云四娘连连摇头,“我记得当今皇帝继位时,说的是‘先帝遗孤之后’……等等……先帝遗孤之后……莫非楚长歌是先帝遗孤,与华陵天是兄弟?!”
见慕容云舒与李无奈都没有否认,云四娘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当初我就觉得这个‘先帝遗孤之后’的说法有点拗口,先帝的儿子就先帝的儿子,还加个‘之后’做什么。当时还以为是大臣故弄玄虚呢!”
“嗯。是故弄玄虚,不过不是大臣弄出来的。”李无奈看着慕容云舒意有所指地说。
“该干正事了。”慕容云舒淡淡说,不打算在这种已经过去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云四娘却不依不饶,“楚长歌是皇室血脉这么大地事,当初竟然没有传出来。奇怪,真奇怪。”
“是你没有听说罢了。”李无奈翻个白眼,“当时传的沸沸扬扬,你居然不知道。亏你还是八卦楼的老板娘。”
“呃……”沸沸扬扬吗?她真没听说过。
李无奈:“倒是少年皇帝是楚长歌的儿子这件事,由于某些人故意模糊措辞,避开大众的注意力,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很少有人知道?这就是说……这个消息价值连城咯?云四娘的眼睛开始放光,那种一想到钱就无比璀璨的光。
慕容云舒对那种见钱眼开的表情是再熟悉不过了。看也不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钱和命之间,你可以选一样。”
“……”云四娘缩缩脖子,“那还是命吧。”唉,少年皇帝的亲妈为什么是慕容云舒呢?若是别人,她这回可就赚大了!
李无奈也白某一身铜臭味的半老徐娘一眼,道:“快干正事吧。”感觉不到某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么?
云四娘悻悻地冲笑了笑,然后拿起笔开始在地图上画圈,旁边用‘一、二、三、四’做顺序标记。
不一会儿,地图上已满是圈圈点点。
“好了。”云四娘放下笔,道:“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云竟然在两年之内杀了这么多人。几乎每个月都会开一次杀戒。奇怪,为什么不是每天每十天或者半个月,而是每个月呢?”
李无奈心中也百般不解。楚长歌以前很少杀人,不是因为他杀气不重,而是不屑亲自动手,尤其自打他与慕容云舒成亲后,几乎没怎么杀过人。现在为什么会每个月开一次杀戒?跟祭司似的。
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听慕容云舒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两人异口同声。
“他每一次杀人的地点,都与我当时所在的位置非常接近,有时候甚至在同一个城镇。”慕容云舒看着地图说道。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慕容云舒:“说明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
原来,昨晚真的不是梦。楚长歌确实来过。
可是,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呢?走,又走到了哪里?忽然,慕容云舒脑中灵光一闪,“他就在附近!”
“谁就在附近?你说楚长歌还是云?”云四娘不解地问。
“是云,也是楚长歌。”慕容云舒讷讷道。
云四娘:“为什么这样认为?”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李无奈,正想问他有什么想法,却不巧撞见他游离的目光。慕容云舒顿时凤眸微沉,“四娘,你先出去。”
云四娘虽然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却见慕容云舒面露不愉,心知不会有什么好事,便非常配合地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临走还给了李无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绿儿你也出去。”慕容云舒又道。
“哦。”绿儿听话地出门,从外面将门关上。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慕容云舒和李无奈两人。
李无奈知道慕容云舒一定发现了什么,心虚地垂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沉默须臾,慕容云舒淡淡开口,“你昨晚也见过他,是吗?”
李无奈闻言叹一口气,“你这么聪明。教旁人还怎么活!”
慕容云舒也不管他是赞扬还是讽刺,继续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李无奈:“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那……他现在过得好吗?”
“我也不知道。”李无奈叹道。
“那你知道什么?”慕容云舒有些着急了。
李无奈:“我只知道,他现在还活着。”
正文 第六章:近在咫尺
他现在还活着,还活着……
得到确切的答案,慕容云舒顿时眼眶一热,笑着哭了。
老天果然是仁慈的,没有让她白等这么久。
“给。”李无奈递上手帕。
慕容云舒接过手帕擦干眼角的泪,过了一会儿,才又恢复平常从容冷静的模样,道:“据你所知,他近期向谁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我。”李无奈指着自己苦着脸说。
慕容云舒挑眉,“我是认真得。”
“我也是认真的。”李无奈道:“我把他那晚的确来过的事说了出来,他就算不杀了我,也会废了我的下半身。”
慕容云舒闻言沉吟半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事似地,抬眼问,“为什么是下半身?”
“呃。”李无奈大囧,非常含蓄地解释道:“下半身对男人来说比较重要。”
“是么?”慕容云舒奇异地看着他,道:“我以为对于和尚来说,下半身废不废没差别。”
“……”李无奈满脸黑线,嘴角抽了好大一会儿,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有些东西,就算不用,若是没了,也是不行的。”说完,又加上一句,“和尚也不例外。不用……不等于可以没有。”
慕容云舒闻言又沉默了数秒,然后一脸奇怪地问,“现在的和尚走路都不用腿了吗?”
走路不用腿……腿……李无奈当时就凌乱了。“你指的是腿?”
慕容云舒:“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话说到一半,李无奈立即闭嘴,嘴角抖了抖,话锋一转,道:“你既然断定楚长歌就在你的附近,那么不管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要你出事,他就一定会出现。所以当务之急是制造点混乱,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慕容云舒摇头,“这样就算把他引来了,他也还是要走的。于事无补。”
“那你想怎么做?”李无奈问。
慕容云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现在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三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时。目前我只想知道,他三年前遭遇了什么,这两年里又为什么这么做。直觉告诉我,他被卷入了什么事情之中,一个……很大的阴谋。”
“很大的阴谋?”李无奈皱眉,“现在天下太平,朝中又有聂青和华夜离那两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辅佐朝政,能有什么大阴谋?”
慕容云舒沉默不语。
李无奈又道,“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阴谋,他们两个一定能够先嗅出来。他们可都是骨灰级的阴谋家。”
慕容云舒还是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他们嗅不到味道的,因为这个阴谋离他们太远了。”
“这个阴谋离他们太远?”李无奈面露不解,“听你的语气,好似知道了些什么。”
慕容云舒抬眼反问,“华天晟突然出现在蜀中,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突然开了个九卦楼,搞得风生水起,他闻讯而来,也很正常。”
慕容云舒又问:“昨晚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昨晚的什么事?楚长歌来过的事吗?”见慕容云舒点头,李无奈想了想,道:“应该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我没有对被人提及过此事。”慕容云舒道。
“我也没有。”话一出口,李无奈恍然大悟,惊叫道:“华天晟怎么会知道楚长歌昨晚来找过你?!”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慕容云舒道,“除非他昨晚也在我的房外埋伏,否则,只有一个解释。”
“是什么?”李无奈问。
慕容云舒:“他比我们更清楚楚长歌的处境。”
闻言,李无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我去盯着他。”说完,迅速转身。
“小心点。现在的华天晟,深不可测。”慕容云舒淡淡道。
李无奈闻言一震,回头惊奇地看了她数秒,随即呵呵一笑,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他华天晟再深不可测,也抵不过我二十几年的修行深。”
慕容云舒:“如此最好。”
慕容云舒的表情依旧很淡。李无奈却从中开出了几许不同的东西,那种,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的东西——人性。
时间果然强大得不可思议。一颗石头般冷硬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这大概,是爱情在时间里开出的花吧。
慕容云舒猜得不错,楚长歌就在她的附近,近得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她又在作画。
云坐在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叉上,静静地望着隔壁院落中的女人,陌生而熟悉。
画布背对着他,看不到画上的东西。但是从她专注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她在画一样极其珍贵的东西。
是什么呢?
突然很好奇。
云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试图从过去不知积累了多少年代的记忆中搜寻相似的面孔,最终却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他对自己的过去,一向没有什么印象。每日醒来,自己连昨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无所知,好似每一次睁开眼,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记忆的尽头,是一片空白。若不是东南西北告诉他每日应该做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自从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他开始有了记忆。她的眼神,看似云淡风轻却承载着千言万语,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记忆深处。但也仅此而已。他记得她的眼神,却不知在何时何地见过,更不知自己与她有着怎样的联系。
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很美的一个男人,同样没什么印象。他站在她身后,盯着画,与她交谈着什么。
云皱起眉头,心里堵得慌。这还是他今早起床以来,第一次出现困惑之外的心理波动。
突然,一个声音在下方响起,“不高兴吗?”
云垂眼看去,是东南西北四人。
“不高兴很好,不高兴代表你的心还在动。”
云冷漠地收回眼,又看了隔壁院落里交谈甚欢的两人一会儿,忽然足下一动,作势要乘风而去。
“不行!”东南西北四人一齐动手,飞身挡住他的去路。“你现在不能去打扰她。”
“我记得她。”云冷冷说。
“我知道。”东护法道,“但仅仅只是记得,还远远不够。”
云沉默半晌,有些恼怒地一挥手翩然落地,沉声道:“说,她到底是谁?”
东南西北落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皆静默不语。
“你们果然知道她是谁。”云双拳紧握,不因他们的缄默不语,而因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的想,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五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良久,东护法长叹一声,打破沉默,“其实,这个问题,你昨天、前天、大前天……自从你见到她之后,每一日都会问一次。我们也都如实回答了你。今日之所以不回答,只是希望你能够自己想起来。”
昨天、前天、大前天……云一脸迷茫,昨天是什么时候?前天又是什么时候?
记忆中,隔壁院落的那个女人,一直在作画。那是昨天吗?还是……前天?
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意蔓延整个大脑,一颗头好似想炸开。
“教主!”东南西北一起惊呼,扶住摇摇欲坠的云。
与此同时,慕容云舒手中的画笔一抖,“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凤城问。
慕容云舒:“有人在喊‘教主’。”
闻言,凤城凝视细听片刻,缓缓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可能。”慕容云舒放下笔,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却一无所获。
“可能是你的幻觉吧。”凤城道。
慕容云舒摇头,一脸认真,“是虚是幻,我分得清。”
凤城垂首不语。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这噬骨的思念中,分清虚和幻?
承认吧凤城,你连一个女人也不如。
十年,在失去惜儿的这十年里,三年短痛七年长痛,依旧没能练就一身金刚不坏。
“你刚才说有什么好消息?”慕容云舒忽然回头问。
凤城楞了楞,收回万千思绪,道:“我找到了无花谷。”
慕容云舒闻言重新坐定,拿起画笔在画布上轻轻描,“见过白夜风了?”
凤城嘴角抖了抖,道:“还没有。”然后,准备接受她的嘲笑。不错,他怕死,所以不敢进无花谷。
不料慕容云舒并没有嘲笑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要见他。”
她的反应让凤城很意外,怔了怔才道,“无花谷离这里并不远,快马加鞭,十日可到。”
慕容云舒:“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他带来。”
凤城闻言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我要见他。”慕容云舒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却多了几分命令的味道。
凤城皱眉,“我连无花谷都进不去,怎么带他出来?”
“这是你的事。杀人放火,随你高兴。”
凤城无语良久,道:“他与楚长歌交情深厚,你亲自去,他不会为难你。”
慕容云舒:“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凤城:“什么重要事情?画画写字,吟诗作对?”
慕容云舒手中的笔停顿了片刻,淡淡道:“差不多。”
“……”凤城无语凝噎。三年不见,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怪了!
正文 第七章:休离
眉若远山,眸如星辰。好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栩栩如生。
慕容云舒提笔对着作好的画怔忪起来,连凤城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为什么画我?”
慕容云舒闻言手一哆嗦,笔从手中滑落,惊喜万分地起身回头,正好与身后的人四目相撞。
相对无言。
凝视眼前之人许久许久,慕容云舒忽然转过身,缓缓将画架上的画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卷起,然后举步朝书房走去。
云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她又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微风吹过,薄纸动了动,正好能让他看见纸上的两个大大的抬头——休书。
一瞬间仿佛坠入了冰天雪地之中,天旋地转。
慕容云舒将休书递给他,淡淡道:“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云接过休书,沉默片刻,问:“你是我的妻子?”
慕容云舒:“现在不是了。”
云的身子颤了颤,又沉默了数秒,才有些不甘心地闷闷说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很好,不记得就不会心痛了。”慕容云舒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微风一吹,便会将其卷走,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在空中缱绻。
“我们以前的感情好吗?”云问。
慕容云舒掀唇微微一笑,“好。不好,你又怎么敢忘记我?”
那抹笑容,明明应该是苦涩的,云却从中看到了幸福的颜色。她很高兴被他遗忘?莫名地,云的内心感到无比烦躁。
隔了许久,云问:“你不想被我记起吗?”语气别扭的像个叛逆的大男孩,明明不高兴,却又强迫自己将情绪藏在心底,反而欲盖弥彰。
“你能记起吗?”慕容云舒反问。
云微怔,“我会记起你来的。”
慕容云舒挑了挑眉,算是相信了他的话。
“如果我记起了你,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再嫁?”慕容云舒拧眉,“我从来就没有嫁给过你。”
云面露惊讶,“可是这休书……”
“当初是你嫁给了我。”慕容云舒淡淡道。
云顿时像咬到了石头一样,表情僵硬扭曲地不成|人形。“我嫁给你?”
“不相信?”
云不做声,脸上依旧维持着吃石头没咽下的状态。
见状,慕容云舒嘴角微微勾了勾,转身回到书房。留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东南西北看着教主大人带回来的休书,全部傻眼了。
“教主,你真是太丢脸了!居然被夫人休了!”北护法怪叫道。
东南西三人顿时满脸黑线,异口同声,“这是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吗?”
北护法一脸无辜,“不是吗?”为什么他们三个一副见到白痴的模样?
“不是。”西护法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教主被休离,丢脸事小,丢命事大,懂不懂?”
北护法作茫然状,摇头,不懂。
西护法嘴角微颤,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白长了这么大一个头!”
北护法一脸委屈,“大西,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生攻击。”
“……”这会儿脑子变灵光了?
北护法:“其实,休了就休了嘛。大不了再嫁一次。反正教主最擅长死皮赖脸。”
东南西:“……”
“我还擅长死皮赖脸?”云一脸恨不得去死的表情。
“不,不是擅长。”东护法摇头。
“是精通。”南护法非常配合的将话补充完整。
西护法:“尤其是再嫁给夫人这件事上,将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云嘴角微抽,这些话,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
“你们说我与她的感情很好,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休离我?”云问出心中的疑惑。
呃。东南西北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概是因为你忘了她,惹得凤颜大怒吧。”东护法道。
云闻言不甚理解地蹙起斜飞地剑眉,侧目看向隔壁院落,心中全是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一直在一旁干着急地绿儿终于盼来了救星。李无奈一出现,她便跑上前好一阵嘀嘀咕咕,将慕容云舒休离楚长歌的事复述给他听。李无奈越听眉头蹙得越高,等到绿儿说完,两条眉毛已练成一条线。
“为什么这么做?”李无奈问。
“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慕容云舒不答反问。
李无奈:“休离他。”
“他背弃了对我的承诺。”慕容云舒道。
李无奈:“什么承诺?”
彼时,慕容云舒手中的书正好翻到最后一页。她将书合上,随手扔放在书桌上,又从堆放在右边的一堆书里随意挑出一本,一面翻一面淡淡说道:“这与你无关。”
“楚长歌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造成的。在他变回原来的楚长歌之前,他的事都与我有关。”让李无奈底气十足的,是义气,也是良心。
慕容云舒闻言轻叹一声,有些恹恹地将书合上搁在桌上,抬眼看着他说道,“我不习惯将自己的思想汇报给别人。”这也是她朋友不多的原因之一。
李无奈:“我没让你做思想汇报。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写休书给他?”
闻言,慕容云舒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他不过是仗着我的死心塌地,才敢将我忘记。休了他,才好教他反省。”
李无奈微楞,随即反问:“如果他的失忆不是装的呢?”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忘了我,就是他的不对。”慕容云舒一脸冷然。
李无奈又是一愣,“你蛮不讲理。”
慕容云舒:“我与他讲的从来就不是理。”
“不是理是什……”‘么’字未出口,李无奈已悟了过来。他们之间,讲的不是理,而是情。慕容云舒不是讲理的人,楚长歌也不是。他们两人之间,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情’字。情字深处,哪里还有理字的容身之所……
“你查到了些什么?”慕容云舒问。
什么查到了什么?李无奈怔了两下才跟上她的思维,连忙答道,“如我所说,楚长歌并非假装失忆。”
慕容云舒:“我知道。”
李无奈微讶,“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重要。”
“……”又是这种态度。李无奈忽然感到很挫败,枉他在心里将她视为知己,她居然拿对待路人甲的态度来对待他……哦不,连路人甲都不如。她面对路人甲时,至少是礼貌的。而对他,不仅没有最基本的礼数,还隔三差五的打击他那仅存不多的自信心,说起话来除了损还是损。
李无奈越想越不平衡,铁了心跟她杠上了。“你不说为什么,我就不说其余的情报。”
慕容云舒:“那你别说了。慢走,不送。”
“……”李无奈嘴角微抖,盯着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心一恨,抬腿便走。哼,他也是有骨气的!
李无奈刚走几步,便听慕容云舒在身后神气悠悠地说道,“绿儿,吩咐下去,从今以后,慕容府旗下所有产业,但凡见到光头和尚化缘,一律拒之门外。但凡胆敢施舍给和尚的商家,一律拒绝往来。”
什么叫仗势欺人,什么叫阴险狡诈,什么叫卑鄙无耻……
小人!十足的小人!
在心中一阵腹诽之后,李无奈僵着脖子扭过头,“是君子你就不要故技重施!”
慕容云舒道:“这句话你应该对君子去说。像我这种小人,是不吃你这一套的。”
“……”你还知道自己是小人!李无奈心中愤恨难平,“作为一代奸商世家的大小姐,积点阴德会死啊!”
慕容云舒凤眉微挑,此人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绿儿则满脸黑线地在一旁弱弱提醒,“大师,是富商,不是奸商。”
“呃。”李无奈大囧,现在改还来得及么?
显然来不及了。慕容云舒面无表情地睇着他,“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
这种时候,还是遵命的好。李无奈不情不愿地说道,“楚长歌并没有假装失忆,而是三年前的寒毒让他经脉错乱走火入魔,导致人格分裂。白天是一个人,晚上又是一个人。”
慕容云舒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她总是在晚上梦见楚长歌出现在自己身边,一切正常的样子,而白天见到的云却是另一番模样。她早猜到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却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这般匪夷所思。
李无奈继续说道,“晚上时他是我们所认识的楚长歌,而白天时的他就是云,不记得任何事、任何人。云的记忆只能持续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他就会变回楚长歌。而当他再次醒来时,记忆又是一片空白。”
慕容云舒:“那他为什么杀人?”
“镇压心魔。”李无奈道,“云的内心存在着一股强大的魔性,必须靠杀人来暂时镇住。”
人格分裂……记忆能力丧失……心魔作祟……慕容云舒越想越心痛,与楚长歌的遭遇比起来,自己这三年来所受的苦根本就不算苦……
更让她心痛的是,他竟然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
难道多出一种人格,就忘了当初说好的同进同退吗?
他果然是吃定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弃他,所以才敢背着她独自承受一切。
正文 第八章:请叫我慕容小姐
是夜,月不黑,风不高,楚长歌却有杀人放火的冲动。“这该死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纸休书在楚长歌手中看起来异常脆弱,只要他稍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捏个粉碎。
东南西北四人却对楚长歌的怒气视若无睹,低头歌颂大地、抬头仰望蓝天,该干嘛干嘛。
“哑巴了?!”
东南西北被这一声低吼吓得哆嗦了几下。相互眼神交流一番之后,东护法特云淡风轻地道,“休书是你自己拿回来的,我们也不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楚长歌的表情僵硬了。“我拿回来的?!”声音异常尖锐,像喉咙被掐住了一般。
东南西北四人有志一同地重重点头,“是。”
楚长歌扶额,沉吟了好大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去找过她了?”他问。
东南西北眨眨眼,“谁找过谁?”
“别装傻!”语气重了几分。
东南西北连忙收起玩笑的表情。东护法思索须臾,然后甚是严肃地说道,“是,他白天去找过夫人。”
楚长歌:“没有易容?”
东护法:“没有。”
楚长歌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当即大咒一声,“该死!”
东南西北随着这一声‘该死’的起落,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免不了被迁怒。轻则伤心,重则伤身。看教主冲冠大怒的样子,他们这回只怕是要伤身了……
果不其然。东南西北的心理准备还未做足,就听楚长歌说道,“统统给我滚去砍柴!”
砍柴!东南西北四人立时色变。“教、教主,换一个成不?”北护法率先求饶。
楚长歌:“你能让时光倒流吗?”
“……”不能。
于是,东南西北四人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情,磨刀霍霍向棺木。教主要的,可不是一般的柴啊!
翌日,家和棺材铺。
“四位小哥又来啦?这回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棺材铺老板一见四人出现,立即无比热情地笑呵呵迎出来。
东南西北一人一张死鱼脸。“死了老板。”西护法恨恨地说。
棺材铺老板闻言奇怪地皱起那两条一边长而密、一边短而稀的眉毛,道:“你们老板不是死过一次了吗?”
西护法闷闷道:“上回没死透,再死一次。”
“……”棺材铺老板满脸黑线,“死就是死,没死就是没死。什么叫没死透?”
“就是半死不活。”西护法一脸抑郁地走进棺材铺,随便拿起一把斧头,视线开始在各色棺材间游走。
见状,棺材铺老板立刻跑到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这些都是今天要出的,您可别乱来。砍柴去后院,那里有很多废弃的棺木。”
西护法:“废弃的我们老板看不上。”
棺材铺老板:“他都已经断气了,哪儿那么多意见啊!”
西护法:“你放心,他就算断了气,也还能诈尸。”
“……”诈尸……这能让人放心吗?
“小西,别闹了。”东护法笑吟吟对棺材铺老板说道,“我们老板缺柴,所以派我们来砍些柴回去,以便将他火化。”
“缺柴?我看是缺德吧!”棺材铺老板道。
东护法闻言立即一副天涯遇知音地激动样,“对,就是缺德,天生缺德。”
“……”有这样说自家老板的吗?忽然,棺材铺老板想到自己铺子里的伙计,顿时幽幽地看过去,这厮该不会也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吧?
棺材铺伙计被老板那充满了尸体与铜臭气息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老、老板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棺材铺老板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对东护法说道:“后院那些废弃的棺木,随便你们砍。不过我建议你们火葬他之前,先买一副棺木。这样就算他诈尸,也只能在棺材里面诈。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他跑出来害人了。”
东护法嘴角微抽,“好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你们说,教主为什么非要我们来砍棺木?不许用内力也就罢了,可是必须砍棺木?这也太奇怪了点!”北护法一面问,手里的斧头一面砍啊砍,汗流浃背。
西护法一斧头砍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造孽呗。”
“造什么孽?”
“什么孽都造。”
“……”
西护法和北护法斗嘴之际,东护法与南护法也交流了一下意见,两人一致认为楚长歌之所以让他们砍棺木回去,除了惩罚他们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用意。思及此,东护法立即劝和西北二人,然后默默观察周围。果不其然。棺材铺后院的槐树林,明显刚被移栽过来不久,埋根的土还是松的。四人顺着老槐树往里走,没走几步竟开始原地打转,怎么走也走不出树林。
与此同时,云又坐在树杈上,观察着隔壁的那个女人。
“他们四个呢?”
云垂眼看去,警觉性地问:“你是谁?”
“啊?好吧,忘了自我介绍。”李无奈叹一口气,道:“我叫李无奈,你的结拜大哥。”
云黑眸微动,抱怀疑态度。
李无奈翻个白眼,他长得有这么不像好人吗?“不信你问东南西北。”
“他们出去了。”
李无奈皱眉,“去哪儿了?”把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大病号放在家里,那四个家伙怎么想的?
“棺材铺。”
“棺材铺?死人啦?”李无奈左瞧瞧右看看,“谁死了?”
云冷冷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无奈心想云八成也搞不清楚状况,便不再追问,话锋一转道出此次前来的目的。“她今晚会在房内设障,你小心点。”
云狭长的睫毛动了动,冷声道:“说清楚点。”
“兄台,这是有求于人该有的口气吗……”话音未了,李无奈只觉喉间一阵恶心,脸色开始泛白。
“现在的语气,满意吗?”云的语气又冷了几分,眼底结了一层霜。
李无奈拼命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咯咯地声音。
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数秒,然后松开手,酷酷地吐出一个字,“说。”
李无奈弯腰大口大口地呼气,“楚兄,咱当初拜把子时,可是向玉皇大帝发过誓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现在掐死了我,咱就不能一起死了。”
“我没发过那种誓。”
“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话一出口,两人同时面露惊讶。
李无奈不敢置信地问:“你记得?”
云也一脸震惊,刚才似乎……好像……闪过一个画面——
我,楚长歌,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以后,有难他当,有福我享,同生不共死。
我,李无奈,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以后,有难他当,有福我享,同生不共死。
沉吟半晌,云忽然问道:“你的头发呢?”
顷刻,李无奈嘴角像触礁似地抽了两抽,没好气地说道,“剃了。”
云奇异地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说,剃什么不好,偏剃头发……
李无奈撇开头,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都记起来了?”
“没有。”脑中只有那一瞬间的片段而已,甚至算不上记忆。
李无奈:“但是你刚才记起了一点点,是吗?”
“嗯。”
“能记起一点,就表示你还有救。”李无奈抬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叫道,“你快变成楚长歌。他的脑子比你的好使。”
“……”
李无奈:“哦,不对,你和他用的是一个脑子。”
“……”
李无奈:“再说你白天也不能变身。”
云嘴角微颤。变身……当他是狼人?
“算了,这种事我不擅长。等凤城从无花谷回来后,让他给你瞧瞧。指不定几服药下肚,你就活过来了。”
“……”他现在还没死。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替我转告你的分身,晚上行事小心点,别太冲动。”
云皱眉,“我的分身晚上没有事做。”
“啊?”李无奈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兄台,你想太多了。我指的是你的第二人格,不是那话儿。”
云也楞了一下,接着大囧。
眼看某人就要恼羞成怒,李无奈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临走前还不忘调侃一翻。“楚兄,你果然是男人。什么都忘了,也没把男人的本性忘记。哈哈哈哈……”
云蹙眉,他记得剃光头的应该是和尚吧?
等等,记得?云眉头皱的更紧,怔忪起来,完全忘了李无奈的提醒。
当晚,月明星稀。楚长歌拿着慕容云舒留给云的休书,来到九卦楼后院。其实他昨晚就该跑这一趟的,只是临时有事,才拖到今晚。
慕容云舒房里的灯已灭,想必她已经睡了。
楚长歌轻轻推开窗子,跃窗而入。脚下才刚一着地,只听咔嚓一声,房内的桌椅开始移动。
“糟糕!”楚长歌低咒一声,转身欲离开,不料刚一回头,房内瞬时陷入黑暗之中,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
房内一片漆黑,静得出奇。但是楚长歌能够感受到另一股气息的存在,就在他身前不近不远处,熟悉的气息。
沉默半晌,楚长歌垂首低叹一声,“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紧张地轻唤道,“云舒?”
还是没有人回应。
真当楚长歌准备上前查看时,只听一道极其冷漠地声音从前方传来——“请叫我慕容小姐。”
楚长歌的心顿时感到一阵痉挛,冷透了全身。
正文 第九章:青楼喝花酒
楚长歌的心顿时感到一阵痉挛,冷透了全身。沉默了许久,他才又唤了一声,“云舒……”
“楚教主。”慕容云舒漠然开口,“闺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喊得。若你愿意,可以喊我一声慕容小姐。”
楚长歌又沉默了数秒,“你当真决定休了我?”
“不是决定,而是已经。”话音未落,只听锃地一声,屋内一下子亮起来。慕容云舒站在离楚长歌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第一次在竹屋遇到时,那么冷漠。
“我不同意。”楚长歌道。
“不同意?”慕容云舒青眉微挑,睇着他半晌,道,“不同意也行。等日出天明后,我们再细细商议此事。”
楚长歌沉吟了一会儿,道:“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你。”语气有些沮丧。
“能瞒两年,已经不错了。”慕容云舒淡淡道。
楚长歌轻轻低叹一口气,是啊,能瞒她两年已经不错了。这都归功于自己对她的了解,总能先一步看穿她的想法。只是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他原本以为休书只是她逼他现身的方式,但此时看来,却是他太自信了。她的眼底除了冷漠、疏离,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怒气都没有。
这种漠然是楚长歌从来不曾见过的,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如果她离他而去,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有那么一瞬间,楚长歌失去了人生的方向,陷入不见天日的迷茫之中。
“天色已晚,楚教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慕容云舒道。
楚长歌心底又是一阵寒气逼来,“我……”
慕容云舒:“慢走不送。”话音甫落,屋内的桌椅又吱吱地移动起来,屋内很快恢复以前的样子,怎么看都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楚长歌杵在原地,想说点什么,但是慕容云舒那送客的表情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视线在周围的家具陈设间游离了许久,才道,“石二先生的机关越发高明了。”
慕容云舒不语,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等于间接承认了这机关是石二先生帮她设计的。到时候,石二先生恐怕免不了一顿打。当然,就算她不说,石二先生也逃脱不了被楚长歌报复的命运——这一点在她请他帮忙时他们就达成了共识。
楚长歌见慕容云舒没说话,便默认自己猜对了。于是,一出九卦楼的门,就直奔石二先生的住处——八卦楼——像石二先生手上没有大八卦心里有想知道八卦的人,自然会选择多花几两银子住八卦楼。
楚长歌出现时,石二先生正哼着小曲儿洗着脚,合着双眼,甚是陶醉。
“心情不错。”楚长歌冷冷地说。
石二先生闻言睁开眼,满脸惊喜,“楚长歌,你真的还活着啊!”
楚长歌本是来找石二先生晦气的,可面对他的惊喜万分,忽然气不起来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说道,“她没有告诉你我还活着?”
“说了啊,但是我不太相信。”石二先生拿起椅背上的擦脚布,一面擦脚一面说道,“她跟我说你还活着时,我真不信啊。你要是还活着,能两年不管他们娘俩吗?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我说楚长歌啊……”说到这儿,石二先生停下来擦脚,擦完脚才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了,怎么拖了这么久才现身?”
“这与你无关。”楚长歌冷冷道。
石二先生闻言蹙起眉头,老大不高兴地说道:“怎么与我无关?你惹上麻烦,就等于慕容小姐惹上了麻烦。慕容小姐惹上了麻烦,就等于我惹上了麻烦。我惹上了麻烦,能与我无关吗?”
“你倒是对她死心塌地。”楚长歌哼声道。
石二先生楞了一下,随即笑呵呵揶揄道,“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酸呢?”
楚长歌冷他一眼,道:“陪我去喝两杯。”
耶?石二先生又楞了一下,“小夫妻闹别扭了?”
“你去是不去?”楚长歌故意不耐烦地催促,回避话题。
石二先生心领神会,便笑呵呵道,“去,当然去。不过酒钱得由你出。”
楚长歌:“凭什么?”
呃。都已经要借酒消愁了,还有心思计较酒钱?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不爽快了!石二先生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首先,你比我有钱;其次,喝酒伤身,我陪你喝酒,已经很伤身了,如果还要付钱的话,那就伤心了。伤身又伤心的事,我石二从来不做。最后——”顿了顿,石二先生才又道,“我身上没钱。”
“……”最后一个才是关键吧。“出门不带钱,你还是男人吗?”楚长歌很不齿地说。
石二先生悻悻地干笑两声,道:“不是没带,是被抢了。”
楚长歌挑眉,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某人除了会设机关坑人之外,手无缚鸡之力。
见楚长歌探究地看着自己,石二先生连忙拉着他往外走,“想喝酒就赶紧,再晚就没好酒喝了。”
喝酒跟早晚有什么关系?
到了喝酒的地方,楚长歌才明白过来石二先生那句‘再晚就没好酒喝了’的真正含义。
“换个地方。”楚长歌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用近乎于命令地口吻冷声说。
石二先生:“为什么?”
还敢问为什么?!楚长歌侧头瞪他一眼,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想喝酒,不想嫖妓!”
石二先生也不服输地瞪过去一眼,道:“谁说到青楼就一定要嫖妓?”
“不嫖妓来这里做什么?”
“喝酒啊。”石二先生一脸理所当然。
“喝酒应该去酒肆。”
石二先生摆摆手,道:“酒肆的酒不好喝,这里的酒好。走,我带你去享受享受。”说着,朝青楼走去。一转眼便已左拥右抱。“进来啊。”他回头叫楚长歌。见楚长歌一脸想杀人的样子,他放开怀中的美人,笑呵呵走过去拍着楚长歌的肩,“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不让别人开心啊。”忽然,他压低声音,在楚长歌耳旁低语道:“你想不想知道她是真心休你,还是假意气你?”
楚长歌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说。”
“进去喝花酒……”石二先生话还未说完,便挨了一拳,嘴巴瞬间失去了知觉,很快感觉有什么东西挤到了鼻子。用手一摸,顿时脸色大变。那挤到鼻子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嘴唇——又歪又肿!
楚长歌原本很生气,此刻见到石二先生那副滑稽的样子,心情立即阴转晴,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肩往青楼走,道:“走,喝花酒去。”
石二先生欲哭无泪,脸都毁了,还喝什么花酒?“我们还是去酒肆吧。那里的酒好喝。”
楚长歌停下脚步,“你确定?”
石二先生重重点头,“确定。”
楚长歌想了想,道,“我今天不想喝太好的酒。”
“……酒肆也不是非常好。”
楚长歌:“我不想喝比青楼的酒差的酒。”
“……我知道一家酒肆的酒比青楼的酒好。”
楚长歌:“我也不想喝比青楼的酒好的酒。”
“……”石二先生叹一口气,不挣扎了,再多得挣扎都是徒劳。在楚长歌面前,挣扎是忽略不计,垂是补充说明,垂死挣扎这四个字其实就只有一个重点——死。
走进青楼,楚长歌直接找老鸨要了一间包间和十坛酒,没有叫花娘。
“算你还有点人性。”石二先生一面开酒一面念念碎道。
楚长歌挑眉看过去,“此话怎讲?”
“你没有叫姑娘来,也算是给我留了几分面子。”石二先生道。
“你想太多了。”楚长歌淡淡道,“我不叫花娘来,是不想毁了自己的清誉,与你的面子没有半点关系。”
“……”石二先生那红肿地嘴角迟缓地抽了两下,他也有清誉?
楚长歌又道:“再则,你刚才在青楼绕了一圈,已经娱乐到我了。”
石二先生瞬间石化。难怪楚长歌刚才挑房间时要一间一间的去看,敢情他看得不是房间,而是带着他‘游街’?!
这个卑鄙无耻落井下石的小人!石二先生在心里咬牙齿去,抱起一坛酒狠狠地灌下一大口。
楚长歌也拿起一坛酒朝他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道:“多喝点,喝得越多,你的伤口好得越慢。”
“……兄弟,咱能别这么直白吗?”你咒人也该有点水平,像你媳妇儿那样拐弯抹角不带脏字吧?
楚长歌:“不直白,我怕你听不懂。”
“……”石二先生深深地呼一口气,举起酒坛子道,“算了,你心情不好,我不与你计较。喝酒,咱只喝酒,不说话。”
楚长歌也举起一坛酒,“好,只喝酒,不说话。”他也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我说楚长歌啊,听说你酒量很好、千杯不醉呀,今个儿怎么才喝这么点儿就不行了?”石二先生搭着楚长歌的背说。
楚长没说话,仰头继续灌酒。
石二先生扔下酒坛子趴在桌上说:“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就要吐了。”
楚长歌没有理他,还在继续喝。
“走,我们回去。为了你的清誉,我们必须回去。”石二先生拉着楚长歌歪歪倒倒地往外走。
楚长歌也喝高了,便跟着他往外走。
“哎——等等,二位客官要走啦?”老鸨拦住二人。
石二先生打个酒嗝,“走,一定得走。”
老鸨:“那先把酒钱给结了。”
“酒钱……酒钱……”石二先生一面低喃一面在身上摸啊摸,摸了老半天,忽然一拍头,道:“差点忘了,我没钱。他有,让他付。”
老鸨笑呵呵地看向楚长歌,“看公子衣着华贵,应该不会没带银子吧?”
楚长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老板,“不用找零。”说完便往外走。
“等等。”老鸨拦住他。
“还有什么事?”楚长歌不耐烦地说。
“这些不够。”老鸨道。
楚长歌皱眉,又掏出一张给她。
老鸨:“还是不够。”
楚长歌虽然有了些许醉意,但是理智还算清醒,见老鸨分明是故意找茬儿,便冷下脸,道:“要多少才够?”
老鸨:“我们东家说了,用你的人抵才够。”
正文 第十章:不卖只送
当楚长歌被带到老鸨口中的‘东家’面前时,惊得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云舒,怎么会是你?”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慕容云舒没有回答他的问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静默片刻,然后淡淡说道,“你打算用什么来还债?楚教主。”
慕容云舒的一声‘楚教主’将楚长歌瞬间打入万劫不复。怔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道,“你指的什么债?”
慕容云舒:“当然是酒债。”
“酒债……”楚长歌苦笑着低吟,“酒债,自然应该用银子还。”
慕容云舒:“你还不起。”
楚长歌:“不过是几坛酒而已。能有多贵?”
“花酒不比普通的酒,喝一口,付出的代价都比平常的酒多得多,更何况是几坛。”
慕容云舒的声音很平静,楚长歌却从中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来,这让他顿时心情大好。“石二先生,你闻到酸味了吗?”他笑呵呵地问身后的石二先生。
石二先生早已醉得神志不清,哪里懂得配合他?“酸味?没有啊。哪里有酸味?哪里有酸味……”石二先生一面迷迷糊糊地说,一面揪着鼻子往老鸨身上蹭。正蹭得欢,旁边忽然出现一只手狠狠地揪起他的耳朵,“叫你喝花酒,叫你喝花酒……”
“疼……疼、疼、疼……”石二先生龇牙咧嘴,酒醒了一半。
云四娘松开手,没好气地说道:“亏你还晓得疼!”
石二先生醉眼惺忪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云四娘被他看得红了脸,一跺脚恼羞成怒,拽着他往外走。
见云四娘与石二先生离开,老鸨也识趣地跟着离去。
一时间,房内只剩慕容云舒与楚长歌二人,四目相对。
房外狂风乱作,吹得门窗吱吱呀呀,房内却死气沉沉。好似不管风怎么吹,也吹不散凝聚在两人之间的那一道无形的墙。
过了许久,楚长歌忽然以跌倒之势坐到椅子上,扶着额头,一脸痛苦。
慕容云舒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你这酒里,放了什么东西?”楚长歌问。他的额头已开始冒冷汗。
慕容云舒想过去看他到底怎么了,脚底才刚离地,又放了回去,藏起脸上的担心,淡淡道:“青楼里的酒,多少会放些东西。至于放了什么东西,放了多少,那就看你运气了。”
楚长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派惨淡,毫无血色。“云舒,我是认真的。”他双手抱着头,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见状,慕容云舒的心猛地一颤,难道不是瑃药?
见慕容云舒没有反应,楚长歌不再追问,盘起腿来运功逼毒。奈何一运气,头疼加剧,整颗脑袋顿时像要炸开一样。楚长歌立刻放弃运功逼毒,揉了揉太阳|茓,头疼稍缓,才重新站起来,看向慕容云舒,面无表情。“慕容小姐。”他薄唇轻启,“欠你的酒债,日后会还。我现在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慕容云舒本来已心软,此时却被这一声‘慕容小姐’激得有些恼怒了。她板起脸来,道:“没听说过喝花酒还赊欠的。”
楚长歌皱眉,“我记得我已经付过酒钱了。”
慕容云舒:“我记得我说过不够。”
楚长歌:“你到底想怎样?”
慕容云舒:“欠债还钱,没钱——卖身还债”
楚长歌目瞪口呆,卖身还债?他没有听错吧?“我这个破身子,刚被你扫地出门,白送你都不要,能值什么钱。”
慕容云舒凤眸微动,沉吟须臾,淡淡问:“你卖还是不卖?”
楚长歌:“你是认真的?”
慕容云舒:“我从不拿银子开玩笑。”
楚长歌一愣,随即笑道,“这倒是实话。”语气中揶揄之意十足。
慕容云舒动了动睫毛,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楚长歌见她是认真的,便也收起玩笑地心态,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卖。”
慕容云舒神色一黯,正要继续谈判,只听他接着又说道,“只送。”
说完,楚长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慕容云舒心中一阵悸动,垂下眼,淡然道:“无功不受禄。喜欢的东西,我会花钱买。你还是等还完酒债之后,送给别人吧。”
“啧,好大的酸味。你在这房子里藏了醋吗?几年的?”楚长歌说着左顾右盼,作寻找陈醋状。
慕容云舒当即大囧,脸红到了耳根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加最后一句话。这实在很不像她。
正懊恼,忽然,脸被人捧住,不顾她的反抗,硬生生抬起她的头。
又是四目相对。这一次,近得连呼吸都在纠缠,不依不饶。
慕容云舒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响,无法思考。
“对不起。”低喃一声,楚长歌打开枷锁,将心中的那头困兽放出牢笼,攻城掠地,一发不可收拾。
唇齿交融,天地静寂。
这一刻慕容云舒才明白,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勾心斗角全都作废,剩下的只有弃械投降。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这深情地一吻,就像一场烈火,燃烧了岁月,融化了隔阂。
不知过了多久,楚长歌放开慕容云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畔,信誓旦旦地说道:“从今以后,我楚长歌就是你慕容云舒的人了。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我绝无半句怨言。”
慕容云舒还未从刚才的热吻中回过神来,满脸红晕。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像刚听到他的话似地,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是仆人。”
楚长歌:“……”
于是,楚长歌在一夜之间,从慕容府当家姑爷变成了扫地阿长。阿长是慕容云舒‘赐给’他的新名字。楚长歌提出过抗议,但是被慕容云舒用家规否决了。
“但凡如慕容府为奴者,需另取仆名。”慕容云舒如是说。
而经楚长歌的考证——对慕容府资深家奴绿儿严刑逼供,慕容府家规中压根就不存在这一条。楚长歌深知慕容云舒的为人,若他以不存在这一条家规为由去质疑她的决定,她肯定会大笔一挥在家规上加上这一条。所以,为了日后进入慕容府为奴为婢的广大贫苦百姓的福利,他毅然决然地剔除了质疑。于是,慕容府那本厚厚的家规,又增加了几分厚度。
于是,作为慕容府的瓦匠,石二先生也多了一个名字——石头。
“楚长歌,你太不讲江湖道义了!你自己惹了她活该受罚,干什么拉上我?”石二先生气势汹汹找楚长歌理论。
楚长歌却笑呵呵道,“你我都是性情中人。要死,当然得拉个垫背的。我相信换做是你,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拉我下水的。”
“……”石二先生没话说了。
气呼呼地瞪了楚长歌几眼,石二先生道,“你不是一心想躲着她吗?怎么突然不躲了?”
“都已经被发现了,再躲还有什么意义?”楚长歌挑挑眉,又道,“再说了,她现在休了我,慕容府当家姑爷的位置空了出来。我若还躲着,岂不是给某些人有机可乘吗?”
“某些人是谁?楚长歌啊,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石二先生道。
楚长歌嘴角微勾,望着窗外高深莫测地笑了两下。这两下皮笑肉不笑,在黑夜中显得阴森极了。
石二先生打个寒战,只觉一阵阴风袭来,甚是恐怖。
“天色已晚,不打扰你当望妻石了。”石二先生摆摆袖子,双手负后悠哉游哉地走开。
楚长歌望着对面早已熄灯的房间,忧心忡忡。天色的确已晚,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他又会变成一张白纸,什么也不记得。
她能够接受吗?
应该能吧。
但是他,会对她好吗?
楚长歌垂首低叹一声,他实在不敢确定,白天的自己,会怎么对待她。若是伤了她,该怎么办?毕竟,心中无爱的自己,比任何一匹烈马都难以驯服。
忽然,头部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楚长歌一时不防,跌倒下去,却在半空中被人扶住。
“是你们?”楚长歌惊讶地发现扶住他的人竟是夺魂和索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没有忘记教主当初的嘱托。”夺魂指的是楚长歌两年前离去时留下的话——从今以后,慕容云舒就是你们的主人。
“既然还记得,你们就更不应该出现在我房里。”楚长歌推开他们,沉声道。
夺魂:“是小姐让我们守候在此的。”
楚长歌闻言大喜,“她还关心我?”话音刚落楚长歌就发现夺魂和索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呃,好吧,他问了一句废话。
“我没事。你们过去保护她。最近江湖上乱,我如今重新回到她身边,只怕祸事也会跟着来。”
夺魂与索命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站在原地不动。
楚长歌皱眉,“让你们去就去。还愣着干什么?”
夺魂:“小姐的意思是,我们留下来保护你。”
楚长歌正要发怒,忽然,他悟过来了。现在慕容云舒才是夺魂和索命的主人,他们只听她的话。
“听小姐说,你今晚在青楼喝花酒中毒了。”夺魂一脸奇异地问。
“……”她有必要把喝花酒也说出来么?楚长歌面色微囧,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这两年把她保护的很好。我奖励你们今晚不用执勤,回房睡个好觉。”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主人了。”
“……”假装一下不行吗?白眼狼,没良心。有了新主忘旧主……
楚长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文 第十一章
“我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带我一个。”
“也带上我。”
“还有我。”
东南西北四人围成一个圈蹲在墙角,垂头丧气。
北护法:“你们说,教主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要是知道他在哪里,还会陪你在这里蹲墙角吗?”西护法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北护法悻悻地耸耸鼻子,嘀咕道:“为什么是你们陪我?明明是我陪你们。”
“……”这是重点吗?西护法无力地看向他,长叹一声,“哎——脑残原来就长这样!”
北护法无语凝噎,损人也不必这么赤祼祼吧?
东护法:“青天白日的,你们俩别斗嘴了。”
西护法闻言立马不满地叫道:“我跟他斗嘴与青天白日有什么关系?”
东护法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没有关系。”末了,又补上一句,“我差点忘了,你俩斗嘴从来不分白天黑夜。”
西护法:“……”
北护法一脸无辜,他怎么仿佛听到有人在骂他……
这时,一直沉默地南护法开口说道,“我认为,想知道教主的下落,应该去找夫人。”
“夫人就在隔壁,不用找。”北护法笑呵呵道。
然后,东西俩人看到南护法那张万年不动的泰山脸狠狠地动了一下,确切地说,是有一瞬间的扭曲。
“小南啊!”东护法拍着南护法地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对人类失望。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三种人,一种人遇事特别冷静,像你,另一种人遇事特别白痴,像他。”
北护法张嘴想辩驳,却被南护法抢先了,“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人遇事会变成非人,至于实例,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东护法给西南二人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至于北护法,这辈子与他心照不宣是没指望的了,等着下辈子当亲戚心有灵犀吧。
西南二人也回东护法一个心领神会。第三种人不算稀有,隔壁就有一个。
当东南西北四人冒着被慕容云舒识破的危险,探入九卦楼寻找楚长歌的下落时,九卦楼正上演着非常诡异的一幕——
“吃不吃?”
“这里是哪里?”
“吃不吃?”
“这里是哪里?”
“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这里到底是哪里?”
“……吃!”
沉默。
“好歹吃一口。”
沉默。
“就一小口。”
沉默。
“算我求你了,吃一口行不行?你要是不吃,那个女人会把我生吞活剥的。”
“哪个女人?”
“还能有哪个女人?你就只有一个女人,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女人会管你的死活?哦,对了,你现在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没关系,等天一黑,你就会知道是哪个女人了。”
“为什么要等天黑?”
“因为天黑你就会恢复正常。”
一脸茫然。
“哦,你不要误会,我所说的正常是从那个女人的角度来说的。从我的角度来看,你现在其实挺正常、挺好的。天黑之后你就会变成与现在截然相反的一个人,也就是不正常的人。也就是说,我所说的正常是不正常的意思,但是这个不正常对你来说是正常的意思。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沉默三秒,楚长歌左顾右盼,面无表情,“能来个讲人话的吗?”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没把打击人这本事给忘掉……
趴在墙头看热闹的东南西北四人憋笑差点憋出内伤来。教主果然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伤人于无形。
这时,一道慢悠悠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是不肯吃吗?”
东南西北顿时如临大敌,差点从墙上摔下去。虽然当初玩失踪是教主的命令,但是在第三种人面前,原因是什么通常会被忽略,结果才是重点。尤其是当那个原因是她的‘内人’时,他们这些外人是逃不过当炮灰的命运的。
但是让东南西北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们猜错了。
“不吃打算饿死吗?”慕容云舒一脸平静地看着楚长歌说。
楚长歌看了端着饭菜的李无奈一眼,又抬眼与慕容云舒对视,“你是谁?”
“你的主人。”慕容云舒淡淡道。
乖乖,她玩真的啊!李无奈被惊得手一晃,碗掉了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在半空中将碗接住。“阿弥陀佛。”他一脸后怕地嘀咕一句。
慕容云舒以看白痴地眼神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眼再次看向楚长歌。
李无奈悻悻地抓了抓光秃秃地后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句‘阿弥陀佛’来。莫非是耳濡目染被秃子秃孙们影响了?呸呸呸,什么秃子秃孙?!徒子徒孙才对!缺德果然是会被传染的。跟某些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久了,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冒出一些缺德字眼来。
想到此,李无奈不禁幽怨地看向慕容云舒,可怜他这两年的修行,全被她给毁了。九卦楼真真不是和尚应该待的地方!
感受到李无奈的视线,慕容云舒又淡淡地瞥他一眼,“有事?”
李无奈:“没有!”
慕容云舒挑起左半边眉毛打量他半晌,道:“没有就继续喂饭。”
“……”她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啊!李无奈欲哭无奈,双手捧着碗送到楚长歌面前,规规矩矩地说道:“施主请用膳。”
楚长歌一脸奇怪地皱眉,刚刚还一副‘不吃跟你拼命’的大爷样,怎么这会儿就变成‘求你吃一口’的孙子样了?
李无奈见楚长歌压根就没有把饭接过去的意思,再观慕容云舒一脸的风平浪静,心顿时凉了半截儿。风平浪静搁在某些人脸上,那就是波涛暗涌、暴风雨前的宁静!
太可怕了。李无奈连忙干笑两声,开始自言自语,“你是嫌这饭菜不好是吧?嗯,我也觉得这菜素了点儿。除了青菜萝卜,就是萝卜青菜,看着就没什么胃口。给你加点荤怎样?嗯,加点荤。”李无奈边说边点头,然后看向慕容云舒,“加点肉吧。牛羊猪都行,实在没有鸡肉也凑合。”
慕容云舒看着他,微微一笑,相当之云淡风轻地突出五个字,“人肉要不要?”
李无奈顿时背脊一阵寒,讪讪地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吃饭的人是他……是他。”
慕容云舒:“吃饭的人虽然是他,但是提供肉的人是你。我认为问你毕竟合适。”
“……人家还要吃饭呢,别这么血腥行不行?再说了,你给他提供猪肉,也没问过猪同意不同意啊。”
闻言,慕容云舒挑眉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对。我连猪的意思都没问过,更不用问你了。”
李无奈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损呢?
“大夫说你不能吃荤。”慕容云舒漫不经心地说,目光瞟了楚长歌一眼。
楚长歌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又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道:“我见过你。”
慕容云舒:“很高兴你还记得。”
“但是我不记得你是谁。”楚长歌道。
慕容云舒:“我是你的主人。”
“你把我和猪相提并论?!”这时才想明白地李无奈一脸不满地大叫道。
“看来你与猪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慕容云舒淡淡说。
李无奈:“什么叫我与猪有一定的差距?!是猪跟我有差距……不对不对……是我与猪……猪与我……等等,什么我与猪、猪与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
慕容云舒白他一眼,转而继续对楚长歌说,“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楚长歌面露不解,什么一刻钟的时间?
“吃饭。”慕容云舒淡淡道。
见楚长歌依然不解,李无奈很好心地补道:“再过一刻钟,你就要开工了。”
楚长歌:“开工?”
“跑堂。”李无奈毫不掩饰心中的幸灾乐祸。
楚长歌:“……”
“你若不吃,他就去青楼门口拉客。”慕容云舒一派气定神闲。
楚长歌非常配合地看李无奈一眼,“你可以开工了。”
李无奈无语凝噎,仰天长叹愤然离去。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一条心么?都失忆了还能双剑合璧祸国殃民!
李无奈走后,慕容云舒便拔高声音道,“你们打算在墙头生根发芽吗?”
楚长歌闻言惊讶不已。暗处有人他早就发现了,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也发现了。
东南西北四人则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带着赴死般沉重而悲壮地心情,跳下墙头,乖乖站到慕容云舒面前,一脸‘我有罪’的模样。
慕容云舒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别来无恙。”
有恙,非常有恙。东南西北四人的头低得更低。
慕容云舒睨视他们须臾,道:“既然回来了,就同李无奈一起,去青楼接客吧。”
东南西北四人的嘴角开始没有规律地抖动起来,此起彼伏。
绿儿好心提醒:“小姐,男人不能接客,是拉客。”
慕容云舒凤眉一挑,“男扮女装不行吗?”
“……”
“他们长得也不差。”
“……”绿儿一脸同情地看向东南西北,我尽力了,四位自求多福吧。
东南西北看向楚长歌,教主,说句话吧。
楚长歌则看向慕容云舒,此女甚对我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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