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秃子开玩笑地说:“秀青,你行啊,送君送到小村外——咋又回来了,送到水库工地……”
秀青开玩笑说:“你灶王爷上操场,管得宽。”
“二大,你咋在这呢,我拉肚子来迟啦。”广富急匆匆地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你不去算了,我让别人替你了。”秃子说。
秀青绕过秃子,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去。
秃子再扭头,见秀青已走出老远,他朝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自嘲说:“你和天命别不知好歹,我对你们不薄吧,可你俩咋老对我这么冷淡,像对阶级敌人似的?”随即,他自自语地泄气道,“唉,真是茅坑里的樱桃——又臭又惹人爱呀!要不是老头子早有交代,我才……”
秃子所说的老头子不是别人,是蒋维的父亲——乡党蒋遥。秃子不敢像德贵那样无所顾忌,除了本性不同,还是碍于老头子的权势和面子。秀青和蒋维的关系以及秀青的身份和处境,秃子是后来才搞清楚的。德贵得势也得益于老头子,这一点秃子虽曾专门给德贵点过窍,并引荐过,但他将这一关系挥到这一程度,却是秃子不曾料到的。以此,秃子佩服了德贵攀龙附凤的能力,进而,感叹自愧不如。然而,德贵被处决后,他庆幸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对德贵的罪有应得更是幸灾乐祸。
秀青迈着大步回到家,英子娘正在艰难地做饭。宝珍和宝丰在一旁玩耍。到底是大家出身,英子娘擀的面,薄如蝉翼,晶莹如玉,圆如十五之满月,用刀一切,细如蚕丝。见秀青慌张而入,忙放了手中的菜刀,用干枯的手指握住秀青颤抖的手说:“哎呀,秀青啊,送天命回来了!唉,你们青年人,也真是的,他又不是抓去做壮丁,过个一两月就回来,舍不得是不是?其实也是,我老了,照顾不上他了,也应该有个人想着他啦。我家对不住天命呀!以后有你在他身边,我这老婆子就把心搁下啦。”
秀青想不到农村人竟有如此仁慈厚道的爱心,感动地说:“妈,我正接受改造,担心给你老人家和天命增添更多的麻烦和不幸。”
“傻孩子,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喜欢天命,我就烧高香了。再说了,我屋的成分也不是太好,谈不上给我们增加啥,本来就这样,这个我已习惯。英子爹死的那日,我已认命了。我明白,那只是开头。可是,现在看来,咱们有啥错?他爹一生辛辛苦苦劳累了一辈辈,日子刚好,谁知一夜之间竟……英子,她又为啥要横遭……这是我和她爹的错吗?她爹死前,握住我的手没了一丝力气,却挣扎着说:‘我对不起你和英子,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抚养她,让她将来和天命好好成个家。’”
一向冷冰冰的老人,竟有如此多的心思,看着她时而哭泣时而亢奋的样子,秀青看到了一个历经磨难和酸甜苦辣的女人的爱与恨,正是这种爱与恨的交织构成了她生存的美与善的人生价值。
“妈,我相信你们没有错,你不必自责。”秀青说,“善总是有善报,恶总是有恶报的,你说对吗?就说,那股土匪,不是被解放军消灭了吗,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所以,我才感激**,给了我家一个平安的生活,再不必担心土匪来……”英子娘抹了一把泪,脸上露出了喜色,“你说的增加不幸,不要说不可能,就是有了啥不幸,也绝不会比……我不怕,你这么善良贤惠的女人,你不要吓唬我这个老婆子。”
秀青本想借此将怀了二胎的事,透露给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妈,我哪敢吓唬你?只担心你……还恋着英子。我和天命误伤了你们。”
“咋可能呢,坦率地说,英子没福气,英子爹把英子托付给天命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虽说觉得对不起天命,但你或许还没有这样的体验。当你的儿女长大了,就会明白,母亲其实都是自私的。他俩时好时坏,做老人的,不好说啥,谁料到英子竟会……事那阵,我是很生气,真想一死了之。既然,我没照顾好英子,英子爹也不会瞑目。在那段日子里,唯有天命在我的床前伺候我,他尽心尽力地为我做饭、喂饭,扶我拉屎拉尿。多少次,我想问他,英子为啥要走那绝路?可我至今咋也想不明白。他似乎也想给我说些啥,总未说出。我感到,他有许多难的苦衷,也就渐渐地宽容了他。你第一次到我家,凭感觉我知道你会代替我英子的。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方式。对此,我心里难受了好一段日子,天命似乎也感觉出点啥,在我面前一再搪塞,谁知你来的次数多了,我倒喜欢上你啦。你有许多东西和我英子很相像,只是她没你的学问高,长得没你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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