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咬着唇,他的语气实在很恶劣,她很想转身就走,可是她喜欢他,她很想再看看他,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说她没尊严也好,说她没骨气也罢,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委委屈屈地仰着小脸望着他,她那泪汪汪的眼睛一下子就让屏翳心软了。
喝了酒的时候,人总是容易不清醒,屏翳忽然就走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软玉温香,她发间的香气让他乱了神智,他将她紧紧地搂了搂,她的身体是他一直渴望着的,然而,当他意识到那不是湘君的时候,心底的恨意忽然又占据了大脑的全部,他推开她,却在她踉跄后退时,闪现了一丝懊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内心反复的煎熬让他几近崩溃。
陈颖望着自己曾拥抱过他的双手,离开了那具充满男性力量的怀抱,她颇有些恋恋不舍,可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的迷惑,她究竟要怎么做呢?爱着,却也被恨着,究竟她是该继续,还是应该放弃,“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只要把她还给我,把云儿还给我。”酒后的他情绪很是起伏,抓着她的肩膀,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说,她们之间有些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双眼睛,这个有着清澈眼睛的女人不是湘君,不是他所贪恋的湘君。他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她的身体,直让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置才颓然地放弃罢手。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一把推开她,也断绝了她的念想,要怎么做?他也不知道,他也希望有人能告诉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受煎熬,才能得到解脱。
陈颖笑了,她知道的,他,这个名叫屏翳的男人,只爱那个名为湘君的女人,只爱她一个人。
默默地转身往回走,一不小心跌倒,却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继续向前走,越走越急,生怕多停留一秒都惹他厌烦。
屏翳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向石柱,在石柱上留下了清晰的血痕。
夜色迷蒙,手中只有一壶酒,此刻喝来,味同嚼蜡,屏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眠了,想借酒浇愁,却也只是更添新愁而已。
他回忆起同湘君的过往,不知不觉想得出神。
那年,正是他与冯夷明争暗斗最激烈的一年,当时湘君的父亲还未裂土封王,他为了得到大司命的支持,以忌妒的罪名,将湘君贬黜到青莲阁,迎娶了大司命的女儿洛妃。
她的父亲楚伯夷为此一度弃官归去,而她却不语,只是默默地服从着他的安排。对于他给的承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时,她总是看着他同洛妃入则同房,出则同舆。他分明可以看到湘君眼中的忧伤,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许多次,他在露重的夜晚去青莲阁,就见她倚栏独坐,望着远处的灯火。不知为何,眼泪就掉下来,她写在脸上的全部哀伤,让他如何自处,如何自欺,如何再告诉自己,她是懂他的,而他,如何能毫不愧疚地,任她那般寂寞。
当她得知他要将她废立,她不曾辩解,也不曾乞求,只是幽幽地同他道,“虽不愿你同她在一处,却知你不得不同她在一处,爱你爱到这般,我已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记得当时她同他说那番话时的神情,或许此后不论她曾如何任性骄横,他都不舍她受任何委屈,只因当年她曾同他说过这么一番话。当时他早已想好了无数的解释,却因她的这一句话,便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她说,她想要去青莲阁,她说,她喜欢夏天的时候,满池莲花昼夜开放的样子。那些日子,他每每路过花园,只要眼见满目的莲花,便禁不住想她,思念和牵挂无从表露,只能在暗处询问她的三餐饮食,却仍是无能为力地任她被洛妃欺辱却忍气吞声。湘君说,这一生她选择了他,所以不论如何被辜负,她都无怨无悔,而他们的一切,似乎都印证了这句话,她一再牺牲,而他一再辜负。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座府邸,而她的一缕香魂杳然无踪,萍影无信,这么多日子对她的想念,让屏翳突然间情难自已,又一拳砸在石柱上,斜撑着身躯,痛哭失声。夜露渐浓,他不顾衣衫湿透,只是仰着脸,让所有的思念和悔恨,从内心爆发,化成无数的眼泪,顺着扭曲的脸滚落,打湿了衣襟。如果他当时就知道有一天,湘君会离开他,或许,他会拼着全盘皆输,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月上中天,不知不觉的,湖心的夜莲在黑暗中绽放了,伴着幽香和淡淡的月光。夜莲,就好像是湘君,总是在他最寂寞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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