姡妃那日在陈颖处吃了亏,于是挑了个屏翳心情不佳的日子去那轩辕殿告屏翳道,陈颖前些日子背着他去见了洛妃,本指望屏翳勃然大怒的,却谁知出乎她意料的是屏翳并没有多言语,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朕知道了”。
他知道的不是陈颖私自去见了洛妃,而是知道了姡妃动用私刑,曾经湘君也这么做过,可是他都一再地容忍了她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然而,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以陈颖如今的身份,居然会愿意得罪姡妃和媫妃,也要保下那早已没有利用价值的洛妃。她的举动让屏翳不知她是真的太单纯还是故意做给他看,记忆中的湘君和现实中的陈颖,渐渐层叠在了一起,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直批阅奏折到深夜,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烦躁,将手中朱砂笔用力一甩,屏风中的江山溅上一片赤红色,大殿上,笔杆滚至圆柱边没了声音,宫女们见他这般发怒都一个个噤若寒蝉。
湘君走后,他本来就不多笑容,此刻更是面容冷峻得让人害怕。
站起身,离俞迎候上前,屏翳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朝华阁”。
秋意似乎比前些日子更浓了些,屏翳在通往朝华阁的桥上止步不前。朝华阁中的灯火暗淡,仅借着浅浅的月光与水池里晃动的月影,可见到在庭院中嬉戏的陈颖的身形轮廓。
轻罗小扇扑流萤。
陈颖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前院逗|弄萤火,庭院中的罗汉草早已半腰高了,最后一季的萤火正在草丛中飞舞,曾经那么熟悉的朝华阁,渐渐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似乎荣枯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昨日还在君前承宠,只不过转瞬光景,便可开败到野草漫长。
在趋炎附势的人中,她曾是那么的前簇后拥,转眼却只能困守于这巨大的牢笼,屏翳望着她消瘦的背影,不知这内心的感受,是否是心酸。
虽然那具躯体中早已不是湘君了,可是,不能否认的是,那仍然是对他极具诱惑力的身体。
那一瞬间,夜风拂过她的长发,吹动她的裙摆,她明明是那般寂寞,却因为宫女一个无心的举动,笑得前仰后合,在空气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屏翳突然懂得了她的不同,她向他百般示好,而他拒她千里,也许这一切她并非无动于衷,可是没有他的世界,她依然可以笑得坦然,哭得尽兴。
当屏翳明白了这些,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些不是滋味,他拂袖离去,也许,今夜他本就只是来散步,而并非是同她见面。
陈颖转身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了他离开的背影,微一愣怔,他的到来和离开,都不需要让她知晓,那么,她就假装不知道吧。但也许,他只是希望这庭院中站着的是湘君,而不幸,他突然想起,如今站着的是她陈颖。
“对不起,”她喃喃地,也不知是同谁道歉。
若木见她先前还笑语盈盈,忽而便愁眉不展,不禁诧异地问她怎么了。
而陈颖渀佛未曾听到若木的话,只是难过地想着,对不起,可惜我不是湘君。
那天之后,陈颖再也不在前庭散步,再也不在晚膳后抓着若木,要她陪着健康百步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也许,只是不想再失望地看到,他明明想同她见面,却又突然发现她不是湘君的这个事实。
那天之后,屏翳突然想起,如果哪天湘君回来,却发现朝华阁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一定会很失望吧。所以他派人将朝华阁整修一新,并且叮嘱离俞每日照看陈颖的三餐。他不想湘君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瘦了,憔悴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湘君,可是,真的如此么?
渀佛越是渴望遇见的,越是不见,越避而不见的,越是要见面。不止一次,陈颖同若木去润泽园,屏翳总是恰逢其时地路过,明明是那么偏僻的地方,却为何能与他相遇,陈颖总是不得其解。
陈颖与洛妃两人情谊一天比一天深厚,她们从不提宫中那些会让人不愉快的事,只是聊聊家常,说说自己的见闻,闲来再看看书,学学琴,品品茶,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洛妃的琴音曾冠绝京华,可陈颖就没有这么发达的音乐细胞了,弹出的曲子堪比噪音。幸而只是自娱娱人,两个人也不过是打发时间,偶尔陈颖弹得太难听,几个人都笑她,她也会自己笑自己,很是有娱乐精神。
天气一天天开始转凉,而屏翳更见忙碌,可是不知为何,总是能每日见一面,不说话,远远地,就能眼神碰触,然后彼此都避开。
洛妃有时候望着陈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弹琴。
每次洛妃弹起《碧云斜》,总能弹得人心颤,明明是不懂曲的人,可是陈颖却能分明感知到琴音中的悲戚,每当这个时候,她便知道洛妃又在想念冯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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