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她还活着!
陆芳远低头看她血染的腰侧,双手不停在她身上摸索,试图找出伤口,急声问:“哪里受伤?哪里痛?阿实,告诉我,跟我说话!”
听他骤然一吼,樊香实浑身一震,猛地回过神。
“没……没、没有……”喉头堵塞,嗓音发颤,她转了转渐复神采的眸珠,扯住他不断在她身上搜寻伤到的手。“这些都不、不是我的血……我没伤着……”
她微微举高握在手中的武器。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根精钢冶制出来的中空钢针。
那根钢针在江北取过她心头血后,就光明正大变成她的了。
樊香实此时艰涩挤出话,道:“我没有乱跑,我、我很乖的,可是它突然就出现了……我不知道它何时跃进洞里,但是……但我有察觉到,只是洞口被它堵住,我没办法逃……我、我必须诱开它,才能窜出去……”
她吞咽唾液,小脸发白,方才全靠求生意志强撑,如今危险一除,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第一次它扑过来,我、我有滚倒避开的……但它动作好快好快,再扑过来时,我来不及躲……来不及了,我、我转过身,拿钢针对准它,尽量放低身子……它扑过来,钢针就直直刺进它心窝,不是我的血……公子,不是我的血,我没事的……你拿暗器打它了是不?那头狼跃在半空时,突然嗥叫了声,它摔下来,我、我就顺利刺中它了……公子发暗器打它了是不?你、你你——啊!你流血了?!”
她看到他鲜血直流的右手食指,指上的指甲已少掉一半,露出里头嫩红血肉。
“你……这是怎么了?”
她急问,捧着他的手连忙坐起来,适才所受的惊吓瞬间仿佛都淡了,眸中只余他的伤指。
他抿唇不语,两眼一瞬也不瞬,目中厉色犹在。
樊香实细细搜寻他的眉宇神态,忽然间明白了,心中不禁一痛。
“你干么扳断指甲当暗器打啊?!”
他乖戾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我没带铜钱。”
樊香实一愣。
呃……说得也是,来这是确实用不着带铜钱银两。
“那、那你袖里那些药瓶、药罐、药匣呢?”
“跟那些粮食衣物整理在同个包袱里,丢在雪地上了。”他嗓音平板。
“嗄?!”她又是一愣,随即懂了。他肯定察觉有异,飞奔回来时哪还顾得上那些东西。“那总能随手捏个雪球当暗器打吧……”
他静了静,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想到。”
以他脑子那么好使、绝顶聪明的人,却说“没想到”,结果只会扳下自个儿指甲打狼……她想了又想,哪还能不明白他?根本是见她命悬一线,心里慌急,才会“只想到”要那么做。
胸房里淌满如蜜的感情,心疼,却是带柔软的疼痛。
她从窄袖袖底摸出一小瓶金创药,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撒上药粉,边道:“还好我有备药,唔……阿实跟着公子有样觉样了,什么东西都往袖底塞,除了钢针、金创药、打火石——”说到这里时,她取出一条巾子冲他一笑。“也有姑娘家的手巾,刚好帮公子包扎——哇啊啊!”
她惊呼一声,因整个人被他蓦地扯进怀里,死命搂住。
“你的手还没裹好——唔……”话音突然微弱,觉得他的双袖把她勒得好紧,几是将她肺里的气全都挤出,似恨不得……恨不得将她生生挤进自己血肉内。
直到这时,她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的身躯明显颤抖,抖个不停,那样的恐惧从内心发出,如大潮兴起,奔腾至四肢百骸,终于按捺不住了,所以从肤孔喷涌出来,让他无力克制。
他的下颚抵在她肩上,面庞埋在她柔软发丝里。
樊香实清楚感觉到,他灼热气息一波一波从剧烈鼓动的胸膛中泄出,那不断交替的热气吹动她发丝、烘热她的耳,她甚至听到似有若无的暗哑低吼从他喉中滚出,仿佛极怕,仿佛突然间发现自己竟这么弱,竟抵挡不住惊惧的情绪,以往的强悍霎时间兵败如山倒,所以恼恨,又不得不承认。
他这个“后怕”也太严重了些……但,搅得她整颗心发软啊!像把她的心也拿去浸在“夜合荡”的温泉池里,那么暖,那样温柔有情。
他骇然若此,似把她该怕的那一份也一并怕进去。
樊香实悄悄一叹。
没法子了,被他双袖箍住上臂,她只好勉强抬起两只前臂,摸啊摸的,慢慢抚上他的宽背,小手平贴在他背上,以她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大动作轻柔拍抚。
“没事了,公子……没事了……你莫怕……”
她头皮微痛,因他揪住她的发,迫使她必须仰高脸蛋。
他开始不分青红皂白攻击她,炽热的嘴从她耳畔一路滑向她的颊、她的唇,吻得既重又深,仿佛这么做才能确定她仍在身边,没有走远。
樊香实任由他将吻蔓延到全身,他越是悍然侵略,她益发柔软迎合。
此时此刻似乎不该如此毫无顾忌地交缠在一块儿,但也唯有这样的亲匿亲爱,才能缓解那股深沉的惧意。
当他再次吻上她的唇时,她内心的火热完全被挑起,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背,感觉他急促的心跳与自己相互撞击……
他分开她的腿,她用力搂住他的颈项,他们深入彼此体内,渗进对方神魂里……
*
许久过去,男人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她感觉他神智渐稳,呼息吐纳渐渐缓长,但那一双有力的臂膀仍牢牢环住她。
樊香实在他怀里挪中间,抬起绯嫩脸蛋。
此时,那些起火的树枝早都燃尽,洞口却一片银亮,还缺一点点便十分圆满的秋且露出脸来,高悬穹苍之上,月辉奇清,照拂缠绵的男女。
她藉着月光近近端详男人,小手抚上他的颊,指尖轻画他厉色已褪的眉眼。
“没事了……”
“嗯。”深目微眯。
“公子还怕吗?”喘息着,她低声问。
“怕。”陆芳远老实回答,瞳中烁光。“八成这一生都要怕。”
为她担惊受怕。
她定定看他,似乎是看懂意思,嘴角抿出一抹笑来,脸再次埋在他怀里。
然后,她听到她家公子在她耳边低幽叹道——
“阿实,原来喜爱上一个人,爱她胜过性命,实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那声幽叹中夹杂着苦恼、大澈大悟、莫可奈何等等心绪,听起来可怜兮兮却又无比可爱,听得樊香实心里一阵笑,不禁侧过脸去亲他的唇。
挲着他的唇瓣,她低柔道:“确实很糟糕啊……可我就喜欢这样糟糕的事。”
这一晚,峰顶石洞内柔情缱绻,而石洞外,奇花提前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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