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禹衡冷笑道:“好一个赤胆忠心!你数次游说老帮主,想要让他老人家参与到针对朝廷的谋反阴谋中,可老帮主都没有答应,你便因此而产生二心,想要取而代之,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不仅任神枪脸上变色,就连厅内的其他人,也都情不自禁地暗自心惊,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奚禹衡竟然会在此时此刻,突然爆出如此大的猛料。
其实,在厅上众人当中,对此最为震惊的却还是冷秋山。这几年来,眼见大明王朝积弊日深,气数将尽,冷秋山便一直在暗中联络各方势力,意图揭竿而起,将其一举推翻。黄河帮作为江湖第一大帮,势力异常雄厚,对于这股势力,他更是不能忽略。于是,他便借助自己和任神枪的深厚交情,屡次劝其相助自己说服顾长风,让黄河帮也加入到反明的行列之中。但顾长风乃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对于这件事一直是慎之又慎,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冷秋山和任神枪虽然对此颇为心急,但却也拿顾长风毫无办法,只有耐着性子,苦苦等待。这件事本来做得极为隐秘,却不知为何竟然会被奚禹衡知晓,而且在今天这个敏感时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之间抖搂了出来,冷秋山的心里焉能不惊?
看到众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奚禹衡不禁微微有些得意,他偷眼瞟了一眼冷秋山,然后接着道:“你先是背着帮主,暗中筹划谋逆之事,要陷我们黄河帮于水火之中,现在又串通了外人,想要谋夺帮主之位。嘿嘿,照此说来,没准儿老帮主遇刺之事也和你有关呢。”
任神枪闻言大怒道:“你胡说,老帮主是前天晚上遇害的,而我那时正在遭受一伙蒙面人的围攻,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能够来柳镇行刺帮主呢?”
奚禹衡不屑地道:“我又没说老帮主是你亲手刺杀的,说不定你是假手别人呢。再说了,你说你那时正在遭受围攻,谁又能证明呢?”
任神枪怒道:“我受围攻时,冷大侠、大小姐,还有这位云少侠,他们当时都在现场,他们可以为我证明。”
顾绵儿起身道:“奚叔叔,任叔叔说得没错,那天晚上的确有一伙黑衣蒙面人对他进行围攻,任叔叔带回来的十二名手下,有十名就是丧生在那场围攻当中的。要不是后来冷大侠及时赶到,只怕任叔叔和我,现在都已经成了那些人的刀下之鬼了。”
奚禹衡皱了皱眉头,对顾绵儿温言道:“大小姐,你被他骗了。你想想,同样是黄河帮的舵主,那些蒙面人为什么不对我和你白叔叔下手,而单单要对他下手呢?而且,他们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为什么偏偏要等你到了以后再动手?冷大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到你们陷入绝境以后才来?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事吗?哼,要我说啊,这分明就是他们一伙施展的苦肉计。”
经奚禹衡这么一说,顾绵儿登时没了主意。他满脸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好。无奈之下,她只好求助似的望向自己最为信任的云帆,希望在此时此刻,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从而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而云帆虽然知道顾绵儿眼光中的含意,但碍于自己外人的身份,却实在是没有办法表态,只有静静地坐在那儿装聋作哑,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冷秋山再也无法顾及自己大侠的身份,而继续置身事外了。奚禹衡刚才那番话,虽然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提到他冷秋山的大名,但话里话外,却已将他这个一向受人尊敬的江湖第一游侠,用谁都听得明白的春秋笔法,若隐若现地牵扯了进去,他要是再不对其加以反驳,只怕这扰乱黄河帮的罪名,就真要落在他的头上了。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缓步走到奚禹衡的身前,双手一抱拳,十分客气地道:“奚舵主,任兄路上遇袭一事,乃是我们几人亲眼所见,阁下既然对此深感怀疑,认为是什么苦肉计,那么请问,阁下是不是认为,冷某也是这苦肉计当中的一个角色呢?”
奚禹衡刚才在极度气恼的情况下,失口说出了“卖主求荣”四个字,而在这四个字出口之后,他便已经知道,和冷秋山等人的正面冲突,今日已是在所难免。但是,尽管他心里早已对此有所准备,冷秋山这句类似于摊牌般的问话,却还是令他有些茫然无措。毕竟,这冷秋山名气太大,真要当众撕破脸皮的话,他的底气还是不那么足的。
看到奚禹衡在冷秋山的逼问之下大有胆怯之意,赵天扬连忙上前道:“奚舵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在江湖上混的人,无论说什么话,那都要有真凭实据,像你这样总是猜测臆断,实在是难以服人。依我看,你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将话说清楚,如果你刚才所说的确有其事的话,大家自然会有公论,否则的话,你就给人家陪个不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他这番话明里是数落奚禹衡,但暗里却大有鼓动之意,以至于奚禹衡听完这番话后,顿觉胆气为之一壮。他对冷秋山一抱拳,大声道:“苦肉计之说,的确只是在下的猜测,但您冷大侠要任神枪跟着您一起造反,这事总是有的吧?本来,在下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小角色,您造不造反根本就不干我的事,但如果您要把黄河帮也牵扯进去的话,那在下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我黄河帮能有今天这般基业,全靠老帮主多年的苦心经营,来之殊为不易,如果因为对抗朝廷而招来横祸,最终毁于一旦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成了黄河帮的罪人,又怎么对得起已经死去的老帮主呢?因此,在下以为,谁做帮主都可以,就是任神枪不行,黄河帮决不能就这样毁在他的手上。”
这奚禹衡本来就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现在有赵天扬在后撑腰,这番话就说得更加理直气壮,慷慨激昂。在场的黄河帮众人,无不为之怦然心动。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冷秋山即使有再多的顾忌,却也不得不对奚禹衡的再三责难正面答复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头,双目精光暴射,对面有得色的奚禹衡朗声道:“奚舵主,你口口声声为黄河帮着想,但你想过没有,黄河帮之所以能够领袖江湖,凭的又是什么呢?江湖中人之所以敬重黄河帮,敬重顾老帮主,那是因为你们黄河帮一向行侠仗义,代表了江湖上一股正义的力量。现如今,那个又懒又贪的皇帝,不仅不理朝政,不关心民生,反而派出大批的矿监、税监,到处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百姓们不堪其扰,怨声载道。像这样的昏君,作为江湖上正义代表的黄河帮,难道不应该顺应民意,加入到反抗他的行列吗?”
奚禹衡冷笑道:“冷大侠说得好听,什么正义啊,民意啊,就算你说得对,可单凭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就能推翻朝廷吗?嘿嘿,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被朝廷消灭,落得个灭门灭族的下场?”
冷秋山昂然道:“现在,整个大明朝都人心思变,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便可立成燎原之势。况且,即使事情不成,我等为国为民而死,又有何撼?”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如果说刚才大家还都觉得奚禹衡那些话说得在理的话,那现在,却几乎是一面倒地倾向于冷秋山了。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关系重大,在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谁都不愿先于他人表态。
眼见大家全都沉默不语,赵天扬哈哈一笑,道:“依在下之见,什么造反不造反的这些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应该操心的,当务之急,大家还是先为黄河帮选出一个新帮主,带领黄河帮尽快走出困境才是。”
李福也开口道:“是啊,赵会主说得没错,虽然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现在黄河帮正处非常时期,尽快选出新帮主才是当务之急,其它的事,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
冷秋山见李福和赵天扬都将话题扯开,当下也不为己甚,微微一笑后,便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奚禹衡虽然心有不甘,但碍于赵天扬和李福的面子,也只好就坡下驴,气哼哼地一言不发了。
李福见场面重归平稳,刚才由于担心闹出事来而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这才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放了下来。他手捋胡须,环视了一下众人,字斟句酌地开口道:“虽然选帮主一事是我们黄河帮的内部事务,但既然冷大侠与赵会主两位名重江湖的大人物也适逢其会,那么二位的意见,我们黄河帮自然也会参考。不过现在,冷大侠支持任舵主,赵会主支持奚舵主,而且各自的理由还都很充分,这可叫老朽有些难以决断。不知在座的其他各位有何高见,请尽管发表,如果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可实在是我们黄河帮的大幸啊。”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诚恳,但在场之人却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本来就已十分复杂,现在又有冷、赵二位重量级的人物掺和进来,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得到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只怕是难于登天了。
静默了半晌之后,顾绵儿忽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这么为难,那不如就让白叔叔当帮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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