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虞靑捂着胸口,对着秦思摆了摆手,大红的袖摆在唇边轻轻拭着,低声道:“我没事。”刚刚说完,虞靑胸口又是一痛。秦思将虞靑扶入龙榻之上,忧心道:“娘亲,你究竟怎么了?”
“都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了。”虞靑说着,拍了拍秦思的手背,秦思只觉得那指尖冰冷刺骨。秦思将虞靑的手轻轻放入锦被之中,缓缓起身。
“月夜,月夜……”
知晓暗卫就在凤离殿中,秦思对这空荡的殿中一呼,身侧的烛台明灭一闪,一方衣袂无声落下,月夜的身影便立在了龙榻旁。
“属下见过皇上,见过主上。”
“月夜,你速去将我爹爹找来。”秦思吩咐道。
“是。”
看着月夜身影远去,虞靑眸心闪烁着,无力道:“你让他来做什么?”
“爹爹医术不凡,可替娘亲来看看,不然女儿如何能放心?”
虞靑微微阖眸,将满眼的不安收敛起来。她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根本无药可救了。阿离也好,离渊也罢,知晓了不过是平添伤心。虞靑看着细细给她铺平被角的秦思,心中默叹。
“阿离,那柴郡王你见着了,可有何看法?”虞靑想起今日晚宴上那一幕琴箫和鸣,不禁问道。
秦思略略一想:“柴郡王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我曾说,他贪嗔痴怨占了其二,你以为是哪两样?”
“柴郡王性情并不暴怒,嗔算不上。贪、痴、怨,莫非是痴怨?”秦思垂眸猜测。
虞靑轻笑了笑:“子瑜的确是个痴者,并非是愚笨的痴迷,而是说他性情执着,所要得到的东西便不遗余力。”
“比如皇位?”
“不错。子瑜的确是一心要拿下这个皇位,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虞靑不想伤了柴郡王,可他步步紧逼,让她别无他法。
秦思有些不明白,大凡谋位者都会收敛锋芒,暗自筹划。生怕这心思暴露出来,会惹祸上身。可柴郡王却不一样,他的心思满朝皆知,可娘亲为何……
“只要我在这个皇位一日,我便不能杀了中山王一家。”虞靑似乎若有所思,眼中掀起遥远的薄雾。
“这是为何?娘亲是皇上,保江山,杀奸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唉,若要说其中缘由,就不得不提另外一样了。”
“那还有一样是?”秦思问道。
虞靑叹了叹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这孩子还有一怨。”
“怨谁?”
“怨天,亦怨人!”秦思在龙榻边坐下,听着虞靑说道:“他满怀着抱负,却只是个郡王,此为怨天。而子瑜心中是怨我的,怨我占了江山,更怨我害了他自幼丧母,受尽妾侍欺辱。”
“这与娘有何关系?”
“说来话长了。那时,狄丞相的女儿玉露是我的伴读,在她出嫁给中山王之前,与我形影不离。”虞靑说着,喉间又是轻咳,秦思拍着她的背脊听她缓缓道来:“我记得那一年的花灯会,我就快要离开南国去和亲,便央着刚刚生产不久的玉露陪我出宫看花灯。那天,街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带着面具的人们,花灯照亮了整个华阳城。”
“原本是很开心的一日,却因为意外变成了噩梦。”
“我年少任性,在人群中四处逛着,渐渐和侍卫走散了。我看见一处酒楼门前摆着行酒令,便上前去凑热闹,行酒令若是输了便要饮酒,若是胜了便能得到各色花灯。我一时玩得兴起,可谁知会出了意外,当时不知是谁将一盏花灯打翻,大火很快烧了起来……”
虞靑说着,不由微微哽咽。
“那后来呢?”
“后来,酒楼门前搭着的高台垮了下来,我当时呆着不知道怎么办,随行的侍卫也找不到踪影。我摘下面具的那一刹,有烧着的木梁掉了下来……而玉露,扑在我身上,就这么……死了……”
见虞靑肩胛抽动着,秦思眉心蹙起,低声安慰道:“娘亲,莫要想了,都过去了。”
柴郡王野心昭昭,虞靑却始终不忍对他下杀手,甚至一忍再忍,便是因为狄玉露这一命……
“玉露临死前,将子瑜托付给我,让我保他一生平安。我应下了。所以我这一生,都不能伤他。”
虞靑说着,热泪不禁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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