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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卖海豚的女孩 > 第二章爱情的伤痛

第二章爱情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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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撞山的消息瞬即传到香港,机上乘客全部罹难。沈鱼在梦中被马乐的电话吵醒,才知道缇缇出事。

“新闻报告说没有人生还。”马乐说。

沈鱼在床上找到遥控器,开着电视机,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尸体,被烧焦的尸体排列整齐放在地上,大部分都血­肉­模糊,其中一条尸体蜷缩成一团,他死时一定挣扎得很痛苦,不会是缇缇吧?沈鱼抱着枕头痛苦。

“我找不到翁信良。”马乐说,“他不在家,传呼他很多次,他也没有覆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他可能在缇缇家。他说过每天要去喂咕咕的。”

沈鱼和马乐赶到缇缇家。

“如果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沈鱼问马乐。

翁信良来应门,他刚刚睡醒,沈鱼的估计没有错,他还不知道他和缇缇已成永诀。

“什么事?”翁信良看到他们两个,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不覆机?”

“我的传呼机昨晚给咕咕咬烂了,我在这里睡着了。你们这么着紧,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电视?”马乐问他。

“我刚刚才被你们吵醒。”

沈鱼忍不住痛哭:“缇缇,缇缇……”

“缇缇发生什么事?”翁信良追问沈鱼,他知道是一个坏消息。

沈鱼开不了口。

“缇缇所坐的飞机发生意外。”马乐说。

翁信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意外?”

“飞机撞山,严重焚毁。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缇缇呢?”翁信良茫然说。

“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翁信良整个人僵住了,在三秒的死寂之后,他大叫一声,嚎哭起来。

缇缇的父母在法国,所以她在那边下葬。沈鱼陪翁信良到法国参加葬礼,翁信良在飞机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至少她死前是很幸福的。”沈鱼说:“怀着希望和幸福死去,总比绝望地死去好。”

“不。”翁信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死去的,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一次失手,从九十米高空跃下时,死在池边。”

“她从九十米高空跃下,从来没有失手,却死在飞机上,死在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人生,总是攻其不备。”沈鱼说。

在葬礼上,翁信良站在缇缇的棺木前不肯离开。缇缇的身体严重烧伤,一张脸却丝毫无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安祥地躺在棺木里,胸前放着一束白­色­雏菊,只要她张开眼睛,站起来,挽着翁信良的臂弯,她便是一位幸福的新娘子。

回到香港以后,翁信良把咕咕、相思鸟和所有属于缇缇的东西带到自己的家里。他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跟咕咕一起睡在地上,狗吃人的食物,人吃狗的食物。

那天早上,沈鱼忍无可忍,到翁信良家里拍门。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的。”

翁信良终於打开门,他整个人好像枯萎了,嘴­唇­­干­裂,流着血水。

“你不能这样子,你要振作。”

“振作来­干­什么?”翁信良躺在地上。

咕咕缠着沈鱼,累得沈鱼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相思也在脱毛,翁信良与这两只失去主人的动物一起失去斗志。

沈鱼把翁信良从地上拉起来:“听我说,去上班。”

翁信良爱理不理,偏要躺在地上。

“缇缇已经死了。”沈鱼哭着说。

翁信良伏在沈鱼的身上,痛哭起来。

“她已经死了。”沈鱼说。

翁信良痛苦地抽泣。

“我现在要把咕咕和相思带走,你明天要上班。”沈鱼替咕咕带上颈圈。

“不要。”翁信良阻止她。

沈鱼推开他:“你想见它们,便要上班。”

沈鱼把咕咕和相思带回家里,她对咕咕有严重的敏感症,不住的打喷嚏,唯有把它关在洗手间里。可怜的松狮大概知道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它在洗手间里吠个不停。沈鱼想,她对咕咕的敏感症总有一天会痊愈的,人对同一件事物的敏感度是会逐渐下降的,终於就不再敏感了,爱情也是一样,曾经不能够失去某人,然而,时日渐远,便逐渐能够忍受失去。

现在她家里有两只相思鸟,一只不唱歌,一只脱毛,是她和翁信良的化身。沈鱼把两个鸟笼放在一起,让两只失恋的相思朝夕相对。

沈鱼打电话给马乐。

“你带你的小提琴来我家可以吗?”

马乐拿着他的小提琴来了。

“为我拉一首歌。”沈鱼望着两只相思说。

“你要听哪一首歌?”

“随便哪一首都可以。”

马乐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拉奏布鲁赫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马乐拉小提琴的样子英俊而神奇,原来一个男人只要回到他的工作台上,便会光芒四­射­。

脱毛和不唱歌的相思被琴声牵引着,咕咕在洗手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沈鱼坐在地上,流着眼泪,无声地啜泣。

第二天早上,沈鱼看到翁信良在海洋剧场出现。

“早晨。”翁信良说。虽然他脸上毫无表情,沈鱼还是很高兴。

翁信良着手替翠丝检查。

“翠丝最近好像有点儿跟平常不一样。”沈鱼用手替翠丝擦去身上的死皮。

“我要拿尿液检验。”翁信良说。

“你没事吧?”沈鱼问他。

“咕咕怎样?”

“它很乖,我对它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你想看看它?”

翁信良摇头,也许他正准备忘记缇缇。

沈鱼下班之后,跑到翁信良的工作间。

“翠丝的尿液样本有什么发现?”

“它怀孕了。”翁信良说。

“太好了!它是海洋公园第一条海豚妈妈。”

“它是在一个月前怀孕的。”翁信良看着尿液样本发呆,“刚刚是缇缇死的时候。”

“你以为缇缇投胎变成小海豚?”

“不会的。”翁信良站起来,“要变也变成飞鸟。”

“是的,也许正在这一片天空上飞翔,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很伤心。”

翁信良站在窗前,望着蓝­色­的天空,一只飞鸟在屋顶飞过。

“一起吃饭好不好?”沈鱼问他。

“我不想去。”

“那我先走。”

沈鱼走后,翁信良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票子,是三个月前,沈鱼去买的歌剧门票,准备三个人一起去看,日期正是今天,缇缇却看不到了,歌剧比人长久。

翁信良一个人拿着三张门票去看歌剧,整个剧院都满座,只有翁信良旁边的两个座位空着,本来是缇缇和沈鱼的。这个晚上,他独个儿流着泪,在歌剧院里抽泣,如同一只躲在剧院的鬼魅。

他越来越相信,是鲸冈从他手上把缇缇抢走。

舞台落幕,翁信良站起来,他旁边两个座位仍然空着,缇缇不会来了,他哀伤地离开剧院。在剧院外面,有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等他,是沈鱼。沈鱼微笑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会来的。”

翁信良低着头走,沈鱼跟在他后面。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肚子饿吗?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地方很好。”

沈鱼带翁信良去吃烧鹅。

“这一顿饭由我作东。”

“好,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可以请我喝酒吗?”

“当然可以。”

翁信良不停地喝酒,原来他的目的不是吃饭,而是喝酒。

“不要再喝了。”沈鱼说。

“我从前是不喝酒的,如今才发现酒的好处,如果世上没有酒,日子怎么过?”

“你为什么不去死?”沈鱼骂他。

沈鱼扶着翁信良回到自己的家里,咕咕看见翁信良,立即跳到他身上,翁信良拥抱着咕咕,滚在地上,把它当做缇缇。

沈鱼拿热毛巾替翁信良敷脸。

翁信良喝得酩酊大醉,吐在沈鱼身上。

“你怎么了?”沈鱼用毛巾替翁信良抹脸,翁信良不省人事,躺在地毯上。

沈鱼脱掉身上的毛衣,翁信良睡得很甜,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沈鱼喂他喝茶,他乖乖地喝了。沈鱼脱掉内衣,解开胸围,脱掉袜和裤,一丝不挂站在翁信良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祼­体,从来没有拥抱过她,她是他在头一天遇到的第二个女人,这是她的命运。沈鱼替翁信良脱去衣服,他的身体强壮,肌­肉­坚实,她伏在他身上,翁信良抱着她,压在她身上,热情地吻她的脸和身体。

翁信良疲累地睡了,沈鱼把毛毯铺在他身上,牵着他的手,睡在他的身边,她给了这个失恋的男人一场Xing爱,是最好的慰藉,如果他醒来要忘记一切,她也不会恨他。

翁信良在午夜醒来,看见沈鱼赤­祼­睡在他的身旁,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喉咙一阵灼热,很想喝一杯水,他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外衣,把它放在沈鱼的手里,沈鱼握着衣服,以为自己握着翁信良的手,翁信良站起来,穿上衣服,走到厨房,他找到一罐冰冻的可乐,骨碌骨碌地吞下去。

沈鱼站在厨房门外,温柔地问他:

“你醒了?”

“你要喝吗?”翁信良问沈鱼。

“嗯。”沈鱼接过翁信良手上的可乐,喝了一口。

沈鱼望着翁信良,翁信良不敢正视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鱼的鼻子不舒服,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你着凉了?”

“不,是因为咕咕。”

“你家里也有一只相思?”翁信良在客厅里看到两只相思。

“这只相思是不会唱歌的。”

“不可能,不可能有不会唱歌的相思。”翁信良逗着笼里的相思,它果然不唱歌。

“没有爱情,相思也不会唱歌。”

“我还是回家。”翁信良穿上衣服。

沈鱼虽然失望,可是,他凭什么留住这个男人呢?是她先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从来不会因为一场胡涂的Xing爱而爱上一个女人,何况有另一个女人,在他心里,有若刻骨之痛。

沈鱼送翁信良离开,他们之间,突然变得很陌生。

“再见。”

“再见。”沈鱼目送他走进电梯。

沈鱼站在阳台上,看到翁信良离开大厦。

“翁信良!”

翁信良抬头,沈鱼摊开手掌,不唱歌的相思在他头上飞过。她希望它回到林中会歌唱。

翁信良看着相思在头顶上飞过,沈鱼为什么也有一只相思?而她从来没有提及过。翁信良忽然明白,她原来也想要缇缇的礼物。

相思鸟在他头顶上飞过,沈鱼在阳台上望着他离去,翁信良觉得肩膊很沉重,他想哭。

当马乐找他喝酒的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去,但还是去了。

“看见你重新振作,我很安心。”这个好朋友对他说。

翁信良只管喝酒。

“你有没有见过沈鱼?”马乐问他。

翁信良点头:“你和她--”

“看来她不爱我,她爱的另有其人。”

翁信良低着头,连马乐都知道她爱着自己,翁信良却一直不知道。

沈鱼骑在杀人鲸身上出场,赢得全场掌声,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感到被爱。

在办公室里,沈鱼接到翁信良的电话。

“今天晚上有空吗?”

“嗯。”沈鱼快乐地回答。

“我们一起吃饭。”

沈鱼赶回家中换衣服,放走了没有爱情的相思,爱情飞来了。

在餐厅里,翁信良和沈鱼一直低着头吃饭。

“你要甜品吗?”翁信良问沈鱼。

“不。”她心情愉快的时候不吃甜品。

翁信良要了一个西米布甸,他平常不吃甜品,但这一刻,他觉得该用甜品缓和一下气氛。

“前天晚上的事,我们可不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翁信良低头望着面前的西米布甸。

沈鱼抬头望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痛恨这个男人。

“我不想害你。”翁信良沉痛的说。他不想因为悲伤,而占一个女人的便宜。可是,沈鱼却不是这样想,她认为他反悔。

沈鱼冲出餐厅,一直跑,跑回海洋剧场。翠丝因为怀孕被隔离了,以免力克不小心伤害胎儿。力克和曾经是情敌的米高在池里嬉水,它们又成为好朋友了。沈鱼打开水闸,力克、米高和所有海豚同时游到大池,沈鱼脱掉衣服,潜进水里,她的自尊受到了极大侮辱,一个曾经进入她身体的男人对她说:

“那天晚上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她知道未必有结果,却想不到男人竟然那么怯懦。

翠丝不甘寂寞,在池里不断发出叫声,沈鱼把水闸打开,让翠丝游到大池,力克连忙游近翠丝,跟它厮磨。沈鱼留在水底里,只有水能麻醉她的痛苦。在水底里,她看到了血,是翠丝的血。沈鱼连忙把力克赶开,翠丝痛苦地在水里挣扎,血从它下­体­一直流到水里,然后化开。

沈鱼唯有传呼翁信良。

翁信良赶来替翠丝检查。

“你怎么可以让力克接近它?”翁信良责怪她。

“翠丝怎样了?”

“它小产。”

关于翠丝小产的事,必须通知主任兽医大宗美及海洋公园管理层。

“明天我会向大宗小姐解释。”沈鱼说。

“沈鱼--”翁信良欲言又止。

“不用说什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这点我很明白。”

翁信良欲辩无言,他只是不想欺骗一个女人,却做得很笨拙。

第二天早上,沈鱼向大宗美自动投案,但翁信良比她早一步。

大宗美怒骂翁信良:“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便让力克接触翠丝?你知道一条小海豚的价值吗?”

“对不起,我愿意辞职。”翁信良向大宗美深深鞠躬。

“我会考虑你辞职的要求。”大宗美说。

“大宗小姐--”沈鱼不想翁信良替她顶罪。

翁信良连忙抢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要向主席报告这件事情。”大宗美说。

大宗美离开,沈鱼望着翁信良,不知道是否应该多谢他,然而,若不是他,沈鱼不会把翠丝放在大池,令它小产。一条小海豚因他的怯懦而牺牲了。

“你以为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打个平手吗?”沈鱼倔强地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真是谢谢你。”沈鱼掉头走。

翁信良无可奈何,他向来不了解女人。如果没有遇上缇缇,他也许会爱上沈鱼的,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晚上,沈鱼喂咕咕吃饭,脱毛的相思经过翁信良的治疗后,已经痊愈,却颠倒了日夜,快乐地唱着歌。沈鱼把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那件毛衣,是翁信良那夜吐过东西在上面的,沈鱼抱着毛衣,用鼻子去嗅那件毛衣,毛衣上有一股衣物柔顺剂的花香味,沈鱼却企图嗅出翁信良口腔里的味道。

门铃响起,难道是翁信良?不,是马乐。

“我刚在附近探朋友,来看看你。”

“为什么不先打电话来?”

“我怕你叫我不要来。”马乐直率地说。

沈鱼失笑:“喝茶好吗?”

“嗯。”

沈鱼泡了一杯茶给马乐。

“马乐,你爱我吗?”沈鱼问他。

“不爱。”马乐说。

沈鱼很意外,她以为马乐会哀痛地说:

“爱。”

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一点慰藉,想不到连这个男人都背叛她。

“这不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对不对?”马乐问她,“如果我答爱的话,你会快乐吗?我想不会,因为你爱的人不是我。”

沈鱼无地自容,伏在阳台的栏杆上。

“我永远不可能成为翁信良,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缇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缇缇。”

“但你不会拒绝做她的代替品。”

是的,翁信良和她缠绵的时候,是把她当做缇缇的。为了得到他,她扮演缇缇。

在马乐面前,她坚决否认:“缇缇比我幸福,她在一个男人最爱她的时候死去。我永远不会是她。”

“沈鱼,你是一个很好的情人,却不是一位好太太。”

“为什么?”

“你会倾尽所有爱一个人,但跟你生活却是一个负担。”

“所以你也不爱我?”

“你根本不需要我爱你,你知道我喜欢你的。”马乐温柔地说。

沈鱼在阳台上看着马乐离去,感觉跟看着翁信良离去是不一样的,没有爱情,背影也没有那么动人。

她决定从明天开始放弃翁信良。为什么要从明天开始?她想用一个晚上眷恋他。

第二天早上,沈鱼抖擞­精­神回到海洋剧场,翁信良比她早到,他替翠丝检查,它的情况已经稳定。

“早晨。”翁信良温柔地跟沈鱼说,“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意思不是想当做没事发生。”

她拒绝他的时候,他却回来了。

“我可以当做没事发生的。”沈鱼跳进池里,跟力克游泳。

翁信良站在岸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在爱上一个男人之后会变蠢,而男人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女人的时候,也是很蠢的。

沈鱼故意不去理会翁信良,翁信良失望地离开海洋剧场,沈鱼在水里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无论如何不能恨他,她恨自己在他面前那么软弱。沈鱼拿起池边的哨子,使劲地吹出一串声音,她把爱和矛盾发泄在刺耳的声音上,海豚听到这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同时嘶叫,杀人鲸也在哀鸣,它们也被沈鱼的爱和矛盾弄得不安。翁信良在剧场外听到这一组奇怪的声音,好像一个女人的哭声,他回头,是沈鱼,沈鱼在岸上忘情地吹着哨子。一个女人,用她所有的爱和热情来发出一种声音,使得动物也为她伤心。十条海豚在哨子声中不断翻腾,它们是沈鱼的追随者。

沈鱼运用全身的气力继续吹出她的爱情伤痛,杀人鲸愈跳愈高,海豚从水里跳到岸上,排成一队,追随着沈鱼。翁信良从没见过这样壮丽的场面,当一个女人将爱情宣之於口,原来是如此震憾的。

这一天晚上,翁信良留在工作间做化验工作。自从缇缇死了,他习惯用这个方法来使自己疲倦,疲倦了,便不会失眠。但这一天跟平常不同,他挂念沈鱼,很想去看看她。

翁信良站在沈鱼的门外,犹豫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道歉还是继续一种关系?他想道歉,这种想法令他感到舒服,因为即使被拒绝,也不太难堪。他鼓起勇气拍门,沈鱼来开门。咕咕扑到翁信良身上,狂热地吻他。

沈鱼看见翁信良,心里一阵酸。翁信良凝望沈鱼,说不出话来,他很少向女人道歉。

“对不起。”翁信良想道歉。

沈鱼紧紧抱着翁信良,她需要这个男人的温暖。

“你先让我进来,让人看到不好意思。”

沈鱼不肯放手,整个人挂在翁信良身上。翁信良唯有逐步移动,终於进入屋里。

“我忘不了缇缇。”翁信良说。

“我知道。”沈鱼哽咽,“我只是想抱抱你。缇缇是不是这样抱的。”

“你不要跟她比较。”

“我比不上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鱼把翁信良箍得透不过气来。

“你给我一点时间。”翁信良说。

沈鱼点头。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令海豚和鲸鱼变成这样?”

“我是海豚训练员。”

“不可能的。”

“爱情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沈鱼说,“我也没想到它们会这样。”

翠丝流产的事,大宗美虽然向主席报告了,但极力维护翁信良,翁信良可以继续留下来。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女人保护他。

亡命跳水队新来的女跳水员是一名黑人,代替缇缇的位置。每次经过跳水池,翁信良也故意绕道而行,那是他最痛苦的回忆。可是这一天,观众的喝采声特别厉害,翁信良终於再次走近他与缇缇邂逅的地方。年轻的黑人女跳水员在九十米高空上向群众挥手,她是一位可人的黑珍珠。缇缇站在九十米高空上也是风姿迷人的,她向人群挥手,她挥手的姿态很好看,好像是一次幸福的离别,然后她张开双手,跨出一步,缇缇回来了。

黑人女跳水员从水里攀到岸上,经过翁信良身边的时候,对他微笑,她不是缇缇。翁信良失望地转身离开,沈鱼就站在他身后。

到了晚上,他们一直无话可说,翁信良跟咕咕玩耍,沈鱼替相思洗鸟笼。

“我也可以从九十米高空跳到水里的。”沈鱼放下鸟笼说。

翁信良不作声。

沈鱼拿起背包,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里?”

“我也可以做得到的。”

“你别发神经。”

沈鱼没理会翁信良,拿着背包走了。她回到海洋公园,换上一袭泳衣,走到跳水池去,她抬头看看九十米的跳台,那是一个令人胆颤心惊的距离。沈鱼从最低一级爬上去,越爬越高,她不敢向下望,风越来越大,她终於爬到九十米高空了。沈鱼转过身来,她双脚不停地抖颤,几乎要滑下来,缇缇原来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她怎能和她相比?为了爱情,她愿意跳下去,她能为翁信良做任何事,可是,她胆怯了,她站在九十米高台上哭泣,她拿不出勇气。

“下来。”翁信良在地上说。

沈鱼望着地上的翁信良,他比原来的体积缩小了好多倍,他向她挥手,高声呼喊她下来。

翁信良抬头望着沈鱼,他看到她在上面抖颤,这是一个可怕的距离,他也开始胆怯,他真害怕沈鱼会跳下来,他接不住她。

沈鱼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她终究不敢跳下来。

“我怕。”沈鱼哭着说。

“下来。”

沈鱼期望这个男人为了爱情的缘故,会攀上九十米高台亲自把她抱下来,可是,他无动于衷,只是站在地上。

沈鱼从九十米高台走下来,冷得发抖。

“我还舍不得为你死。”沈鱼对翁信良苦涩地笑。

“不要为我死。”

“你没想过抱我下来吗?”

翁信良沉默。

“如果是缇缇,也许你会的。”

“回去吧!”

翁信良送沈鱼回家。沈鱼开始后悔刚才没有从九十米高空跃下,跃下来不一定会死,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死寂却教人难受。

沈鱼换了睡衣,翁信良一直没有换衣服,也没有脱去鞋子。

“我还是搬走吧。”翁信良终於开口。

“不,不要。”沈鱼抱着他。

“不要这样,我们不可能一起。”

“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沈鱼哀求他。

“你无需要为爱情放弃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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