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之中，不仅能见度极近，便连声音都淡了许多。此等情形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云山对于自己能够活下去有了更多的信心。

“既然没死在人手上，又岂会死在老天手上？”

云山一瘸一拐地走着，泪肆意地撒着，半因腿上剧痛，半为那渐不可闻的娘亲的声音。

蓦地，一声尖锐的呼声穿云裂石而来，声音竟比此前清晰了数分。

“山儿，不准哭！活下去！”

明显是临死前的爆发，不然不可能在穿越宽远浓雾后还有如此音量，如响耳旁。想到此处，云山猛地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泣，低声道:“是，娘亲，我不哭！我不会死！我会活下去！我要为你们报仇！”那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娘亲还在面前，而他正回应着娘亲的训导。

此时行走的路线，已然偏离了原先进雾的方向。先前云山一进雾便用娘亲教他的“折雪飘鸿步”瞬间变换了急速奔行的方向。这是为了防备身后两人再使用那远距伤人的功夫，若是进了雾，却又马上倒在浓雾边线上，那便功亏一篑了。

折雪飘鸿步这门功夫，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行径奇诡，速度奇疾。能够在空中突兀变向，只是变向之时，腿部经脉的负担会骤然加大，传闻中，此功臻至化境，能在虚空中接连十八次腾挪急转，如履平地。只是以娘亲目前的功夫，都只能在空中变向两三次次。而自己，却仅能在地上不减缓奔行速度的情况下变向一次。

可惜云山所习不­精­，仅仅是因为强行使用了一次，左腿受击处已然肿胀得黝黑发亮，剧痛中混杂着麻木感，右腿亦有胀痛之感，只是没有左腿严重，尚能忍受。不知想到了什么，云山突兀地停了下来，给了自己一巴掌。复又再换方向，变道东南。

“若是往日里再刻苦些，将折雪飘鸿步练至入门，怎会将体重大半倚附在娘亲身上？或者早逃向了别处也说不定。又怎会！又怎会到如此境地！？都是我害了娘亲！我该死！”又是一巴掌。

“不，我不能死！一定要把这群杂碎全杀了！柳通延！柳玄卞！骖酉老！青极剑！你们等着！”双眼微微发红，那是刻骨的仇恨，衬着血汗流淌的脸庞更加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

……

另一边，浓雾区外几丈处。云山娘亲躺在地上，已然没了呼吸，身上多处骨折，四肢及躯­干­之上足有三十二个血洞，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血液在流了。只是那两人也不好过，身上同样多出了数道恐怖的伤势，已经到了重伤的地步。

她为了替儿子搏得更多的生机，全然不顾自己，招招夺命，尽是耗损生命力的同归招式，既夺己命，也夺他命。

如今，骖酉老与青极剑已经在她身上翻找了几遍，却全无所获，面­色­难看至极☆后，暴怒惊恐的青极剑猛地挥起一剑，竟然将她的尸体剖了开来。一是为了防她将宝玉吞于腹中，故而再试上一试，得则幸之；二是为了泄愤和掩惧。

几个呼吸之后，骖酉老沉着一张脸，­阴­测测地说道:“好了，不要找了，宝玉显然在云家小公子身上。幸亏我一记飞蝗石击伤了他的小腿，晾他也走不了多远。我等必须进雾一行，迟则生变。柳大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那个妖怪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那­阴­森的眼神令青极剑忽感一阵寒冷和恐惧。

轻哼一声，以掩饰心中的烦闷，便起身走向浓雾。却见骖酉老并驾齐驱于他身侧数步远，大声笑道:“哈哈哈哈，便让我来试试这杀生雾如何可畏可怖！使得无数武林高手折损其中。”

骖酉老说得豪气­干­云，然而青极剑却只觉得­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无非是给自己打气而已。这杀生雾的恐怖，绝对不可小觑。

……

一进浓雾才只数步，二人面­色­便勃然大变。因为他们顿时听不见了同伴的呼吸声，便连脚下的路也看不太清，如同走在云上一般，不辩东西，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二人鼓足真气，相继大呼对方名字。

“骖酉老！”

“青极剑！”

二人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何况距己数丈远的对方？

然而这两声大呼却被云山听到了。他已经见到了几具白骨，却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觉得这浓雾就像普通的雾一般，甚至还让自己头脑清楚许多，只感空气清新之极。唯一的异处，便是声音变得小了许多。就如刚才相继传来的呼声。小是小了，却从中清晰地听出来了惊慌失措的韵味。然而却没有打斗之声，杀生雾到底诡异在何处？

伫立思虑良久，云山咬了咬牙，不亲眼看着他们死，心气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