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功夫后,云山途经一片树林时,犹在奔跑,神识一动,一双眸子便猛地冷了下来,而后又猛地一亮。
眸光之中,竟然升起了炽烈的火焰,似乎可以焚灭一切。
心火一燃,便若雄鹰欲搏击长空,所以他的双臂便蓦地一扩,如鹰振翅,红芒一闪,灵元一涌,双手一握,似鹰爪袭兔一般,便突然抓住了两柄凭空闪现“炎竹钎”。
随即,双足齐齐一变,骤化叠影,重重踏地,泥尘一起,和着“嘭”的一声闷响,他的身子就猛地腾空旋转,横着踏向一树,同时借着旋转之势,腰身骤弯,上身右摆,恍如竹弯,更似蛇曲。
此形刚成,他的腰际就有白雾骤涌,竟是恰好相错而过。
那是一道袭向他右腰的劲风,肉眼观去,居然是一道无形无质的虚空波纹,殊是诡异。
然而,云山见此,却是毫无异色,此劲刚出未收,其双臂便微屈而相合,而后双腕遽然一转,“炎竹钎”骤然画圆相击,如剪刀一般合拢,如麻花一般交缠。
“嗤嗤”的两声轻响!
“炎竹钎”便灼断了一物。
“嗒嗒”的两声闷响!
那东西才显出了痕迹,竟是两截蓝黑色的细长舌头落在了地上,其尖分叉,极似蛇舌。
随即便是一声吃痛的尖锐嘶鸣,此间雾海骤然一阵翻腾,如有狂龙搅海一般,一只妖兽便蓦地显化了出来。
却是一只练气后期的“靳龙雾蜥”!
身长一丈五尺,高大半丈有余,体型庞大,身覆墨绿细鳞。
此妖能隐形于雾气之中,皮坚肉厚,舌蕴剧毒,舌速极快,并且有着极其淡薄的真龙血脉,因而极难对付,即便是拼上一般的筑基初期妖兽,它也能抗衡相持。
只是,天地倒也公平!
它最强的便是舌头,最弱的,同样也是舌头。
仗着一身超绝旁类的隐形匿迹之能,妄图偷袭云山,反倒被云山将计就计地斩断了它的舌头。
只是,云山却是并未迟疑,见得“炎竹钎”建功,其双足当即就猛地一蹬,身子骤直,蹦射而飞。
倘若树干为弓弦,那他便是一支箭!
其足刚离树,同一时间,左右两柄“炎竹钎”上,就各有一片“炎竹叶”骤然弹出。
应着“嗤嗤”的两声,便轻易地割破了虚空,化作流光,势若脱兔,急如星火,直奔“靳龙雾蜥”的两只巨眼而去。
他身作箭身,两只“炎竹钎”自然便是箭镞寒光。
似是滑雪一般,身子如闪电般掠过,两道红光如滑雪杖一般倒执垂地,倏忽之间,竟是将“靳龙雾蜥”的四足猛地斩断!
随即,“噗噗”的两声闷响,泥地一陷,云山便已落地。
衣袂振舞未停,当即就神识一动,顿时散去了左手的“炎竹钎”,随手一晃,光霞一扫,便收起了“靳龙雾蜥”的妖尸断舌。
云山含怒出手,凭借再次升华的神识,竟然表露出了无比精准的控制力,再加上压聚凝缩过的火焰灵兵,白驹过隙之间,居然就干净利落地斩杀了此獠。
从云山蹬地而起,到此獠毙命,耗时竟然不到一息。
两片“炎竹叶”损毁其大脑,两柄“炎竹钎”切割其四足,防止其精魄在最后一瞬间的反抗挣扎,待得他落地,此獠最后的抽动便也消失了,竟似一切都算好了一般。
只是,云山却没有丝毫喜意,宛如提线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右手的“炎竹钎”未消,左腿一蹬,白雾一阵波动,他便再次窜了出去。
自从刚才观星感风之后,他竟不再觉得这些东西有任何意义,他现在只想快一点到筑基境,然后取出父母尸骨,迁葬祖坟,再回燕都找到阿姐。
他不想再有丝毫耽搁,任何在前阻挡滞碍他的东西,无论是人是兽,无论是强是弱,通通撕碎就好了,或者把自己撕碎也好。
心中负仇,很累很苦。
放眼望去,天地寥寥,竟无一人,唯己孤存。
那是一种极致的恐惧!
只想要一个人蜷缩起来,待在光亮覆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只是,这黑暗却又太过恐怖与寒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恐惧好像一直在弥漫,渐渐萦绕心扉,愈来愈浓,甚至浓得都化不开了,好似要固结了一般,好似整个人都被囚禁在琥珀里一般,之后就只能永无止境地窒息下去。
这份恐惧,似乎比死亡更可怕!
生死的意义与差别,对他而言,居然瞬间易换颠倒!
因为,死则死矣,却再非孤独一人。
就算九泉之下,爹娘斥他责他也好,打他骂他也罢,他再也不想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再也不想感受这份恐惧。
只是,他却还有事要做,也仅仅是因此而已,他还不至于去主动寻死。
……
一炷香的光景后,云山已然靠近北山坊市不足一里,距离雾海边界只剩半里。
但他却骤然停下了奔掠的身形,眉头微蹙,怒与不耐交杂之际,冷冷地抬起了眼皮,看向了前方的挡路者。
此处有两座高有近八百丈的峻峰屹立两侧,陡直如悬崖峭壁,飞鸟难渡,灵猿难攀,而且中间的谷地竟然宽不足十丈。
此刻,面前的谷地居然被一座阵法光幕恰好完全占满,并未留出丝毫可供人通行的道路。
橙红色的光幕如同巨碗一般,扣在地上,其上有密密麻麻的光纹不断闪现,如同暴雨下的湖泽。九只巴掌大的粉色焰雀正在其中飘飞疾舞,尖锐叫唤间,持续喷吐着密集的桃红色火焰,困杀着一只不断冲撞嘶吼的巨大妖兽。
此妖长有一丈二尺,高有七尺,三只犄角黝黑如铁,皮肤青黑发亮,粗大异常的筋腱鼓出体表,扭动不止,身覆十余个云雾水旋,流转涨缩间,应着“哗啦哗啦”的水声,抵御抗衡着周遭虚空中的赫赫炎威。
其气息也颇为不弱,却是一只练气后期的“重角敏牛”!
隔着整座阵法,在云山的对面,此刻有两位白衣人盘坐在地,正在配合施法。一人鹄面鸠形,瘦骨嶙峋,另一人则比云山还要矮小,面貌沧桑,竟是一位侏儒。
鹄面人左手执一金光灿灿的雀形雕塑,斜立胸前,右手则掐诀不动,口中却急切地吟诵着咒语灵言,其额角尽是汗液,面色隐现苍白,似在微微颤抖,明显不堪重负。
侏儒身前地面则放置着一个硕大的朱色玉印,长宽一尺,厚达半尺,他的双手正在不断地变换挥舞,法力涌动间,一道道符文光芒如清水出渠一般,接连不断地脱离其手,而后没入玉印之中。远远看去,他应该是正凭此操纵着整座阵法,借以产生极高的炎力热度,一则增幅九雀之焰威,二则削弱“重角敏牛”之力量。
然而,自从云山到来,他二人仅仅是微微瞥了一眼,见得云山在静静等候,便不再有其余举动,依旧不缓不急地配合杀妖。
至于云山,见得眼前一切,微有迟疑思虑,却也只好散去了右手的“炎竹钎”,直接席地而坐,随即就闭目调息,静静等候了起来。
身旁两座高山都颇为雄峻,想来占地颇广,他若欲绕路进入北山坊市,就必须再绕上不知多长远的路,而眼前阵法中的“重角敏牛”明显已经离死不远。二者相较,他自然是选择了在此处等待二人毕功。
……
约有二十息,不远处的九只焰雀蓦地一声唳鸣,高亢遏云之际,炎威一涨,双翅一扑,应着数道“嘭嘭嘭嘭”的炸响,就如火药一般,轰然炸裂,化为无数流焰,溅射乱飞,却又于云烟过眼之间,宛如蜂群入茓一般,相互联结聚拢,汇成一个桃红色的汹汹火团,突兀包裹住了“重角敏牛”。
霎那间,此处便响起“哞”的一声哀嚎,长鸣不止,久啸不息,音色凄厉,极尽惨痛之意!
随后不过半息,又是“噗”的一声闷响!
火团竟是骤然崩碎,仿若泡沫一般破裂碎散,而后又如火烛残星一般,急剧缩小,迅速暗淡,湮灭无形,归于虚空。
云山感知如此,预料此事已结,便蓦地睁目,遥遥看去。
阵法光幕隐而未消,中间那只“重角敏牛”的妖尸却已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三只琉璃质地的犄角,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在此等暗夜之中,居然闪烁流转着殷红色的光彩,美轮美奂,如同血色水晶一般,似在与周天群星相互相应。
他二人竟然不但斩杀了这只“重角敏牛”,而且还动用了某种特殊手段,将“重角敏牛”的身体其他部位炼化精粹,融入到了这三只犄角之中!
可以预见,这三只犄角若是再用于炼器,最终成物的品质等阶绝对会增长提高不止一筹。
只是,对面二人做完这些,当即就相继望了云山一眼,复又转头,相视之间,目光闪烁,似有交流,而后竟然并不立时撤去阵法,也不过来收取这三只琉璃犄角,而是各自取出一粒丹药,吞服了下去,随即就盘坐原地,闭目凝气,开始炼化药力。
赫然是欲先恢复再说!
云山见得此幕,双眉一挑,旋又一蹙,一瞬的惊诧思虑过后,面上顿有薄怒,双目骤然一眯,戾念腾涌,隐有杀意,当即就是一声冷哼,而后,同样就瞑目调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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