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深红之炎既已施展,鹄面人既已被拖住,再见到不远处迅疾而来的青玉之雨,感受到对面二人毫不遮掩的恶意惧意,云山的杀意煞念便如喷发在即的火山一般,突然就汹涌澎湃了起来。
唇角扭曲而斜张,犬牙猝然展露,左侧鼻翼抽动不止,面容暴戾凶横,宛如嗜血凶妖一般,顿时就是一声浑沉低吼,隐有涎飞!
“啊——”
神识狂涌,双手所执的“炎竹钎”便突兀压聚凝缩,霎那之后,猛地一固,就转变为两柄深红细剑。似是多余的炎力都因体积缩小而被挤压出了体表,其上居然有密密麻麻的“炎竹叶”生长蔓延而出,相遮相掩,恍惚之间,竟似春日骤至,荒山野岭,遍地花开,满眼花绽!
花开花绽,自然便有花飞花舞!
云山左足突然斜蹬,右腿微屈,风啸一急,他所在之处便化生出无数残影,相连成片,绵延竟有一尺过寸!
这些时日,他的“幻镜分光步”赫然又有精进!
残影骤生,闪避青玉针雨的同时,“炎竹叶”便一片一片地飞了出去,在其雄浑神识的操纵下,刚一离体,立时就化螺旋而舞,相连相应,相继相合,遽然化为一道枘子般的深红龙卷,裹着他的身形,穿凿原木似地磨损、切割,然后荡开前方那看似磅礴无尽的青玉之雨。
这一式攻击,他居然是将“炎竹叶的形”与“风松塔的意”融合在了一起!
风火相融,以致威能浩大,摧枯拉朽,他的行进之速竟然并未减慢多少!
对面的鹄面人与侏儒,见得云山骇人的身法速度,再看到那璀璨而暴力的深红花舞,才知自己今日绝对不是碰上了硬茬子这么简单,而是硬生生地闯进了鬼门关!
思虑及此,二人面上顿有震惧惶恐和后悔绝望交杂浮现,其色极烈,其意极浓。
随即,鹄面人一边竭力维持木盾对内中火炎的禁锢,一边则战战巍巍地舞动起了双手,断断续续地掐诀施法起来。
他竟然是想要强行分化灵识,从而一心二用,再施手段,以解危局。
而侏儒,则是腮帮一鼓,眼现肉痛之际,右手毫不迟疑地向前猛地一拂,灵风一起,他腰间立时便有白光一闪,随即,一条白色薄纱便蓦地从其玉带上脱离而出,甫一离身,就急速变大变长,不断腾挪扭曲,如同怒极的巨蟒腾蛇一般,朝着云山缠绕而去。
尚在半空,此物之上便腾地冒出一圈白濛濛的光芒,同时弥漫出大片的白气。
而后,顿有一阵清脆悦耳的轻音响起,如风铃齐吟!
那物的来路之上,居然凭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冰晶!
那些混杂在雾海中的白气,赫然是浓盛之极的冰寒之气!
即便云山离其尚有一段距离,也骤感浑身关节因寒冷而迟滞了起来。
乃至下一刻,见到不远处的侏儒一御出这件法器,便双足一蹬,身子疾退,云山的面色就骤然激变。
法力一鼓,神识一涌,立时便是一声暴喝:“开!”
声波从口中而出,圆荡而开,似是一颗自天坠海的巨石。
巨石坠海,自然便有溅射的群浪!
应此急令,包裹着他的深红风卷竟陡然一震,轰然散开,旋即就是两声重在一起的爆响!
“嘭”!
而后便是无数“嗤嗤嗤嗤”的锐物破空之音!
因深红风卷的灵爆之威,宛如海起狂澜,灵流四溢间,周遭青玉之雨与浓厚白雾便如水拥巨山一般,立时便被挤压至一旁。
却在同一时间,那条白色薄纱赫然是在侏儒的操纵下,同样也自爆了开来,同样鼓荡出一片真空之域,周围尽是呼啸疾驰的细小冰棱,晶白耀眼,满布虚空,映月生辉,恍如天上众星齐至人间。
可是,两团灵爆灵流相互冲撞,两股庞然巨力相互挤压,终究是没能覆盖住整片谷地,终究是为云山空出了些许位置。
忍着神识震荡的折磨,受着万刃凌身的痛楚,身子一倾,双腿一绷,残影一扯,锐啸一响,云山便如躺着滑雪一般,竟从那条窄窄的孔道中,直直地穿了过去,在侏儒和鹄面人惊愕骇然的目光中,双手猛地一甩,似月弓吐魄,两柄深红细剑便遽然射出,如过天之星一般,衬着疾烈的声啸,携着极热的火炎,贯雾穿空,迅然而至!
鹄面人只来得及惊恐地怪叫了一声,刚刚强行中断施展到半途的手段,鼓涌出一层法力护身,就于电光火石之间,和着“噗”的一声闷响,被“炎竹钎”射穿了脑袋,旋即就直直地到了下去。人死,其旁的木盾顿时就恢复了原状,应着“哐当哐当”的几声钝响,便摔落于地,滚弹不休。
侏儒则因一瞬的惊愕,竟然让迅疾如星火的“炎竹钎”飞至了身前才来得及反应。
一声低啸,其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复又涨红如血,灵元汹涌一聚,顿有灿灿银荧蓦地浮现,转瞬密集,立时便有一面银蓝色的光化圆盘凝聚而出,宛如一面深厚宽广的湖泊,挡在了“炎竹钎”的箭道之上。
只是,弯月作弓,流星为箭,便如苍天施罚,又怎是地上的湖泽所能承受?
云山见此,双目陡然圆睁,蓦地一喝,如天不愉:“散!”
声出,整只“炎竹钎”便应之一变,似是瓷瓶受到了撞击,伴着一声“啪”的清澈脆响,竟顿时崩解碎散开来,化为数十道深红光片,隐隐成旋,绕过那面银蓝圆盘,席卷而去,如狂风一般呼啸而过。
一眨眼之后,看到侏儒身上突然出现数十个焦黑的孔洞,然后又腾地一下,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火焰与黑褐色的焦烟,云山便是神色一愣,微有苦色,旋即就连爬带滚地撑着身子,脱离了身后斑驳狼藉的死寂地域,快速走向侏儒的尸体旁。
挥手招来一团水液,浇灭了尸体上的火焰,立时便将他的衣物扒了个精光,而后才随手一拂。
光霞一扫,摄起了他的储物袋,随即就揣入了怀中。
拿着侏儒的残破衣裳,翻来覆去地看了数息,云山当即就是眉毛一皱,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身后藕断丝连的布缕,立时就是一阵叹息,而后便拎着这一团焦帛烂布走到了鹄面人的尸体旁。
收起鹄面人的储物袋,收起那面勉强还能用的焦黑木盾,又扒下此人身上同样被灼的焦黑蜷曲的衣裳鞋袜,来来回回地比较、打量了半晌,他才想好怎么用。
鹄面人与侏儒二人,明显是因为看见了他怀中数量众多的储物袋而见财起意。此二人均是工于心计,因而自恃甚高。
一个因贪婪而决意抢劫的人,一般都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置于强者的位置上,同时将对方看成待宰羔羊,之后便很容易忽略某些东西。
出于此理,他们才在空谷之中大剌剌地放置着三只颇为珍贵的琉璃犄角,以引起他人的贪婪,诱使他人生欲抢夺,从而降低他人的警惕性,让人忽视本来就藏得颇为隐蔽的“朱炎九御阵”的九枚阵珠。只待他人为了抢在他二人之前收取琉璃犄角,他们自然便有一系列的手段迫使抢劫者进阵受死。
可惜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加上云山的神识敏锐之极,一眼便看穿了,空谷之上,除了最表层的“赤焰玄御阵”之外,在地底还有一道启动更快、威力更大的“朱炎九御阵”。
既然看穿了,便抢先一步破了去,让二人的准备尽付流水。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云山的实力还高出他们不止一筹,也在他们的激烈反击下,弄得体虚力乏,搞得遍体鳞伤。
穿越那两波灵潮交击冲涌之地时,云山的背上就被无数冰棱晶刺,伤得血肉翻卷,冻得络府闭塞,之后,为了止血与驱寒,他又只好神识尽出,驱使“炎竹叶”释放出颇多的灼热炎力,用于炙烧烘烤伤口。也幸亏是他的肉身强悍不输妖兽,才能撑到现在不颓不倒。
大意一分,疏忽半息,蝼蚁也能杀了自己。
何况,自己也不过是只大一点的蝼蚁而已,他又有何资格睥睨一方,又有何实力无视他人?
能报仇还是尽量报仇的好,自己也不愿平白无故挨爹娘一顿打骂。
想到此间,复又一声轻叹,他便停下了翻飞的思绪。
两番交战,真元耗损,神识疲乏,体力亏逝,精力消散大半,倒是使得心魔也弱化了许多,已然可以被他自主压制了。
此念闪过,随后双手一动,便将二人的残破衣裳交缠成一长条,绑缚到了自己的腰间,掩去众多储物袋突出的外形轮廓,随后又法力一动,猛地一震,便将上身的残布剩缕尽数碎了去,露出满是伤痕的身躯。
这遍布一身、多达百处的毒腐之伤、翻卷之痕、焦灼之迹,便是他实力的象征与表露,再加上腰间明显是从练气后期修士身上夺下来的法衣,当可使他人多出几分顾忌,从而震慑宵小之辈,省去诸多麻烦。
此间事了,微有思虑,右足一抬,白雾一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直向北山坊市。
雾海妖兽众多,倒是不虞无兽前来为他二人“收尸”。
二人尸体入于妖口,又泄于后土,滋养一方草木,却是与天道轮回相合,也算是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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