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个小杂种竟胆敢骗我们!我定要——”
那少年因受击之故,骤然吃痛,立时便大呼大叫起来,愤恨出语间,脚步一抬,一手再晃,便欲再度出手,却不料身旁如有狂雷炸响,当即就有一声暴喝,震耳欲聋。
“住口!”
“你再不收敛,再如此蛮横,我便请求宗门收回你这一身修为!这般孟浪粗暴,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上,当个凡人,安度一生,也好过二伯为你伤心劳神!”
两位少年闻此言语,感受到其中的严肃认真,俱是蓦地一顿,惊愕莫名。
那少年得此威吓,突觉恐惧,似是一只受惊的雏鸟一般,身子猝然一颤,其目通红,眼中竟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旋即又猛地一吸鼻子,消去眼中的红润之色,身子不动,脑袋一转,却是直直地撇了过去,竟然赌起了气,似是不愿再看到凶他的大哥。
而云山,却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呵护关心之意,复又看到身旁少年幼稚的举动,便顿时散去了满腔的怒意杀念,只因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阿姐。
一声轻叹,身子便骤然佝偻了些许,居然还透出了几分大限之人才有的浓沉暮气,随即身形一转,左足一抬,他便走了出去。
那高大男子双眉一皱,正欲再度呵斥其弟,却是蓦地听到了云山的轻叹,目光一转,而后便看到了云山满脸的伤心落寞,衬着落日的余晖,甚至是隐隐察觉到了那些老朽的暮意死气。
疑惑不解间,瞳孔微有骤缩,见到云山已然走远,他才忽地想起一事,立时高声出语相询道:“这位师弟,还不知如何称呼?”
只是,语出却落空谷,寥无人声。
几息后,渐有遗憾萦绕时,他才蓦地听到一声因遥远而略显飘忽的回应,如烟岚中的隐岫一般闪现而出。
“云山,白云之云,青山之山。”
默默念叨了几遍“云山”,他就顿然一声轻笑。
然而,其唇角虽挑,却满目凝重,复又眼光一瞥,见及面前还在扭头赌气的弟弟,他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沉闷良久,胸口一个起伏,同样是一声轻叹,这才柔声道:“阿龙,你可是觉得,我是在外人面前折了你的面子?”
“不是!”
听到一声短促有力的回应,见其尚未气消,他就直感好笑,只觉得像是有只执拗的小犬在轻声尖吼,在向他发泄怒火。
一声轻笑,旋又微微摇了摇头,他才出声解释道:“其一,你下结论下得太过武断。他既然提及了须普师伯与兼贺师叔,那就定是实话。一位练气修士,还没资格,也没胆量拿两位筑基境的宗门长辈的名头来唬人。”
“其二,从我们出监察殿,再至抵达此处,你莫忘了还有时间差。而且,即便是监察殿,也不可能尽知天下事。”
“其三,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所以他没有必要欺骗我们。”
“其四,在这种轻易就可打听来的消息上欺骗我们,对于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其五,你若是真的动了法力,产生了逸散的灵流,必会有刑堂法卫前来施刑降罚。”
“其六,我阻你之时,若是再晚半分,此时怕是,你已非死即伤,再难站在此处与我置气。”
刚听到前面,少年的面色就已渐渐变得尴尬与惭愧,头颅渐低。听到最后一句响起,他却蓦地抬头,双眼大睁,一声惊呼,满脸不信与惊诧,更有后怕与惶恐。
“怎么可能?他比我还小!而且境界也比我低!还有大哥你在,这——”
闻此惊呼质疑,他面上的笑意顿时便散了,眼睑一沉,唇角一瘪,微有抽搐,而后才凝重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大哥我又不是天下第一。东轩国里再如何称王称霸,到了白龙谷,也都只能趴着。何况刚才那人,仅仅是一道目光,便引动了我的‘天翅朱印‘,直到现在——”
说着,语顿,他便将左手扬了扬。
那上面有着两道交错的朱色纹痕,犹在发光,尚未黯去。
少年闻言一望,顿时就沉寂了下来,而且还有失落心灰之意,明显是被震撼打击到了。
他见此,却还不欲停下,微微低头,抚了抚左手上无形的纹痕,就接着说道:“天翅朱印,这东西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修真界里,修士的力量,全是靠苦修与磨砺得来的,而不是靠天地赐予的,亦不是靠药石获取的!你要记得!”
语气骤厉,立又止息,看了看少年一眼,见其已有反思省身之意,他才又猛地转头,目现异泽,盯向了云山刚刚走过的路,好似那个遍体鳞伤的身影还在那里一般。
“此人似是修炼了一门颇为高深的炼体功法,以致筋腱肌肉都如妖兽一般坚韧强横,受了恁多棘手妖兽的袭击,竟然还能活下来。而且,以我的辨势观息之法,居然是完全找不到弱点所在,他全身上下,似乎都裹着一层虚幻缥缈的异气。”
“更奇怪的是,这人竟似有着死意。你起先的话语,明显是辱及了此人的先辈。所以这种身经百战存活下来的,本该沉潜刚克的人,会因你一言而怒。若是真的引其含怒出手,则必然是雷霆一击。”
话落,瞥见身旁少年的面色已然严峻之极,他便唇角微挑,用着一副戏谑的语气,又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以你这练气后期的修为,可有把握在‘透念无识蚁‘的集群追击下,逃得了性命?甚至是,我听闻那里面还有着两只筑基境的个体。”
见得那双因极度惊骇而圆睁的眸子,他便是一声哈哈大笑,却不过须臾,笑意中又冒出了几分苦意,笑音渐止,而后才重声连顿道:“除非是老天眷佑我,否则,我也不能。所以,小子,别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
一盏茶的功夫后,云山便已走到了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上。
这里是东北部靠内的街区,两旁尽是固定商铺与酒馆宴所,俱是实力背景不俗的势力所开所设。其中最庞大的一家,便是“白灵万宝行”。至于“兰香坊”、“古丹阁”与“莫回楼”,则分别位于其他三区。
如此相错,自然是为了息隐争端。
只是,正当云山回忆讯息,并将之与外对照时,其面色却突然一变,竟是猛地停在了原地,双目骤缩间,蓦地一抬头,望向右侧一地。
两道黑衣人影突然从一座怪异之极的高大建筑里走了出来,微有交谈,声音极熟。
那座建筑,分有三层,如同一只金斗一般,竟是下层窄小,上层宽广☆下层的大门便有四丈三尺宽,两旁还各有一偏门,其宽亦有两丈余尺,其上有一白玉长匾高悬,玉底银痕,刻有五字,蚕头燕尾,如锥画沙,正是:白灵万宝行。
至于此时出来的两个人,赫然便是云山刚见不久的须普、兼贺二人。
蓦然重逢,云山差些便以为是二人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见及二人出来的地方与其微忿的面色,旋即就又反应了过来,敛去了眼中的异色,而后便躬身一礼。
就在云山视线投及的刹那,须普与兼贺亦是有感,当即就瞥了过来,看到云山的动作,须普是微有点头,兼贺则是剑眉一蹙,略有异色,而后头颅一转,便不再留意。
二人出“白灵万宝行”之后,均是脚步不停,故而倏忽之间,便已远去,云山微绷的肌肉亦因此而松懈下来。
然而满是疑惑之时,云山的耳朵却又骤然一动,好似一只闻着了猎犬动静的兔子,心念一动,右眼犹在观详整个街道,左眼就骨碌碌地一转,看了过去。
那是“白灵万宝行”斜对面的一座客栈,名唤“鸢飞”。此刻,二楼靠街道一旁的窗子处,正有二人闲谈对酌,其中面向这边的一人感受到自己的目光,立时便看了过来,短暂的错愕之后,似是认出了自己,微微一笑,颔首示意,随即就挥了挥手,赫然是欲邀自己一饮。
刹那迟疑,略有思虑,左足一跨,云山便信步走了过去。
能够认出自己的,多半便是先前自由区的人。而且此人刚刚叙及了“须普师伯”、“白灵万宝行”等几个字眼,恰好自己又正有疑惑,倒是值得一行,顺道也打探些消息。
……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