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久久听不到云山回应之故,那双傲物轻世的狞眸,居然立时就无视了旁人,猛地扭转了过来,眼睑一沉,旋即就抬足一动,举步而近,似饥虎向食而来。
“也罢,即便你不说,赵某也有法子让你开声吐语!”
而同样也是直到此时,闻到周围人的议论,对上那双虽显不耐却犹自睥睨的虎瞳,看到那副皱眉蕴怒的赤脸,云山才蓦地醒悟了过来,一脸的愤怒怫恚顿时作烟云而散。并且,听得前者的威胁宣言,见得此人缓缓临近的身形,他竟似和风拂细雨一般,不但不惊不躁,反倒是唇角一挑,顿有一声嗤笑。
“嗬,原来如此!”
“原来你就是赵泉!”
“看来是得益于某种功法之故,唔,想起来了,就是那本被你献于宗门的《拘妖獍枭元图》。”
“想必是通过其上的特殊法门,将法力真元藏蕴于肉身骨血之中,以致于承自‘邪武寺‘的奇门武功,在你这般年纪,便能臻至化境。”
“同样出于此理,‘地海印玄珠‘根本探测捕捉不到你的真元之迹,甚至于刑堂法卫那群废物,都拿你毫无办法。”
“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么?”
话语犹出,似北风渐起,云山便稳定地迈动起了步伐,向着斜侧走去。
信步而行,缓缓而道,竟是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气势,如有盘龙吐息,只是一时之间,掩于蜩螗沸羹之中,无几人得见,即便是那般狂妄之语,亦因此之故,暂无人相讽。
“不对,应该说是,得益于你那内门前五的实力之故,宗门才一直在维护你。”
“又或,因爱才之故?”
“哼,因实力之故!”
话锋一转,云山的脑袋便骤然一歪,斜转侧下,如同朽烂毁坏的提线木偶一般,唇角半张,双眼诡异地瞪起,分视两旁,用着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容,乖戾恣睢地笑道:“只是,我却最恨别人抢我的东西!”
此语出口,他的右足便是蓦地一提一落,似欲碾死一只惹恼了他的臭虫,狠狠踏下。
“噗”的一声响!
好似胭脂染白梅!
他竟是突然一脚,将那位本就奄奄一息的猥琐男子,踩得脑浆迸裂,踏得血肉模糊!
“就算天要护你,你也非死不可!”
戾语如轰雷而现,便在周围人群反应过来,即将惊语喝骂的刹那,便在那双微显滞愕的眸光里,便在那唇角再狞的人影欲仰头狂笑之际,似有奇兵突临池下,刀兵乍现,以致锋寒冲天而起!
双腿一点,明明轻柔得如踏水踩风一般,却偏偏有铺天盖地的烟尘起于此间,明明形单影孤,只有一人,却偏偏涌出了千军万马才有的暴烈气势!
“嘭”的一声炸响,风声猎猎,似是飞廉怒驰!
瞬息之间,地面青石竟是骤然碎裂而开,蛛网密布,覆地足有半亩有余,深陷则超数尺!而且那中心之处的青石,赫然是被那股狂猛无俦的庞然巨力、被那些怒泄如洪的无数气劲,崩摧成了一堆粉末,紧接着又被那道疾逝的身影带起的飓风,吹荡得弥天而起。
狂风起兮,自然是有猛虎出笼!
怒云升兮,自然是有威龙显世!
心念一动,双目骤扩,精芒暴闪之间,立时便有九柄赤色的“炎竹钎”同时闪现于云山身前,似是虎吻腥风,更类龙口飞涎,伴着“咻咻咻咻”的几声破空烈啸,九道赤光便猛地射了出去,急如星火,奔掠如电,直指前方的嚣张人影。
这赫然便是《绝焱合灵炼》中的禁制法门!
九方同明耀,灵焱相呼应,光间有虹辉。
此技不过是被云山简略观阅过一遍,但是依靠他那超凡脱俗的沧海神识,竟然才第一次尝试,就被顺畅地使了出来!
然而就好像是地动山摇的瓦砾前奏一般,虎吻的腥风自然是不及虎齿的凶威,龙口的飞涎也没有龙牙的锐利。
赵泉见得云山的攻势,居然是不避不闪,选择正面强攻!
盯着掩身于九道赤芒之后的云山,忽地一声狞笑,似在讥讽其怯弱无勇,竟还选择施展注定白费力气的佯攻来试探自己。此念一闪而过,他便同样是弹足陷地,迸射而出,直直地向着云山冲来,张狂炽目,犹如霸王。
只是其足方一离地,他的两只手臂之上就有鳞次栉比的黑色疙瘩鼓了出来,质地胜骨,仿若是铺撒在布上的精钢沙砾一般,坚硬而繁,可攻可守。他明显是动用了某种手段,增加了双臂的肉身之力,却藏于衣袍之下,不见人前。
此人倒也不是表面上的有勇无谋之辈,面对忽然邪戾起来的云山,居然粗中有细,慎如临渊,颇有几分诈谋奇计。
可是,这兵道虽诡,却更倚堂正之力。奇正相合,才是制胜之道。力尚不及,计亦弗如,再若探敌失误,那便只有败亡饮恨一途。
便在九柄“炎竹钎”临至赵泉身前的霎那,便在赵泉挥臂荡袖,欲拨开赤剑的瞬间,云山却如春燕乘风一般,身形陡转,步迹骤斜,换道赵泉右前侧。
同一时间,云山的双目竟是骤然一凝,似是一位巨人在水中猛地握紧了拳头。
五指相合为拳,掌心之水自然便会从指尖缝隙中飙射而出。
于是乎,九柄“炎竹钎”顿时就轰然一炸,四分五裂,化为无数赤色光片,并在云山的神识操控之下,仿若海潮沙暴一般,凶悍地袭向赵泉。
赵泉见此,自是双目骤缩,面色大变,已然知晓是自己大意了。
虽然手臂确实是能拨开赤剑,防止其击中自身要害,但是却绝对挡不住这赤色的沙暴水雨!
电光火石之间,他竟是猛地一声怒吼。
张牙咧嘴之相,犹如狼王咆哮于野,残暴尽显。
而他的身上,竟也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灵元流动的迹象!
似是沐了神恩甘霖的禾苗,那些黑色疙瘩居然转瞬便刺处了体肤,化为了一根根带血的硬质长毛,油润光滑,却固如细鳞,疯长之下,不过俄顷,就已遍及全身,撑破白衣,覆于各处。远远观去,他整个人竟宛如一只直立的黑熊一般。
然而此刻,云山却是骤地缓下了步子。
目中见此,忽有一声冷哼,似是龙虎露出了獠牙利齿。
虎吻腥风,龙口飞涎,自然皆是假象!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笑里藏刀,无中生有,四计相连,环环相扣,便是为了请君入瓮。
既已入瓮——
自然是冥途已彻,死门大开!
唇角一狞,神识一涌,那赤色的光雨便突然齐齐一缩,恍如寒冰溶水,骤然化作了无数深红色的光点,而在同一时刻,遽有无数风属灵气蜂拥而来,显化为密密麻麻的青缕蓝霞,迅速融入其中。
顷刻之间,便有一团深红风暴在此成型,轰隆作响,旋转不休,将赵泉整个人困在了中央!
这才是虎吻龙口的真面目!
而身陷其中的赵泉,感受到周遭四处无所不在的凌厉气机,残存的倨傲凶戾顿时便逝去无踪,凝重惊悸之意汩汩地冒出,竟是首度充斥于其胸腔之中,隐有撑破之势。
弹指之间,生死临危,他也突然变得狂躁焦急了起来,仓皇狼狈地向着后侧闪退而去,如同一只望见末路死境的熊妖,同时怪嘴一张,吼声再起,冲霄长鸣,但却满是凄厉惶恐,再不复先前的炽怒。
那股凄厉竟浓得好似要啼血一般,于是,应着那一声雄浑震谷的厉吼,他身上的黑色毛发竟是遽然直直竖起,再度疯长,并有无数血液从其肤上的毛孔窍茓里狂涌而出,宛如洪流决堤,冲关破隘,而后又与漫山遍野的黑色长毛杂糅一体,板结固化为了一层黑红色的硬质,似是火山喷发出的熔岩所化。
只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无心之变,终究是不及有心之谋。
何况火山喷发受大地掌控,奇临似神意,热力追煌日,又怎是短时可以净灭?
熔岩冷固只是表象,熔岩之下,其实更有火红的流炎!
白驹过隙之间,竟是有着为数不少的深红光点钻入到了他体表之外的黑红硬质之中,正在猛烈灼烧,冲锋陷阵,势如破竹,而其体外,却还有着更多更密的深红光点在呼啸疾驰,焚炙不休,似如焰海漩涡,更若火龙化风,将他整个人封在了原地,而且是越往外延,这灵潮就越是凛冽凶猛,赫然是逼得他不能,也不敢冲破困锁。
炎威浩荡,风势磅礴,风火相融的悍威之下,不过须臾,竟使得这位疏宕不拘的粗鲁少年陷身绝境,甚至于疯狂地嘶吼哀嚎了起来。
“啊——”
“云山!”
“你到底是谁!”
……
变化几现,奇峰几起,却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以致于到了此时,周遭的人群才来得及嘲笑出语,但语出不过瞬息,却旋又惊骇迭起,惧言频频,同时犹不忘缩身而退,齐齐避开那团威力极烈的深红风暴,深恐被此等暴虐的灵潮殃身波及。
“哈哈哈,这家伙还真是大言不惭——”
“嗤,哪儿来的毛头小子,真是不自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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