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个香包,看一看又何妨呢?”苗宝贝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颜玉白叹息,从左胸口处贴身缝里掏出一个紫罗兰色香包。苗宝贝拿过来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很漂亮的白色“白”字,绣工精致,看起来是很专注绣出来的。
这让苗宝贝想起百花寨头几个月前成亲的何姐姐。那时她无聊找待出嫁的何姐姐玩,进屋的时候便见到何姐姐在绣一个香包,她便问:“绣这做什么?”
“给未来相公啊,只要他看见这香包便会想起我。”何姐姐那甜蜜蜜腻死人的笑容依旧环绕在苗宝贝的脑海里。
“相公,你是不是有娘子了?怎么会有这香包呢?”苗宝贝细细地看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个所以然来,偏偏颜玉白目光坦然,脸上未有过多情绪流出,“你不就是我娘子吗?”
“那这香包……”苗宝贝疑惑地看着颜玉白。颜玉白拿起那紫罗兰香包,重新妥帖放好在身,把苗宝贝压在身下,扑哧笑道:“一个女人相赠,但是是过去式。”
苗宝贝微微蹙了蹙眉,从小她老爹就教诲她,如今是一夫多妻制,为了不让她吃亏,老爹特意配制一种蛊,这一生只能有一个女人,好让她有个专一的相公。如今自家相公怀里揣着另一个女人的东西,实为不爽。苗宝贝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颜玉白,不怎么高兴的拉下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过去。
“相公。”
“嗯?”两人在唇齿交融之中,窃窃私语起来。之于男女床笫之事,苗宝贝自以为样样精通,娴熟得很。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会看与会做是两码事。倒是一向清心寡欲的颜玉白,无师自通。
本是苗宝贝送吻在先,缠绵一阵,倒成了颜玉白为主,两人厮磨一阵,苗宝贝喘息地别开头对但笑不言的颜玉白说:“我也给你绣个香包,把你怀里揣着的那个换下来,可好?”
颜玉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那要看你怎么取悦我了。”
苗宝贝立马拉起他的衣领往下拽,火热地亲了上去,手也不闲着,帮他脱衣服。颜玉白轻笑一声,任由她脱,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的身子,如调弦般拨弄游离。
苗宝贝道:“相公,还没给你吃春|药呢。”
颜玉白含住她的耳垂,轻舔几下,“不必了,你足够撩人。”他收紧手臂,把她揽入怀中,似一头饿了许久的狼,好不容易寻到自己满意的食物,占为己有,怕人叼了去。
“那……我给你绣香包,以后只戴我给你的哦。”
“好。”颜玉白捧着她的脸,久久凝视她那娇红绯艳的脸,只消是迟疑了一阵,面前的俏丽人儿便把唇贴了过来,娇甜地唤了他一声,“相公,我喜欢攀龙附凤。”
他便抱着她,一番云雨去了,自然是依着她,攀龙附凤。
苗宝贝第二天便去行动了,她要给她相公绣香包。在百花谷中,最不缺的便是花,香包里的花要选那种花,苗宝贝很认真的想了一通,筛选了许多,甚至还查阅书籍,哪种花配哪种气质。
苗老头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热心好学,无不生畏。他以前一直欣慰自己的宝贝女儿迟钝,爱动什么,就不会动感情。俗话说,谁先爱了,谁就输了。他一直觉得宝贝女儿以后的相公一定会为宝贝先折服。不是他自夸,几乎是众所周知有目共睹。苗宝贝像极了她的娘亲,一副能掐出水来的水灵灵长相,我见犹怜那般。当年她娘亲在江湖上回眸一笑,别说百媚生,就连死得也能重生。多少江湖豪杰拜倒她的石榴裙下,自然也包括他苗老头。
因为看上了,便把宝贝她娘亲强行抢了来,生米煮成熟饭。苗老头当初以为,以后得到她的身便可了,万万没想到第二日清晨,宝贝她娘亲娇滴滴地赤|身|祼|体的趴在他身上,幸福滴撒娇,“苗苗,你真讨厌。你早告诉人家你喜欢人家,人家早就扑到你了,何必装矜持装这么累。”
“……”苗老头当场无语。早知道他就直接躺好便是,还费尽心思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不过也是宝贝她娘当初的矜持,吸引了许多江湖侠士,名声打得甚是响亮,美称“天下第一美人”,给他壮足了面子。不过当初宝贝她娘是水仙宫宫主,也没人敢娶。除了他苗老头。
苗宝贝心满意足地合上《花草集》,雀跃地出了屋,拉起正在与青叔下棋的颜玉白,“走,我们去采花。”
青书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苗宝贝,在看看一脸从容的少主。哎,他家的少主有面瘫之症,娶了妻,还是这副模样。无不唏嘘啊。
“哦?研究出到底要配哪种花了?”
“芝兰。”苗宝贝雀跃地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就像相公,即使到了没人的地方,你还是一位绝代风华的美男。”
青叔听后一脸黑线。这位少主夫人还真不知她相公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威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肤浅地以色看人。不过,这芝兰确实与他家少主很般配。
颜玉白笑道:“这百花谷中,哪儿有芝兰?”
“深林。”苗老头背手踱步走来,睨了颜玉白一眼,“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废话,书上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在深林。而且百花谷的深林与别的地方深林不同。百花谷的深林有一种特殊的花草,名为食人花。顾名思义,就是能吃掉人的哪种。我从来不让宝贝去深林,这次也不例外。”
苗宝贝甩着苗老头的胳膊,“老爹不是说我的相公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吗?我让他保护我既是。”
苗老头依旧摇头。
颜玉白笑道:“我听闻食人花中有一种化石蛊,那种蛊一千朵食人花难寻一条,偏偏化石蛊只有食人花里有,所以这蛊对于蛊师而已尤为重要。不知岳父大人稀罕这种蛊?”
“这种蛊用处很多,可无声无息钻进人的骨髓里,吃掉一些骨子,从而可改变容颜、身形,甚至可以让男儿变成女人身,女人变成男儿身。”苗老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我还听闻,化石蛊要是配制出错,会让人少年白发?”颜玉白轻笑。
苗宝贝一愣,看向她老爹早就白了的头发,听她娘亲说,爹是少年白发。苗老头笑了笑,“女婿,你真不简单,蛊术也了解这么多。”
“哦,当初为了解身上的‘名节蛊’钻研了几年。”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侧身对苗老头道:“岳父大人,你放心,我会把宝宝安全送回来的,要是她受伤了,不止岳父大人一人心疼。”
苗老头叹来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们进深林了。他自然是不怕出什么意外,颜家三公子的名号耳熟能详,区区食人花根本不足为据。
他担忧的是怕他的宝贝女儿见到化石蛊,大大咧咧,化石蛊钻进她的身体也不自知,那该如何是好?
七
青山的深林一向是苗族人所忌讳的地方。曾经有些寨民去过,但往往总是有去无回,死得人多了,从而深林被设为禁地。只有一些探索的蛊师为了得到化石蛊而慕名而来,但大多数是无功而返。
苗宝贝一向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传闻自然传不到她耳里,要是江湖人得知是为了一株再过普通的芝兰去深林,肯定齐体倒地不起。
苗宝贝本来是想骑着她的小驴子进深林,偏偏美男配驴子实为不协调,不得不换了一匹五花璁马。苗宝贝从来没骑过马,这倒无妨,反正是窝在自个的相公怀里。她仰起头,依靠在颜玉白的身上,随着马匹踱步看着过路风景。深山茂木丛生,阳光只能从树叶间隙偶尔见缝Сhā针,砸进阴暗的森林之中。
“相公,这里怎么一个动物都没有?都是些昆虫什么的。”苗宝贝一路看过来,只看见一些小虫子,并没有见到一些大型动物,不过途中倒有许多珍贵药材,倒是让苗宝贝想折了去送给乔美男。
说起乔美男,苗宝贝就一肚子的火,自新婚以来,许久未见到乔美男了,平时的话,他都会隔三岔五来一趟家里,送点新配置的药,还顺带让她试试还不确定的药,不忘她这试药工具。如今倒好,别说药不送来,就她这为御用试药工具,他都不用了,实为奇怪。
颜玉白环绕四周,施施然地道:“这里瘴气比较重,动物大概都迁徙走了。”
苗宝贝点头,东张西望,看看能不能摘到一棵芝兰。他们现在已经在深山林中,树木茂盛的见不着一丝阳光,一股阴森气息扑面而来,苗宝贝不禁哆嗦起来。她缩进颜玉白的怀里,扯了扯颜玉白胸口上的对襟领口,“相公,为什么我感觉阴森森的。”
“湿气的原因吧。”颜玉白收好身子,把苗宝贝拢进怀里,甚是体贴。
正在此时,一只穿山甲从一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停在马前,竖着身子正用一双绿豆小眼看着苗宝贝。由于突然拦阻,颜玉白不得不扯下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苗宝贝低头一看那穿山甲,愣了一愣,也不顾颜玉白,直接便下马来,蹲下身子对穿山甲道:“路人甲,你怎么在这?乔美男呢?”
这只穿山甲便是乔美男养的宠物,其实准确来说,是苗宝贝赠给乔美男的宠物。这话得追逐三年前乔美男及弱冠礼之时。百花寨的未婚苗女皆钟情这位乔美男,送了许许多多礼物。乔美男不胜其烦,一怒之下,牵扯到苗宝贝。他非逼着苗宝贝送他一个礼物,苗宝贝哪有心思准备礼物啊,刚好那时打酱油的穿山甲从身边走过,她便抓了过来送给乔美男。乔美男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只打酱油的穿山甲,很是不情愿地收下了。
后来,乔美男给这只穿山甲取名为“路人甲”,对他宠爱有加。寨子里的姑娘见着偷偷抹了把泪,见着苗宝贝总是拍拍苗宝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宝贝,你要好好珍惜我们的神医啊!”
“啊?”苗宝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胡乱点头。
这乔美男的宠物怎么会在这深林中出现呢?苗宝贝蹙了蹙眉,心想:那个不要命的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这里的珍惜草药,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来采药吧?
一般路人甲不会离开乔美男,如今独自一只出现,莫不是有什么不测?苗宝贝立即抱住路人甲,跑到马身边,仰着头看向坐在马上的颜玉白。
她不会骑这么高的大马,从小到大都是骑驴子,连小马也没骑过。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的相公,希望他能懂她巴望地眼神。
颜玉白叹息一声,伸出手来,示意拉她。苗宝贝嘿嘿一笑,把手交给他。颜玉白一用力,苗宝贝便跃上马来,坐在颜玉白前面。
“相公,你带我去找乔美男,他在这里。”
“乔美男?”颜玉白挑了挑眉,目光凝神,倒有一副不是滋味的样子。
苗宝贝眨巴两下眼,“他长得没你好,真的。”
颜玉白睨了一眼,语气平缓,“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爹的徒弟。”
“哦?我怎么没见过?”
“老爹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可能天雷勾地火,结果某一天,真的发生了,老爹便把乔美男踢出家,自立门户了。”
颜玉白一听“真的发生了”,面色一敛,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也进这深林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苗宝贝一脸担忧地看着怀里的路人甲,只见这只穿山甲甚是乖顺地窝在她怀里。
“嗯,是该找一找。”颜玉白风轻云淡地扯着马缰,在深林中踱步。
很是奇怪,深林中一般荒无人烟,甚至大型的动物也甚少出没,偏偏这一路走来,都会有一条道,好似是为他们准备好似的。
突然,苗宝贝怀里的穿山甲躁动起来,挣脱苗宝贝往左侧一草木横生的草丛中跑去。苗宝贝连忙扯着颜玉白的衣袖,“快点,跟过去。”
还还未等苗宝贝稍加反应,只觉自身顿时轻盈,腾空而起,自己窝在颜玉白怀里,被他打横抱起飞过那一小片丛林,在另一空地上着落。
颜玉白脚一着地,便把苗宝贝放下,他回望那片看起来茂密的草丛,好看的眉拧成一团,他道:“你难道不认得那草吗?”
苗宝贝回望,稍加仔细一看,舌头顿时打了结。她竟然没注意那片草丛是被什么草覆盖而成。这种草名为虫草,顾名思义,是虫与草的结合体,这种草多半在沼泽里生长,做出假象,使人误入其中缠绕,从而沉陷,以腐生为食。要是当时她跟着跑进去,岂不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呀,路人甲刚刚……”苗宝贝刚想哀叹路人甲夭折之事,忽然从那片草丛出来了。
“这只穿山甲已经穿了战甲了。”颜玉白捋了捋自己的宽袖,笑道:“他的外皮涂抹了一种药,不吸引虫草,加上穿山甲身轻箭步,不易陷进去。”
“相公,你懂得真多。”苗宝贝从小跟着老爹和乔美男,懂点蛊虫方面和医药方面的实属正常,可这从中原来的相公,貌似比她懂得更多?
颜玉白轻笑,注意到穿山甲又开始跑了起来,便牵起她的手,“以后你也会懂得更多。”
苗宝贝被颜玉白拉着走,忽而觉得很有安全感,与从小被她老爹拉着去收集蛊虫一样感到自心底的安然。苗宝贝忍不住说:“相公,你好像我老爹。”
“……”颜玉白顿了一顿,眉心揉在一起,随即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我能对你做的比你老爹多。”
苗宝贝蹭到他身边,“这个我知道,你能与我困觉。”
颜玉白一脸郁结地凝望着苗宝贝,打算不说话了,之于苗宝贝的早熟,他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两人走了没几步,四周忽然陆续出现大大小小的虫子,各式各样,让人应接不暇。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而来。颜玉白深深蹙了眉,因为他看到许多传说中的虫引子,可做药可下蛊。
“啊!冰蛊虫。老爹一直找的蛊虫呢。”苗宝贝挣脱颜玉白的手,正准备俯身下蹲,把那虫子收进竹筒子里,忽然一抹飞快的人影横在自己面前。苗宝贝抬头一看,望天翻个白眼,“乔美男。”
乔美男轻轻巧巧地把竹筒子收回,本来想自个蹲下来收这只虫子,万万没想到,竹筒子又被一人抢了去,正是颜玉白,他露出标准式的微笑,“我家娘子的事,由我做即可,不用麻烦你了。”
乔美男耸耸肩,“我手上擦了御寒膏,不会被冻伤,你不怕吗?”
“不怕。”颜玉白用竹夹子夹起那只蠕动前进的冰蛊虫,当夹住的那刹那,右手一阵酥麻,差不点夹子都夹不稳了。他轻轻闭上眼,自掌间化出一股内力,愈散了突然而袭的寒气。把竹筒子盖好,递给苗宝贝。苗宝贝一脸欢喜,“老爹等这个引子很久了,今天竟然自己蹦出来了。”
乔美男笑而不答,颜玉白别有深意地看着乔美男,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难以用巧合来说事。
果然,苗宝贝也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把竹筒子收好,望向乔美男地问:“乔美男,你怎么在这里?”
这才注意,乔美男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口,里面有放一些草药,便是苗宝贝一路上看到的珍贵草药。苗宝贝一下子阴郁起来,“这里这么危险,老爹都不让人进入的,你不怕死啊?”
听苗宝贝的口气,乔美男不会武功,但从刚才的身手看来,乔美男其实有两把刷子,而且功力不菲。乔美男依旧保持着自己温和的微笑,“最近在尝试解江湖上魔教教主铁楚暗器上的毒药。缺引子,只好来此了。”
“哦。”苗宝贝懂得的点了点头。
只有颜玉白才注意到那竹搂里有一小撮龙炎草。刚才那些虫子齐体出来朝一个方向,显然是被什么吸引过去了,而龙炎草烧了以后散发出的味道特别吸引各种虫子。加上不远处那团漆黑的地方,应该是烧过的痕迹,想必他猜测的没错。
乔美男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似笑而笑地道:“听闻颜家三公子举世无双,如今一见,却有着一番看头。”
颜玉白莞尔,“玉白这一路走来,倒是看到一条平平整整的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本来没有路,走得多了便成了路?”
乔美男脸色一敛,扯开话题,对苗宝贝说:“你们来此做什么?”
“找芝兰。”
“芝兰?”乔美男哭笑不得,“其他深林中都有芝兰,干什么来这危险的地方找?”
“因为宝宝喜欢。”
苗宝贝一听“宝宝”便觉得脸红,一般人都会叫她宝贝,独独只有颜玉白唤她“宝宝”,每次欢爱的时候,他总会轻轻的在她耳边,一变舔着她的耳垂,一边呢喃“宝宝”。
然后苗宝贝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汹涌滂湃地要得更多……
苗宝贝拉着颜玉白的手,对乔美男道:“乔美男,你可见到否?”
乔美男抿进嘴唇,不甚作答。想了好一阵,“跟我来吧。”
苗宝贝与颜玉白面面相觑。自然,两人想的不一样。苗宝贝只是奇怪,一向她所欲所求,乔美男别说一个否字,就连稍有迟疑也未有过。
而颜玉白想的,不过是,只是一株芝兰,何必这般艰难?而且,乔美男的样子,极其熟路。
八
乔美男带他们去了林子深处,这深处不比刚才的位置,是更阴暗更潮湿的地方。苗宝贝看看四周,只见都是阴性植物居多,芝兰明明是阳性植物,怎会在这里生长呢?苗宝贝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乔美男。颜玉白轻轻掐了下苗宝贝的手掌,微微眯起他的凤眼,含笑道:“宝宝,你应该看我。”
苗宝贝愣了一愣,闪着泪汪汪亮晶晶的眼看颜玉白,“可是相公,你在我侧面,我总不能歪着头看你吧?”
“那你看别处,不要总盯着他后脑勺看。”
苗宝贝一脸委屈,她哪有“总”?她只是“偶尔不小心”而已。无奈乔美男走在她正前头,她是无意地直视,不是有意地窥探嘛。
他们走得不远,便见到一大奇观,只见眼前在茂林遮掩下有一处空缺,阳光普照进来,闪着金灿灿的光芒,在光芒下,有几株特立独行的芝兰吐着芽尖,生机盎然的生长。这几株芝兰的周围未长一棵其他物种草本,独独生长在这偷进来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特殊。
这……实在太古怪了。颜玉白锁住眉头,双眸微微眯起,那双妖娆的眼眸里闪着狡黠的韵味。这一片深林越到深处越古怪,阳光难有不说,连动物亦没有,几乎皆是喜阴喜潮植物。偏偏在这深处,有一处露天,单单那么凑巧长了芝兰。
苗宝贝见到眼前这鲜嫩可爱的植物,一脸兴奋,拍拍乔美男的肩膀,“乔美男,好样的,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偶尔路过。”
颜玉白窥测他那平淡的脸,嘴角的肌肉微微颤了颤,他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尤其是这一片露天下生长的芝兰。苗宝贝眼里只有那芝兰,给她相公做香包的香料。她立即上前想摘一株来,偏偏颜玉白挡了道,他道:“还是我来吧。”
苗宝贝不依,“老爹说了,一份心意的礼物,要自己亲手一步步完成,要由别人Сhā足了,那份心意就叫心意了。”
颜玉白愣住,显然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今儿说出这番有意思的道理的苗宝贝刮目相看,他讪讪而笑,让出道来,苗宝贝便跑过去,蹲下来摘了三株芝兰抱在怀里,刚准备起身,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一阵冰凉自脚心贯穿身体每一处。不过少顷后,一切如常。苗宝贝又恢复常态,小兔子样跑到颜玉白身边,“好了。”
她一株一株的掰开手里的三株芝兰,“一株是老爹的,一株是相公的,还有一株是乔美男的。”
乔美男当即愣住,把目光投射到苗宝贝脸上,似在疑惑,为何要为他做一个?
苗宝贝甜甜一笑,“何姐姐说,香包是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我喜欢老爹,喜欢相公,也喜欢乔美男。唔,目前就喜欢这三个男人,就做三个啦。”
面前的两位美男似乎不大喜欢苗宝贝这种“喜欢”。尤其是乔美男,他率先转身走开,冷着一张脸,不轻不重地说道:“我的那个就免了。”
颜玉白牵起苗宝贝的手,轻笑:“我想我会喜欢你的香包。”说罢,便拉着苗宝贝到马跟前,上马出深林。
乔美男的马停在不远处,当颜玉白把马踱到他身边之时,乔美男眉尾一挑,倒有几分挑衅,“颜公子还是先带宝贝回去吧,我师父很宝贝她的女儿,见你这么久未归,定会来寻,倒时出什么意外可不好。”
颜玉白执起缰绳,收紧力道拉了拉,让马的速度缓一些,微微一笑,“那好,我们先走一步了。”
苗宝贝轻轻松松窝在颜玉白怀里,对乔美男摆了摆手,“明天去你那玩。”
“好。”乔美男淡然笑了笑。
颜玉白把马驾走,速度虽有些慢,但至少还算是正常步调。颜玉白一直注意乔美男的一举一动,他从小在颜家宗家长大,练就一番耳鼻通心,有着一双灵敏的耳朵,百步距离也能听个透彻。偏偏他快过百步,这乔美男也未有动的意思。
他不禁莞尔,不禁跟苗宝贝讲起故事来,“宝宝,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嗯?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农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救活了一条快要冻死的毒蛇,可这只毒蛇却在它活过来的第一时刻,咬死那个农夫。”
苗宝贝抬起眼眸看向颜玉白,“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呢?农夫肯定有妻儿,我想农夫儿子一定会拿把菜刀把那毒蛇砍死。”
颜玉白不语,只是眉梢微抬,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得很远,他扯着嘴皮子笑,“宝宝,要是在农夫的家里潜伏一条更毒的毒蛇,随时可能让农夫的儿子丧命,那怎么办呢?”
“额,这样啊,搬家。从此远离老家,那毒蛇不就找不到了吗?”苗宝贝的答案很和情理,却让颜玉白的脸色颇为苍白,他揽住苗宝贝的身子,淡淡地说:“那毒蛇会纠缠他们一辈子的。”
“……”苗宝贝觉得这是个故事,为何她相公的语气这般坚定?
苗宝贝的性格就是当机立断型,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是自己想的,她便会立马去做,马不停蹄地去做。她一得到芝兰便跑进自己的新房里,拿出针线包跑到何姐姐那儿去学。就连晚餐也忘记了吃,一门心思扎进针线活上了。
苗老头见女儿这般上心,一面欣慰一面担忧。欣慰的是,他的宝贝以后可做个贤妻良母,担忧的是新婚也过了快半个月左右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老爹,老爹。”苗宝贝用两个时辰完成了第一个香包,自然在苗宝贝眼里,她老爹最为重要,她第一个绣的当然是给她老爹的。
苗宝贝捧着自个绣的香包跑到苗老头的寝房内,献宝一样递给苗老头。烛灯摇曳下,苗老头惊讶地接过女儿赠给他的第一份礼物,看也不看,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老泪纵横地道:“不枉老爹白疼你一场,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你老爹,我以为俗话说嫁了相公忘了爹,我家宝贝没忘我。”
苗宝贝被苗老头这纵横交错的眼泪吓懵了,不甚立即地定在原地,问道:“老爹,你这是怎么了?”
苗老头抹着泪水,抚摸已长大的女儿,“宝贝,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了颜玉白,他是颜伯仁最得意的儿子,不可能一直呆在小沟沟的南诏青山。你啥事也不懂,为人又单纯,出了青山肯定会吃亏。记住老爹的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当前头鸟,强出头,不要多管闲事。还有……”苗老头走到自己的百宝箱里,掏出一堆东西,先从里拿出一令牌,把苗宝贝手摊开,“这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一样东西,倘若有一天你遇见什么麻烦,把这令牌送到江城老字号当铺当了,会有人找你帮助你的。”
苗宝贝一片茫然,不知她老爹在干什么?她只是来送心意的。
苗老头又把小白瓷瓶子递给苗宝贝,“这是剩下的两粒水仙玉露丸,起死回生之用。切忌不能随意拿出来,也不可随意给人吃了。”
苗老头又从宝箱里掏出一把短苗刀,“你老爹武功不行,只会下蛊,其实最怕死了,这把短苗刀与老爹出生入死多年,削铁如泥不说,这是由寒雪铁铸就,这种铁由七种毒虫七种毒花铸成,自身含有毒性。此乃兵器排行榜上第三。”
苗宝贝一愣一愣的,苗老头接着问:“老爹问你,你最怕什么毒?”
“我百毒不侵,只有一种毒会让我中毒,是老爹给我下的蛊虫克星,春|药。”
说起苗宝贝这复杂的身子,还真是让苗老头纠结。蛊师一般会给自己施蛊,好让自己百毒不侵。其原因自然是蛊是一种至毒生物,蛊师操作难免会接触,所以做蛊师之前必须得先像自己下蛊。可这种蛊虫有一天敌,那便是春|药成分里的青木香。青木香很少有制作成药物之用,目前只有春|药。
苗宝贝要是吃了春|药,那可惨了,那就是不做她会死,做了那位帮她解药的会死。总之,这春|药,她吃不的。
这是苗老头与苗宝贝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苗宝贝忽而问:“老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胡说,谁要赶你走啦,是你要跟你相公去中原。那里会有多你没见过的各色人情世故,总之,你谁也不要轻易相信,只要相信你相公便是了,他会对你好的。”
其实苗老头本不想把苗宝贝支走,呆在这种纯天然的乡土寨子里再适合不过了。可今天白天,颜玉白与他的对话声声入耳。
“岳父大人,我想我该走了。”
“哦?你与我家宝贝成亲多日,难道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吗?虽然我为你解了‘名节蛊毒’但你身上有‘独情蛊’,除了我宝贝,你任何女人都无法染指,要不当场暴毙。”他试着威胁颜玉白。
颜玉白但笑不言,末了,才抬起眉,与他注视,“玉白来此之前得罪了魔教教主,他如今四处寻我,我要是还不走,可要连累百花寨,我想岳父大人也不想有人伤亡。”
是啊,他苗老头再怎么疼女儿,也不能把这群无辜的寨民牵扯进来,可新婚不久,便要让他俩分开,而这颜玉白似乎对女子很是淡薄,要是有去无回,让他韶华的女儿等多年,这可怎么办?
他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准备把一只护在老母鸡下的小鸡放出来,跟着她相公去吧,以后的一切是造化,他也对得起他娘子的遗言,把苗宝贝嫁给颜家三公子了。
如今,苗宝贝一个香包便把本来依依不舍的苗老头弄得老泪纵横。他真舍不得宝贝,可又答应过他娘子,在二十年之内,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离二十年还有三年之期。
苗宝贝见他老爹这般纠结的面孔,实为不忍心,拍拍苗老头的肩膀,甚是体贴地道:“宝贝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让老爹担心。”
苗宝贝最喜欢她老爹了,老爹一愁,她比谁都难过。
苗宝贝把苗老头给她的装备一一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颜玉白正在翻阅苗宝贝新婚当夜看的春宫十八式。他见苗宝贝来了,便把书放下,走了过去,揉了揉她的肉手,“这天气还算暖和,怎么你手那么冰凉?”
“相公,我以后与你到了江南,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好吗?我老爹说我谁都不能轻易信,只要信你就好。”
颜玉白微微一怔,原本想暖和苗宝贝的手也骤冷下来,他最终还是轻点头,“自然对你好,你是我娘子。”
苗宝贝觉得有个保证便可以了,她一下子跳上颜玉白的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身,揶揄地看着桌上那本春宫十八式,上面正好翻的是“鱼翔浅底”式,她一脸笑眯眯,“相公,我们今儿来鱼翔浅底吧。”
颜玉白蹙了蹙眉,颇为艰难地道:“好,今儿就一式吧,明儿要起早起程。”
“嗯啊。”苗宝贝应了一下,立即捧着颜玉白的脸,凶猛的亲了上去。颜玉白抱住苗宝贝走向床榻,倒下,双修之……
九
夜深人静之时,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路过的云纱遮住了皎洁的月色,倒显得一份宁静。颜玉白一直未睡,睁着眼看着正前方的天花板,绛红色帷幄,被子也是绣着金灿灿的大囍,这便是他的新婚大床。
忽而,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把身子更加往怀里窜了窜,嘴巴吧唧吧唧,似在吃东西。颜玉白低头看了看她,为她拢好被子,只听见苗宝贝嘀咕,“老爹,我去中原做女侠。”
颜玉白一愣,失声笑了起来。中原的江湖,人心险恶、事事都是暗算,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去了江湖,别说女侠,可能连命都回不来。
苗宝贝突然睁开眼睛,紧紧蹙眉,随后是整个脸的扭曲。颜玉白愣了愣,抱进苗宝贝,“你怎么了?”
“肚子疼。”苗宝贝一脸痛苦地蜷缩起来,捂住肚子,龇牙咧嘴。
颜玉白立即起身,本想去叫苗老头,偏偏被苗宝贝拉住了,她吃力地说:“不准惊动我老爹,我老爹会大题小做的。”
她捂住肚子跟着下床,蹒跚走到桌子前坐下,喝了几杯。
“怎么会好端端肚子疼?”颜玉白略有紧张地准备为她把脉,未料到苗宝贝直接拍飞他的手,一边喝茶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样子倒没刚才那么痛,反而很闲适的感觉。
苗宝贝道:“没事了,可能是吃坏东西而已,现在好多了。”
颜玉白蹙眉,稍有不放心,捧着苗宝贝的脸,看了一通,确定地问:“真没事了?”
“相公莫着急,我苗宝贝常常半夜想出恭,这便是家常便饭了。”
颜玉白脸一黑,嘴角抽了抽。苗宝贝蹦到颜玉白的身上,双手圈住颜玉白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床,末了,她还朝他眨巴两下眼睛,贼兮兮地笑道:“相公,你可知我刚才做了什么梦?”
“莫不是做了女侠?”颜玉白顺势搂住她的腰,轻笑。
“相公真是聪慧,我梦见我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穿梭各大屋顶,然后走到一间客栈,捅破纸糊窗,Сhā|进一根管子,轻轻一吹,便把里面的人迷倒了,然后走进去……嘿嘿。”苗宝贝一直偷偷乐着,样子看起来极其淫|荡的感情。颜玉白听她的阐述,怎么像是采花贼?
“然后呢?”颜玉白眯了眯眼,提着嗓子问。
“然后……”苗宝贝抚摸两下颜玉白的脸,指尖划过他的脖颈,轻轻为他解开衣裳,再滑至他的亵裤中。颜玉白一阵颤抖,最后被苗宝贝这一亵玩,有了欲望。苗宝贝却在此时把手伸了回来,趴在颜玉白身上,“然后就这样喽,本来还有的,突然肚子疼,梦生生被掐断了。”
“你这不是女侠,是采花贼。”
“哦,可是禁书上那些飞檐走壁的采花贼好酷,他一出场,都会引起尖叫。”无怪乎苗宝贝接触过的大侠便是禁书里面的采花贼了。
颜玉白把苗宝贝抱上床,压上她,吻了吻她的眉心,轻笑:“我总引起你尖叫,那我不是也很酷?”说罢,便亲了上去。
苗宝贝抱着他的腰,笑盈盈地道:“相公也是采花贼。”
“嗯,只采你一朵。”含含糊糊地带过,室内顿起一片春光灿烂的旖旎,无限美好。
他们起晚了。颜玉白依旧很早醒来,他没去叫醒苗宝贝,而是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眺望青山的山山水水,风景如画般清新动人。早晨太阳未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来自前面一片竹林的竹香,轻轻闻上去,倒是一种享受。这是最后一个早晨闻这青山的气息了,颜玉白倒有些依依不舍。来此之前,他本是什么早已算好,可计划总没有赶上变化快。他不禁莞尔。
“相公。”苗宝贝从后抱住颜玉白,往他背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又想站着睡过去。
颜玉白轻轻扯开她的手,转身,那厮便倒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样子,看起来还未睡醒。颜玉白搂了搂她,笑道:“怎么?还打算站着睡吗?”
“好困。但老爹说鸡鸣之时必须起床,要不然拿竹棍子打我ρi股。”苗宝贝极力睁开自己的双眸,感觉眼皮子太过沉重,睁不开。
颜玉白见苗宝贝这幅痛苦的样子,失声笑了起来,自宽袖间晃出一根银针,直接快速Сhā|进苗宝贝的ρi股上。苗宝贝立即瞪大眼,死死盯住颜玉白。
“还困吗?”
苗宝贝猛摇头。
“精神了?”
苗宝贝狂点头。
“那便好。”颜玉白为她拢了拢衣裳,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可苗宝贝却似要哭一般,“相公,我的ρi股可会流血?”
“快进快出,不会流血。”
“可当初洞房,相公可是‘一针见血’啊。”
颜玉白顿觉无语。苗宝贝倒无师自通,自个想明白似的,“相公洞房用的针太粗了,不能与之比较。”颜玉白一脸黑线,提着苗宝贝的衣领出门,嘴里还警告道:“以后这话,不宜再道。”
“可老爹说,洞房是女子最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切记切记。”
“……”颜玉白无奈,只好停下步子,施施然地道:“记在心里便是。”
“我已记在《苗宝贝史记》上了。”
“《苗宝贝史记》?”
苗宝贝立即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献宝一样递给颜玉白。颜玉白疑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四个字:十五,大婚。第二页依旧四个字:相公,美男。第三页还是四个字:洞房,见血。第四页只有三个字:相公,猛!颜玉白看“猛”后面的感叹句特为纠结。第五页则是破天荒的N多字:又粗了,希望有一天铁杵磨成针。
颜玉白看着最后一大堆字,额前已经布满黑线。敢情她这么积极,是想“铁杵磨成针”?他嘴角不禁抽了抽,把这本小册子递还给她,“让你选择,要史记还是要我,我与这史记不能共存。”
苗宝贝一阵纠结,她以为她家相公会喜欢她的善于记录,没想到成了这般局面,果真是伤心透彻。她抹着一掬泪,走到书桌旁,在《苗宝贝史记》中写了四个字:人还继续,书先死。然后苗宝贝便把史记撕掉了。
颜玉白见苗宝贝这般伤心,于心不忍,本想安慰几句,未料到苗宝贝在撕完那本小册子后立即窜到他旁边,揽住他的腰,娇滴滴地说:“还是选择相公吧。”
颜玉白眉梢一抬,难不成还有选《苗宝贝史记》的机会?原本心里的安慰话全回到肚子里,半晌不吭。
折腾出屋之时,已是日晒三竿,苗老头早就为他女儿女婿准备好行囊,他正在扎马鞍。站在一旁卖力做帮手的青叔偶尔偷觑两眼苗老头,心里暗叹,人人都道苗老头为人恶毒,阴险狡诈,唯利是图,几乎把一切贬义词都用在他身上了。青叔来之前,也在心里规划出这传说中让武林人士头疼的大魔头,可这几天的接触,发现这大魔头并不如武林人士所说,他为人还算随和,就是有时不着调,爱女成痴。
有的时候,江湖上所传,并非真实,以讹传讹罢了。
苗宝贝原本是挽着颜玉白出来的,见到老爹,便撒手窜到老爹怀里,笑嘻嘻地道:“老爹,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们走。”
苗宝贝一愣,有些会不了神,嘴边的笑容还悬着不动。还是颜玉白走了过来,朝苗老头作个揖,“多谢岳父大人。”
苗老头板着一张脸,并不接受,而是拽着苗宝贝到一旁,小声嘀咕着:“老爹给你的东西都带全了吗?”
“随身带着呢。”苗宝贝正欲掏出来,苗老头即使制止,他道:“三年以后,老爹会去江城找你,这三年里,你安分些。”
“老爹,你为何不与同去?”
“老爹答应你娘亲,二十年之内不准踏入中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一提到她娘亲,苗宝贝甚是理解。她老爹最疼的便是她与娘亲,娘亲比较强势,总是欺压老爹,但老爹从来是逆来顺受,从未半点忤逆。就算是娘亲错了,老爹也不舍得骂下娘亲。在娘亲病逝前,曾告之苗宝贝,她这一生欠过许多人,欠得最多的便是老爹,她无以为报。
许多年后,苗宝贝曾经问过老爹娘亲这句话,老爹只是讪讪摆手,傻呵呵地笑道,“都以身相许了,还无以为报,你娘亲犯傻了。”
既然是娘亲的要求,苗宝贝自然不会不依,她乖乖地点头。苗老头看了看天色,对不远处安静等待他们的颜玉白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再晚点,上山爬到一半可是天黑了,更不好走。”
颜玉白点头,轻扯苗宝贝的身子,想把她拉拢自他怀中,偏偏苗宝贝扭身离开,双手死死握住苗老头的双手,眼里噙着一泡泪花,固执地站在苗老头面前,“老爹,宝贝不走,宝贝留下来陪你。”
“不行。”苗老头把手抽了回去,斩钉截铁地道:“女儿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你忘记爹曾经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可是……”苗宝贝抿了抿嘴,不让自己软下来,稍后抬头却见苗老头还是一脸固执的脸,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苗宝贝摆摆手,“好啦,我在中原等你。”
“这还差不多。”苗老头随即逐笑颜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是父女,也不能例外。苗宝贝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扁着嘴,难过的看着苗老头。苗宝贝与苗老头道完别,坐回马车,见颜玉白拿着她方才塞给他的香包凝视不动,看得倒有几分专注。苗宝贝夺过香包,不甚满意地道:“见好就收,这般婆妈,可是不喜欢?”
颜玉白失声一笑,把手握过来,把苗宝贝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能解释下香包上那绣着的一朵掬花是什么意思吗?”
“说起这掬花,可是要说来话长了。”苗宝贝自动贴到颜玉白的怀中,找个舒适的位置坐好,还耷拉起颜玉白空闲的一只手搂在她腰间,她才道:“小时候我娘带我去百花寨以外有人的地方玩,那是自我有记忆里来,第一次到外面去,娘亲与一人交谈,叫我出去自己溜达,我便一人百无聊赖在一片漫山花丛中,我见到两位大哥哥大姐姐在花丛中脱光衣服,叠在一起……”
“停。”颜玉白立马叫停,他当然知道她所见到为何事,他额前冒出三条黑线,“讲重点。”
“重点便是,他们的动作跟我和相公你洞房的动作是一样一样的。”
“……”他真不该自挖坟墓跳进去。他轻咳两声,“那与这朵掬花有何干系?”
“那片花海是一片掬花地,我偷听到那位大姐姐说,‘掬花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思春’。我希望我的相公在某一天看见这绣着掬花的香包,能想到我思春一番。”
颜玉白微微一笑,顿觉那位大姐姐许是有些才气,把相思红豆之诗,改编成思春掬花之诗,倒有几分押韵。他笑了笑,低头轻舔了下苗宝贝的耳垂。
苗宝贝受惊,连忙躲闪,正好把自己衣袖里准备送给乔美男的香包给抖了出来。苗宝贝一见这香包,惊叫起来,“哎呀,这事给忘记了。”她连忙撩起帘子,对青叔道:“停车停车。”
青叔立即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望着突然着急的苗宝贝。苗宝贝见车停了下来,连忙跳下车,绕到马车后面。马车后面栓着苗宝贝的小驴子,苗宝贝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小驴子,说什么也要带去中原。无奈,颜玉白只好命青叔把这小驴子栓到马车后面。
这驴子速度哪能及得上千里马,而且还是颜家从西域带来的汗血宝马?只见小驴子张着嘴,那厚厚的驴唇不停得抖,看来是累得够呛。
苗宝贝安慰下受累的小驴子,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那小驴子便抖了抖头,踢着他优雅的蹄子。苗宝贝高兴起来,骑了上去,对已经走下马车,风度翩翩而立的颜玉白招手,“相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罢,小驴子便调头朝乔美男的居室去了。
颜玉白脸上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青叔,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少夫人可是落下什么东西未带?”
“也许吧。”他自是知道方才掉下的那香包上绣着金色小篆体字“淮”,与苗宝贝赠与他的香包上的金色小篆体“白”一个字体。
他清冷转身,上了马车,丢下一句,“等她回来再开车。”
“好。”青叔不禁叹息,他以为他家少爷大婚以后变得温和了,没想到少夫人一走,又是寒风刺骨的冷霜。冷得很啊……
十
苗宝贝骑着小驴子踱进乔美男的竹屋里,手里捧着自己绣的香包,一脸讨好样。在苗宝贝娘亲过世以后,一直是由乔美男带大的,可以用“含辛茹苦”来形容了,总会费劲脑汁地去研究各种药,喂给苗宝贝吃。俗话说药总是三分毒,乔美男研制得都是些未知毒药,可概括为“七分毒三分补”。苗宝贝是这些药长大的,毒性过滤,补的照单全收,多年补品调息,皮肤红嫩有光泽,滋润得特水灵。
苗宝贝一直感谢乔美男的“宠爱”,总想送点什么聊表心意,这下倒好,人生第一大手工活,自制心意完成。苗宝贝觉得乔美男一定会很高兴。偏偏她献宝一样跑进乔美男房间,房屋里空无一人不说,就连炼丹房的门都未关好。苗宝贝以为他在炼丹房,走进一看,还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苗宝贝略有失望,只好把香包放在炼丹房的桌子上,刚准备走出去,却听到“嘶嘶”的声音,是蛇吐信子的声音。苗宝贝一怔,折回身子找了一番,却见炼丹炉的后面有一竹篓子,那吐信子的声音便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苗宝贝紧锁眉头,蹲下身子,方一打开那竹篓子,一条毒蛇蹭地窜出来,咬了她一口,苗宝贝当即抓住他的七寸之处,狠狠地甩向墙角,那蛇身子一软,死瘫在地。苗宝贝抬起手臂,看了看刚才被咬的地方,是黑色的血,那便是毒蛇!乔美男在研制什么药,为何要用上毒蛇?苗宝贝懂医术,她自知解药有时会“以毒攻毒”来研制,但这条蛇是“竹叶青”,其毒性不能小觑,要是一般人咬伤,几乎七步之内毙命。
什么毒要用上这么毒的毒蛇来“以毒攻毒”?苗宝贝不解。她吸了吸手腕上的毒血,吐了出来,走出乔美男的炼丹房,去前堂酿酒房偷了一壶酒塞在腰间,骑上她的小驴子离去。
青梅酒,苗宝贝的最爱……
苗宝贝前脚走,乔美男后脚便从深林的出口出来,他嘴唇泛白,额角冒着虚汗,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他一手提着一个竹篓跌跌撞撞走进屋子的炼丹房,从药架台上翻出一瓶子,倒出几粒药猛吃了进去,不稍片刻,他脸上已经略显红润。
他刚一晃神,才看清楚自己辛辛苦苦抓来的竹叶青死瘫在地,旁边还有几口鲜血。乔美男愣一愣,知道是有人来过?至于来人是谁,乔美男已算到是谁了。他这屋子一向来人甚少,他不喜与人接触,更别说是访客。至于苗老头,自从他搬出去以后,很少来这,要是有什么事也是飞鸽传书招他过去,他是晚辈,这是自然。能经常来此的人,除了苗宝贝别无其人。只是……他听说苗宝贝今儿与那颜家三公子去中原,怎会来此?
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出什么线索,然而桌上的那青绿色的香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端上一看,脸色发青,比那香包的颜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面绣了一个“淮”字,还附带绣着一棵藏青色狗尾巴草。关于狗尾巴草这似乎是久远的记忆了。那年是苗老头丧妻的第一年,苗老头还未从丧妻之痛中解脱出来,终日以酒买醉。那年苗宝贝不过六岁,生活还未很好的自己打理,也便是他当起了奶妈的职责,洗衣烧饭,哄她睡觉。
那段时间寨子里来了个中原的跑马戏班子的,他小时候在中原听过许多,早就见惯不惯。但苗宝贝不同,她出生便在南诏,从小未接触过。那天戏班子摆台,苗宝贝非拉着他一起看。
那出戏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戏码,男子以玉相赠,女子以柔荑作为定情。苗宝贝问这柔荑是何物,他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说是一种草。苗宝贝非要问个清楚,他被逼无奈,便说是狗尾巴草。
当天晚上,他在洗衣服,从林子里窜出来,满身是泥的苗宝贝乐呵呵跑到他身边,手里攥着一棵狗尾巴草,像个哈巴狗讨好主人一样递给他,“淮哥哥,我要你做我相公。”
乔美男失笑,他才不要这麻烦鬼当他乔淮的娘子。他没搭理她,继续埋头洗衣服。那天无论苗宝贝怎么哭,他都不愿要那棵狗尾巴草。苗老头婆口佛心地劝他先答应着,以后再耍赖,但他始终不肯接受。苗宝贝是攥着那棵狗尾巴草哭睡着的,嘴里一直囔囔着,“淮哥哥是坏哥哥……”
他不喜欢苗宝贝,只要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无论怎样都不会喜欢。照顾她,不过是想讨好师傅罢了。
苗宝贝长成十三岁,改了口,不再唤淮哥哥,而是乔美男,那年是他的弱冠年。
乔美男凝望着手中那青绿色香包,回忆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禁失笑。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娘走了,留下一个香包聊表心意,顺便搞下破坏。
他失神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腥甜的血液,他淡然地抹了抹嘴角,从竹篓里取出一条竹叶青,在它嘴巴放一漏斗,那条蛇便猛咬上去,从漏嘴里流淌出黏稠的毒液出来。
乔美男半眯起眼,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苗宝贝赶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然开始暗了起来,青叔见着苗宝贝回来,连忙接应,忐忑地说:“少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青叔见苗宝贝腰间挂着一壶酒,“咦?莫不是去拿酒了?”
苗宝贝贼兮兮地笑着,很宝贝地拍拍腰间那壶偷来的酒,“有机会让你尝一口,保证你上瘾。”
“额。”青叔喝过人间百十种酒,黄酒白酒陈酒举不胜举,这又是什么酒,能让他上瘾?实在不敢抱希望。苗宝贝乐呵呵地把自己的小驴子捆在马车后面,在小驴子耳边嘀咕着什么,小驴子立即鼻孔喷出一口浓重的大气,踢着它优雅动人的蹄子,充满了活力。
“少夫人,你对这小驴子说了些什么?为何刚才一下子充满斗志,现在又充满斗志了?”
“我老爹老早想给它找个母驴配种,但我这驴子从小与马长大,一直认为自己应该与马配种,与众多母驴相亲都不了了之。我只要低低做出母马的呻吟,这驴子就会来精神,以为快配种了。”
“……”青叔一脸纠结着看着这条小驴子,然后联想到他们颜家那马厩里的汗血宝马,一阵堪忧啊……
苗宝贝蹦跶上马车,一阵风刮过一般,立即搂着颜玉白的腰肢,蹭了蹭,“相公。”
“香包可是送过去了?续完旧了?我还以为得推迟许久呢。”颜玉白手里正执着一本书,风轻云淡地说道,可这话怎么这般酸呢?
苗宝贝依在颜玉白胸膛上,幸福地闭上眼睛,“乔美男出去了,我过去的时候他不在屋,我把香包放在桌上便走了。”
“哦?你怎么也不多等会儿?”
“怕相公久等啊。”
颜玉白挑了挑眉,嘴角扯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不是比我重要吗?你老爹排第一,他排第二,我区区第三,无足挂齿。”
苗宝贝绣香包的顺序便是如此,颜玉白那香包是最后绣的。
苗宝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默认了颜玉白方才说的话。颜玉白脸上并无不悦,只是没有表情而已。苗宝贝讨好地扯下腰间的酒葫芦,打开葫芦盖子,递给他,“相公喝喝看,特别好喝。”
颜玉白也不指望能计较什么,随即拿起来喝了一口,抿在嘴里,直觉这酒不仅有酒的呛尽,还有青梅的酸甜,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酒却又是上品酒。他问:“这酒你从何而来?”
“在乔美男那儿偷的,我从小到大就是偷他酒长大的,这酒好喝吧?”
“不错,倒有一番风味。”颜玉白放下书,撩起马车一旁的帘子,望了望外面,收回身子对苗宝贝道:“这山头过了,便到了凤仙镇,宝宝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啥?”
颜玉白用他细长的指尖触碰这苗宝贝细腻的脸蛋,执起她的纤纤玉手,放在嘴边摩挲,“出了凤仙镇,宝宝便是想离开我,我也不放宝宝走了。”
“宝贝从来没想过离开相公啊,我还与相公生孩子呢。”苗宝贝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样子倒有几分认真。
颜玉白轻笑,“等一切安定了再生吧。”他抚摸着她的额发,把她圈在怀里。苗宝贝道:“相公,你们家离青山很远吗?”
“不远,三天的路程即可。”
“你们那里漂亮吗?”
“不漂亮,尤其是人的嘴脸丑恶。你便是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苗宝贝噗嗤笑了一通,“知道,只要信你便是对了。”
颜玉白笑了,但笑不言。
也许,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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