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因为那四和我二奶奶都爱唱京剧,唱来唱去,日久生情,不久两人就好上了。正巧,这事又被几个巡山的弟兄给发现了。
那段时间,山上山下比较平稳。没有大的动乱,光是收商人来往的过路费及各个村子的保护费就够吃的。这样,我爷爷每个月里总要单独下山几次(最多带个精明的马弁),他常去的有潍县城、昌乐城、临朐城等,最远的到过青岛。每次去都要住个三四天,主要是买买书、买买报,用来“透透新鲜气”。
那四与我二奶奶就是这个时间里好上的。
当几个巡山的弟兄们发现了那四与我二奶奶在山沟里“那个”时,马上告诉了我爷爷。
你可以想象到我爷爷的羞愤和震怒,他突然掏出了怀中的小左轮,往桌上一摔:“戏子就是表子,表子统统无情……”
从这句话里可以听得出,我爷爷主要是烦我二奶奶。在他看来,这事都怪我二奶奶。“姆狗不撅腚,公狗不敢弄”。人、狗同理。你想想,整天价“郎君呀”、“官人呀”、“妹妹我呀”的唱,嗲声嗲气,眉来眼去,不唱出歪门事来那才叫怪呢!
按照山规,出了大事要召开“常委会”来共同研究。我爷爷就召了他手下的三个头头开会(加上那四共四人,人称四大金刚)。不用说,三位金刚主张严惩。尤其是那位排行老三的金刚来顺(外号“母蝎子”),更是恨不得吃了那四。当然,他的小九九我爷爷心里也清楚。
最后决定:“赐”我二奶奶上吊,卸掉那四的左膀,逐出山门。
不料到了开大会那天,事情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那四让人绑了自己,背上别着一把刺刀,急匆匆来到了台前,一声不吭,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爷爷面前:“大掌柜的,诸位弟兄,今天我有话要说,现在我是负刀请罪,我说完后,愿杀愿剐,悉听尊便。”
看这阵势,众弟兄们全都静了下来,我爷爷说:“当然可以,有话请讲……”
那四说:“先说下,这事与二夫人无关,是我戳叽的她,责任全在我。要杀要剐由我一人担着,请放了她。”
“不不,这事与二掌柜的无关,”那四话未落音,我二奶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是俺勾引的他,俺愿……罚……愿剐,请把他……他放了,呜……”
那四瞪了我二奶奶一眼吼道:“住嘴,这里没有娘们说话的份儿。”
我二奶奶马上不吱声了,只是嘤嘤地哭。
那四接下来的慷慨陈词,却把大伙说愣了:“其二,我要说的是……大掌柜的,您要扪着心口问问自己,您倒是有两个老婆子,那玩意儿一天到晚闲不着,可弟兄们呢?您想过没有?弟兄们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欲呀,那小猫小狗还叫春呢?对不对?平日里下山,您不让祸害妇女,这也对,弟兄们服。可是,单靠逛窑子,压寡妇就能解决弟兄们的烦心事吗?”
逛妓院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压寡妇”可能还陌生些。压寡妇就是指山上的弟兄们各自行使自己的本事,同山下的一些寡妇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隔三差五地来快乐一番。但是,这种方式常常出现一些问题,有时是一个寡妇同时挂了两三个弟兄,就要闹出些是非来。但寡妇也有自己的道理,我又不是你们当中哪一个人的老婆,谁使钱谁来呗,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撵……还有的则是弟兄们压了一些假寡妇,即有些是有夫之妇,让人家的男人告上山来,最后还得花钱消灾。
那四的话把大伙都说哑了,整个大庙堂里鸦雀无声。
那四好像还没有完,他突然大吼一声:“牛蛋,把你怀里天天掖着的红布兜和骑马布子拿出来,让大掌柜的看看,怕什么?想女人就是想女人,不想女人还算是男人吗?”
那四话一落音,众人便一片喳喳声。牛蛋是出了名的壮汉,三十多岁,膀大腰圆,耍得一手好螳螂拳。打起仗来十分勇敢,但弟兄们都说他有个臭毛病,爱收集些女人用的东西,什么裤腰带了,红布兜了,甚至还有裹脚布。他平时偷偷藏着。自己一个人放哨时,就拿出来使劲闻。
“是这样的吗?”我爷爷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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